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根转身应了,这才规规矩矩的出了门。
☆、第0065章
谢玉娇交代完了这里的事情,又回了正房,徐氏正在房里等着谢玉娇,见她从垂花门进来了,只慌忙迎了出去,问道:“二管家怎么说的?”
谢玉娇便道:“报丧的人还没来呢,我先让二管家带几个小厮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不管做什么,跑个腿总是行的。二管家原先也操办过爹爹的丧事,总知道一些,也好跟衙门那边的人说一说。”
徐氏听了,只连连点头称是,又道:“可怜康大人如今在我们这边外任,康夫人死在了任上,那可是客死异乡啊,真真让人心疼,将来只剩下康大人和那孩子,可怎么办呢?”
徐氏最近带谢朝宗带的太多了,典型的母爱泛滥,如今想起康夫人去了,那孩子将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只忍不住又落下了泪来。
谢玉娇知道她难过起来,不哭上一缸眼泪只怕劝不住,正愁眉苦脸呢,里头张妈妈抱着睡醒的谢朝宗出来了,只笑着道:“朝宗吃饱了,要找母亲啦!”
徐氏闻言,果然就不用劝了,只立时就擦了擦眼泪,脸上带着几分笑迎了上去道:“朝宗醒啦?来娘抱抱。”
谢玉娇虽然无奈于自己地位的一落千丈,到底也忍不住笑了,只先迎了上去,从张妈妈手中把谢朝宗给抱了过来,笑道:“朝宗先陪着姐姐玩一会儿吧,让娘一边呆着去,我喜欢你!”
谢朝宗如今已有五个多月了,前几日牙龈里头果然冒出一颗白白的小牙,所以这几天牙龈越发痒了,口水都含不住了,只要笑着的时候,就会口水啦啦的滴下来。
谢玉娇把他抱在怀里,拿小帕子给他擦嘴,如今因为时不时要抱谢朝宗,谢玉娇都不用绣花的手绢了,省的上头硬邦邦的花纹,磨坏了谢朝宗嫩嫩的小脸颊。
徐氏瞧着谢玉娇这样细心的带孩子,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你快把他放下吧,这几天他长牙,一天光口水就要流好多,弄到你身上,还得还一身衣裳,还是我来抱着吧。”
谢玉娇替谢朝宗擦了擦嘴巴,这时候外头的郑婆子进来回话道:“姑娘,二管家还没出门呢,县衙报丧的来了,二管家已经支了一些银两出门了,让老奴和姑娘回一声,说这事情他去打点去了,龙舟大赛的事情,他也跟沈护院说了,这几日他就去县衙帮忙了,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找他,就查人去县衙喊他。”
谢玉娇见郑婆子说的清清楚楚的,便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样吧,一会儿吃完了饭,您让沈大哥到我书房去一趟,我再跟他商量商量这龙舟大赛的事情。”
郑婆子应了出门,徐氏这才走过来,把谢朝宗接了过去,开口道:“你父亲平常也是个爱热闹的,这龙舟大赛他在的时候就很喜欢,又两年他还亲自上去,给乡亲们击鼓壮士气。”
如今谢老爷去的时间长了,徐氏也渐渐的走出了这一段悲伤,现在再提起谢老爷的时候,有的也只是一种温暖的追思:“你父亲常说,这庄家人从四月开始一直要忙到十月初,要是不给他们加油鼓劲,他们也会松懈了的,所以这龙舟比赛也就是乡里乡亲的一起乐呵乐呵,花银子是小,让大家有一个好心情,地里干活更卖力些,秋末粮食收的好了,那些花出去的银子也就都收回来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心里略略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如今徐氏不怎么管外头的事情,但谢玉娇寻常也会跟她讲讲家里的生意。徐禹行更是一味赞扬谢玉娇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所以大约给徐氏留下了一个自己很小气的印象了。
如今听着徐氏这样委婉的提点自己,谢玉娇只忍俊不禁道:“母亲就放心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我也是懂的。大雍如今连年征战,尚且不敢随意加收税银,我们谢家虽然只是个地主人家,也不会小气这么些银子的。我一早就跟二管家说好了,一切照旧,爹爹怎么办的,我也跟着那么办!”
