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的反应在艾伯特的意料之中。毕竟【血月之门】关乎裁决天使,几乎没人觉得这个封印会被打破。
“如果卡瑞娜没有骗斯塔夏的话,应该就是这样。”
艾伯特将手中的圣典合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对阿娜斯塔西亚称呼上的改变。
“那群疯子!”
艾琳娜立刻站起来,打算将消息通知给总教会,与此同时对艾伯特嘱咐道:
“圣城那边收到消息后可能会召集你们这些战斗主教回去,艾伯特,你要做好准备。”
艾伯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然后顺便问了艾琳娜一个问题:
“我的‘书’修补好了吗?”
与那个诅咒者作战时,他的两支枪折断了一支,锁链也磨损了许多,所以一回到教会他便将武器拿去修补了。
“你还敢问,”
艾琳娜叹了口气,然后道:
“修补的匠人修士很生气,他说这已经是你第二十五次去修补武器了。并托我嘱咐你一句:请爱惜一下武器,材料很贵的!”
对此,艾伯特表示无奈:
“战斗的情况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你们当时就该让我去报名竞选圣子的。”
艾琳娜和安琪罗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道:
“你要是把圣器折损了,我敢保证教皇会天天找你谈话。”
·
永夜的世界里,血月高挂在夜空中。
一只乌鸦展开双翼无声无息的飞跃光秃的树林,飞过荆棘构成的玫瑰园,然后飞入一座城堡里。
“维吉尔,你看到什么了?”
一身华服的血族公爵半躺在座位上,举着高脚玻璃杯,没什么食欲的晃了晃。
装入了红色液体的玻璃杯身上倒映着他金色的眼眸。
乌鸦落入肩上,银发的血族公爵一边抚摸着乌鸦的黑羽,一边拿起红色的晶体投喂主教的魔宠:
“毕维斯活着回来了,另外还将他的混血种未婚妻带回来了。”
“未婚妻?”
听到新消息的尤利西斯瞬间就精神了许多,他将喝不下的食物放到了一盘的矮桌上,然后起身坐直了身体,那张似花中妖魔般艳色的脸上透出几分兴味:
“卡洛斯·艾德里安的女儿?”
维吉尔那张与尤利西斯一模一样的脸上也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当然,她叫卡瑞娜。”
“听说是个混血种。”
尤利西斯脸上的表情带着些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卡洛斯为他女儿讨了个伯爵爵位。混血种的伯爵,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们那位醒来的亲王陛下知道吗?”
“多半是不知道的吧。”
维吉尔喂完魔宠,然后让魔宠自由活动去了。然后他注意到了桌子上尤利西斯没动过的那杯血,还不忘嘱咐道:
“尤利西斯,别浪费。”
“知道了,我一会儿喝。”
尤利西斯看了看被自己放到桌子上的那杯血,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喝这些折磨自己味觉的东西,他觉得自己还不如饿死算了。像这种时候他就万分的佩服维吉尔,他甚至怀疑维吉尔根本就没有味觉这种东西。
·
在血月之境内与自己“未婚妻”分别后,披着后裔壳子的血族亲王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去,最终失去了温度。
他来到了一处装饰着精美花纹的镂空铁门前。
铁门被青灰色的荆棘环绕,灰白的雾气不断的从铁门内溢出,模糊的影子渐渐的自雾气中显现。
巨大的重甲骑士雕像立在了铁门的面前。
“为我打开门,守墓人。”
银发的男子平淡的对着门前的重甲骑士雕像下着命令,骑士雕像的双眼之中两处幽火燃气。它缓慢的转过身去,身体每转一分,那扇荆棘环绕的镂空铁门就打开一分。
最终,铁门完全打开,灰白的雾气迅速溢出,然后将门前银发男子的身影淹没。而后铁门再度关上,漆黑的漩涡自门后出现,将整个门都卷入其中,消失不见。
…………
圣地墓园中十分安静,灰白的雾气浓郁,将视线完全阻隔。
对于这片区域万分熟悉的诺拉来说,他就算闭着眼也能找到自己的沉睡之处。
血月之下,他抬手轻吻手中戒指,环绕他周身的浓郁灰雾立刻散开了几分,它们主动分出了一条路,通往“诺拉”沉睡之地的路。
玉白石般的棺椁上雕刻着精美华丽的花纹,铁网般的荆棘紧紧的将这片墓地包围着,暗红的魔花开得妖娆,透着几分靡丽,幽幽的花香自空气中飘来,红色的光粉从魔花的花蕊之中不断被吐出。
“辛苦了。”
诺拉走到荆棘旁,轻轻的抚摸了荆棘枝头盛放的红花,铁网般的荆棘刹那间如同潮水般退去一般,将荆棘丛中包裹的玉白石棺椁露了出来。
棺椁中的银发男子闭眼沉睡,纯正的月之子与鲜艳的魔花相互映衬,透出几分诡魅的妖冶感来。
诺拉走到棺椁前,注视着棺椁之中沉睡的人,半晌后低笑,而后有些怪异的自语道:
“在别人眼中,原来我是般模样吗?”
