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内谁都不曾开口,徐子煜朝对面的夏清歌扫了一眼,端起茶盏为她盏了一杯茶“喝一口吧,这一路上你都不说一句话。”
夏清歌移开视线,看向徐子煜,随即低头转移到桌子上的茶盏,伸手端起抿了一口,沉默片刻之后,她方才开口道:“那日你和慕容钰在军营内的谈话我听到了。”
徐子煜挑眉,却并未惊讶“哦?听到了多少?”
“全部!”夏清歌直言不讳。
她从前一直好奇为什么慕容钰总是担心她会得了风寒,即便身在军营忙的脱不开身,也会定期派景天回来督促她吃药,身边的景铭、景墨、和她几个丫头久而久之也成了他的眼线。
当时她只是觉得他的行为太过异常,却并未往这个方面想过,可那日她昏睡醒来时,却正巧听到了慕容钰和徐子煜在谈论的话题。
她万万不曾想到,自己身上竟然会中有冰魄血蛊之毒,而且,还是杨氏临死之前血蛊通过杨氏的身体传入她的体内,这么说,她身体内这个恶心的东西已经跟随了她整整十四年之久。
“所以你要明白慕容钰的苦衷,凤凰诀的内功心法对遏制冰魄血蛊有很强的抵抗能力,可是连他都未曾想到,凤凰诀上至顶层时,会有反噬练功者心智的缺陷,我想,若他知道此事当日定然会阻止你继续练下去。”
“我知道,小师叔,你老实告诉我,我还有几年的寿命?”
人世间一切都有轮回因果,医者悬壶救世一生、救人无数,可他这一世唯独一人救不得,那便是他自己,连白鹤仙翁这等仙医,医术早已经到达登峰造极之地,想要从他手上死去的人只怕世间少有,可他却也对自己的身体一概不知。
夏清歌就是如此情况,她虽医术已经十分精湛,可对于自己的身体,她却根本察觉不出什么情况。
“冰魄血蛊最忌冷寒,如若寒气入侵,沉睡的蛊虫就会被寒气催醒,而这个时候也是病者最痛苦之时,若你好生调养身子,在加上慕容钰为你调配的那些方子,活到十八岁应该不成问题。”
十八岁?夏清歌心中苦涩,也就是还有四年可活?
想起慕容钰的行为,徐子煜轻笑一声“连我师兄的万年雪莲他都舍得为你泡茶喝,这世间的名贵药材,还有什么他弄不到手的,也许,在你十八岁之前,他也早已经找到了药引,你不要为此担忧。”
夏清歌点头,面色并未有太多变化,人生无常,老天本就是垂怜她的,让她重活了一世,又从这一世得到了真正的亲情、爱情、友情,她不该在有所抱怨。可是,若真的让她离开这个世界,如今的她只怕早已经没有白雪死亡时那般坦然了。
马车在官道之上突然停下下来,夏清歌和徐子煜互看一眼。
徐子煜朝外询问一声“徐福,怎么回事?”
“主子,前面有一群官差拦路了,看样子是冲着咱们来的。”
“官差?”夏清歌好奇挑开车帘看去,见前面不远处有数十位士兵拦住了去路,为首的男子身着一件灰色铠甲,身材魁梧,昂首坐在马背之上,铜铃大眼紧紧盯着他们的马车。
“是凤云璃的人。”夏清歌放下帘子重新坐回了位置。
“他还是对你不死心!”徐子煜摇了摇头“如此看来,咱们今日这路怕是不好走了。”
夏清歌沉思片刻,在抬头时,眼神无比坚定“你们在马车上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不拦你,不过你要确保自己安全回来,我可是答应了慕容钰要护你周全,若你被凤云璃抓了,我要去救你只怕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夏清歌扬眉“我不用你救我,想必他也不会对我如何。”
说着,夏清歌不再耽搁,挑开车帘跳下了马车,车内的徐子煜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水,轻笑道:“这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后面的景铭、景泓、景墨三人也发现了前面拦截的士兵,在夏清歌跳下马车时,他三人也一同赶了过来。
“小姐,是凤云璃的人。”
“嗯,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前去会一会他们。”
“小姐,还是让属下先去问一问吧!”景墨不放心的开口。
景泓、景铭二人也赞同景墨的说法,夏清歌摇了摇头“不必,他们若真打算对咱们做什么,也不会就派遣这么几个人前来,你们在这里等着便是,若他们真打算动手时,你们在上去不迟。”
景铭沉思片刻,目测了敌我之间的距离,确定是在安全范围之内,他方才点了点头“小姐小心!”
