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五月,天气酷热之际,将漠北各部落洗劫一番的后金政府终于如杨太后所推测的那样,发来了归降求和的信件。而大明中枢朝廷也如多尔衮所料的那样,以礼部官员为首,以昭显天朝上邦的泱泱大气为由; 进谏杨太后以及朱慈燐小皇帝同意多尔衮信中乞求之事、怜悯关外挣扎在生活线上的牧民; 发放一定额数的粮食、接济关外牧民,并重新开放对关外异族的贸易。
杨太后原先就觉得大明有些官员的脑回路清奇; 如今更加如此觉得。昭显仁慈?杨太后连连冷笑,表示冷血如她、为什么要怜悯异族人,还要浪费老百姓辛苦种下的粮食去接济怎么养也养不熟的白眼狼。
朱慈燐瞄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引经据典让效仿前朝、昭显泱泱大国风范的礼部官员; 也觉得他们的脑回路分外清奇。
要知道身为奇葩老朱家人的朱慈燐有个很与众不同的特质; 那就是爱钱。本来吧; 他都在暗搓搓的计划该向鞑子们索要多少的赔款了,结果听到赔钱没了不说,这些脑回路清奇的手下们居然建议转赠一些金银财宝给求和的鞑子们,以昭显泱泱天朝上邦的大气、仁慈; 朱慈燐小皇帝心中的怒火那是越来越多,在杨太后还能保持似笑非笑的表情下,终于忍不住爆发。
“食君俸禄却不知为君分忧,尔等是在支敌呢还是在支敌呢,辽东将士牺牲无数、才换来边患渐无,如今你们不提战败的鞑子赔偿问题,反而还要让朕赐金银财宝给鞑子,这是准备让鞑子们顺利渡过难关、好转头来再次南下入侵啊!”
朱慈燐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稚嫩的小脸蛋上所挂着的肃杀之气、当场就让一个劲鼓吹的礼部一干官员吓得闭了嘴。
当然有人鼓吹当赐金银、当赈粮食给鞑子才是昭显天朝上邦的泱泱大气,也有人坚决反对,以兵部尚书为首的一干武将,就是坚定反对的人。
其中因为女婿是当今太后亲弟弟、也算是皇亲国戚的熊廷弼听到朱慈燐所言,就好像推开了新的世界的大门一样,眼睛一亮,立马就蹦出来高声道。
“陛下说得死,我辽东守军将士牺牲无数,好不容易才将鞑子驱除。怎么如今他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想着投降,早他妈干什么去了。”
对于脱口而出的粗言,熊廷弼乖觉的告了一声罪,然后才在杨太后和朱慈燐小皇帝不介意的眼神下,继续说道。
“下官虽是个粗人,却也懂得东郭先生与蛇的故事。如今鞑子就跟故事里的蛇一样,早晚会反咬大明一口,未免养虎为患,下官建议当拒绝鞑酋之乞求、并索要适当的赔偿才是。”
熊爱卿你好样的,终于说出了朕之所想。
眼睛更加明亮璀璨的朱慈燐笑得分为灿烂的开口了。只听他这么说道。“爱卿所言甚是,正当索要赔偿。想来户部那还存有战死、伤残将士的人数档案,就以此为依据,以每人两百两的价格向后金鞑子索要赔款。”
户部尚书也就是当朝首辅施凤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历年来辽东方面战死沙场、伤残的将士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鞑子真要赔款、数目可不小,不得不说,如今坐在龙椅上,还带着一股稚嫩的小皇帝的胃口可真是…大得很啊!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倒霉的是鞑子,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异族之人,他堂堂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兼内阁首辅、才不会为区区异族人说话的伟大情操,所以施凤来在朱慈燐终于说出了他一直以来的打算后,立马拍马屁道。
“陛下圣明,臣这就命令户部官员加班加点,争取早日将历来辽东方面战死沙场、伤残的人数整理出来,以供…呢,兵部一干官员向后金鞑子索要赔款!”
