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前铺着一块小羊羔绒的地毯,比玉还通透白皙的美足踩在边缘就停住了。
少年顿恨那块地毯不能再宽大一点。
他下意识地朝前走了两步,青衫带出一阵细风。
出人意料,并不没有酗酒之人身上常见的酸臭味,反而扑面而来的是带着少年人皮肤气息的清冽酒香。
苏瑭朝他伸出手。
而他却在细细打量着女人。
她里面穿着湘妃色裸肩齐胸长襦裙,外罩半透明大袖红绡罗衫,眉心点有樱草花钿。
不动不笑已是绝色。
这么唇角含笑莲步轻移,就觉一片云蒸霞蔚,当真像是从天宫走出来的仙子。
他视线垂落在她的指尖,觉得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在做梦。
于是他也伸出了手。
但并没有牵住对方指尖,反而直接在她轮廓优美的下巴上捏了捏。
“唔~”
苏瑭猝不及防被他没轻没重捏了一下,顿时柳眉微挑,抬手捏住他的手掌进而十指相缠,跟着就往美人榻边连退两步。
不知是谁踩到了裙摆,她顺势后仰。
少年眼神蓦地聚焦,手指用力收紧,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想要将人搂住扶稳。
却惊见女人眼底闪过一丝俏皮的狡黠。
苏瑭趁机旋身,裸足在他脚背上一踩,二人搂紧的同时支点倾斜,男子高大的身躯竟然就被她不偏不倚压在身下。
在他不断睁大、满是震惊的瞳孔里,苏瑭抽手捏住他的下颌,勾唇,俯首。
美人榻上斜躺着美少年,美少年身上轻压着美人。
玉暖日生烟,果真是一派旖旎风情。
苏瑭灵巧的舌尖在他淡色的薄唇上扫过,感觉身下人一阵颤栗,笑意更浓。
原来是个花架子,一个浅吻就不行了?
她瞄准唇缝,轻轻一挑就长驱直入,扫过他的齿列,碰到呆愣的舌,情动的呼吸煞是诱人。
被撩拨的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愣神之后蓦地爆发。
他顿了一下,手掌按住女人的后颈,微微仰头,最原始地释放本能,那回吻的动作却是十分笨拙。
苏瑭被他毫无章法的亲吻搞得微微呼吸不畅。
终于在他因为过于热切想要进一步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从何入手的时候撑着他结实的肌肉支起身子。
“呵~”
她笑出了声,“子康,你没要过女人么?”
杨子康此时酒意已经全醒。
却是陷入了另一种醉,他满面潮红,仰着脖子喘气,似乎没听到她的“嘲笑”。
偏偏女人还柔柔地压在他心口,感觉每一寸接触的地方即便隔着几层布料都是滚烫。
他的确没抱过女人。
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十一二岁家里人就会找干净的丫头“开蒙”。
但他小时候只知道练功,一心想要像二叔那样领兵打仗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到了年纪却已经没有家人为他考虑这些。
如今他却是没那心思去考虑这些,只想一直醉着,醉着就什么都不用想。
见他不说话只是喘,苏瑭才收起笑意,但肘撑在他身前,指尖抚过他已经十分明显的喉结。
本来只是想逗一逗他,却没想这年轻男人如此可爱。
可爱又可怜。
杨子康,杨国公府的小公子,如今杨家最后的血脉。
杨家世代为赵家领兵打仗,往上数三代就被封了世袭的国公爵位,到了杨子康的父辈却人丁单薄。
男人们都是死在战场上的。
杨子康的父母很早就过世,家里靠着行二的大将军杨靖支撑门楣。
杨靖不负众望,南征北战创造的不败功勋甚至超越了先辈。
但一生无败绩的男人却有了一个致命的污点。
先帝亲征死在归途上的事情。
后来传出是因为作为副手的杨靖在最后一场大战中居功自傲不听军令一意孤行深入险境,先帝为了救他才不慎中箭。
但这并没有得到朝廷证实,都是传言。
然而杨靖却在护送先帝灵柩归朝后交出虎符悄然离去。
都说他这是默认,他是觉得无颜面对才负罪离开。
可惜没有人知道这位前杨国公,前威武大将军到底去了哪里。
苏瑭就是在找这个人。
原著里提到曹家势力的时候有交代,杨靖虽然最后留下一个污点,但一来那并未得到证实,二来杨国公府屹立多年,在朝中颇有拥趸。
如果杨靖肯回来,无疑是对付曹家的一大助力。
现下唯一可能知道杨靖去处的,就是杨家独苗苗杨子康。
这位小少年,生不逢时,没有活在杨家最荣耀的时候。
他不到十岁就成了孤家寡人。
父母双亡,二叔出走,那二叔连个婶婶都没留下,更遑论兄弟姐妹。
杨子康唯一拥有的,就是要到加冠才能袭下来的国公爵位。
苏瑭想要通过他找到杨靖,所以才花了这么些天耐心等待机会,如果直接找上去,难免不会惹曹家注意。
本来她想要等小醉鬼清醒一点就开门见山,谁知会有眼下的发展?
