此时,还处在醉生梦死中的皇族中人都已经喝得醉熏熏了,头脑都不是很清醒,再说,皇室贵胄平日大多崇尚诗酒*,富贵安逸度日,逍遥快活,哪里接触过近身凌冽的杀气?
纵然是寒菲樱一声惊叫,也未惊醒所有半醉半醒的人,反而是陷入了怔然错愕之中,不知道发生何事,有几个清醒的,也一时脑子空白,没有从骤变中反应过来。
不过是短短一瞬的功夫,一把雪亮匕首就直直朝着萧天熠胸口凶猛刺来,原本风情万种的美人眼中带着决绝的杀意,与刚才的嫣然百媚判若两人。
看到这一幕,丝竹之音猛然停了,惊叫声四起,宫人尖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寒菲樱吓得花容失色,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惶恐不已,“有刺客,世子小心。”
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在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锋利的匕首刺到了萧天熠胸前,却骤然遇到了什么硬物一般,任凭刺客使劲全力,也难再进一分。
舞姬悚然一惊,反应过来,原来萧天熠有护心璧,还好他坐于轮椅上,不能随意动弹。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猛然收回匕首,旋即使劲全身力气,就朝萧天熠的脖子上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的手腕忽然被一双柔软却有力的手擒住了,原来是坐在萧天熠身旁的世子妃,眼眸凛然,咬牙切齿道:“我不会让你伤害世子的。”
舞姬想不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还有这么大的力度,这个时候,面对锋锐的匕首,身边的人已经四下逃散,还有人敢来送死?
宫人惊叫声四起,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皇族中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慌逃散,还有人在高喊,“有刺客,有刺客,保护皇上,护驾,护驾……”
御林军马上就要来了,时间不多了,舞姬一见手腕被人抓住,而且寒菲樱还使出了全身力气,她心下大急,娇吼一声,猛然用力一甩,寒菲樱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的弱女子,哪里受得了刺客倾尽全力的一震?
她整个人立即就被甩了出去,在一阵尖叫声中,身体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随之就没了动静。
“樱樱!”
“世子妃!”
舞姬见扫除了障碍,又是一刀,渗着冷光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萧天熠刺来,萧天熠面色一怒,面对舞姬的冷冽攻势,头微微一偏,就避开了致命杀机。
舞姬见一刀扑空,心下越发焦急,大吼一声,匕首在手上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封住了萧天熠的动向,他坐在轮椅上,终究施展不开,眼看舞姬就要得手了。
舞姬唇边浮出一个胜利而决然的笑,可是还没有笑开,就僵在了脸上,一阵猛烈钻心的撞击从头部蓦然袭来,痛遍全身四肢百骸,已经到达萧天熠颈边的匕首软了下去,无力地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越的撞击声。
刺客的身体骤然遭遇重击,瞳孔放大,一股血迹从头部缓缓流下来,软软地倒了下去,是万千里,在混乱中搬起茶几给了刺客致命一击,声音急切,“世子,你没事吧。”
萧天熠薄唇紧抿,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他一向是优雅而淡然的,很少见到他这样盛怒的时刻,“我没事,快去看樱樱怎么样了?”
三公主急忙跑到已经昏迷不醒的寒菲樱身边,急切道:“世子妃,世子妃,来人,快传太医,传太医!”
御林军已经得到消息,枪戟林立包围了整座昭阳宫水泄不通,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严查所有进出宫人。
片刻之前还歌舞升平的大殿就一片狼藉,皇上原本已经薄有醉意,神色迷离,刺杀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现在乍然清醒,酒意全无,看到身着舞姬头部流血已然不能动弹的刺客,在公主出嫁的大喜日子里,居然能发生这样阴毒的刺杀,他气得四肢冰凉,浑身发抖。
大殿上一片杂乱,酒浆四溢,玉器四散,萧天熠到了寒菲樱身边,“樱樱!”
皇后眼底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惊慌,不过依然十分镇定,“皇上,刺客虽然是冲着世子来的,但居然有人敢在皇上眼前杀人,实在大胆包天,必须彻查到底!”
刺客很快就被拖走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没死,但昏迷不醒的寒菲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谁不知道世子妃怀有身孕?这样一摔,孩子是否还保得住?
惊魂未定之下,容妃最先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快,快把世子妃抬到流云宫去。”
丹妃见世子妃脸色惨白,忙阻拦道:“救世子妃要紧,耽搁不得,锦棠宫近,还是去锦棠宫吧。”
容妃道:“流云宫……”
萧天熠脸色浓沉如墨,还未开口,皇上忽然怒吼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争什么争?去锦棠宫。”
很快,寒菲樱就被抬到了锦棠宫,庄太医也很快就来了,里面的人不停地进出,丹妃在里面协助太医,很快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皇上,皇后,淮南王爷,容妃,眉妃,三公主,万千里,杨侧妃,萧天熠等人都等候在外面,没有一个人说话,家宴上发生了刺客事件,如同晴天霹雳,皇上脸色十分阴沉,仿佛乌云密布,马上就会大雨倾盆。
过了半晌,庄太医满头大汗地走出来,萧天熠急切问道,“樱樱怎么样了?”
