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将打听来的情况说了一遍。黄带等人听了都叹息不已，她们听到外面不少小丫头在嘤嘤地哭，心中终于也认可了萧家。
如果主子平日里对下人苛刻，出了事情，下人又如何会这样真心关心主子呢？
“二哥，吃点儿东西，换我来看着。”堇辰进来对堇颜说。
“你吃过呢？”堇颜问，看着他的眼睛又有些担心起来。
“吃过了，药也喝了。”堇辰回答，“该你去吃饭了。”
萧堇颜点点头，没有拒绝。
看到萧堇颜听话地出去吃饭，堇辰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转头再看到躺在床上的堇春，他脸上又挂上了浓浓的担忧。“堇春，是三哥没有用，护不住你。”
萧堇颜很快就回来了，“你自己也受了伤，回去歇着吧，夜里我会照顾好堇春。”
堇辰还想说什么，堇颜脸色立刻沉下来了。
“二哥，我回去了。夜里也别光熬着。”他立刻老实答应一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公子，今夜奴婢陪着你。”崔氏进来，看着她心疼地说。
“不用了，让王瑶或者杨玉儿留下一个即可。还有，受伤的几个孩子也得好好给他们补养。”萧堇颜叮嘱她，“府里的事情，你和王平多盯着一些，庄子那边就让王叔多照看一下。”
“是，公子。”崔氏含着泪答应一声。
她也是做过主子的人，扪心自问，她做不到萧堇颜这样的大度。
等崔氏退下以后，王瑶进来了。
“公子，你在一旁歇息，我盯着小公子。”王瑶轻声劝她。
“你睡吧，我看着。”萧堇颜满心疲惫，这种情况她怎么能睡得着？
她不睡，王瑶自然也不会去睡，于是主仆两个一同坐着盯着萧堇春一个人看。
“去睡吧，我一个人要静静地想一些事情。堇春应该不会很快就醒过来，两个人盯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萧堇颜叹口气说，“说不准看护的日子还要长一些，要是大家都熬垮了，谁来照顾这个家？还有，家里出了事情，我可能照顾不周全，你得帮着我多盯着一些。”
这是将王瑶当做心腹来培养了，王瑶感动地点点头。
她原本身边也有忠心的下人，可惜在出现变故的时候全都死了。
所以，王瑶在萧堇颜愿意出手帮助他们王家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会忠心于萧堇颜这个主子。
王瑶到边上的塌上，很快就睡着了。
萧堇颜满腹心事，她直觉堇春在书院中挨打的事情不简单。
堇辰和堇春是楚宣烨大张旗鼓走后门送进皇家书院中去的，按理说看在楚宣烨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人敢对两个孩子出手。
都司，也不过是京城从四品的官员。他的孙子居然敢陷害堇春，于理不合。对堇春下的还是死手，更让人生疑。
可堇春年纪小，不会与人结怨，萧家门庭小，在京城里混的时间不长，敌人也不多。谁能让都司府的人愿意顶着楚宣烨的压力对堇春下手呢？
傅家？不对，傅家比起都司府来说，还差了一截了。
可除去傅家，在京城内，萧家也没有得罪过别人呀？
萧堇颜几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背后的主使人会是谁？
时间过得很快，好像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外面就传来更夫打三更的声音。
堇颜伸手将堇春身上的被子盖好，然后双手抱着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滚烫的泪珠顿时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或许当初她愿意照顾堇春和堇辰是因为初来乍到举目无亲，两个孩子给了她温暖的回报话，那么在看到堇辰用稚嫩的肩膀去做苦力抗粮食时，在看到堇春被吴依琳打时还倔强地维护她，在后来回家时，两个孩子眼中的欢喜和对她的敬重时，她早就将堇春和堇辰当做真正的弟弟看待了。
堇春受伤，她却毫无办法，她的心痛得十分厉害。可她牢牢记住，她萧堇颜是萧家的一家之主，她不能冲动，所以她装作平静。眼泪和懦弱只能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表现出来。
哭着哭着，萧堇颜抱着堇春的手，终于慢慢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榻上的王瑶翻身下榻，她的眼中哪里还有一丝睡意。当她看清睡着的萧堇颜眼角还挂着泪珠的时候，她的眼泪也下来了。
她将榻上的毯子拿过去，轻轻地披在了萧堇颜的身上。
等萧堇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公子，醒呢？”杨玉儿端着热水进来问。
“我怎么睡着呢？”堇颜醒过来有些吃惊。
“将水端过来。”她吩咐杨玉儿。
杨玉儿立刻将盆端过去，萧堇颜用手帕沾了温水，开始认真地给堇春擦拭小脸蛋，然后又给他擦拭手。
堇辰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副场景。
萧堇颜擦得很认真，根本没有发现堇辰进来。
堇辰不是爱哭的人，他一向认为男人流血不流泪，可这会儿，看到如此情景，他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忍不住想哭。
