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京城风化奢靡依旧,京城最为热闹繁华的杨秀街、王府街上依旧是华灯初上,人声鼎沸,可似乎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同的味道。
京城世家大族这半年之内竟然都节节低调了起来,往日那些身穿上好绫罗绸缎,腰佩美玉,姿态高傲的世家子弟们如今也鲜少在街市上惹是生非,招摇过市,可如此轻微的变化也并未对整个繁华锦簇的京城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虽然街道之上变得没有以前“热闹”,可世家大族这些败家子们又怎么舍得独享寂寞,整日关在府中无趣呢?那些望春楼、万香阁内的头名花魁姑娘日日被软轿悄悄抬入某某府宅,听闻传言道,那些府宅内,每日都传来艳曲歌舞,十分热闹。
即便秦武朝乃是整个龙溪大陆的权威大老,可也不能掩饰,这座古老的国都已渐渐传出腐朽奢靡之气,天限异象,群王逐鹿,天下纷乱、民不聊生。
凤家叛乱,梁家灭门,翁家衰败,如今的天朝日日上演着不同的戏码,而新一轮的洗牌也即将开始!
这注定是一场输血和流亡的过程,也注定是涔涔白骨驻足的城墙,所有历史舞台上的政权都是用个人利益来堆积权势的积木塔,那些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们都想站在塔尖之上俯视苍穹,野心、私欲、屠杀和流血,就是这些人行走在路上的过程,走上顶峰的人究竟是谁?那就拭目以待吧!
德妃面露郁色,但白皙的面容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思绪,一双瞬子内平淡无波“逸儿,听母妃的话,这些日子好生待在你的寝宫内,最好装病什么都不知的样子,母妃虽然想要你出人头地,可前提必须是你平安无事才行,如今朝堂风云变幻,咱们母子虽要依靠杨家却也要防着杨家,我们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慕容逸喉咙一紧,仿佛出现短暂的闭息,胸口有一股烧疼的感觉,压抑的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的挣扎之后,慕容逸双目渐渐有了神色,淡淡涟绮迅速扩大,逐渐成了血红之色“母妃这些年一直行事低调,讨好祖母,礼带各宫嫔妃,连父皇都说你是这皇宫内最为贤良淑德之人,所以在母妃升为贵妃时,父皇才赐以”德“字,并列四大贵妃之首,可儿子却知道,母妃这些年演戏演的很累,面对宫内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你为了保护我牺牲的太多,这次又为了我牺牲了四妹妹,您知道吗母妃,儿子有时候真痛恨自己的身份,痛恨这万恶丑陋的地方,可那又如何呢?为了所为的使命,家族的融入,我要一直忍着,并且为了母妃,儿子更要争气,样样都要做的出挑,可如今呢?到头来我还要装病来隐藏自己,母妃,您告诉我,咱们究竟还要忍耐多久?”
德妃眼眶渐渐泛红“母妃深知你父皇自小偏心老五,即便老五不再京城,他也绝对会想尽办法的压制与你,可如今,逸儿,你要相信母妃,咱们忍耐的时日不会再久了,看着吧,那些我们被夺走的,侮辱我们的人,这笔帐我们迟早是要报的,而四丫头……。”
说起慕容蝶衣,德妃痛苦的闭上眼睛,挣扎伤痛过后,她又缓缓睁开,原本悲痛的瞬子渐渐暗沉阴霾“我对不住她,即便到了地下,我也是欠她的,不过我决不后悔。”
慕容逸凄惨一笑“是啊,母妃在四妹妹出生之日开始就已经将她当作了一颗棋子,如今对您而言这颗棋子只是无用罢了。”
“逸儿?”德妃没想到慕容逸竟然会这般埋怨的口气跟她说话,从前那个事事都依着自己的儿子,如今,从他的眼神内再也看不到从前那种感觉了。
心里猛地一揪,她本能的伸手就想要拉住慕容逸的手,却被后者躲开。
“母妃,您聪慧无双,只要是您设好的局,对方很少有能逃出生天的,就好比凤家、翁家,这些阻挡咱们之人,如今他们的下场哪一个和您没有关系?我是您的儿子,所以从小我就发誓,您说什么我都会听,但是……。直到四丫头去了之后,儿子没有一日能睡的安稳过,每日在午夜梦回时,四丫头就会满身是血的来找我,她说,哥哥,我好冷,我好疼,赶快来救我好不好……。”说道这里慕容逸有些哽咽,喉咙一阵烧疼,他顿了片刻,看到德妃眼角的泪水如斗大的珍珠缓缓落下,他锥心般的疼,却让自己强自忍耐,一字一句的道:“所以,从那日起,儿子在白马寺的思过崖上站了整整一日,也是从那一日起,我发誓,从此之后我的路不再由您指明方向,而是由我自己紧紧的握紧它!”
第四十四章 生死攸关
更新时间:2014…8…20 0:51:33 本章字数:4730
深夜
一抹如鬼魅般的身影飘然落入一座巍峨的大殿之内,身手轻盈,动作敏捷。
“你来了!”沙哑的声音传出,在偌大的宫殿内显得十分空旷。
黑影站在床前,一身黑色夜行衣将样貌遮掩,唯一露在外面的瞬眸清明如皓月“你老了!”