庄太医脸色煞白,一头跪在皇上面前,不停地叩首,“请皇上恕罪,世子恕罪,微臣无能…”
此言一出,大家都明白结果如何了,刺客奋力反击之下将世子妃重重一摔,孩子能保得住才是怪事?本来希望就不是很大,但听到这样一说,还是止不住一阵阵唏嘘声。
皇上脸色一绷,忽然将手中的茶杯用力掷了出去,砸了对面的廊柱上,摔得粉碎,碎片飞溅四起,虽然没有砸着人,但谁都知道,此刻的皇上已经怒气滔天。
萧天熠手指一紧,凤眸几乎要喷火一般,漂亮的大手几乎青筋暴起,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触到霉头。
丹妃随后也跟着出来了,容色悲悯,低声道:“世子,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世子妃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萧天熠点点头,锦棠宫的宫女冰菡推着世子爷的轮椅往里面走,丹妃还是放心不下,想了又想,还是跟了进去。
空气停滞了一般,仿佛大战之前一触即发的紧张,良久,皇上终于怒极反笑,“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朕面前公然杀人?朕要株连她的九族。”
皇后周身硬生生打了一个冷颤,皇上的话冷肃阴沉,脸板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雕,仿佛刮骨刀刮过一般冰寒。
他确实是动了怒,皇宫,应该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结果呢,一个公主出嫁的皇族家宴,世子遇刺,世子妃倒是个刚烈女子,为了保护世子,失去了身孕,这起行刺案,触犯了帝王尊严,触及了帝王底线。
外面一阵铁靴踏地的重重声音,御林军统领章湛来报,“参见皇上,匕首上面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刺客已经醒了。”
皇上眼底掠过一道寒戾亮光,冷冷哼了一声,“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吐出幕后指使之人。”
“是!”章湛是军旅出身的人,回答的声音浑厚沉重,行动果决有力。
容妃见皇上因为太过气愤,开始剧烈咳嗽,急忙给皇上拍后背,“皇上息怒。”
皇后又给皇上倒了一杯茶,递到他唇边,轻声安慰,“以章将军的本事,就是鬼都得开口说话,更何况是区区一名刺客,皇上切勿动气,以免伤了龙体。”
眉妃也附和道:“是啊,皇后娘娘说得对,既然已经留了活口,查出幕后之人定然不是难事,皇上千万要保重自己的龙体。”
眉妃的年龄比容妃丹妃都要小,姿容美丽,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看上去竟然如同二十多岁的姑娘一般年轻俏丽,也深得皇上*爱。
三公主虽然担心世子妃,心下惴惴,但也道:“是啊,父皇龙体要紧。”
淮南王爷原本因为世子妃有了身孕,心里很高兴,可想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天熠的孩子没了,他也心情阴郁,一言不发。
良久,皇上看向淮南王爷,面有愧色,“朕对不起天熠,对不起淮南王府。”
“皇兄千万不要这么说,折煞了臣弟,天熠也受之有愧,是这个孩子没福气,再说,刺客分明是冲着天熠而来,和皇兄无关,皇兄不必自责。”说到这里,淮南王爷也是满脸愤然,到底是什么人,和天熠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皇上冷哼一声,“不管是冲着谁来的,胆敢在朕的皇宫里杀人,就是没把朕放在眼里,这件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淮南王府一个交代。”
“谢皇兄恩典!”淮南王爷没再说其他的话,过了一会,丹妃红着眼睛出来了,皇上冷着脸道:“人怎么样了?”
丹妃垂首道:“知道孩子没了,什么也不说,也没哭,就是发呆,仿佛痴了一般,世子进去之后,只说要回府去。”
容妃唏嘘掩泪,“世子妃倒也是个烈性女子,当时那刺客来势汹汹,把我们都吓坏了,若不是世子妃死死钳住了那刺客的手腕,世子想必已经…”说到这里,她叹息了一声,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皇后神色怜惜,为难道:“可是世子妃刚刚小产,身子虚弱,这个时候是最忌讳挪动的,再则,已经临近初冬了,天气寒冷,若是受了寒,留下病根,以后可就麻烦了,依臣妾看,还是留在锦棠宫休养好了再回去,比较妥当。”
皇后也言之有理,刚刚小产,岂能起*挪动?万一又折腾了身子怎么办?
丹妃只是默然着没有说话,气氛已经凝着如胶了,这时,冰菡忽然从里面,站在丹妃后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见皇上在此,欲言又止,一张脸憋得通红。
皇后见状道:“丹妃,冰菡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丹妃的脸色也很不好,蹙眉怒道:“皇上在此,有什么话你就说,支支吾吾地干什么?”