易经里有句话——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苏瑭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怎会不取?怎能不行?
“你想要么?”她忽然俯身,侧脸贴在他心口。
杨子康觉得自己全身都很僵硬。
他原本已经渐渐平复下去的喘息又剧烈起来,不仅是从没有过的心动,还是从没有过的激动。
“你认识我?”
脑子里血流大半下行,他反而还清醒了些,忽然意识到美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苏瑭真被他这跳脱的反应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某些打算却更加坚定。
“我现在就要、认识你~”
那语调很轻很柔,不知道杨子康能不能听出其中的暧昧,反正他呼吸更重了。
“小哥哥,让我教你……”
苏瑭缓缓撑起身,埋首咬住他微尖的耳廓边缘,蛊惑似天外之音。
“就这一次,好好记住……”
……
虽说就这一次,但年轻男人哪能收得住。
除了最开头草草交代,后面才让苏瑭有些后悔,这副身体的第一次,就不该找个愣头青。
不过说到底自己也享受到了,年轻的滋味果然是不一样。
苏瑭“忍无可忍”地推了推还不止疲倦的杨子康。
“快!”
这声简短又媚意十足的催促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杨子康昂着头,全身大汗淋漓地陷入短暂的抽搐。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
“呼~”苏瑭抬手抹去一滴即将滑入他眼帘的汗水,“起来,你沉。”
杨子康抖了抖,大脑放空之后就是一阵惶恐。
他连忙退开,又手忙脚乱地找落在地毯上的单衣和外衫。
苏瑭身上一轻,才慢条斯理地撑起身,薅过红绡罗衫虚虚掩住身子,从压过的美人榻上抽出一张白绢手帕。
绣着鸳鸯的白手帕中央几朵红梅妖艳。
杨子康往身上套衣裳的动作停住,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面飞红霞的女人。
“你……”
他是个愣头青,但不至于连这也不懂。
先前他完全意乱情迷,感觉到令人窒息的紧束只是更加热血沸腾并没有多想。
谁能想到,一个口口声声要“教”他的女人,竟然是……
苏瑭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小哥哥酒醒了?”
杨子康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红的,他早就醒了,只是突然又结巴了,“你,我,我……”
她坐起来把白绢小心叠起,“来人。”
门外进来的先是素铃,后面跟着几个侍女。
“公主。”
说着就迎上前,接过苏瑭手中的白绢,从怀里摸出个小匣子放进去。
“好好收着,这是份意外的大礼。”
苏瑭交代完就站起身,侍女们捧着干净的襦裙,左右忙碌着为主人梳洗更衣。
杨子康尴尬地站在一边,嘴里喃喃,“公主……”
“今天就到这里。”
苏瑭理了理衣袖,最后走到已经成为男人的少年跟前,“改日再邀你来公主府品茗、赏花……”
顺便聊聊你那位好二叔。
出门的时候阁主果然候在那里,那脸色不太美妙,看向杨子康的时候醋意十足。
“对了,本宫心血来潮,想自己养个戏班子,阁主替我问一问那柳烟儿可愿来公主府长住?”
说完在阁主复杂的眼神注视下举步离开。
杨子康怔怔望着那抹艳色消失在楼道转角,半晌拉了拉阁主,“她真的是蘇瑭公主?”
阁主丢给他一记白眼,摇摇头快步追上去送人。
“蘇瑭……蘇瑭……”
杨子康兀自回味着什么,连眼底的乌青都消散了似的,整个人又找回了精气神。
……
再说回公主府。
曹榭这几日嘴角起了硕大几个燎泡,都是被气的,也是被憋的!
自从那日说是去谢皇恩却没见到皇帝回来,他就被软禁在了公主府。
美其名曰——
皇上批的假,驸马要好好陪伴公主。
反正不用去衙门,他连出个门的理由的都没有,无论什么理由,都会被府里侍卫拦下来。
公主不准!
曹榭刚开始两天还要闹,砸窗户摔花瓶。
没人理睬他,只有一个管事默默记下每一件驸马损坏的物件,等着从驸马的月例里面扣。
第47章 艳妻06
曹榭每天都像是百爪挠心一般,只后悔那日心存侥幸没有多加设防。
不说死拼着不进公主府,就算坚持带几个曹府的下人过来,也不至于沦落至斯!
后来他也不砸东西了。
就盼着这一旬的“婚假”赶快过去,回吏部销了假以后至少可以有名目出门……
他苦啊!
要是那女人真的需要自己“陪伴”还好,回想洞房那晚都没得近身,说来也是丢人……
曹榭想要找机会把话说开了,好好把人哄回来。
但那女人疯了似的,白日出门夜里回来,却对他避而不见。
他想要强行行使为人夫的权利?
人家是公主!驸马无召,不得入公主寝房。
这天同样是得知妻子一早就出了门,但奇怪的是,下午日头还没怎么打西呢,就听屋外一阵脚步声。
曹榭“蹭”地从罗汉塌上跳起来,推门就见公主的心腹丫头素铃打头过来。
“驸马爷。”
素铃冷冷淡淡地福身,不等曹榭开口就站直起来,手中捧着个木雕精美的小匣子。
“这是什么?”