“嗯!”夏清歌应了一声便直奔着前方官兵走去。
奴泰坐在马上看着朝他们走来的蓝衣女子,眉头束起,眼睛微眯,带着审视的眼神紧紧盯着她。
主子从不和他们提及自己的私事,在军中更是军法严明,除了定时会送到军营内军妓供给将士们的寂寞外,从不见主子自己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他们一直以为是因为主子身边跟随着元姬姑娘的原因,虽然主子还未将元姬姑娘纳为妾侍,可元姬姑娘却是主子对待所有女子最为特殊的一位,他们都以为主子对元姬姑娘是有情的,可自从他见到眼前这位女子时,连他这种感情愚钝之人都发现了事情的蹊跷。
那一日,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子时,是她独自一人从鄂州北城大门内走了出来,当时她仅着了一件普通的绿色衣裙,面上被一层白纱遮掩,当时他们并未见到这女子的容貌,可即便如此,她的出现也让他们这帮子硬汉们记忆深刻,他们跟随主子南征北战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望着一个人的眼神时,竟然那么温柔。
那种温柔不是表面的温和,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柔软,当时兰翼还曾低声给他说过,这个女子在主子心中定然有着特殊的位置。
第二次遇到这女子时,是在主子发动最后一次攻打鄂州北城之时,她策马而出,脸上未曾带着面纱,当他瞧见这女子的面容时大为震惊,心里纳闷,为何元姬小姐会出现在敌营的队伍里?
可当他听到有人喊她清歌时,他方才明白,这个女子就是主上经常呼喊的名字。
原来她就是夏清歌,是主子每日痴首那张仕女图的真正主人,原来,主子对元姬小姐那般特殊全是因为眼前这名女子。
“敢问将军为何拦截我们的去路?”夏清歌走到奴泰马前,淡然昂头朝他看去。
后者收回思绪,低下头故作恶狠狠的看了夏清歌一眼,见后者嘴角的笑意未减分毫,这方才冷声道:“我家主上在前面的凉亭内等候小姐,主上知晓小姐今日离城,特此摆下送别宴在此等候多时。”
夏清歌朝不远处把模糊的凉亭看去,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将军可否借给我一匹马?”
奴泰瞪了她一眼,方才朝身后士兵招手“给她备马!”
第十一章 三年后
更新时间:2014…9…4 0:02:57 本章字数:5194
夏清歌骑着奴泰命人牵来的马匹,朝着不远处的凉亭急驰而去。
马蹄渐近,站在凉亭内的玄色身影回转过身来,眺望着平坦的道路之上那一抹在熟悉不过的浅蓝色身影渐渐临近。
“你来了!”在夏清歌到来之后,凤云璃率先开口,无喜无悲,似乎整个情绪都如这空旷的官道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夏清歌翻身下马走到凉亭内,昂起头看着他道:“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今日离开吧!”
凤云璃轻笑一声,笑容却浅的只算的上轻微的扯动嘴角,转身走到石桌前坐下“坐下吧,既然要走,送行酒总是要斟饮一杯的。”
夏清歌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慢慢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凤云璃见此嘴角笑意加深“既然你来了,看来你还是把我当作朋友看待。”
“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凤云璃嗤笑一声“朋友?在歌儿你的心里究竟有多少人是你的朋友,你的奴婢?侍卫?包括京城里那些闺阁小姐?慕容钰算不算?”
“你半路拦截我的去路就是为了说这些讥讽的话给我听?”
“呵呵,如今除了这些话,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凤云璃端起两只琉璃杯为各自斟了一杯“记得在你府上时,我们曾把酒畅饮,无所不谈,你当时还曾说过,景色虽美却唯独缺了好酒,如今,我将好酒端来了,你尝一尝吧!”
夏清歌沉默不语,伸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轻轻嗅了一下后正待喝下,凤云璃却冷笑一声“是怀疑我在酒里下毒么?放心吧,你医术精湛,我若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法,既是瞧不起你的能耐更是小看了我自己。”
“你多心了,这么醇香浓郁的古井贡酒,我岂有不喝的道理。”话落,她昂头利落喝下。
“果真是好酒!”一杯白酒下肚,夏清歌脸颊略显潮红,含笑赞赏。
凤云璃明白了她刚才的动作只不过是在闻酒的味道,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怀疑他,心里竟然可笑的像是毛躁少年一般,悬浮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只因她还是相信他的。
“既然你喜欢,就再喝一杯吧!”他再次端起酒杯为二人斟酒,自己也连喝几杯,二人谁都未曾将心中想法说出,只是闷头喝酒。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夏清歌略带熏醉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轻声道:“凤云璃,我喝下了你的送行酒,我是想要告诉你,战场之下,我并不希望我们是敌人,如果有一丝可能,我都会极力挽回。”
他并未应声,端着酒盏的手却微微轻颤,一双暗沉的瞬子渐渐有了一丝光彩“这次前往药王谷要多久的时间。”
夏清歌摇了摇头“不知道,快则一年,多则。。。。。。”夏清歌苦笑一声,前往药王谷疗伤究竟是如何情况她根本不知道,再加上她身上的冰魄血蛊之毒,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能和白老头一起尝试研制解药出来,这将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吧。
“究竟最长什么时候出来我都不确定。”
凤云璃抬起头紧紧的盯着她看,试图将面前醉眼惺忪、媚态悠然的女子深深记在心底“那就让我在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如若几年后再见,只怕你就变成大姑娘了。”
夏清歌拍了拍自己因喝酒而发烫的面颊,呵呵笑了起来“是啊,再见时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了,到时候你别认不出我来。”
“不会!”凤云璃极其肯定的摇头否定,夏清歌醉眼之内闪过一抹清亮,嘴角挽起,伸手端起面前酒杯“来,为了将来再次相会,干了!”