冰函似乎是被眼前的阵势给吓到了,脸色红白交加,一下子跪到地上,“世子妃刚才哭了,一直闹着要回府去,说…说……”
皇上的脸色更加黑沉,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全都跪于地上,“皇上请息怒。”
冰菡见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脸白如纸,一口气说了出来,“说一刻也不想留在宫里,就是死,也要马上回府去。”
这话虽然说得失敬,但世子妃的贞烈勇毅刚才大家都看在眼里,又怜她失子之苦,倒也没有人计较她失礼之处,皇后也不敢说什么了。
容妃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世子妃之言也情有可原,若是强行留在宫中休养,心情抑郁,只怕也于身体无益,依臣妾看,不如多派些人好生护送,只要多加小心,此举倒也不是不行。”
皇上怒色不减,丹妃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世子妃刚没了孩子,若是再一味哭闹,也并非上策,皇上,您看……”
皇上依旧冷着脸,看了一眼容妃,“你多安排些人好生送回淮南王府。”
“是,臣妾遵旨。”
皇上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田学禄,世子妃勇烈可嘉,你让内务府多送些补身体的良药过去!”
“奴才遵旨!”
世子和世子妃刚刚离开锦棠宫不久,“太后驾到!”的通报声更让锦棠宫的气氛空前绝后的凝重起来。
公主出嫁的家宴上,居然发生这样惨烈的行刺之事,在场的又皆是皇室贵胄,被刺的是淮南王府世子,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谁不知道太后最疼爱的就是世子这个孙子?
现在居然在永寿宫等着回禀都等不了,亲自来了锦棠宫,兴师问罪之态已经呼之欲出。
门口已经跪了一地,皇上还没有起身,就听到太后凌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目光依旧凌厉,敛下心头怒气,“儿臣参见母后。”
“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看了也不看皇上,径直走到上位坐下,脸色紧绷,一言不发,一向和蔼的目光此刻尽是厉光。
想不到连她一直庇佑的孙子,她还没死,就有人想要她的命,地点还在宫里,如此猖狂,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她的眼神几乎想要凌迟谁一般,冷然如寒冰,“御林军统领章湛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提审案犯
“母后,章湛已经去提审刺客了,以章将军的本事,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母后还请稍候。”皇后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惊慌,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无懈可击的平静雍容。
提审?太后眉目一拧,追问道:“刺客还活着?”这倒是怪事,但凡在宫中行刺,无论成败与否,刺客本人都绝无生还的可能,为什么这一次刺客还活着?
皇后回答道:“当时歌舞正盛,刺客突然行刺,昭阳宫一片混乱,世子坐于轮椅上,行动不便,是万公子从背后给了刺客重重一击,阻止了刺客的行刺,刺客昏死过去,故而还活着。”
选择在那个酒过半酣的时候下手,大部分人已经熏熏欲醉,仅剩的几个清醒的也是文弱之人,萧天熠行动不便,根本避不开刺客的狙杀,只要匕首划破一点点肌肤,就会当场毙命,可是在谁都惊慌逃散的情况下,万千里居然如此多事。
太后清亮的目光划过万千里的脸颊,难得地渗出一丝笑意,“你做得很好。”
万千里起身,面色坦然,“太后娘娘谬赞了,这是为臣子应尽的本分。”
太后只轻点了头,就收回了目光,虽然万千里救世子有功,但现在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她一向和蔼的眉目透出锋锐弧度,在安宁宫清修多年的静心回宫没多久,就被搅得不得安宁,乱七八糟的事层出不穷,后生晚辈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心烦意乱的时候,太后真想扔下这一摊子事,回安宁宫去继续清修,图个晚年清静。
但若人在安宁宫,心却安宁不下来,清修依然无济于事,太后虽然在笑,可是笑容却没有半分暖意,“刺客还活着?很好,世子和世子妃呢?”
还是皇后应道:“母后有所不知,适才世子妃受了惊吓,情绪不稳,一直哭闹着要回淮南王府去,容妃妹妹无奈,只好派人送回去了,世子也回淮南王府了。”
“孩子可有碍?”太后的眉峰都拧了起来,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关切担忧。
太后此言一出,原本就寂静的锦棠宫更是鸦雀无声,这个问题没人敢回答,皇上也脸色沉沉,一语不发。
太后何等精明之人?看这情形,岂能不明白结果如何?猛地把面前的茶盏推落在地,哗啦一声,发出尖锐刺耳的碎裂声。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慈和的太后发这样大的脾气了,虽然离下雪时日尚早,但分明已经有暴风雪的预兆,她眼眸如同沉沉雾霭,无人敢说话,孙嬷嬷壮着胆子劝了一句,“娘娘切勿动怒,还请注意凤体。”
“在宫里,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连哀家的重孙子都保不住,还要注意什么凤体?”太后冷冷丢了一句话,在太后气头上,孙嬷嬷也不敢再强行劝说,太后有多疼爱世子,她自是知晓,这次事情触到了太后的逆鳞。
半晌之后,皇上眸色幽深,看向太后,劝慰道,“天色已晚,母后还是回宫休息吧,有了消息,儿臣立即派人通知母后。”
“不,哀家就在这里等着,看是有这样大的胆子,要杀哀家的孙子,又杀了哀家还未出世的重孙子?”太后眼眸中已经毫无笑色,目光坚定,没有半分离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