施凤来心中猜想这回礼部的一干官员怕是讨不了好了,干脆改了口,将本该礼部的工作甩给了兵部,施凤来相信,以如今兵部尚书卢象升之才,应该能很好完成这一任务。毕竟杨太后虽然这次没怎么开腔,但想来是赞同的,卢象升有了皇帝陛下的支持,又有杨太后支持,何愁完成不了任务。
事实证明施凤来的猜想是对的,叫嚣赐金银财宝、接济粮食给鞑子好昭显泱泱大国风范的一干礼部官员,果真没能讨得了好。
杨太后难得听他们所说的那些、狗屁不通的浑话,直接以资敌之名将礼部一干官员下了昭狱,至于他们的家人自然全部编入了教司坊,家产自然抄没、全部充了国库。
而对于后金第三任大汗在心中所乞求之事,杨太后自然是全部驳回,你说求和、本宫就答应求和,你说请求接济粮食,本宫就要将百姓的粮食拿来喂白眼狼啊,想得那么美,你真当是在做梦啊。
不说多尔衮对于大明现如今的‘不要脸和厚脸皮’、是怎样的气急败坏,单说其他,泰昌八年当真算是个好日子,除了后金这事引发的礼部一干官员倒霉,可以用风调雨顺来形容。这一年,永久减免了赋税的陕山甘三省居然摆脱了年年久旱无雨的诅咒,接连下了几场雨。雨量虽不大,但足以让依靠着深井井水顽强生存的农作物得到了滋润,这一年陕山甘三省的田地收成还算不错,又因没了繁重的赋税,家家户户已经有了足够的存粮、就算来年再出现大规模的灾情,不依靠朝廷救济、想来陕山甘三省的百姓也足以应对过去。
时光如白驹过境,转瞬便逝,不知不觉就到了泰昌九年。如今的朱慈燐已然虚岁十四,逐渐摆脱了孩童所特有的稚嫩,正朝着美少年的方向坚定不移的发展着。
年满十四的朱慈燐已经算是半大的孩子,所以与朱慈燐分别居一侧殿、共同在正殿处理政事的杨太后早已搬迁至了慈宁宫,算是为两年后让政于朱慈燐埋下了很重要的伏笔。
与僻处最里、环境清幽的慈庆宫不同,慈宁宫靠近前朝,也算方便杨太后继续垂帘听政,所以杨太后倒住得何乐,反倒是猛然一个人住乾清宫的朱慈燐有几分不适应。
世人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对于杨太后来说也是这样。刚开春时,杨太后还在庆幸去年陕山甘三省风调雨顺,祈祷今年接着如此时,就来了一场波及面积很大的冰雹、砸死冻坏了今年刚播种下小麦。
杨太后无语,正当她准备通知受灾地区做好补种工作时,突然收到消息说,她的大女儿,大明的长平公主,不知怎么的跟终于归降的张献忠义子李定国看对了眼。
恍然发现女儿才虚岁十五就早熟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反贼出身的驸马,杨太后不知该赞赏女儿的好眼光,还是该赞赏女儿的好眼光,只得哭笑不得丢开琐碎朝事,往两位公主共同所住的翊坤宫走去,问问朱淑娖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呢,还是锦衣卫捕风捉影。
此时翊坤宫内,两姐妹正在嬉笑打闹,谈论的话题自然是各自的话题。朱淑娖嘲笑朱淑婒死心眼,就从小就认准了戚嗣昌一人,而朱淑婒呢、则嘲笑朱淑娖眼睛有问题,居然看上了出身不好、有从贼名声的李顶国。
朱淑娖不服气的反驳:“这是环境所逼、为了活命而不得为之。而且如今张献忠已经归降了,乃是朝廷一员,不可重提反贼之事。母后尚且心胸开阔,敢将张献忠调往辽东重用,你又怎么能说其义子名声不好呢!”说着,一向爽利大方的朱淑娖居然因此红了眼眶。
朱淑婒默了片刻,正想软了态度对姐姐说声对不起时,衣着华丽的杨太后笑眯眯的闯了进来,调侃道。
“瞧你们这样,不会是又掐架了吧!”