徐氏听谢玉娇这么说,到底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多心了,只又叹息道:“我也是听说朝廷打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加租子,听说你之前又捐了东西,怕你心疼银子,所以就……”
谢玉娇闻言,只笑着道安慰徐氏道:“母亲放心吧,靠老百姓的这些田租,我们谢家虽然不会饿死,却也未必能发大财了。这钱向来是赚出来,绝不是省出来的。肯花银子,才会花更多的心思去赚银子。”
徐氏哪里听过这种道理,在她看来,那些世家贵胄能享受富贵,那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基业。谢家如今有这些家资,也是靠着祖上留下来的田地。
可徐氏到底也找到什么能反驳谢玉娇的理由来,只纳闷道:“你这话,我咋一听觉得没什么道理,可转念一想,竟然一句反驳你的话也想不到,可见你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谢玉娇瞧着徐氏一脸茫然的样子,又看见谢朝宗也一脸茫然的看着徐氏,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母亲,朝宗都听明白了呢,不信你问他?”谢玉娇说完,伸手捏了捏谢朝宗的小脸颊,小娃儿忽然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往徐氏的怀里拱了拱。
徐氏一时忍笑,只抱着谢朝宗问道:“你果真听懂了吗?”
谢朝宗笑的身子前后乱窜,到像是真的听懂了一样。
下午吃过了午膳,大姑奶奶说方才去厨房看过了,那些芦苇叶子都用盐水洗的干干净净的了,婆子们正在调糯米馅料,问孩子们想不想学抱粽子,一会儿在老姨奶奶的小院中教她们。
原来大姑奶奶虽然只会几样粽子,但老姨奶奶以前却是丫鬟,包粽子这些事情不在话下,听说姑娘们要学包粽子,也来了兴致,只让厨房准备好了材料,一会儿送到她院中,打算好好的露一手呢!
谢玉娇因为下午喊了沈石虎商量事情,所以就不去了,好在徐蕙如有兴致,吃过了饭就跟着大姑奶奶去了小院里头。
老姨奶奶以前虽然作,可经历了摔断尾椎骨躺在床上几个月的事情,似乎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尤其是这次谢玉娇帮着大姑奶奶整治了蒋家之后,她就也越发的信服起了谢玉娇,渐渐的就多了几分长辈的样子了。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到底还有自己心里担忧的事情,那就是大姑奶奶未来的终身大事。一个嫁过人和离回家的姑奶奶,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娃儿,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一辈子住在娘家,就算谢家愿意养着她们,这外头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就都她们吃一壶的了。
前几日听说有媒婆来给大姑奶奶提亲,老姨奶奶可高兴了一回,可谁知道派了人去一打听,居然是东山镇上那娶不到姑娘的卞秀才,只气的她心肝都疼了。大姑奶奶再怎样,那也是谢家的闺女,那姓卞的心里打什么主意,便是瞎子也看出两三分了,还不就是指望着谢家的几个嫁妆,好够他再嚼用几年的,也亏他能想的出来。
这幸好老姨奶奶不在,要是在的话,一准扛着扫帚就把那媒婆给打出去!不过让老姨奶奶安慰的是,徐氏到底是个心疼小姑子的嫂子,一口就回绝了,老姨奶奶这样一想,又觉得当年还是自己对不住徐氏一些。仗着她年轻人又温婉,就在她跟前拿大,到底不应该。
话又再说回来,如今谢家也有后了,她就算再有什么花花肠子,如今也使不出来了。谢玉娇又这样精明厉害,自己一把年纪如何是她的对手,如今这条命还在她都要感谢佛祖保佑了。所以,她现在也是完全听从了大姑奶奶的劝告,开始安享晚年了。
大姑奶奶抱着宝珠,徐蕙如牵着宝珍的手就跟在她们身后,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家姐们,两个姑娘正热络的说话呢!
