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尖锐的女声，应该就是这个女人的。
“慧慧，你少说两句。”这是姐夫王阳的声音，程曦熟得很。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啊，她刚刚差点让宝宝摔到电梯里去了，你还护着她！”
“郁芳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难道还是我冤枉她吗？王阳，今天我把话撂这了，这婚你要么今天就离，要么，以后就别来找我了，我没心思应付这个疯女人。”
“你说谁疯女人呢？”程曦双手猛地推开客服中心的大门，梁眉拉都没拉得住。
一进门，程曦就看到郁芳眼睛红红地，坐在窗子边，被围在王阳跟一个穿着十分暴发户的女人中间。
王阳尴尬地喊了一声，小妹。
程曦生冷地送了他一句，“谁是你小妹，还要脸呢！”
王阳旁边的女人登时就要上前理论，被王阳死死地控住，程曦的个性王阳晓得，从小就被人叫做小犀牛，可不是没道理的，发起火来，火车都敢撞。
程曦走到郁芳跟前，看到了郁芳脸上那道红印子，顿时血气上涌。
“谁打的。”程曦问。
郁芳没有说话。
“我问你谁打的！”程曦吼了一声。
房间里还站了几个商场的客服人员，全都被吓了一跳。
秦思铭立马挡在了程曦身后，低声提醒，“程曦，冷静，别冲动。”
王阳唯唯诺诺地开口，“小曦啊，没人动手，是我不小心…”
“什么不小心，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你就是她那个了不起的妹妹吧，麻烦你把你发疯的姐姐领回家去，不要一天到晚骚扰我的生活，不然我一定要告你…”
“告什么？”程曦回头，推开秦思铭走到女人跟前，“告我当人小三抢人丈夫，破坏人家庭，还是告我恬不知耻，鸠占鹊巢，还妄想霸占别人财产？”
程曦一声冷笑，笑得刘慧毛骨悚然。
“刘慧是吧，我知道你。高中毕业后，你去了深圳打工，从女工做到了工厂老板的秘书，算你有能耐。可惜办公室偷情被老板老婆抓了正着，人被打得一个月出不了院。后来回申城嫁人，生了女儿，当了有钱人家的保姆，安分了一阵子。直到去年同学聚会遇上了这个渣男，于是，你又故技重施。”
过往的不堪被人一层一层扒开，刘慧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你胡说，你这是诬陷…”
而程曦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你伪造学历，在王阳的帮助下，进了程氏集团工作。可你不满足，竟然还想盗取公司公款，被人发现后，开除。之后，你再度怀孕，谁知道这个渣男对你这么痴情，居然连你怀的是前夫的孩子也不计较，所以，你就索性抱住他这颗大叔不放，以求后路，我说得对吗？刘女士。”
刘慧死活都没有想到，那些她拼命隐藏的秘密，竟然就这样暴露人前。
王阳也有些吃惊，却还是忍了下来，“小曦，你姐姐的事，是我对不起她，你不要迁怒别人…”
“我只问你。”程曦一字一顿怒吼着，气势迫人。“刚刚是谁，打了我姐。”
“是我。”
门口又传来一个女人声音。
秦思铭回头一看，那人正是薄沁蕊，她身边正牵着一个小女孩儿。
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薄沁蕊身后，那个推着婴儿车的男子，不…是程曦男朋友吗？
薄沁蕊说，“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43章 chapter43
程曦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种情况下跟薄言相遇。
看到眼前的两人，程曦忽地想起薄言曾经提过，他有一个姐姐，住在国内，不怎么联系…他姓薄，她也姓薄，两人站在一起，眉宇间，能依稀看出三分相似。几乎是一瞬间，程曦已经意识到了答案。
除此之外，她还记得，他的姐姐，刚刚伤害了她的姐姐。
薄沁蕊牵着小女孩走进房间，路过秦思铭，点头示意，随后站到程曦跟前，“程小姐，刚刚是我动的手，与其他人无关，你想怎么样？”
程曦最恨地，就是别人的挑衅。
念小学时，隔壁班的小胖子抢了她的辣条，吃了不说，还得意洋洋地问她，“就是吃了你的东西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我啊。”
然后，程曦就真的跟那个体重几乎是她两倍的男孩子打作一团。
后来，她挂了彩，可也泄了气，所以她一点都不后悔。
长大后的程曦当然不可能为了一包辣条跟人干架，但这件事，她忍不了。
家人是她底线。
程曦咬着牙不去看薄言，只冷眼看着薄沁蕊，干脆又利落地回答，“打回来。”如果是别人，这个巴掌早就落到了薄沁蕊脸上，可她…
是薄言的姐姐…
薄言原本准备开口的嘴，听到程曦的话后，忽地就闭上了。
薄沁蕊冷笑了一声，“你试试。”
秦思铭皱眉，“薄小姐，我们是来劝架的，少说一句吧。”梁眉则拉出程曦，猛摇头。
程曦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的身体，忽地就平静了下来，她想通了一件事儿。
就算以后薄沁蕊会成为她的大姑子，但至少现在还不是。
再说…
程曦看了一眼身后一言不发，只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薄言，顿时心凉如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程小姐，我等着呢？”薄沁蕊再度讽刺道，“原来你也跟你姐姐一样，只是一个不敢直面婚姻问题，只会纠缠不休的恶毒女人…”