朱淑婒乖巧一笑,却是说道。“是女儿惹姐姐生气了。女儿正想跟姐姐道歉,哄姐姐不要跟女儿置气,没想到女儿尚未开口,母后却不声不响的来了。”
说着朱淑婒跑到嘟嘴生气的朱淑娖的面前,清摇她的胳膊,柔声细语的道。“好姐姐,你是知晓妹妹不怎么会说话的,你就别生妹妹的气了。”
因着杨太后在场含笑看着二人,且朱淑娖不是小气的人,便顺水推舟表示了原谅。很快两姐妹又亲密的好似一个人。
杨太后坐在太师椅上,与两姐妹闲聊了一会儿,便将朱淑婒打发回了回房,只留朱淑娖和她在翊坤宫正殿,伺候的宫娥、太监皆去了殿外守门。
“你就没什么想对母后说的吗?”杨太后好整理瑕的理了理衣袖,眉眼含笑,唇角微扬、一副谈心的模样看着朱淑婒,反而让性格温婉、却喜欢和姐姐、弟弟耍嘴皮子的朱淑婒分外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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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瞧着可怜兮兮、目带一丝忐忑望着自己的朱淑娖; 杨太后此时还是怜惜、心疼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李定国再怎么出名; 那也是历史上的,在这个已然被她扳成了架空的大明,李定国还只是一位长相出众、刚刚随着反贼出身的义父投降朝廷的少年郎而已。所以杨太后心中只是纠结了一会儿; 疼爱女儿的心思就占了上风。
杨太后是知道她这个长女的性格的,知道她性格大大咧咧、爽朗大方,和她说话拐弯抹角没用,还是直截了当的问最好,所以杨太后想了想,选择直截了当的问朱淑娖。
“你真的喜欢他,非他不可了。”
朱淑娖那张略微带点婴儿肥的俏脸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朱淑娖还是害羞了,她用贝齿轻轻咬了咬唇瓣; 人有些忸怩的道。
“母后还有你这样说话直白的。”
“哟; 嫌母后说话直白,那你别让雪雁将你女儿家的心思、一字不落的全告诉了母后啊!现在只有母后和你; 你再装矜持有用吗?”
喂喂,母后,你这么吐槽、调侃自己的女儿合适吗; 合适吗!
朱淑娖囧囧有神的看着杨太后; 不止忸怩没了; 就连羞涩的情绪也全都消失得无踪。不过即使没了羞涩,朱淑娖干脆破碗破摔,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女儿是思慕武毅将军,请母后成全!”
“噗!”正在喝茶的杨太后猛然将口中含着的热茶、全都喷了出来。这谁养的女汉子、说装矜持没用、立马就矜持不要; 如此厚脸皮,可真是……
默默地为长女看上的李定国默哀一秒钟,杨太后姿势优雅的用手绢搽了搽嘴,假咳两声后,方才摆出严肃脸,正正经经的问道:“你看上了武毅将军,武毅将军将军看上了你吗!”
“女儿这么好,他怎么会看不上。”像是怕怀疑说假话,朱淑娖瞪圆了眼睛,也没等杨太后发问,就将自己已经见了李定国几次,和她相谈甚欢、甚至一起逛了金玉店的事、一五一十的吐露了出来。杨太后听到其中竟然有朱慈燐在牵桥搭线、不免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这死爱钱的兔崽子、最近真是闲慌了,居然还客串起了红娘的角色。真是让她这个当娘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或者哭笑不得!
“行了,你的心思母后知道了,你最近就好好的待在宫里,要是再让母后知道了你哄着你张母后给了你出宫令牌,小心母后关你一月禁闭!”
“知道了,女儿会乖乖听话的。”朱淑娖将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皱成一团儿,眼睛水莹莹、湿润得好似小狗儿一样、可怜兮兮的瞅着杨太后。这模样分明在无声的哭诉杨太后太没有母女爱的。
看到朱淑娖这样,杨太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乐了。杨太后笑弯了眉,眼睛弯得好似月牙儿一般灿烂对又摆出一张哀怨脸的朱淑娖道。
“得了,别摆出这模样,你是哀家生的、哀家会不知道你的性子,你啊现在准打算给哀家来一个阳奉阴违,准备偷偷摸摸的溜出宫、会你的情郎去,哀家明确的告诉你,只要你敢给哀家玩阳奉阴违,哀家就敢当辣手拆鸳鸯的刽子手。不信啊,你就跟哀家试试看!”
