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潘金莲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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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潘金莲怎么破~- 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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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信刚递出去,身边小丫环梅香就笑:“夫人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操心公事哪!要奴家说,不如就给自己放个假,回头小衙内生出来,倒要怪你这个娘不疼他了。”
  这群小妮子一个个向刘贞姐儿看齐,越来越没大没小。轻轻白她一眼,拇指食指圈成圈儿,“才这么大一点点,算个什么身子?——还有,不许管他叫小衙内。”一准想起高衙内。
  小梅香一怔:“难道夫人想先要个小娘子?”
  “废话少说。去办正事。通告全府上下,我不休假。”
  好不容易拿到手的财权兵权,肯定有不少人窥伺觊觎,哪能就此撂挑子不干。
  转念一想,眼下朝廷里启用了不少女官女吏,各种配套制度也得相应的修改,比如产假制度什么的……这个可以往后再想……
  一下子又开始忧国忧民。全府上下的仆役丫环看自家夫人,都是唏嘘不已:怎的这大户人家女子,怀了身子也得照常干活呢?
  好不容易“命令”发下去了。潘小园自己也琢磨着以身作则,吃饭穿衣都降低点标准。
  可是到了饭点,眼看着那一桌子水炖蛋、蒸鲫鱼、卤猪蹄、牛乳饼、蜜煎火腿、蜂蜜淮山粥,旁边的点心是卤鹅、腊鸭、腌鱼、烘糕、薄脆、闽姜、橘饼、糖梅,看得她眼都直了。扫了一眼厨房里的盆盆罐罐,土包子似的问人家:“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做的?”
  负责接待她的那个小丫环眼角含春,柳眉带笑,天生一副喜庆样儿,不紧不慢地报菜名:“这个啊,是昨天三娘房里剩下的韭菜猪肉饼儿,那是桂花蒸萝卜,厨房做多了,席子上摆不下,就都拿来了,娘子随便吃;还有大娘赏下来的金华酒,倒是没动过的;那边罐子里是刚做得的炮炒腰子,娘子不嫌是下水时,就趁热吃。”
  只看到满桌子的珍馐美馔,样样都是自己从没见过的。上菜的仆妇们一个个介绍,有雕成梅花形状的水晶蹄膀,浇上清冽的冷香烧酒;有油亮酥脆的炙鹌鹑脯,蘸淡芥末酱吃,极是提神醒舌;豆丝锅烧鹅则是肥瘦相间,蜂蜜调成的汁水已经完全吃进了豆丝里,底下那淡青色细瓷盘子里竟是干干净净的。正中央大盘子里供了条柳蒸的糟鲥鱼,入口而化,骨刺皆香。
  四周星罗棋布的素菜则有软炸面筋、糟黄芽、酸辣鸡尖汤、牛髓油煎茄儿丝。揭开小蒸屉里则是一样样主食点心,荷花饼、白糖糕、酥油牛乳泡螺儿,再就是自己家里做出的椒盐银丝千层卷,用片不知什么翠绿叶子一个个包着,上面点缀了干玫瑰花瓣和黄姜丝儿,简直成了花卷界的暴发户。
  一边忍着口水,一边把厨娘叫过来批评:“不是刚说的艰苦朴素么!你做这一桌子大鱼大肉,叫别人怎么效仿!”一边说一边心疼,指着那鱼,“这是战略物资!是要做成鱼脯给兵士们补充营养的!还有那么大个猪蹄,我三顿都吃不完!——这一顿饭花费多少,我府里的预算可没这么多吧!”
  厨娘可委屈了,低头说:“这、这是孙大姐她们的吩咐……”
  眼下武松出征未归,潘小园爱热闹,府衙里除了贞姐儿郓哥董蜈蚣,还邀请住进了不少梁山老兄弟,尤其是拖家带口的——孙雪娥一家、孙二娘一家、顾大嫂一家,萧让一家——俨然一个小梁山。厨娘一说“孙大姐”,倒不是信口胡诌。她立刻追问:“哪个?”