“公子，奴婢再打干净的水过来。”杨玉儿准备将盆里的水换掉。
“不用了，我就用这盆水。”萧堇颜拦住了她，等她站起来一抬头，发现堇辰进来了。
萧堇颜胡乱洗了一把脸，然后走到堇辰面前，“坐下，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已经好多了。”堇辰的左眼上的青紫还在，肿胀好像消退了不少。
月满楼给的药膏的效果，果然比一般的药膏要好得多。
“这几日不去书院了，眼睛和别处不一样，得好好养。等肿胀全都消退了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萧堇颜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查看他的眼睛。
“不会有影响，我看得见。”堇辰赶紧解释。
萧堇颜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养着。”
“我会好好养伤。”堇辰低声答应。
萧堇颜看到他听话，心里十分高兴。
“二哥，我看着堇春，你过去吃饭。”堇辰赶紧催促她。
堇颜看看床上躺着的堇春，想到要是堇春这样一连躺着好几日，不能吃饭可怎么办？古代可没有营养针的说法。
“二哥，饭在锅里热着了。”堇辰催促她。
堇颜点点头出去了。
等她走了以后，堇辰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堇春，低声说，“堇春，别怕。三哥一会儿就会为你报仇。”
☆、第102章 冲动和惩罚
和昨晚一样，萧堇颜匆匆吃完了早饭就过来。“你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尽量闭着眼睛多睡一会儿。”
“嗯。”堇辰认真听她的叮嘱，老实地答应了她。
看到堇辰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堇颜又坐到了堇春的床边。床上的堇春依旧没有生气，紧闭着双眼躺着。堇颜温柔地看着他，“堇春，要赶紧好起来哟。等你好了，二哥带你到庄子里一起去种葡萄，抓小鱼。”
王瑶和杨玉儿站在门外听到她的话，两个人都红了眼睛。
平时小公子对主子很敬重，那种敬重不像是对哥哥的情深，反倒是更像是对父母的依恋。
萧家的具体情况，她们来的早，也比较清楚了，所以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萧堇颜和两个小主子的感情比一般的兄弟姐妹之间感情更深。
小公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使二公子一句没有说，但大家也都知道她心里的痛苦。
萧家主子出了大事，可下人却很自觉，大家按照平时一样作息。只是练武读书的时候，所有孩子都自觉地放松了动作，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红娘她们亲眼看到这一切，心里对萧堇颜这个主子，也多了几分敬重。
“这些是？”吃完早饭以后，当红衣她们走进绣庄，看到绣娘们做的绣活时，顿时惊讶极了。
“这些玩偶，都是公子设计出来的。我们这边加工小件的，大件在隔壁的院子里。那边的绣娘不是公子的人，所以公子急着要人手，而她们年纪太小，做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而且做出来的绣活还不够精致。”
红玉说到这儿，重重地叹息一声，“这些是雨衣雨裤、雨靴、雨鞋和书包。公子说，只要人手足够，还会推出更多样式的包来。”
黄带几个认真查看了屋子里小姑娘们的绣活，总算明白红玉为什么那么焦急了。
萧堇颜的确信任红玉，所以让红玉负责裁剪。她一个人的动作再快，又能做多少？小姑娘们做的虽然很认真，但她们年纪小，绣技还不成熟，速度方面也跟不上。
可以这样形容，她们是端着金饭碗喝稀饭，配不上套。
“我们几个轮换督促这些孩子，裁剪的话，几个人也可以分工去做。”黄带当年做过绣娘的头，对于管理，她比红玉更有能力。
“有黄姐姐在，我就放心多了。”红玉没有嫉妒，反而十分激动。“如果人手足够多的话，公子说不定还会做成衣了。”
“成衣？”红衣吃惊地问。
也别怪她们吃惊，成衣很赚银子，当然也最能体现绣娘们的绣技。不过凡事做成衣生意的，家家大多有自己的布庄和绣庄。听红玉的口气，萧家好像并没有布庄。
没有布庄的绣庄，很容易受人牵制。如果背后供应布料的客商断了萧家的货源，萧家到时候就麻烦了。
“公子只是有打算，她不是冲动的人。”红玉对萧堇颜却十分信任。
黄带、红娘几个听了微微叹口气，她们刚过来，不好多言。而且萧家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就更不好找萧堇颜说什么打算了。
反正做成衣只是个打算，她们决定还是等萧家的事情安定以后再和萧堇颜聊一聊好了。
“爹，你怎么过来呢？”杨玉儿端着盆出来倒水，迎面遇上了杨鸣。
杨鸣一脸的惊慌，脚步匆匆，看到女儿，他也没有停下，“公子呢？我找公子有事，三公子出大事了。”
“怎么呢？”萧堇颜在屋内听到，急急忙忙出来。
“三公子可能要到衙门去告状。”杨鸣喘着粗气回答。
告状？萧堇颜一愣。
随即，她想到了天元国的律法：凡是普通百姓状告官宦人家，必须挨二十个板子。
“杨玉儿、五秦，你们两个人照顾好小公子。”她急了，一边吩咐下人，一边就往外跑。
“公子。”王瑶大惊，连忙跟着她一起往外跑去。
堇辰和堇春在家中休养，没有去书院读书，所以骡车在家中闲置着。
