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烈起初还不相信,直直地盯着棋局看,过了好一会才不得不承认道:“是,我输了!”
他竟然输了!
从三年前开始,在南疆就没有人能赢了他,他不是那么目中无人骄傲自负的人,不会目光短浅到以为自己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他知道中原人才济济,会下棋的高手很多,他一来就已经打听过了,年轻一辈中最出名的爱棋之人是贺延将军最小的儿子有“棋痴”之称的贺元。在他看来这个贺元棋艺并不足以与他相抗衡,对方年纪尚轻未经世事只是痴迷下棋目前来说并算不得下棋的高手,不然也不会在百花竞赛被景绣轻而易举的打败了。
一个女子的棋艺能有多高超?景绣纵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也只是比一般女子聪敏牙尖嘴利一些罢了,兼之相貌出众又是拜在天灵门下的,自然不是平常女子所能比。
然,天灵虽然天纵奇才,也不可能什么都会,能教授于人的也不过是武功和医术罢了。精通下棋之人不仅要具备对全局的把控和对局势的分析能力,还要懂得取舍之道和具备敏锐的观察力,真正的下棋高手除了具备这些外还要有强大的胆识和魄力等,这些都不是她一个女子所能具备的。
她纵然会下棋,甚至水平在大多数人之上,但是绝对谈不上高手,和他们这些浸淫权利的男子对弈的话只能必输无疑,不是她不够聪明,是她的见识太少所致。
但他没想到今日竟然输给了南宫彦,要是输给南宫珏或者南宫洐等人他虽然心里会受挫却不至于如此震惊。
他们毕竟在朝堂许久,对权力的追逐已经使他们一个个变成了野心勃勃之人,同时视野也得到了锻炼,他们必然也是高瞻远瞩目光长远的,棋艺自然也是精湛。
南宫彦却不同,他似乎从一生下来就身子不好,缠绵病榻,从没有跨入朝堂,也从来不在皇位追逐者之列,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下的这样一手好棋?
南宫珏见宇文烈似乎受了打击般,又像是陷入什么困惑中一样,上前来居高临下的将整个棋盘上局势尽收眼底。
三哥胜出两个子,看来这个宇文烈的水平要在自己之上,一个南疆人竟然下棋下的如此之好,也是难得了。
宇文烈叹息道:“怪不得我父王说要是你的身子好了,你的名字将会和司马濬并列,假以时日……”东旗司马濬西临南宫彦将会成为四国的主宰,那个时候将不再有南疆和北戎。而东旗和西临也会因为景绣的关系亲如一家,那个时候整个大陆就是你们一家人的……
南宫彦好奇地看着他,对他接下来的话颇为好奇,他竟不知道南疆皇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司马濬是少年将军一战成名,那是从死人堆里杀出的威名。
他呢,不过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毫无建树,南疆皇也不过见了他两面竟然就给予了如此高度的赞扬,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南宫珏和宇文霈也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宇文烈,假以时日怎么样呢?难不成南疆皇(父王)还能预知未来不成?
见他们都盯着自己看,宇文烈若无其事地低头一笑,“我来了也有些时候了,就先回去了,日后有时间咱们再切磋。”
说着起身对着南宫彦和南宫珏分别颔首,又叮嘱宇文霈好好照顾南宫彦后就离开了。
南宫彦和南宫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他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古怪,应该和他未说完的话有关系。
两人如何猜得透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南宫珏想到重要的事不由脸色严肃起来,对站在南宫彦身后的宇文霈道:“去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宇文霈见他如此严肃的样子,知道他不是故意排斥自己,而是真的有要事要和南宫彦商量,于是点点头出去了。
南宫彦见他如此严肃的样子不由也脸色凝重起来,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南宫珏不放心地看了院门一眼,扶着他进屋坐下,并警惕的关好房门才重新回来在他旁边坐了下去。
开门见山言简意赅的将司马濬早上从宫里出来在街上遇刺,中了毒危在旦夕的事情说了一遍。
南宫彦蹙眉,脸色难掩担忧:“那毒绣儿能解吗?”
不是他不相信绣儿的医术,只是按照五弟的描述来看,杀手应该是司马峻嵘派来的,司马峻嵘对司马濬的忌惮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样,从小两人就不对付,他既然光天化日之下就作出刺杀的事情来,必定是痛下杀手的,这毒药只怕是罕见至极的。
“绣儿还不知道,司马濬怕她担心坚决不让泄露风声,只是这么大的事,如何瞒得住?即使我们不说,绣儿也会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南宫珏摇头说道。
“瞒着绣儿……难不成他身边有比绣儿更高超的大夫不成?”