曹榭盯着那匣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奉公主之命,此物赐予驸马赏玩。”
素铃捧手抬高。
公主赏赐?曹榭心里十分别扭,但还是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
一张手帕?
手帕叠得十分规整,朝上正露出那彩绣的鸳鸯。
什么意思?送鸳鸯手帕,那女人终于疯过了想要回来讨好自己了?
曹榭这才撩着眼皮,二指捡起那手帕抖开一看。
随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手帕中央几点已经干涸的血迹仿佛一个个都变成了那女人嘲讽的笑脸,阴恻恻地朝他喊着——
驸马~这是本宫赏你的~
曹榭目眦尽裂,仰头狂吼一声,竟徒手把那方帕子给撕成了两片。
等他转脸想要抓住素铃那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丫头泄愤,那群奴才已经跑没了影子!
“岂有此理!”
曹榭鼻孔里喘着粗气,嘴里一直念叨着岂有此理,原地转了两圈蓦地朝院门口冲。
“锵~”
守在门口的侍卫二话不说抽出大刀,一左一右两柄刀刃架在一起把路封锁。
“公主有令,驸马不得外出。”
曹榭被气出了毛病,这回不信邪,伸手偏要推刀。
那两侍卫手臂顿时一震,刀片相接发出轰鸣,竟是震得曹榭连退三步。
“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
侍卫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就听他唾沫横飞,“曹相是我爹!”
“你们胆敢伤我!”
“公主呢!让她过来!她不能把我一直关在这里!”
侍卫继续看白痴。
这是不远处又有人过来,这回是一些抬着木匾工具的工匠。
曹榭停下歇斯底里,朝那些人看去。
“素姑姑叫我们来给院子更换牌匾。”为首一个工匠朝守着的侍卫抱拳禀明来意。
竟是半点不认识驸马爷的样子。
“什么牌匾!见到本公子也不知行礼!”
曹榭也不想想,那在下层讨生活的手艺人,谁会在意他一个公主的小男人呢?
为首工匠这才把木匾上罩着的红绸扯开,上书,“玉骢苑”。
骢,毛色青白相间的马。
曹榭下意识觉得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这院子本来就是公主府落成的时候专门建给驸马的,原来的牌匾上写的是“琼华苑”。
“为何突然要更换牌匾?”
他朝工匠问道。
“小人只是奉命办事,实不知上头用意。”工匠头子说完就在侍卫的默许下架梯子开工。
玉骢苑……
曹榭暂时被转移注意力,刚刚处子血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嘴里喃喃着。
半晌,走回房中时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
骢是马,玉马,御马……
御马苑!?
那是皇家养马的地方,俗称马厩!
曹榭猛地按住心口,要不是还年轻,这会儿估计是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就在工匠给驸马换招牌的时候,公主府后宅另外几个院子也在换牌匾。
离公主卧房最近的两个院落,西面为贵,改成了“揽月轩”,东面次之,名为“臻萃阁”。
还有稍远一点的一个大院子,挂上了“储秀居”的牌子。
苏瑭这时坐在自己屋后引泉水打造的露天泡池里,一下下拂水浇在圆润的肩头。
杨子康那小子,也没个轻重,身上留了不少红印子,被温泉水一泡愈发糜艳。
“就这样吧,今后府里进了新人,就照这个安排。”
“是。”两个侍女收起笔墨,上面是刚才公主口述的“美人录”。
比如很快就会入府的柳烟儿等伶人,算三品公子,被安排入住臻萃阁。
那里会搭起戏台,供公主闲暇时打发时间。
至于其他,还有侍女们未曾见过的“一二品公子”,若是来了会被安排进揽月轩。
以及没有品级的“小主”则是会暂且住进储秀居。
……
蘇瑭公主流连玉虚阁的事情越传越厉害,已经好几日不见儿子的曹相终于坐不住了。
大婚第二日早上公主的作派就让他觉得情况不妙,这几日谁能想到她竟然愈发张扬无忌?
曹相夫妇找上门的时候正巧公主府宾客盈门。
两尊威严霸气的铸铁狮子守在汉白玉石阶层层叠起的红漆大门前。
各色马车小轿从高大的铁狮子脚下一直排出去老远,直到在前方路口拐角也看不到头。
不时还有新的车马赶到。
或是从马车上走下来弱柳扶风的南方佳公子,或是从马背上滚鞍而下北方壮汉子。
曹相两道法令纹愈发深沉,放下车帘骂了一句。
“简直胡闹!”
曹夫人也从帘帐边瞧见了,这些日子原本保养得极好的皮肤都有些暗沉,眼尾连细纹都愁出来了。
“老爷,还下去不?”
她开口犹犹豫豫,心里显然已经有了看法。
“还下去做甚?!”
他一开口,怒气吹得胡须都飞了起来,“曹家丢不起这个人!”
曹夫人嘴里咀了咀,没说出来的话是,幸好今儿出门前留了个心眼儿没坐带有相府标识的马车。
“回吧,难得老爷休沐……哎……”
曹相也跟着叹气,他能拿公主如何?去皇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