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扭头看过去,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树林一角,表情笃定地指着脚下。
景绣和司马濬南宫珏两两相视一眼,忙抬脚走了过去。
其余众人也都一脸惊喜的跟上。
那侍卫已经蹲下身子伸手将地上的落叶往两边扒,立马有几个侍卫过去帮忙,两三分钟的时间,其中一个侍卫就道:“是个女子!”
南宫珏忙上前蹲下身子,通过树枝的缝隙看进下面的深坑,脸上浮出激动的神色,转头看向景绣,“是霈儿!”
景绣也是一喜,忙蹲了下去,两人亲自动手将横在深坑上的树枝通通拿开。只见宇文霈发丝凌乱,脸上沾了不少泥土,嘴唇发紫,正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南宫珏心里一痛,那坑不大,宇文霈小小的身子已经占满了,没有多余的地方容人下去。南宫珏直接趴在地上,双手抓住她瘦削的肩膀,费力的让她的身子坐了起来,然后从地上直起上半身保持跪着的姿势,双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将她费力的拎了上来。
一众侍卫虽然见他动作艰难,可是没有司马濬的吩咐也不敢轻易上前帮忙。
景绣抬手要去解自己的披风,却被司马濬伸手拦下了,然后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扔给了南宫珏,南宫珏接过来就将宇文霈冻的瑟瑟发抖的身子给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景绣忙蹲下身子伸手探向宇文霈的脉搏,却猛然间发现她白皙的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不过拇指头般大小的金色符号。她微微诧异了一下,也顾不得探寻太多,认真把起脉来,南宫珏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必须马上回城,再这样冻下去会很严重。”景绣收回手一脸凝重的说道。
南宫珏眼眶微微泛着红,将宇文霈轻柔的抱了起来就大步走出了树林。凌风紧随其后。
景绣慢慢直起身子,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陡然抓住司马濬的胳膊,一脸惊恐。
司马濬意识到不对劲,目光紧张的看着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就伸手探上她的额头。
景绣费力的抓住他的手,对周围一脸不明所以盯着他们看的众人虚弱却急切的说道:“你们……出去……”
青铜和青霜面露担忧,却没有丝毫耽搁的就带着众人走出了树林。
司马濬捧着景绣苍白的脸,心里莫名的发慌。
景绣紧紧的抓着他手臂上的衣服,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头疼欲裂,目光深情缱绻的看着他,断断续续地说道:“霈儿手腕上的符号和那镜子……有异曲同工的作用……你不要怪霈儿……想办法找到宇文烈或者圆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司马濬,我爱你……”
“……绣儿……”司马濬抱着她的身体,温柔地拍着她毫无生气双目紧闭的脸颊,神色慌乱,嘴唇发颤,“醒醒……”
景绣在旁边看着他抱着自己的身体,不停地温柔呼唤,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从未有过的悲伤和无助,心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的抓住揉捏,疼的她弯下了身子,眼泪汹涌而下。
“傻瓜,我说了我就在你身边啊……”她喃喃地哽咽的说道,看着他眼角滑落的一行清泪,心上又像被人毫不留情的插上了一刀,鲜血泛滥。
她缓缓伸出手去,想要将那一行清泪擦去,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一点用都没有,她的手明明贴在了他的脸上,可是她感受不到他的温热和柔软或者坚硬,他也感觉不到她的触碰。
司马濬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怀中的身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人儿怎么会在一瞬间就了无生气了呢,他想要用力地晃醒她,可是又怕太过用力弄疼她。于是他低下头用脸轻轻的蹭着她的脸,“绣儿……绣儿……”
一遍遍温柔缱绻的呼唤就像是穿过了若干年的时间长河才传到了她的耳边一样,每一声都像一记闷雷一般在她耳边留下震颤。
她抱着透明的身子哭作一团,她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只有胸口剧烈的疼痛显示着她还活着。她也开口一遍遍的呼唤着他,“司马濬……司马濬……司马濬……”
青铜青霜远远的看到司马濬抱着景绣跪在地上,两人相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敢贸然进来。
周围的侍卫面面相觑,脸上浮现担忧之色,频频看向青铜青霜,却见他们二人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青铜青霜才忽然相视一眼,神色紧张的大步跑进了树林。
“王爷……王妃她……”青霜眼中带着恐慌,哆嗦着唇小心翼翼地开口。
司马濬眼神呆滞的抱着景绣,脸贴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听到青霜的声音湿润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然后慢慢的转头在景绣额头上印下一吻,艰难的抱着她起身,由于跪得久了,双腿发麻,趔趄了一下艰难的稳住身体第一时间低头去看怀中的人儿,慢慢地抬起脚一步步沉稳的走了出去。
青铜和青霜兄妹二人眉头拧的紧紧的,一脸的匪夷所思和沉痛不已的神色,缓慢地跟在他身后。
林外的众人眼中带着疑惑和探寻看着司马濬怀中的景绣,都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王妃怎么忽然晕倒了?又看到司马濬濬眼眶猩红,脸色森寒,虽然他看着很平静,可是众人无端的感觉到了一股嗜血的杀气,心头惴惴的慢慢让开了身子。
景绣跟在司马濬身后慢慢地走着,以前除非有危险他会将自己拉到他的身后,不然一直都是他跟在自己身后,让自己永远处在的视线之中。可是现在自己就算站在他面前他也看到自己了……那就让自己看着他吧……
司马濬将怀中的人儿轻柔的费力的抱到马上,自己也随后翻身而上,然后将她的身体靠向自己怀里,将帽子给她戴上,大半张脸都遮了进去然后一手捂着她的脑袋,一手抓住马缰。
景绣在下面仰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忽然嫉妒起靠在她胸前的身体,想到那胸前的温暖与坚实,心里就不可遏制的疼痛起来。
司马濬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目光在看向周围,“绣儿……”
景绣心里一喜,身子跟随他的目光而移动,明知他看不见却还是不停地跳动身体挥舞双臂。
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他知道自己一直在他身边了!