宝珍小时候就瞧着姓蒋的大人,从小没享受过父爱,对父亲一向是畏惧的很,所以每次瞧见徐禹行从外头回来,带上小东西,慈爱的和徐蕙如说话就特别的羡慕。
不过如今她也不羡慕了,因为徐禹行现在即便有时候回来,也会记得带上她们的一份了。不拘是城里的糕点,还是一些小玩意儿,她和宝珠也能得上一份了。
“徐姐姐,徐大伯好几天都没回来了,你不想他吗?”宝珠抬起头问徐蕙如。
“怎么不想,我还想着爹爹能住回谢家呢,只是他不肯,说外头事情多,跑来跑去的不方便。”其实徐蕙如也知道,以前大姑奶奶不在谢家的时候,徐禹行就是住在谢家的,如今他坚持要出去住,自然也有这里头的道理。她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事情也都明白。
“住在这儿多好,就可以天天看见徐姐姐了,要是我爹爹也对我这么好,我也愿意跟他住在一块儿。”宝珍说着,想起蒋国胜以前打大姑奶奶的样子,眼眸中有充满了恐惧。
大姑奶奶走到前头,猛然听见这句话,只觉得心口微微有些憋闷。蒋国胜死了的事情,她并没有对两个孩子说。蒋家那边,这半年多也没有派过半个人来问两个孩子的事情,看来她们也并没有想着要认这一对孙女了。
大姑奶奶想到这里,心里还觉得有些难受,只转身对宝珍道:“你和徐家表姐啰啰嗦嗦的半天,人家可要嫌你烦了。”
☆、第0066章
宝珠和宝珍两个孩子,之前在蒋家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多少关爱,时不时还会看见蒋国胜对大姑奶奶打骂,两人幼小的心灵多少留下一些阴影,因此刚来谢家的时候,也都是很安静的姑娘。
宝珠年纪小还好一些,并不怎么懂事,时不时还说说笑笑的。宝珍却已经有七八岁,知道的事情多了,外头丫鬟婆子乱说话的时候也会听到那么一两句,叹她们身世可怜啥的。
小姑娘敏感,听见别人可怜自己,越发就觉得自己可怜,也就越发沉默寡言了起来。
后来还是谢玉娇说了,家里头不准说任何关于蒋家的事情,宝珍听得少了,再加上如今又有了原先的奶娘来带自己,这才胆子略微大了一些,话也比以前多了。
宝珍听见母亲说自己,顿时就有些失落,好像自己又做错了事情一样,只低着脑袋不说话,徐蕙如见了,忙拉着她的手道:“我才不会嫌弃宝珍啰嗦呢!我正愁没有人跟我说话呢!以前姑父在的时候,表姐也不用忙家里的事情,倒是经常可以陪着我,如今表姐忙了起来,我一个人在绣楼住着,有时候真是无聊的很呢,又不能出去玩。”
宝珍听见徐蕙如这么说,只睁大了眼睛问道:“徐姐姐,那我以后能去绣楼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了,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徐蕙如说着,只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前走。
才到大姑奶奶小院门口的时候,就瞧见几个婆子正从厨房来,手里还端着好些的芦苇叶和调制好的糯米。
宝珠急急忙忙从大姑奶奶的怀里出来,迎上去看那些东西,脸上带着甜甜的笑道:“好香呀!今天宝珠也要包粽子,给娘吃,给外婆吃,还要给舅妈和表姐吃!”
大姑奶奶听了,脸上笑得别提有多高兴了。记得宝珠才回来的时候,怎么都不懂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叫老姨奶奶姨娘,却告诉自己不能管老姨奶奶喊外婆。后来她童言无忌的问到了谢玉娇的跟前,谢玉娇才开口对大姑奶奶说:“宝珍那么小,你告诉她什么嫡出啊,庶出啊的,只怕她也不会明白的,她若是想喊老姨奶奶外婆,就让她喊吧,反正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用太重那些规矩了。”
大姑奶奶听了,很是感激,回去跟老姨奶奶说了之后,老姨奶奶到底也高兴的落下了泪来。
宝珍听了宝珠的话,只不服道:“妹妹人人都有人份,怎么就没有我的呢?”