自语后他背靠棺椁有些疲倦般的坐下了,然后仰望着天空中的血月闭上了眼。
下一刻,玉白石棺中的月之子睁开了眼,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眸,带着宝石破碎时的遗憾残缺美感。
他睁开眼看着正挂在夜空中的血月,微微的晃了晃脖子,僵硬的身体发出骨骼碰撞摩擦的渗人声音。
在棺椁中微微的活动了几分后,他坐起身,离开了棺椁。
离开前,他将棺椁旁坐着的银发男子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
自他睁开眼后,他墓地处的荆棘便生长得更加肆意,青灰色的外皮褪去,变得银灰色,同时还泛着金属样的光泽。荆棘上盛放的嗜血魔花开得更加妖娆了,玫瑰样的花瓣一片片的飘落下来,花蕊中吐出的红色光雾也更加的浓密了。
银发的月之子离开自己的墓地,朝着旁边的墓地而去。灰白浓雾主动分出一条路,使他来到另一处墓地。
这处墓地没有荆棘环绕,玉白石的墓碑上却停留着许多只半身白骨的魔鸦,魔鸦黑色的羽毛落了一地。
玉白石棺椁中沉睡的是一位女性。
她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华贵长裙,静静的躺在白石棺椁中,黑白红三色的对比尤为的强烈。
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黑发下是一张敛尽了夜色…诱惑的容颜,美丽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如果说诺拉是月之子,那她就该是夜之女。
她诞生于夜色之中,也该属于夜色。
…………
“莉迪西娅,好久不见。”
银发的月之子站在白石棺椁之前,面带微笑的看着棺椁中的女人,他伸手抚过她冰冷的面庞,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很难形容的寂寥和疲倦感。
“长久以来,我们彼此为伴,从最初到最后,从相互理解再到无法交心……”
他收回手,再次看着天上的血月轻笑:
“也许是时间太久了,谁都会改变,如同你我。”
明明领着一群族人,但很多的时候,诺拉也觉得自己仅仅是在孤军奋战。
第三纪元的圣战,五位亲王有两位投了反对票。
莉迪西娅中立,但她终究是看在过往的日子上与他站在了同一阵营。
虽然她投了赞成票,但她其实只是在给他最后一次尝试的机会而已。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接受了父神的宣判,而他直至现在也不肯接受。
第二纪元时,他们走过最艰难的岁月,也走过最辉煌的岁月。
也许相爱过,也许只是需要陪伴,谁又能完全说得清楚?