萧堇颜焦急之下，直接让车夫套上了骡车往府衙方向追去。
两条腿没有四条腿快，不过萧堇辰比堇颜出来的早，等堇颜到达衙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堇辰拿着敲鼓的棒槌在用力地敲着鼓。
来晚了！萧堇颜在车上懊恼地看着堇辰。
她后悔没有多关注堇辰一些。堇辰由于责任心太重，向来护犊子，眼睛里一点儿沙子也容不得。打小又被萧远山夫妻教导，要护着堇颜，照顾好堇春。
堇春的昏迷，他肯定很自责。可她却一直顾着伤心、难过，忘记要疏导堇辰。
她一向是个冷静的人，不会做不符合现实的美梦。堇春在书院中受伤，受的还是重伤。她难道不想为堇春报仇？答案不言而喻。
不过萧堇颜却知道，以萧家现在的能力，和一个京城中四品官员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何况其中还牵涉到其他官员，甚至这件事背后的人实力更强。
所以萧堇颜昨天才会保持沉默。
她心里甚至隐隐计划好，要利用楚宣烨的关系，从其他方面为堇春报仇。可堇辰却迫不及待到衙门中来告状了。
看到衙门上的大字，萧堇颜脸上全是苦笑。
衙门，看似最公正的地方。实际上，哪个衙门能真正的干净。不用过来，萧堇颜都可以断定，府尹大人不会为萧家出头，如果府尹不对他们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不过堇辰这一次没有冲动地拿着刀剑杀向都司府，已经说明他成熟很多。只是堇辰到底是孩子，根本不知道衙门后的黑暗。
“什么人击鼓？”就在这时候，从衙门中出来几个拿着杀威棒的衙役，两个衙役看到手里拿着棒槌的萧堇辰，立刻冲到了他面前。
萧堇颜怕堇辰吃亏，赶紧下车过去，王瑶紧紧地跟在她身边。
“告状，伸冤。”说完堇辰从怀里掏出状纸呈上去了。
“等等。”萧堇颜急了，连忙出声阻止，可惜她慢了一步，状纸已经交到了衙役手中。
“二哥，你怎么过来呢？”堇辰看到她，惊讶地问。
“跟我回去。”萧堇颜厉声呵斥。
“你们将衙门当做了什么？”衙役冷冷地呵斥，“击鼓鸣冤，又想一走了之？”
“我们不告了，总可以吧？”萧堇颜将堇辰拉到了后面。
“可以，不过，无故击鼓，先吃五板子再走。”衙役厉声说。
“我们还没有进衙门了。”萧堇颜据理力争。
百姓喜欢看热闹，刚刚堇辰击鼓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听到萧堇颜说不告了，就有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二哥。”堇辰也急了，“堇春吃了那么大的亏，无论如何不能放过都司府那畜生。”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萧堇颜严厉地阻止他，“将二公子拉回去。”
车夫和王瑶赶紧拦住萧堇辰。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当这儿是菜市场。”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走出来。
“郝师爷，有人击鼓鸣冤。”衙役低声禀报，“可他们击鼓以后又不愿意告了，状纸还在这儿了。”
“我看看。”郝师爷说。
衙役赶紧将状纸递给了他，郝师爷接过后一看，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萧堇颜他们问，“你们要告官？”
堇辰刚要解释。
萧堇颜却抢先回答，“本来想告，但现在我们又想放弃了。”
“击鼓伸冤，接了状纸，你们居然又不告，来人，拉下去打十大板子。”郝师爷脸色一变，厉声吩咐衙役。
“慢着，师爷。律法中好像并无这一条。”萧堇颜据理力争，堇辰则有些傻眼了。他们是过来告状的，衙役凭什么要打他们？
“我朝律法明确规定，无故扰乱衙门办事，五大板子以儆效尤。你状告的是四品官员，状纸已经接了，即使撤回诉状，也得挨上十板子长长记性，否则的话，其他人有模学样，衙门还办不办事？让官员如何自处？”郝师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请问师爷，不知律法中哪一条有如此规定？”萧堇颜并没有和他唬住。
空闲的时间，她早就读过天元国相关律法，师爷说的她并没有看到过。
郝师爷为什么要刁难他们？萧堇颜就是用脚趾也能想到，无非是有人递了帖子进去。这位郝师爷目的就是想趁机杀杀他们的锐气。
“你……”堇辰听了立刻急了。
萧堇颜瞪了他一眼，他才不甘地站到一旁。
“师爷好威风。”萧堇颜知道躲不过，干脆撕破脸，趁着人多，也好震慑一下衙门的人。“天子脚下，师爷就不怕我去告御状吗？”
威胁，谁不会！
告御状！所有看热闹的人听了全都炸锅了。
告御状，那是要滚针的，这人真敢说。
郝师爷心里也是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萧堇颜的个性会如此刚烈。不过转念他又平静下来，他料定萧堇颜不敢，只是在他面前说说大话而已。
御状可不是好告的，告状者要么被打一百棍杀威棒，要么脱光了滚针床，无论是哪一种刑罚，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有本事你就去告御状，本师爷也是按照律法办事，来人，拉下去打板子。”郝师爷冷笑着看着萧堇颜回答。
“状纸我们不收回了，我们要状告都司府裴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