青铜青霜和一众侍卫看着这样的司马濬脸上都露出了浓浓的担忧,心里着急却只能站在原地干干的看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司马濬耳边一遍的回响着这句话,理智渐渐回笼,他想起之前绣儿对她说话,她能看到他也能听到他说话……
“绣儿,你在对不对?”司马濬小心而又紧张的开口,目光四处的逡巡着。
景绣不停地点头,不停地说着:“我在我在……”
司马濬腾出一只手,作出一个拉人上马的动作,说道:“绣儿,我们回家!”
景绣慢慢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只牵了无数次的大手,那大手对她来说却犹如空气一般,她深呼吸了一下,抬脚去踩马鞍,可是却总是踩空,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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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孤魂野鬼
景绣慌了,伸手小心翼翼的去触碰马背,却如触碰司马濬一样扑了个空。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一切的实物对自己来说都是如空气一般的存在,她没有办法上马,没有办法坐马车,除非司马濬坐着不动或者永远用双腿走路自己能陪在他身边外,但凡他骑马或是坐马车她都没办法陪着他……
“王爷,咱们快回去吧,王妃许是太过劳累又受了风寒,咱们快回去给她找大夫啊!”
天色已经黑了,北风呼呼的吹着,青霜看着司马濬诡异的动作,心里充满了担忧,小心翼翼的上前来劝说道。
司马濬木着一张脸收回手,望向怀中的身体,柔声问道:“绣儿,你上马了对吧?”
景绣在下面仰头看着他,双眼朦胧,喉间哽咽难言。
看着他坐在马上的伟岸身影,景绣迈开双腿用尽了全力追赶着,可是渐渐的与他的距离逐渐拉大,很快他的身影、他们的身影就都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下,她看不到了……
她颓然的停下了步子,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可是她感觉不到冷,也没有因为刚才的奋力奔跑而觉得累,她的气息很平稳,只是心很累。她一时间有些茫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更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立刻意识回笼,慢慢的转过身来。不远处三个黑影向自己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熟悉的声音传来,景绣眉头蹙起,圆空!
她慢慢的走过去,借着天上稀稀落落的星辰发出的微弱光芒,看清了那在圆空左右二人的脸,宇文烈和司马峻嵘!
此刻他们两人的目光都狐疑的盯着圆空看,又不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方向。
“你我曾经师徒一场,老衲也不忍心这么对你,只是老衲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圆空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迫不得已的味道。
景绣知道他是能看得见自己的,冷笑一声,“我以为大师是个明白人,却没想到是我高估大师了。南宫新月自己舍弃了西临五公主的身份,忘了父皇和叶家对她这么多年的疼爱,忘恩负义,要去东旗,这与我何干?就算如今我变成了孤魂野鬼,难道她就能重新回去当回五公主了,父皇和叶家就不计前嫌的待她如初?”
“当然不能。”圆空目光歉意地看着她,“她说了,只要除掉你,她愿意安心做个平凡的女子,不做公主。”
景绣垂在腿侧的双拳紧紧的攥了起来,“就算她愿意做个普通的女子平安度过一生,那朝阳呢,同样是大师的女儿,大师总不会厚此薄彼不管她的死活吧?”她看了他旁边一脸茫然的司马峻嵘一眼,“现在知道她和南宫新月是双胞胎的人可是不少,你觉得她能安心做她的东旗唯一嫡公主吗?”
她倒要看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还要害多少人?!
圆空目光渐渐的冷了下来,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精光,幽幽地说道:“只要太子登上皇位,只要他始终认朝阳这个妹妹,别人说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景绣神情一变,下意识的转眼再次看向司马峻嵘,只见他原本茫然略带慌张的神色在此刻忽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你要助他登上皇位?”