‘啪’一剂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薄沁蕊脸上，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薄沁蕊身边的小女孩，被吓到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着叫妈妈。刘慧也被吓得不轻，她压根就没想到，程曦居然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她拉着小姑娘，往后退了一步。
薄沁蕊捂着脸，狠狠地瞪着程曦，“程曦，你这个疯女人。”说完，快速地扬起了手。
程曦没打算躲，而秦思铭反应够快，已经挡到了她跟前。
“闹够了没有。”
一直冷眼旁观的薄言将婴儿车推到王阳边上，自己走到薄沁蕊身边，拉着她径直往外走，过程中，没有看程曦一眼。
薄沁蕊怒不可遏，不断挣扎，“薄言，你放开我，我来是让你帮我的！你还是不是我弟弟。”
这番话，梁眉吓了一跳，秦思铭倒是想到了，但亲耳听到，也是一怔。坐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郁芳，抬头，看了看薄言，又看了看程曦。
程曦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薄小姐，你误会了，我刚刚并没有要推婴儿车，当时，你们只顾着聊天，我看到婴儿车差点要滑下电梯，这才搭了一把手。请相信我。”
郁芳言辞恳切，不为了自己，只为了程曦。
“哼，你会有那么好心！”一旁的刘慧啐了一句。
薄沁蕊也说，“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一对疯子姐妹，你们家是有这样的基因吗？去跟警察解释吧。”说完，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却被薄言一把接过，高高摔到地上，手机屏幕开花。
房间里再次寂静。
薄沁蕊不可置信地看着薄言。
“我说，别再闹了！”薄言低吼了一声，压抑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再闹下去的确没什么意思，姐，我们回家吧。”
程曦拉着郁芳要离开，刘慧挡在她跟前，程曦看都没看一眼。
“王阳，你最好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身败名裂。程家待你宽容，可要想让你在申城呆不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我想伯父伯母应该还不知道你要跟我姐离婚吧，是你自己告诉他们还是我来，选一个。我警告你，你最好管好你的女人，我什么个性，你很清楚。最后…”
程曦斜了这对恶心男女一眼，冷笑着说，“你想离婚？别做梦了！”
刘慧要上前，被王阳拧眉拉住。
“至于薄小姐，你要报警还是告我，随便你，我随时恭候。”
程曦拉着郁芳要走，郁芳却犹豫着不愿走，程曦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好解释的，不相信你的人，说再多，他也还是不会相信你，走吧。”
到了门口，薄言才淡淡地问了一句。
“程曦，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程曦离开的脚步，并未有半刻停留。不过，薄言的速度比她更快，薄沁蕊还没反应过来，薄言已经牵着程曦快步走出了客服中心。
薄沁蕊看不懂了，半响才转向秦思铭。
秦思铭长叹了一口气，老实说，他也做了这么多年律师，处理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还是真是头一遭。
……
出了购物中心，程曦甩开了薄言的手。
广场上人往人来，一对正闹别扭的小情侣，无人在意。
“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我姐姐了。”薄言问。
“不早，大约十分钟前。”程曦答，表情淡淡地，仿佛薄沁蕊是他姐姐这事儿，压根没什么关系。
她就是这样，越是难过，越是装得漠不关心，如果薄言不够了解，此刻恐怕调头就走了。
幸而，他没有。
但一番说教是免不了的，薄言掰过程曦倔强的肩膀，沉声道，“程曦，你是去劝架的，结果呢，你做了什么，除了让矛盾深化，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被伤害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可以坐视不理。”程曦抬眼，回呛。
薄言着实被呛到了，一时恼怒，责怪脱口而出，“程曦，你敢说你没有伤害我的家人？”
说完，薄言就后悔了。
果然，程曦瞬间红了眼，眼神里充满委屈，抱歉，还有埋怨，“既然如此，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我。”
阻止？薄言太了解程曦了，如果那一巴掌她不还回来，这辈子心里都会耿耿于怀。就像她那个前男友，还有那个前闺蜜。
只是，当时那巴掌要是落到自己脸上就好了，程曦当时出手太快了…
姐姐那儿，确实会有点麻烦。
“我对你姐姐动手了，我很抱歉，可她不应该触碰我的底线。”程曦怔怔地，带着哭腔说到。
薄言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你只知道你的底线是你的家人，可曾知道我的底线是什么？”
是你，我的底线是你，程曦。
没有任何人可能能跟你相提并论，你知道吗？
可她，就是不知道啊…
☆、第44章 chapter44
被晾在客服中心的薄沁蕊就算是再傻，也该看明白了。
她转向秦思铭，愣愣地开口，“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为着程曦跟薄言的关系，秦思铭当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薄沁蕊解释，倒是旁边的梁眉一把牵住了秦思铭的手，昂着头，大声说道，“薄小姐，我才是他女朋友。”