最终也只是背道而驰。
莉迪西娅对他最后的评价也只是一句:
你是无法让人交心的存在。
虽然在大方向上他做领导,谋划未来,但事实上很少有人愿意相信他。他们都认为他太过诡变了,似乎随时都能送身边的人去牺牲。
他的同伴既信任他又不信任他。
…………
第三纪元的圣战彻底摧毁了他们心中那分微薄的期待。
诺拉忘不了,在那片灼热的圣光之中,莉迪西娅看向他时说的那句话。
她说:
———诺拉,我们的时代过去了。
诺拉从不愿承认这句话。
时代这种东西,只要有人愿意创造,就能够回去。
…………
“我们的时代才刚开始。”
诺拉举起自己带着戒指的手,红宝石的戒指发出微弱的光芒,他的指甲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伸出食指,朝着棺椁之中女人的额头划去。
指尖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时,他忽然又顿了顿:
“……作为你最后支持我的报答,放过你了,莉迪西娅。”
然后他转身出了那片墓地,朝着另一位亲王的墓地而去。
…………
玉白石的棺椁内躺着他所熟悉的人,那是当初投反对票的二位亲王之一。
看着棺椁中沉睡的金发男性,诺拉再度伸出起了自己带着戒指的手,锐利的指甲将棺椁中男子的额头划开一道口子。
诺拉同时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让自己那偏紫红的血液沿着手指落入那人额头的口子上。
他在以自己的鲜血唤醒同伴。
“醒来吧,劳伦斯。”
“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献上你的一份力。”
第40章 五三千字
棺椁中沉睡的金发男子有着一副世间罕见的俊朗容颜; 五官轮廓深刻,好似色彩浓烈的油画里绘着的传说故事里的骑士; 但比起高洁的骑士来说他又多了几分人世贵族绅士间的华贵。
这是一位兼具骑士与绅士气质的男子。
偏紫红的血液滴落在棺椁中人灰白的皮肤上; 溅起一朵朵妖冶诡魅的血花。
棺椁中人额头被划开的口子处没有血液溢出,那些溅落在他额头的血液便如细线一般通过他额头的伤口慢慢的朝皮肤内入侵。
诺拉手腕处滑落的血珠越来越多,棺椁中人青白的皮肤也开始渐渐褪去青灰色的死气,那头齐耳的金发慢慢的无风自动,好似水中轻摆身体的水草。淡淡的流光自他头发的根部到发尾末梢一闪而过; 好似夜空中短暂划过的流星。
下一刻; 棺椁中人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如同晨星闪耀的眼眸,浅淡的紫色如同盛放在珠宝盒里的紫水晶。
“欢迎醒来; 我的同伴,劳伦斯。”
血月之下; 银发闪耀的月之子正俯身对棺椁中的人微笑,他对棺椁中人伸出了手,以示邀请的态度。
被亲王之血和特殊秘法强行唤醒的血族亲王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细碎的金色睫毛上上下下; 夜空中的那轮血月在他眼中也开始变成了重影。
好几秒后,他头脑中的那份晕眩感才依稀散去一些。
他抬起戴着白纱手套的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有些胀痛的额角; 这才抬眼看清唤醒自己的是谁。
“诺拉。”
劳伦斯揉着额角,强压下被强行唤醒的怒气; 尽量平和的对面前的人提出疑问:
“你强行唤醒我们; 是血族出了什么大事吗?”
诺拉的天赋能力强于他们四位; 所以对于诺拉从千年的长眠中清醒这件事,劳伦斯并不感觉意外。他担心的是:诺拉前来强行唤醒还在沉睡中的亲王是为了什么?是血族发生了关乎种族存亡的大事吗?不然不应该如此急躁的唤醒亲王。
诺拉没有话语,只是微笑着将劳伦斯从棺椁中拉起。
灰白色的浓雾弥漫,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荆棘似蛇一般悄然无声的蔓延到了劳伦斯的棺椁底部,妖娆嗜血的魔花静静的绽放,红色的光雾悄无声息的吞吐。
“我只唤醒了你,劳伦斯。”
银发亲王拉着劳伦斯的那只手上,红宝石的戒指发出诡秘而妖冶微光。
劳伦斯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略微下移,他注意到了诺拉手上的戒指:
“'原血之戒',你想干什么?”