“他手下的人掌握了可靠消息说天灵此刻就在平阳城内。”
“天灵?”南宫彦一惊,不是说这个天灵已经隐居天灵山不问世事很多年了吗,怎么会突然下山?
而且听说此人性情古怪,恐怕并不好请!
仿佛看出他心中的忧虑,南宫珏开口道:“司马濬身边的红叔似乎很有信心能请的动他,我在想司马濬会不会和天灵有交情。”
他根本就不信红叔说的话,如果真的是在赌司马峻嵘和绣儿哪一个在天灵心中的分量重的话,红叔不应该是那样的神色。他在他的脸上根本没看到担心和不确定,似乎他笃定了天灵一定愿意来救司马濬一样,单是有绣儿一层因素在决不至于让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他猜测红叔手里肯定有让天灵不得不来的重要筹码。
可是天灵那样的人应该不可能有什么把柄落在司马濬手里,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司马濬和天灵有交情。
南宫彦点头,“不无可能。”事实上司马濬不管和谁有交情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既然红叔有把握找到天灵他们也就不需要去担心司马濬的伤势,此事揭过不提。
“明日就是景夫人出殡的日子,你暗中带些人跟在绣儿身后,如今司马濬病重,父皇又不方便插手,我担心绣儿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你多费些心吧。”南宫彦担忧的说道。
南宫珏点头,“五哥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说完欲言又止起来,脸上闪过纠结的神色,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五哥……”
南宫彦好笑地看着他,“什么事,如此吞吞吐吐的?”
“母妃……”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问道:“月儿曾经告诉我母妃对皇位有企图我原是不信的,可是后来种种迹象让我不得不信。但是那些也只能表明母妃有些野心罢了,并不能说明母妃就不是个好人,毕竟母妃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在我心里她依旧是那个温柔善良的母妃,我一如既往的敬爱她。”
南宫彦凝眉看着他,嘴角却上扬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了?
南宫珏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和父皇还有绣儿是不是在怀疑良妃当年的死以及绣儿的失踪都和母妃有关系?”
南宫彦面色一紧,想要言不由衷的摇头,坚定地告诉他“没有”但是张了张嘴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南宫珏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苦笑一声,心上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插了把剑一样,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我以后还如何去见绣儿……”
南宫彦摇头,“绣儿并不会将母妃的错误怪到我们身上,母妃欠绣儿的就让我们来还吧!”
南宫珏过了许久才点头,他虽然无颜面对绣儿,但是却不会逃避她,她能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一如既往的对他和三哥,说明她是重视和他们的友情以及亲情的。如果自己对她避而不见,她一定会十分伤心,既然已经对不起她,如何还能因为这事惹她伤心难过。
母妃犯下的错误,就让他们兄弟去弥补。
“母妃她知道绣儿是真正的五公主吗?”他现在最最担心的就是母妃一错再错执迷不悟,不管是父皇还是他们决不能再容忍母妃犯错了。
如果让她知道绣儿就是真正的五公主难保她不会起了杀心?
南宫彦点头,嘴角微勾,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讽刺:“应该从绣儿刚回相府就知道了吧,母妃远比我们要聪明的多。”
南宫珏一惊:“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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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天灵现身
南宫彦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沉重地摇摇头,“据我所知,绣儿遇到过危险,但是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和她有关系,但是……”
南宫珏刚松了一口气,又忽然心里一紧,面色紧张地看着他。
南宫彦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静安寺的几条命案应该和她脱不了关系。”
南宫珏桃花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虽然不愿意相信这种猜测,但是却没办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静安寺是他们出生并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也是良妃难产去世绣儿出生又失踪的地方,如果这些事和母妃脱不了关系的话,绣儿去静安寺母妃一定紧张害怕静安师太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引起绣儿的怀疑从而导致尘封多年的真相浮出水面,所以杀人灭口顺便栽赃陷害绣儿,如果绣儿罪名坐实那么就是一举两得。
……
“我们不能看着母妃再这样错下去,三哥你跟我一起去见母妃,我们一起劝她回头是岸吧!”南宫珏越想心里越寒,心目中一向温柔善良与世无争的母妃忽然变得如此面目可憎起来。可是他虽然心寒,却没办法恨她怪她,毕竟她是生他养他的母妃,这一些的筹谋固然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心和荣华富贵,但是也有一方面是为了他们兄弟。
如果不是她的心狠手辣,他和三哥恐怕要一辈子在寺庙中长大,怎会有如今的荣华富贵,纵然他们并不稀罕她用别人性命换来的一切,但是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呢?
南宫彦温和的脸上现出不加掩饰的讽刺之色,眸中晦涩不明,“你以为她会听我们的吗,她汲汲营营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怎么会忽然放弃?!”