那样的理直气壮，那样的自信满满，薄沁蕊能不信吗？
所以…程曦一开始就是在戏弄她？因为看出了她对秦思铭的心意，存心戏弄？
新仇旧恨一箩筐，现在还想拐走她弟弟，薄沁蕊冷笑了一声，拔步离开。
薄沁蕊电话响起时，薄言那哭鼻子的女朋友才将将收住。
说来好笑，明明动手的人是她，她倒好，哭得比挨打的人还伤心…果然，女人都是不怎么讲道理的…不过，现在还不是薄言松口气的时候。
要知道，不讲道理的女人，他家里还有一个。
从前，组里组员提起先救母亲还是先救妻子的话题时，薄言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因为，他的母亲不但会游泳，而且技术很好，就算要同时救上他们俩也是小事一桩…所以，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压根就不是问题。
他没有想到的是，没有母亲，还有姐姐。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早知道，他就应该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虚心受教的…
手机响个不停，就算程曦想装作听不到也是不可能的，她只好说，“薄言，你接电话吧，不然你姐姐该更不高兴了。”
这时候倒明白事理了…薄言笑。
“那你先松手。”
“啊？”
程曦傻傻地抬头，这才蓦地意识到自己双手此刻正牢牢地箍在了他腰上…怪了，她刚刚不是分明想推开他么？怎么这回儿，他才说了三两句好听的，就又忍不住了？
好丢人…
程曦赌气似的松了手，转身要走，难为薄言一手掏手机，还能一手紧紧的拉住她。
就跟拉着查尔斯一样。
隔得老远，程曦都能听到电话里薄沁蕊暴跳如雷的声音，还越骂越凶。听着听着，程曦不急着走了，还不自觉地回到薄言身边，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我说，薄言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找什么女孩不好，程曦是什么人？就是一个疯婆子。”
听到这儿，程曦忍不住咬住了嘴唇，抬头，恨恨地瞪着薄言。
薄言笑着按了按程曦脑袋顺毛，“程曦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我比你更清楚。”
这话还能听，程曦忍不住扯了扯薄言衣角。
“薄言，你马上给我回家，不然，我现在给爸妈打电话，你就等着回美国吧。”电话挂断。
薄言无奈地收起电话，说到任性，他姐姐丝毫不熟程曦。
他倒不是怕父母让他回美国，他们可没有薄沁蕊这般意气用事。他担心的是，薄沁蕊对程曦的描述会给父母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程曦低头，沉默不语。
“我得先回去一趟，自己能回家吗？”薄言问。
“我又不是没长脚，当然能自己回家了！”程曦赌气说道，尔后，好半天，又轻声问了一句，“那…你还会回来吗？”
薄言浅笑，弯腰，轻轻地亲过她的嘴角，“傻不傻。”
程曦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面对薄言的糖衣炮弹，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那…你去吧。”
“乖乖在家等我，什么都不要想，如果你没有做错，那就没有错，放心，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等处理好了，我马上就回去找你。”薄言说。
看着薄言离开的背影，程曦更加不争气地哭出了声…
她有种预感，薄言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
薄言之后，程曦陪郁芳回张家，梁眉也一起。
秦思铭留在了商场，调去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虽然大家伙都觉得这么一闹，刘慧应该没胆子报警，但对待小人，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回去的路上，程曦始终一言不发，郁芳摸了摸她的手，一切安慰尽在不言中。
看着郁芳脸色苦涩的笑，程曦这才意识到，也许薄言说的是没错，她只顾着发泄自己心头怨气，却并没有站到郁芳的角度思考问题，也没有尝试着为他着想…
他夹在自己跟家人之间，得有多为难。
程曦想，当时能忍一忍，就好了，也就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如果薄言因此离开，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小曦啊，如果他足够在乎你，一切都不会是问题的，你要相信他。”梁眉说。
“我想相信他，我不相信的，是自己…”程曦淡淡地说。
当晚，程曦没有回程家，三姐妹睡到一张床上。
这一次，郁芳罕见地没有吵着嚷着要喝酒，程曦也安安静静的。夹在中间的梁眉有点不适应，弱弱地建议了一句，“要不，我去拿点酒上来？”
半天，无人反应。
大约过了三分钟，程曦才幽幽地说，“也好。”
郁芳附和道，“酒窖左边最后一个酒柜第四格右手第三瓶，对了，别忘了拿一碟花生米，冰箱里还有几样小菜，一起端上来吧。正好，有点饿了。”
程曦心有戚戚地跟着点头。
梁眉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她就知道，摊上这么一堆姐妹，她就是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