  孙二娘不请自来,自己端着一碗饭,上面堆着几块猪肉,一边扒拉,一边笑道:“妹子别怪这顿饭铺张,谁叫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呢?不好好养着,难道饿着?这顿饭是我做主点的菜,你雪娥妹子帮忙做的……”
  孙雪娥也屁颠屁颠的过来邀功:“六姐儿,你别管什么花钱多少,尽管胡吃海塞!等你开始吐的时候就后悔啦!人家说你是国家功臣,多一口饭吃不得?不多吃饭,将来怎么有力气养大胖小子?嘻嘻!”
  厨娘小丫环齐齐点头附和:“夫人,你可是我们伺候过的最不讲究的,但也不能太不讲究……”
  潘小园哭笑不得,指着孙雪娥说:“你忘了你胡吃海塞是啥后果了?后悔不?”
  孙雪娥点点头:“后悔!后悔当初怎的没再多吃点儿呢!我闺女儿现在才十八斤不到,都不长肉了。人家都说,生出来之后得立刻让孩儿吃上奶,以后才会顺利。我是不凑巧,耽搁了不知许多久,可苦了孩儿了!嗦疼了也出不来一口。开始问了邻家,说是要按,请了婆子,疼死了也不管用,我就知道他们是合伙骗我家钱!然后去看大夫,开了一堆苦药渣子,还说让我多喝汤,肚子都要胀破了……”
  潘小园彻底无语,提醒一句:“女孩儿养太胖,将来嫁不出去。”
  好说歹说,这一桌子山珍海味叫其余的兄弟姐妹们分了。她自己挑了些鸡胸、炖豆、鲜果、乳羹等有营养的吃了。吩咐厨房:“以后的菜谱每天我自己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也不止是哪个厨娘丫头泄露出去,说自家潘夫人“食欲不振”,吃得不多。过不两天,李清照派人给她送来一盒时鲜水果——樱桃、荔枝、黄香瓜,在物资匮乏、运输不便的时节,尤为珍贵。赶紧亲手写了感谢信,派人去府上拜谢。再过几日,在外镇守的琼英托人给她送来两件精美的小红肚兜,说是训练之余,晚上挑灯绣出来的,一点心意。
  明教兄弟们送来一大盒素点心,上面刻着张牙舞爪的火焰形状,说是能辟邪。郓哥、董蜈蚣、贞姐儿,这些小弟小妹们眼下都小有积蓄,也都各有孝敬。再过两天,开封府的人也送了礼物,打开一看,宗泽手抄的一本《论语》——不用说,这是嫌她文化程度太低,需要用心胎教。
  潘小园还没来得及让人上门拜谢,这边一声圣旨到。赵楷的皇后出面,赐了她一堆钗环摆件绫罗绸缎,让几个宫里人风风光光送到家里来,引来看客无数。
  赵楷对于“政变”团体怀有一种复杂的情愫:一方面,自己让人当吉祥物,十句话里能执行一句就不错,颇为不爽;另一方面,他本来是无缘皇位的,现在君临天下不说,自己也不用焦头烂额的忙国事,听听“议会”的意见,就成了众人交口称赞的明君。至于被剥夺的各种特权——反正他也没当过一天真皇帝,没经历“由奢入俭”的痛。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赵楷觉得只要金兵不打进来,日子就算挺惬意。大部分由他负责的“政事”,不外乎出席重大活动、嘉奖赏赐功臣、外加和皇亲国戚——尤其是桓哥儿——联络感情。也怕哪天被真的“弹劾”下去,因此对于“革命军”骨干,能拉拢就拉拢。尤其是手中有兵权的——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能重兵保护他,若是伺候不周到,往后难保不会来个逼宫戏码,那可大事不妙。
  潘小园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箱子五光十色,总不能退回去,只好谢恩收了。挑一套低调的镶红宝石白玉累金丝头面戴上,以显皇恩浩荡。
  收到的东西没福消受。李清照送来的荔枝还没吃完,就进入了吃啥吐啥的时节。身边众人大惊小怪,一会儿张罗着热牛乳,一会儿给她身边堆了成堆的酸梅果脯,一会儿又把大夫叫来,燕窝参汤一碗接一碗的端上来。
  “夫人吃一口吧!别饿着孩子!”