霸气的杨太后丢下这段话语后,就果断的转身出了翊坤宫,到乾清宫去收拾改当红娘的朱慈燐去了。杨太后走后不久,穿了一身淡紫色宫装的朱淑婒鬼头鬼脑的窜进了正殿,对着嘟嘴、明显在生闷气的朱淑娖道。
“怎么?母后不同意让武毅将军当你的驸马?”
“你在幸灾乐祸?”瞧着朱淑婒笑得分外端庄、温婉,朱淑娖果断的翻了一记白眼,没什好气的哼道。“母后倒没反对这事,只是将我拘在了宫里,不准随意出宫!”
“估计母后是想姐姐你学学针线女红吧,毕竟你那手艺简直可以用不忍直视来形容!”想到朱淑娖那一手将鸳鸯绣成了胖鸭子、蝴蝶绣成了一堆不知是啥的玩意儿,朱淑婒就忍不住想笑,分外觉得杨太后做得对!
“你这狭促鬼,姐姐也是你能笑的。”朱淑娖再次翻了一记大大的白眼,却是转躺在角落处铺有厚凉席的美人榻上,用绣着富贵满堂春的手绢搭在脸上、阖目闷声道。
“姐姐要午休了,三妹妹自便!”
现在午休
朱淑婒隔着半开的正殿大门远远的眺望了一下天色。嗯,正在西下的夕阳红艳艳的,想来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只是午休…说错了吧,晚休还差不多!
朱淑婒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走到朱淑娖的面前,轻轻摇晃了一下她的胳膊,语气甜甜的说道。“好了二姐,是三妹不对。三妹这就跟你道歉。”
朱淑娖扯下面上搭着的手绢,很傲娇的哼了一声,让一旁挽着她胳膊的朱淑婒又想笑了。她的这个二姐姐啊,就跟三郎说得一样,是他们的小妹,而不是长姐。
“二姐要怎么原谅妹妹呢!”朱淑婒笑语盈盈的道。“要不,妹妹让嗣昌给当鸿雁传书的鸿雁,给二姐和武毅将军传信,以解相思之苦!”
“这还差不多!”
小脾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的朱淑娖又跟朱淑婒闹成了一团儿,而此时乾清宫呢,朱慈燐正如临大敌的面对杨太后的似笑非笑。
“三郎啊,最近哀家觉得你好像有点疏忽朝政!”
朱慈燐目不斜视、余光却隐晦的扫了一眼刚刚批阅完成的、大概有半箩筐的奏折,忍不住冷汗津津。结合杨太后去了翊坤宫走了一遭,朱慈燐没多想就猜到了自己做红娘的事情暴露了,当即表示:“母后,天麟会更加努力的!”
杨太后眼中笑意更深,她饱含深意的打量朱慈燐片刻,冷不丁的道。“李定国如何?”
“武毅将军不错,儿臣觉得假以时日他必超过舅舅!”
朱慈燐对李定国的评价居然这么高!虽说杨太后通过历史知道李定国以后必成一方人物,但显然还是很惊讶朱慈燐相人的眼光、居然如此精准,当即又欣慰又骄傲的道。
“既如此,那让国舅收武毅将军为徒如何?”
“母后这是…同意了二姐与武毅将军之事?”
所以开始为武毅将军铺路……
朱慈燐心中闪过一丝明悟,他与杨太后心思一样,只要真正有才,就算是皇亲国戚还是宗室他会用,而不是像历朝历代的君王那般忌讳、害怕外戚势大、权利旁落!
“哀家好像从没说过不同意的话吧!”杨太后摇头失笑,也没将心中所想藏着匿着,干脆直截了当的道。“李定国不错,配得上宝儿,所以哀家为何要反对?难不成将宝儿指给徐桦那文弱书生吗!”
“母后,柠儿喜欢尔路,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啊!”
徐烨乃是徐光启最小的孙子,和戚嗣昌一样是朱慈燐的伴读,与好武事、一心想接戚承志班不一样的是,徐烨则爱文事、书生气质浓厚。虽说徐烨徐尔路文弱得跟白斩鸡似的,但却不知怎么勾了她的外甥女获封郡主的熊柠的心,让她这个喜欢玩鞭子、揍人的外甥女变得跟一见戚嗣昌就脸红、口吃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