南宫珏明知他说的是对的,但是心里依旧有着一丝期盼,希望淑妃能够看在他们兄弟二人的份上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说着也不管南宫彦去还是不去,转身就走。
南宫彦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南宫珏不解地看着他。
“现在还不能去!”
“为什么?”
南宫彦眸光深邃,过了半天才开口道:“再等等,等父皇的生辰过后。”
南宫珏沉默了会儿,现在三国使者都在,宫中上下又都在忙着生辰宴,母妃也一同协助皇后整天忙的脚不沾地,这个时候的确不宜节外生枝。
于是点点头,反正离万圣节也没有多久了,万圣节在即,母妃又那么忙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
景绣悄无声息的避开众人回了清枫院,青霜和孙嬷嬷见到她立马迎了上来,就好像许久不曾见到她了一样。
见她们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她疑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两人都不说话往屋里看去。
景绣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向屋里,探寻地走进去,待看清里面端坐的人后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一身白衣,白发如雪,身姿隽秀,仙风道骨,不是她的师傅天灵老人是谁?
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怔怔地走过去。
天灵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却依旧心无旁骛的品着茶,直到她走过来,才悠闲的放下茶杯,扭头看向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师父您怎么来了?”待看清楚了,确认了眼前的老者正是自己的师父天灵老人之后,景绣有些受宠若惊的问道。
其实师傅并不是如外界传闻的那样终年待在天灵山上不下来,师娘喜热闹,每年都会闹着师傅一起下山两趟,各处走走。
所以她惊讶并不是天灵下山和出现在平阳城,她惊讶的是天灵竟然会来看她。
这个师父除了对师娘偶尔能露出一点笑容外,对他们从来都是假以辞色的,永远一副冷冰冰又严肃寡言的样子。
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是他和司马峻嵘以及叶寻师兄和师父只有师徒的情分没有父子父女的有爱互动,他尽着身为师父的责任和义务,对他们倾囊相授严加管教,他们谨守弟子的本分,认真学艺,对师父既敬重又敬畏。
除了教授本领之外,似乎就没有交流了。
倒是师娘对他们十分关心,不仅为师也是半个娘。
不过,怎么不见师娘?
景绣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都没看到她师娘的身影,师娘爱闹也爱恶作剧,她在想她会不会躲在哪个角落里等着吓吓自己呢?
青铜放下手中的剑,脸上全是震惊的神色,看看景绣又看看天灵,这个人竟然是小姐的师父天灵老人?
“你小子记性可不怎么样啊?”天灵看了景绣一眼就看向对着自己目瞪口呆的青铜,冷声说道。
青铜惶恐的低下头,额上直冒冷汗:“是晚辈有眼无珠多有唐突,请前辈责罚!”
当年虽有幸见过两三次,但都是匆匆一眼,而且碍于对方的身份,他心中敬畏不敢多看,所以竟没记住他的样子。而且时隔多年,又常听闻他已经多年没有出山,实在想不到眼前的人就是他啊。
景绣惊讶地看了一眼青铜,好奇地看向天灵问道:“怎么,师父和青铜认识吗?”
天灵似乎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这不是很明显吗,还需要问?
景绣也知道他的脾气,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探寻地看向青铜。
青铜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含糊地说道:“多年前曾有幸见过天灵前辈,青铜一直引以为幸!”
景绣很想问司马濬是不是也见过师父,但是忍住了。在天灵旁边坐了下去,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师父不喜欢人多,况且又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既然来了恐怕是有事对自己说。
虽然她并不觉得他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她说。
青铜对着天灵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就拉着门口目瞪口呆已经石化了的青霜和孙嬷嬷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关上了房门。
青铜如此恭敬的态度令景绣失笑不已,心里不禁再一次的感叹起天灵的影响力和在世人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
但是面对着天灵一副不苟言笑比以前的司马濬还强似几分的严肃冰冷的面容实在是没有胆量笑出声来。
正了正脸色,问道:“师父,师娘人呢?”
师父师娘感情甚笃,每次下山都是师娘软磨硬泡师父才勉强同意,无奈下山的。要是他一个人除非真的有天大的事情,不然绝对不可能下山。
不过师父和师娘似乎已经没什么亲人了,除了彼此就无牵无挂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吧?!
“不知道!”天灵胡子一翘,语气竟然带着一丝赌气的味道。
景绣:……
“吵架了?”景绣大着胆子试探的问道,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劝慰道:“您和师娘都吵了一辈子了,哪次不是您先低的头,这次怎么撇下她自己过来了?您可别忘了,师娘可是个路痴,您就不怕师娘走丢了?”
天灵沉着脸道:“她在客栈,丢不了。”
景绣松了口气,问道:“哪家客栈,我派人去接师娘。”
“不必了!”天灵摇头,“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离开了。”况且也不看看这相府如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