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和雪儿一前一后地说道。
景绣步子一顿,脸色阴沉下来,转头目光含怒地看向雪儿,“不想活的话就跟来!”
虽然知道她可能也只是个受制于人的可怜人,但是景绣还是没办法对算计司马濬妄想司马濬的她产生同情。
雪儿袖子下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面上却一片惶恐,低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之色,抬起的脚缓缓放了下去。
景绣嘴角一勾,转身拉着司马濬沿着湖心岛闲庭信步。
*
第二天一早,司马濬亲自送她进宫,只是送到宫门口,因为他知道崇明帝不可能真的对她怎么样,最多说两句狠话而已。
景绣心里也不感觉怕,知道崇明帝现在宠她疼她还来不及呢才不舍得罚她。只是皇后那边可能麻烦点,她担心的不是她责罚她昨日擅自出宫的事,而是苦恼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说服她打消那个荒谬的念头。
她的名声不重要,但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的名声可是关乎国家的脸面,难道皇后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大方的女人。一般嫡妻替丈夫纳小妾要么就是怀孕了自己不能伺候,要么就是自己不能生养娶小妾为夫家开枝散叶,又或者是婆婆施压……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无奈之举。
可是皇后此举动,都是她自己胡乱揣测圣意,胡思乱想出来的。她完全就是因为深爱皇上所以想要让他高兴,才这么做的。
主仆二人刚走进宫门没多久,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的殷全。殷全也看到她们了,一脸欣喜地跑过来。
“奴才给二小姐请安!”
景绣淡淡道:“起来吧,公公是专门等我的吗?”这次进宫这个殷全对她的态度比对南宫洐兄弟几个还要谄媚,估计是看到崇明帝对她的态度好,在他心里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哎哟,可不是吗?奴才一早就在这儿等着我了,您瞧瞧,奴才的衣服还是湿的呢!”殷全一边领着她忙御书房的方向走一边扯着他自己的袖子说道。
景绣一看,果然他衣服上水漉漉的,这个时节清晨的露水和雾气都很重,看来他的确是等了不少时候了。
她笑道:“辛苦公公了!”
“应该的应该的……”殷全眉开眼笑道。
很快来到御书房,青霜依旧留在外面。
景绣跟着殷全进去,想着这个时候估计皇上还没下早朝呢,还得等一会儿,她得利用这一会儿好好打打腹稿,对于昨日匆忙出宫要怎么解释。
殷全领着她来到一处小桌子前,笑眯眯地说道:“这些啊,都是皇上命御膳房特地做的,二小姐先吃着,皇上很快就下朝了!”
景绣点头,也不客气,提着裙子直接坐了。这些东西都是她在宫外不曾见过的,是该多吃点,过两天出了宫可就吃不到了。
东西都还热乎着,看来是一直温着看到她来了才端出来的。
殷全见她吃的津津有味吩咐边上站着的两个宫女好生伺候着就出去了。
景绣将每样都尝了一遍,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崇明帝下朝回来了。
他穿着黄灿灿的龙袍,带着帽子,威严十足,贵气无比。
景绣心里一颤,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崇明帝穿龙袍的样子呢,和平日温和的样子大不相同,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
她立马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后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行礼。
崇明帝目光从她脸上划过落到桌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往书桌走去。
景绣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崇明帝在书桌后坐了,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地说道:“说吧!”
景绣组织了一下语言,低着头缓缓开口道:“昨天父亲来看我,让我忍不住想家了,所以就迫不及待的回去了。”
“朕怎么听说你出宫就直奔濬王府了呢?”崇明帝幽幽地说道。
景绣不知道他是猜到的还是派人准确打探到的,就说道:“原本想着到濬王府转一圈就回相府的,谁知发生一些事就耽搁了,后来时间太晚也就没有回去了……”
“哦,是这样吗?”崇明帝怀疑地问道。
景绣硬着头皮,说道:“千真万确!”
崇明帝心里忍俊不禁,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眉梢眼角却染着笑意。以前他最容不得有人胆敢欺骗他,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被她欺骗却是这么让他开心的事。
“朕听说濬王府前几日来了一位漂亮姑娘,叫什么雪儿的,绣儿可曾见到她?”
“是有一位雪儿姑娘,不过并不漂亮。”至少没办法和她相提并论,想勾引司马濬怎么着也得找比她好看的。不过这也不太容易。
崇明帝听她说话的语气,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吃醋了。不由正了脸色,她对司马濬的感情当真很深吗?