  一边咬着饼,一边歪在榻上,一张张审阅送上来的财政报告。吐的间隙,批上两笔。过一会儿又张罗着要去院子里散步。小丫环快哭了:“夫人还是卧床歇息……”
  她不理会。就算自己没有丝毫实践经验,也知道寻常孕妇要是早早开始静卧“养胎”,几个月下来力气都没了,到时如何打硬仗?锻炼不能停。虽然自己没条件做什么快走瑜伽,但多活动活动总是没坏处的,况且一动起来,就不那么吐了。
  走不多时,门房来报,说有客人。赶紧描眉梳头,回到中堂。
  来的是常胜军里的契丹军医。她肃然起敬,只得连声称谢,乖乖请人家坐下来诊脉。
  等那军医走了,她自己到外面院子里散步,正瞧见孙二娘搭竿晾衣服,见了她,勾勾手指,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一句:“妹子,你那个番兵番将的队伍……以后可要注意点儿来往。”
  她睁大眼,第一反应是常胜军扰民了,问:“你是……听说什么了?”
  孙二娘却扑哧笑了:“其实也是姐姐我多虑,自然知道你行的正立的直,不会做什么出格事儿,但架不住有人会多想……”
  她刚隐约明白,那边蹲底下洗衣裳的孙雪娥大嗓门接话:“可不是!六姐儿每天干大事,这种闲言碎语的自然听不见,还得是我们这些老姐妹提点你不是?不过按我说,六姐儿你钱也有了,官儿也有了,虽然不是皇后娘娘但也差不多了,就算跟个把男人不清不楚了,武松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嘿嘿……要是我能混成你这样儿,我也找个别人试试,反正现在女子地位高了……”
  眼下周通不在,孙雪娥可劲儿畅想。孙二娘脸色微变,轻轻踢一脚她的洗衣盆儿,溅出一滩水,在孙雪娥的抱怨声中,斥道:“怎么说话呢!六妹子是这样儿人吗!”
  潘小园倒是立刻听明白了,微微脸热。不过院里都是相熟的女人,却也没到恼羞成怒的地步,忍笑道:“什么闲言碎语,我看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吧!无怪我没听过。”
  孙雪娥赶紧给自己鸣冤:“可不是我说的!那个……我去秦家做客的时候,她那里的小厮丫环都在说……说你是那个什么,咳咳……”
  转述别人言语的时候倒扭捏了。潘小园皱了眉,追问一句:“什么秦家?”
  孙雪娥夹七夹八的说不清楚,不过好歹认识她这么多年了,零零碎碎的也拼出了她的意思。
  秦桧的吊唁会没几个人去;但秦桧当初以自家夫人的名义,大搞“太太外交”,倒是笼络了不少联军家属。
  孙雪娥算是其中一个。后来跟王氏聊烹饪、聊孩子、聊御夫之道,她一个没文化的小民妇,对王氏的谈吐见识大为折服。
  于是开丧吊唁的那天,也来了不少跟王氏有交情的各路夫人娘子。
  唯独潘小园没到,说是在家里休息养胎。几家夫人凑在一块儿,节哀顺变的话说过,王氏便有意无意的开始提那个缺席的潘夫人。
  “……当初点名要亡夫一同跟去谈判,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唉……会之临行前还反复向我保证,跟那个潘氏没有特殊的交情。这我当然信……会之从来对我一心一意,不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的……”
  “……可谁曾想,她带了三十万大军回来了,会之却……不是奴家揣测,但你们倒是想想,一个卑弱女子,抛头露面混在男人堆里已是不该,又怎可能轻易说得那些个雄兵猛将改了心意?换了咱们这些规规矩矩相夫教子的贤妇们,谁做得到?怕是……”
  有些话,身为大家闺秀的王氏还是说不出口,可巧身边的丫环凑趣,低声接下茬:“还不是靠她那张脸蛋!你们是没瞧见,那些个契丹军官——尤其那个姓史的——一个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摇尾巴,简直成何体统!真把她当萧太后了……”
  厨房绣阁里也传出酸溜溜的谣言:“不过呢,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她能让这么多大男人拜在裙子底下,也是本事……也没见她有多倾国倾城,多半还有别的手段……”
  不知是王氏授意,还是下人们自行想象,总之秦府中人人不忿——秦中丞好好儿一个国家忠臣,回来的时候就成了冰冷的尸首,难不成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因此……才遭了厄运?