圆空但笑不语,过了两秒才说道:“太子即位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旁边的司马峻嵘神色更加的得意,一副对皇位志在必得的神情。
景绣虽然不怎么了解东旗国的一切,对东旗皇有几个皇子,皇子实力如何等等这些都是一无所知,但是她一直有耳闻孙皇后无子,司马峻嵘生母身份低贱又过早离世,是以很小的时候就过继到了皇后的名下,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太子,孙皇后一直为了他能稳坐太子之位汲汲营营,司马峻嵘自己也一直惶恐不安似乎很害怕这太子之位随时易主,想来和他竞争太子之位的人应该不少,而且东旗皇应该也不怎么喜欢他。
看到自己如今这个样子,景绣实在不敢小看圆空,他虽然不涉朝堂,但是旁门左道的法子应该不少,看他的神情,想来是有把握的。
她心里微微紧了紧,故意鄙夷的看了一眼司马峻嵘,“大师当真相信这司马峻嵘会言而有信?据我所知他和朝阳可是一直面和心不和啊……”
圆空眼尾微微扫了旁边的司马峻嵘一眼,不以为意道:“老衲自然有办法,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景绣原本想多套些话出来,可是见他根本不欲多说,而且就算他将所有的计划都告诉自己,自己也没有办法告诉司马濬或者任何人,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让自己灵魂归位的法子!
仿佛看出她在想些什么,不等她开口,圆空就出声道:“你我师徒一场,我也不忍心看你一直如此,你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若愿意,老衲愿意舍弃毕生功力送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语气充满了征询和期待的意味,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他也不愿意对她如此,所以他愿意舍弃功力送她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景绣神色诧异眼神警惕,“你有办法送我回去?”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从一开始无依无靠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又怎么会在拥有了爱人亲人之后起那样的念头。哪怕永远像现在这个样子待在这个世界也好过回到那个世界去,她不要!
圆空看出她眼中的恐慌和警惕,说道:“你若不愿意,不配合于我,我是没办法强行送你回去的。”何况为此还要耗尽他的功力。
景绣松了口气,她没有发现的是站在圆空另一侧一直神色平静默默无声的宇文烈也轻轻的松了口气。
虽然他不知道景绣是什么反应,可是圆空刚才的话他听得出来,景绣应该是不愿意回去的。他刚才猛然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嘴里却苦涩弥漫,看着面前茫茫黑夜,她是舍不得司马濬吧?!
这时司马峻嵘忽然开口,眼神带着隐隐的恐惧望着前方,“我们师兄妹一场,做师兄的奉劝你一句,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听大师的劝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难不成你想一辈子这样做个孤魂野鬼?”
景绣轻嗤一声,并不看他,对着圆空咬牙切齿道:“司马濬不会放过你们的!”既然上次她的灵魂能重新回归**,这次也一定可以,只是她不知道方法而已,司马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圆空双手合十,颔首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而是十分苦恼的说道:“太子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便是濬王,可是老衲并不想伤害他……”
毕竟是她的孩子啊!
景绣心里一警,却故意装出很不解的样子,“大师真是会说笑,就算那东旗皇上再怎么重视司马濬,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他吧,师兄登上皇位的障碍应该是他的那些亲兄弟才对!”
圆空眼眸幽幽,嘴边花白的胡子在风中轻轻的摇晃着,景绣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因为自己的话而出神了,心里一动,加了句:“向来只有皇位传给儿子的,哪有传给侄子的。”当然,如果东旗皇膝下无子的话就又当别论了。
圆空眼波动了动,旁边的司马峻嵘转向他开口道:“不错,我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正是司马濬,父皇甚是看重他,他自小就处处与我作对,若是他在父皇面前说我的不是,或者他相助别的兄弟,那么我的太子之位当真是岌岌可危。”
景绣听了这话,胸腔瞬间聚集起一股气,却又没处发泄,她骂他他也听不见,打他他也不疼。她讽刺的瞪着他,气急反笑,司马濬自小与他作对?简直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就算是现在,只要他司马峻嵘不主动去招惹司马濬,司马濬是根本不屑与他有什么纠葛的,因为他不配!
圆空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对司马峻嵘的话不置可否,转身迈开步子离开。
司马峻嵘立马转身跟上,嘴里依旧不停的说着什么,风声呼啸,他的话散落在风里,不过转个身的距离景绣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了。
慢慢收回视线,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她看了过去,看到宇文烈高大的身影立在她几步远的地方,脸上的神情隐在黑沉沉的月夜下看不真切,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了一样,开口道:“南疆有得道高僧玄一,我打听到这十年间圆空和他多有接触。我给他去过信他知道让你灵魂回归**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