东旗那位对司马濬可是比司马峻荣还要重视,若以绣儿现在身为相府庶女的身份,那位肯定是看不上眼的。若是以他西临公主的身份,那位肯定更加排斥,长乐就是前车之鉴,他不能让绣儿走长乐的老路。
比起司马濬,他宁愿她嫁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你先回听雪阁吧,皇后那边朕已经派人去打招呼了,不会为难你的。”
景绣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她了,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你喜欢在朕这御书房站着?”崇明帝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故意板着脸孔说道。
景绣立马想到上次御书房罚站的事,忙转身逃也似的出去了。
*
皇后听了崇明帝派人传来的话,叹息一声,“本宫知道了,你回去禀告皇上就说本宫不会为难二小姐的,让他放心就是!”
来人应了声就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皇后看着秋郦无奈地笑道:“就是当年良妃妹妹也没有这小丫头的待遇啊!”
秋郦面色微微一动,看着皇后欲言又止,“娘娘……”
皇后笑道:“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
秋郦这才大着胆子说道:“这二小姐细看之下,的确有几分良妃的影子……”
皇后诧异不已,“是吗?”蹙着眉头细细地回想起良妃的音容笑貌,多年过去,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可是再想想景绣的样子只觉得二者渐渐地融合到一起,两张脸竟像是从同一张脸上描画下来的一样。
“你这么一说,本宫还真觉得像……”皇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皇上为她动了心……”
刚开始发现皇上的心思的时候她还不怎么敢相信,因为她了解皇上并不是好色重欲的人。这要是看上旁的小姑娘也就算了,这景绣算是德妃的外甥女,德妃之前可是一心想撮合景绣和老二的,这是宫中上下众所周知的事情,皇上看上景绣那就是看上自己儿子看上的姑娘,这怎么想都觉得荒谬。
更别提叶老夫人还想让景绣嫁给叶寻一事了,叶寻可是皇上的侄儿。
可是后来想了许久,总觉得皇上对景绣太过特别,太过纵容,这让她不得不相信皇上是真的对这小丫头动了心。
原来,这都是因为景绣长得像良妃的缘故……
“娘娘,二小姐求见!”宫人禀报道。
皇后才沉思中回过神来,忙道:“让她进来吧!”
☆、第164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既然回来了,昨日私自出宫的事本宫也就不追究了,回去吧,今天就暂且歇一天,明天再开始接受训练。”皇后和颜悦色,一边细细地看着她的五官一边说道。
有了崇明帝之前的话,听到皇后这话,景绣也不觉得惊讶。恳切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宽宏!”
皇后看着她,越发觉得和良妃相像,心里酸酸的,她这辈子就输给了这张脸。虽然后宫妃子不少,但是她知道只有这张脸是真正进了皇上心里的。
“回去吧,认真跟着教习嬷嬷们学习宫规礼仪,等你学的差不多了就过来帮本宫出出主意,怎么样让万寿节热闹一些。本宫相信,今年有了你,这个万寿节一定会与众不同,皇上一定龙心大悦!”
“……是!”景绣只觉得那最后半句别有深意,“皇后娘娘,昨日父亲来找我,说您派人去要了我的生辰八字,不知娘娘……”
皇后听她主动问起,也就不打算瞒着她,脸上的笑容微收,抬了抬手,秋郦立即让满屋子的宫人退下了。
皇后这才说道:“皇上对你的好你应该也体会到了,本宫跟你说实话吧,皇上也就对良妃如此用心过。本宫知道你心属濬王,但是你若是想嫁给他可不会容易。你是个聪明人,就算本宫不说其中原由你应该也知道。倒不如嫁进宫来,静心侍奉皇上,你年轻身子好,若是能生下个皇子,必定荣宠不衰!”
“娘娘心里不难受吗?”景绣难以理解地看着她,“娘娘看到皇上娶别的女子心里就不难受吗?”
皇后一怔,垂下头苦涩地说道:“他是皇上是男人,怎么可能只娶我一个,这么多年本宫已经习惯了……”
“娘娘,皇上只是把我当女儿对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就算真的是娘娘想的那样,我也不会入宫。我知道我和濬王想在一起会不容易,但是我愿意为之去努力,我相信只要我们心在一处,就没什么力量能分开我们。”说着她抬眼直直看着皇后,“我没办法做到您这么伟大,和那么多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甚至主动将自己的丈夫推给别人!”
皇后如遭雷击,睁大眼睛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放肆!”秋郦双眼圆睁,对着景绣呵斥道。
景绣弯腰,樱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是她放肆了,一时冲动说出了这番话。倒也不后悔,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看着皇后这样的做法她实在没办法无动于衷。
秋郦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就小心翼翼地看向皇后。只见皇后怔怔地看着景绣,整个人呆若木鸡,仿佛灵魂都被人抽走了一样。
她心里一痛,景绣这番话无疑戳中了娘娘的痛点。娘娘何曾愿意将皇上推给别人,不过都是被逼无奈罢了。
皇后怔怔地看着景绣,心痛地无法呼吸,她这是在讽刺她?讽刺她太过蠢,太过没用?