凤云璃端起酒杯与她的碰撞在一起,琉璃酒盏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喝完最后一杯酒,夏清歌不甚酒力彻底醉了过去,看着面前趴在石桌上的女子,凤云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明明她就在眼前,却像是永远抓不住的流沙,随时都会随风扬起,本来满心的不甘,满腹的疑问,可在见到她时,却又没有一句成型的话说出来。
也许,他注定因她而伤吧!
苦涩一笑,站起身走到夏清歌的身边,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在到她红润的脸颊,犹如对待至宝一般,轻盈小心。
夏清歌动力一下身子,凤云璃停在她脸上的手停顿片刻,而后像是触电一般急忙收回了手。
情绪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是很想要得到眼前的女子,这无关乎权力地位,更已经无关乎他和慕容钰之间的仇恨,他只是很单纯的想要她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仅此而已。
而如今,他心知还不是时候,有太多的责任和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放任她离开。
心绪渐渐收拢,凤云璃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奴泰!”
不远处守候的奴泰立刻策马赶来“主子有何吩咐?”
“你前去通知徐子煜,让他尽快来此接清歌离去。”
“主子,您为什么不直接将清歌小姐留下?”奴泰不解的询问,刚才他站在远处观察着主子和夏清歌之间的神色,主子的脸上虽然带着一抹阴郁,却难得的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只怕连主子自己都不知道,在面对夏清歌时,他的眼睛深处不再是清冷决绝,而是一种发自肺腑,难以掩盖的温柔气息。
“按我说的去做!”凤云璃并不想多做解释,留下一句话之后转身离去。
站在一旁的奴泰一脸不解郁闷之色“明明是喜欢这个妞,干嘛不直接抢了来?磨磨唧唧的,可真不想您干的事情!”唠叨一句,抬眼看向凤云璃早已离去的方向,只能吩咐了侍卫前去通知徐子煜。
马车上
当徐子煜将夏清歌拦抱到马车上之后,原本醉酒酣睡的女子瞬间睁开了瞬子,利索的从榻上坐起。
“不装了?”徐子煜撇了她一眼,淡淡抛下这三个字后,便又自顾自的低头看书。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醉的?”夏清歌挑眉,与徐子煜越发熟悉越是觉得这家伙深不可测,看上去病弱嘘嘘的,可真若与她动起手来,只怕落败的肯定是她。
这样的人给了她危险的信号,还好他是友非敌,若真是她的仇人,那才是遇到了大麻烦。
你呼吸均匀,抱你的时候你为了舒服一点,还故意装作翻身将脸摆好,这样的醉酒可真是比醒着都清楚。”
夏清歌干笑两声“我是装醉,不过这一次很值得,最起码让我知道凤云璃并未变得冷血无情之人。”若真如她想的那般,今后,若凤云璃和慕容钰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才能有办法将他两人的仇恨化解。
徐子煜嗤笑“君子?如今你这句话为时过早了一些。”
“你这话是何意?我醉酒就是想要知道,他会不会趁此将我带我,如果他真的有这个打算,如今的我就不会待在马车上了。”
打心眼里夏清歌并不希望凤云璃变得越来越冷漠生疏,她更愿意相信他是被迫无奈,而内心深处却仍旧是那位温和谦逊的如玉公子。
“他是尊重你,只因他对你了如指掌,知晓你如今急需回药王谷医治,再加上他如今仍属于内忧外患,自然不会将你怎样,若等他统一天下,王者位尊之时,他想要得到你的心态就更加坚定,这才是一个男人拿回胜利品的态度,清歌不要怪我不提醒你,你对待朋友总是抱着美好的幻想,这样的你早晚会吃大亏。”
夏清歌久久沉默,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马车继续行驶,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转过头来看向徐子煜“你说的不错,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就不会坚信我的美好幻想,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那么,那一日也将是我和他友谊彻底决裂之时,可只要没有到达那一日,我仍旧抱着我的幻想,即便我将为此复出惨痛的代价,我也决不后悔今日的选择”
“希望你是对的!”
秦武帝二十三年四月,帝崩于福宁殿,未遗制皇子继皇帝位,太后为太皇太后,德妃为德太贵妃,丧服以日易月,山陵制度务从俭约。谥曰神文圣武明孝皇帝,庙号仁宗。十月甲午,葬永昭陵。
同月,太后懿旨,册立七殿下为代太子之位,暂掌朝政,次月,平南王世子慕容钰进京,封为户政大将军,掌管军部事宜,同步,册封原翰林院士徐峥为右相,常伴太子左右。
新一轮的政局正式拉开帷幕,这一世的风流人物也将大量涌出,原本只爱红妆遛马,斗鸡蛐蛐的世家子弟们也开始了新的变局。
同年末,凤云璃终于拿下整个鄂州城,并顺利进发,次年五月攻下郑阳。六月,凤云璃与赤犹长公主阿史娜完婚,赤犹王出兵二十万做为陪嫁跟随阿史娜一同前往。八月,李昭节节败退后被召入京。
九月,慕容策带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