劳伦斯再次抬眼看向诺拉,那头如带流光的齐耳金发无风自动,那张轮廓深刻的脸上褪去骑士的气质,显露出了属于血族的威慑感。
诺拉说只唤醒了他,劳伦斯便敏感的察觉到异常。五位亲王中,他与诺拉并不算亲和,他们在大多数的事情上观点相驳,与诺拉稍微算得上亲和的恐怕只有始终中立的莉迪西娅。
只唤醒他而没有唤醒莉迪西娅,劳伦斯瞬间感觉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了。
“我需要你的力量,劳伦斯。”
诺拉低头看着他,有着月之美貌的脸上一片平和,过分的平和反而透出几分不管不顾的疯狂来。
“我们重回人间,需要你的力量。”
刺骨的寒意在玉白石的棺椁上蔓延开来,在棺椁下悄然生长的荆棘猝不及防的被寒意冻结,薄薄的冰层覆盖在那些妖娆的魔花之上,将它们冻结成了一株株属于冬日的艺术品。
极强的寒意从劳伦斯的身体旁溢出,他所身体所接触的地方薄冰开始蔓延,他坐在棺椁之中,看着诺拉的目光极为的冰冷,还带着几分如蛇一般的阴凉。
“圣战我们已经输了,你还想带着整个血族陪你一起疯吗?”
“承认失败吧,诺拉。”
诺拉收回手,依旧微笑着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的不悦,他略微抬头看了看夜空中高挂的血月,自顾自的聊起了他的想法:
“有裁决天使在,我们就不会赢。”
从棺椁中站起的劳伦斯发出嘲讽的轻笑:
“所以呢?你想去天国除掉裁决天使吗?”
他的表情像是在嘲笑一个表演失败的小丑。
诺拉依旧没有生气,他只是回过头来看着劳伦斯,颇有几分艳色的唇边勾起一抹有些诡秘的笑容:
“不,劳伦斯,我们需要让他下来。”
劳伦斯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目光凝固在诺拉的脸上,似乎在判断他言语的真实性。几秒后,他不敢置信的得出了结论:
诺拉是认真的。
“你疯了吗?”
“这个时代需要更多的想法,不是吗?”
诺拉那双鲜艳的眼眸如岩浆般亮起,含着笑看着他:
“劳伦斯,我需要你的帮助。”
棺椁底部被冰封住的魔花瞬间突破冰层,银灰色的荆棘如蛇一般顺着棺椁盘旋而上,将劳伦斯的双腿固定在了地面。
劳伦斯苍白的面上显现出了几分狰狞之态,那双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眼眸也如虹膜破裂般的显现出了几分血色。
大量的红色光雾自魔花中吞吐而出,劳伦斯脸上的表情不断的变换,抵触挣扎的神色也越来越弱。
诺拉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劳伦斯,我需要你的帮助。”
最终,劳伦斯的眼眸恢复了紫色,一圈一圈的涟漪自他的眼眸中荡开,原本愤怒的神色也开始渐渐的趋于平和。
“那么,欢迎你的加入,劳伦斯。”
诺拉对他伸出了手:
“我需要你去往母神的身边,为我们取一些东西回来。”
…………
诺拉派系的毕维斯伯爵重归血月之境不久后,血月之境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位据说醒来却从不见人的诺拉亲王第一次走出了圣地墓园,他召集了目前所有派系的主事人开了一场会议,并宣告了一个计划:
重返人间的计划。
·
纯洁无暇的天国,那仿佛能洗涤人心中所以不安的歌声在回荡,缥缈虚无,如同幻梦。
在那份歌声中,阿娜斯塔西亚感觉到了一种自云端坠落的安详感。
类似终结,却又不是终结。
…………
克莱因王都教会,阿娜斯塔西亚再次醒来时已是满天霞光。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耀进屋子里,让她感觉到了几分温暖。
她从床上下来,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