她又何曾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是她没的选择啊,她从情窦初开就被许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
父母亲一直教育她如何做一个好皇后,最最重要的就是要多为皇上开枝散叶,多生儿子保住她自己的地位,为家族挣来荣耀,要事事以皇上为先,要处处顺着皇上,这样才能迎来他的敬重。母亲说,男人的爱犹如昙花一现不可靠,敬重比爱更重要。
成亲后,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一直告诉她要做一个宽容大度的皇后,要将皇家子嗣放在第一位。看着一位又一位的新人,她一开始也难受,甚至痛不欲生,可是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后来,她知道皇上也不想这样,他身为帝王,坐拥后宫三千,可是她们没一个能真正走到他心里去。他其实也会觉得厌,觉得烦,可是他身上背负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责任,他不得不去临幸她们这些他并不喜欢的女人。
她看着这样的他真的好心疼,她开始祈祷上天能让他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子。让他能在繁重政事后真正放松的人。或许是她的诚心打动了上天,那个女子真的出现了。
良妃——一个让她羡慕又嫉妒,感激又怨恨的女人。
她羡慕嫉妒她能走进皇上的心里,感激她的出现让皇上发自内心的笑,可又怨恨她那么早早的离开,让皇上难过,让皇上一直忍受天人永隔的思念之苦。
她甚至想过要是她能代良妃离开就好了,可是她不能。
……
眼角缓缓留下两行清泪,她抬手擦了。轻笑一声,看着景绣,“你太年轻,也太天真,何必讽刺本宫?就算你真的能如愿嫁给濬王,你以为濬王就不会三妻四妾?三个和三千有何区别,还不都是一样?”
“不一样!”景绣抬头,“他说过今生只娶我一人,我信他!”
皇后嗤笑一声,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天真地可笑。先不说濬王能不能守住承诺,东旗皇室宗亲能看着他只娶一人,这唯一一人还是西临人?
“娘娘不信?”
“本宫自然不信,你以为濬王能作主得了自己的婚事?东旗皇室宗亲绝不会坐视不管,必定想方设法往他府里塞各色女子,本宫可不相信濬王真能对那些女子视而不见。”
“我信他,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不能遵守对我的承诺我就离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景绣知道跟她说这些话她是不能理解的,福身一礼转身离开。
皇后直直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想越觉得可笑,她竟然有如此可笑的念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等着看她是否真的有勇气离开?
“皇上——”秋郦看到柱子后转出来的崇明帝,惊恐地跪了下去。
皇后听她的声音才发现靠近殿门的一根柱子露出一半明黄的清瘦身躯,此刻他正背对着她站着,看向殿门外。
她心里忐忑起来,皇上来多久了,怎么没人通报呢?刚才她们的谈话是不是都被他听了去?
崇明帝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耳边依旧回响景绣刚才的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的性子竟然比妍儿还要烈,这样的性子注定要吃亏。司马濬能说到做到吗?
“皇上,什么时候进来的?”皇后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绪,上前来温婉的笑问道。
崇明帝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不变的是她对他的初心。
“皇后,绣儿她冲撞你了,朕会让她给你道歉。”
“……皇上都听到了?”
“这些年难为你了。”他本也是抱着埋怨和责备她的心态来的,可是在看到她被绣儿讽刺后流露出的神情后,他的气就消了。他忽然发现这些年他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即使他废了太子,她都不曾有任何怨言。仔细想想,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地为他付出着,从不曾抱怨过什么。虽然,她做的很多事并不是他需要的,但是怎么能怪她呢?他从来不曾对她交心过,她又怎么会知道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皇后顿时泪如泉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声地摇头。有这句话她这辈子就值了!
崇明帝叹息一声,抬手去替她擦眼泪,取笑道:“年轻的时候都不曾见你哭过,怎么这会儿子倒哭起来了,你可是朕的皇后啊,要是让人看见你哭成这样,那还得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知道,她在无数个寂寞的黑夜里不知道哭湿过多少个枕头。这辈子,是他负了她!
秋郦眼眶含泪,嘴角却是上扬地,看着这样的画面心里对景绣充满了感激,若不是她皇上恐怕永远不会知道皇后的对他的深情,低下头,放轻脚步悄悄地退了出去。
“臣妾不哭……”皇后抬起自己的袖子忙也去擦眼泪,破涕为笑,只觉得成亲那日都没有此刻这么开心。她要的从来都不多,他理解她,懂她的心就好!
好容易止住了哭,皇后才问道:“皇上来这儿是怕臣妾不听您的话责罚二小姐吗?”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崇明帝拉着她回到前面坐下,严肃着脸说道:“皇后,朕对绣儿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朕只是感念她娘当年是最后一个见过妍儿的人,她与月儿同年同月同日也是一种缘分,把她接近宫里来月儿也能有人作伴……”
不是他不信任皇后,只是事情还没真相大白,皇后爱操心,说出真相只怕她会茶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