  这些新奇八卦,有些夫人娘子们红着脸不愿多听,不出家门的孙雪娥却如获至宝,一句不落的记了个清楚,再回来看潘六姐儿,眼神别有一番深意。
  以她的出身文化水平,倒不觉得如何惊奇愤慨,也没有强烈谴责的意思,纯粹觉得有趣,甚至觉得六姐儿真有能耐。
  孙二娘精通事故,弄懂了来龙去脉,立马啐一口:“那寡妇心智不清,到处泼人脏水,又不止六妹子一个!她还说小岳兄弟是里通外国害她老公哩!她说的你也信!”
  晾完衣裳,掸掸手,又低声嘱咐:“不过妹子,人言可畏,你还是注意点儿,省得武松兄弟回来,面子上不好看。”
  潘小园看看这对姓孙的老姐妹,心里头觉得荒谬,却又想不出从何反驳,半天,才笑道:“怎么又扯到武松的面子了!我又没真怎地。你们……”
  想说“你们要知道这群大男人到底为什么拜我,随便找个常胜军军官一问就知道”,转念一想,俩姓孙的嘴上都没把门,她们若是知道了自己奋不顾身的冲进了火药库,铁定立刻就得传遍全京城,连带着传到武松耳朵里,可不敢想象他是什么表情。
  再说,要论不守妇道,自己抛头露面、理财带兵、跟大男人独处营帐、大庭广众之下呼喊哭泣——任哪一样都算不上规矩,足以作为深闺娘子们的反面教材。
  只能郑重跟孙二娘说:“以后再听到这种话,麻烦姐姐们替我说两句公道话。”
  孙二娘笑道:“这是自然!昨儿个你手下那个姓乔的小鬼头,让我撞见听人家讲你的闲话,让我踢了两脚。”
  乔郓哥死性不改,专爱八卦。潘小园又气又笑:“下次多踢他几脚。”
  孙二娘笑着答应。冷不丁孙雪娥在底下一边搓衣服,一边来一句:“那不正说明你心虚?”
  又是一怔。论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她也许还得管孙雪娥叫声大师姐。
  赶紧说:“那——那得怎么办?”
  控制舆论向来不是她长项。当年在阳谷县,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口无遮拦地说她,憋屈得要命,她也没想出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平白被泼脏水。
  现在看来,几年过去了,某些方面她是长进了不少,某些方面却还原地踏步。对王氏气得牙痒痒,一时间脑筋停转,却还真拿她没办法。
  孙雪娥眼望天上,眼珠子转两转,说:“你——你找点人,去那个王夫人府上闹一闹呗。”
  潘小园彻底没脾气,馊主意,这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连带落个泼妇名声。
  转念一想,要是孙雪娥真的精通家常心计,当年也就不至于让西门庆丢出家门了。如果说孙雪娥是宅斗大师姐,那吴月娘、孟玉楼她们就是祖师婆婆了。
  想到西门庆这劳燕分飞的一大家子,叹一声世事无常,慢慢把闲言碎语的小事丢到脑后去了。
  院子里聊了一会子,又有丫环来请示:“夫人安排了今天下午出门巡查军营,要不要备轿?”
  孙二娘挑眉看她一眼。又去看望你那常胜军?
  潘小园心中飞快地权衡一下,还是觉得常胜军比闲言碎语更要紧。立刻答应,吩咐:“这就出门。”
  常胜军身为前辽佣兵,还不太习惯大宋的军事制度。史文恭又早被调到了别处带兵——宋朝一向重文轻武的传统,不能让将领和士兵建立太热络的感情,因此需要频繁调动。
  这个积弊之政虽然在慢慢的被废除,但潘小园觉得倒是还挺适用于史文恭的。况且,对于金军底细,他知晓颇多,自然要去各处传播经验,不能只让常胜军一家知己知彼。
  于是常胜军眼下有些群龙无首的势头。黄沙漫天,北风卷地,鸟静山寂,夜长风淅。在大宋新置的燕山府辖区,幽州城脚下,天气正值阴云惨淡。残垣断壁的城门两侧,蓬草在风中毫无秩序地飘扬。南面是河水萦带,北方是群山纠纷。其中闷生着几簇篝火,给灰蒙蒙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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