宝珠眨着眼睛想了半天,见果然把宝珍给漏掉了,只咯咯咯笑了起来:“姐姐要吃自己包!”说着就撒丫子跑了。
却说谢玉娇一边在外书房等着沈石虎,一边拿着小木勺给肉肉们浇水,没过一会儿,就瞧见沈石虎一身汗津津的从外头进来,脸上晒的通红的。
不过虽然他瞧着满身是汗,但脸上干干净净的,发根的地方还有一点儿潮,倒像是特意洗过了脸的。其实沈石虎已经后悔,自己没在谢家多备一身衣服,不然的话好歹也能换一身衣服来见谢玉娇。以后这天气越发热了,这样一身臭汗的来见谢玉娇,那多尴尬啊!
谢玉娇倒是不在乎这些,男人身上有些男人味还不正常吗?她就算觉得不好闻,也断然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嫌弃了谁。
可沈石虎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谢玉娇的时候,也稍微有些拘谨了。
谢玉娇虽然看了出来,到底没说什么,只直接问了正事儿道:“刘二管家这几日有别的事情,这龙舟大赛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之前二管家跟我说过这龙舟大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想问问你。”
沈石虎一聊起正事儿,方才的那些尴尬也就全散了,只开口道:“我参加龙舟大赛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年轻力壮的,带着咱谢家宅的一群小伙子们,还拿了个第一。”
谢玉娇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沈石虎沉稳年轻的容貌,忍笑道:“沈大哥说的自己如今好像七老八十一样的了,既然都一把年纪了,上回我听沈姨娘说,又有人给你提亲,你怎么还给回了呢?”
婚后的妇女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实在是无聊的很,所以谢玉娇每次去徐氏房里,听见的话题无非就这么几个,要么是谢朝宗今日又吃了几回奶、又尿湿了几条裤子、要么就是谁家的哪个姑娘嫁给了另外一家的哪个小子,没几日又怀了个孩子……如此之婆婆妈妈,让谢玉娇都觉得自己有意无意间似乎也被她们带的变成这样了。
沈石虎听了这话,脸颊一下子涨红了起来,憨笑道:“想等石舟这回考上了秀才再说,家里人多花销大,找了媳妇也跟着我受苦罢了。”
谢玉娇也不过就是随口一句玩笑,见沈石虎说的有些道理,便也不多问了,只回归了正题道:“那你就跟我说说,当年你是怎么得第一的?”
沈石虎想了想,只开口道:“那时候我们听陶管家说,赢了就可以免一层的田租,所以大家没事就在一起练,足足练了几个月,这才拿了冠军的。因为这比赛是以村为单位的,所以有的村人少,就不划算,我听陶管家说,以前有几个大村子,因为想着要赢,还有请了外头专门划龙舟的人去参赛的,到时候若是赢了,就给那些人一些银子,后来又有别的村子的人不服了,揭发出来,闹的很不好看。”
谢玉娇拧眉想了想,这龙舟大赛要弄好,少不了要一套完整的规矩,这规矩没定好,那钻空子的人肯定就不少。就比如那几个想办法请外援的村子,其实若是放在现代,就算被揭发了出来,只要大赛没规定不允许,其实也算不上违规。终其原因,就是因为这大赛的规程,没有制定好。
“想要完全公平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但乡亲们的心思我也明白,毕竟一层的田租,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也不少。”谢玉娇拧眉想了,站起来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册子,递给沈石虎道:“这上面有我们谢家所有佃户的名单,你看一下,能不能按照壮丁的人数,来给这些村子重新划分一下,让他们按照新的分配参赛,要是赢了,几个村子的佃户,都可以免租一层。再定下规矩,不准用外村人,但是可以请村里头逃难过来已经定居下来的难民。这样,也好让那些难民早日融入进来,不被排斥在外,他们也就不会再跟我们本地人敌对了。”
沈石虎一听,只觉得眼前一亮,深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