黑影冷声开口,同时伸手将脸上的黑色丝锦缓缓扯下。
“是老了。”秦武帝睁开眼睛侧脸看向她,原本如墨般黑亮的秀发此时已经白了大半。
看着眼前一张秀丽倾姿的容颜,秦武帝干裂的嘴唇轻轻颤动一下,声音沙哑干涩,犹如即将枯萎的干叶,一不小心,便化为尘土。
听他语气平和,夏清歌微微挑眉,走至他的面前,坐在他的榻前低头问道:“你今日找我来是要我帮你?”
秦武帝眉毛一束,似乎难以接受夏清歌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模样,可锐利刚显便无声无息的灭了下去。
“如果换做从前,你是要挨板子的。”
他沉声威胁,夏清歌只是极其淡然的笑了笑“如果是从前我根本不会如此说话。”
秦武帝一双深沉的瞬眸渐渐凝聚其一簇火光,渐渐放大,可最后却忍不住轻笑出声“朕多久没听到过真话了?你这丫头胆子够大,难道你以为朕如今不能动弹就真的对你无计可施了?”
夏清歌摇了摇头,一头饥饿的狼最可怕也是最残忍的,她岂会不知?秦武帝在政二十几年,岂会就这般容易被人打垮了?
“皇上您乃是九五之尊,想要处之我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怀疑您的能力,只不过,既然您费尽心机的让人请我来见您,就自然有我利用的价值,不是吗?”
夏清歌静静直视着他,面色淡然,眼似汪洋,殿内只有床前的一株烛火摇曳,一大片的黑暗包围这里的一切,仿佛一张无形中的大掌操控着一切。
门外异常安静,冬日的夜色似乎就像是死亡的临近,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就连门口那一众士兵也忍耐不了这天寒地冻的气候,围坐在回廊下,生了一对火,裹着厚重的棉衣低声私语。
“你说的不错。”秦武帝声音沙哑的道,他缓缓坐起来,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连连咳嗽起来“去…。咳咳…。去帮朕倒一杯水来。”
夏清歌看了他一眼,现在的他已经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她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位头发须白,满面憔悴的男人和从前那高大体健,身姿挺秀尊贵的九五之尊联系在一起。
默默起身,走至一旁的桌子前为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秦武帝端过水杯缓缓喝了下去,干裂的嘴唇终于在一盏凉茶下肚之后显得有了光泽“如今的形式你也看到了。”
夏清歌微微一顿,盯着秦武帝的眼睛,暗自思考,如今的形式她自然清楚,皇上身体日渐衰竭,虽然他手中还掌握御林军的虎符令牌,但自跟随凤家前御林军首领张强被斩杀之后,如今的御林军头目是出自杨家幕僚魏常青。
而锦衣卫这边一向听命与李昭,不过李昭如今仍旧是按兵不动,看样子也打的是冷眼旁观的心思,如此算下来,京城可让他调配的军队除了他私下那些暗卫之外,怕很难在有其他后援,如此情况,秦武帝早已经是被架空了的衣架子,只是个摆设罢了,也许如今的青华宫等的就是一个消息,只要秦武帝驾崩,太后扶持慕容逸登基,如此以来,这天下真正的掌权者就只有青华宫那位了。
而慕容逸即将走向秦武帝的老路,成为一颗被操控的棋子。
“你相不相信,只要朕一死,你们修国公府就会在顷刻间砰然倒塌!”
“说来听听。”夏清歌微微挑眉,嘴角挽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她很少露出这般模样,只有她胜券在握时,才会如此毫无比为,而此时的她让秦武帝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见夏清歌面色平静,神态悠然的静静等着他开口,秦武帝身体靠在身后的金黄色福寿抱枕上,这才道“朕虽然这些年一心想要铲除几大世家和外族王氏,可不知朕一人有这个想法。最想铲除你们这些世家的人另有其人。”
夏清歌静默,暗暗思索秦武帝话里的深意,他指的自然是青华宫那位,这二十多年来,秦武朝泱泱大国名面上一直是眼前这个男人掌管无尚权利,掌控每个人的生死,可这天朝大国背后不被人知晓的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不是秦武帝,而是青华宫的杨太后。
她做主东宫数十年,二十年前京城暴动她未曾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扶持了这位名义上的儿子,实则不过是养子登基,朝堂之上知晓此事的大臣极其家族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鲜血染红了京都晚霞,渲染了一代冤情。
内阁大学士秦阁老府、礼部尚书贞竺子、太子太保汪藏、左都御史范仲贤,那些曾经朝堂之上的肱骨大臣一夜之间满门屠杀,夏清歌这段时间调出了当年的一些记录,经过详细追查得知,这些人曾经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皆是一心扶持瑾王殿下的有力忠臣,也因为如此,他们惨死才和当年的夺嫡大战脱不了关系,更合青华宫那个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您不要忘了,青华宫那位可是杨家的女儿,即便她今后打算铲除削弱各家族势力,也不会将我们赶尽杀绝,最起码荣国公府这边,她绝对不会将他们逼上绝路。”
秦武帝深沉的瞬子渐渐有了波澜,微微起伏,带着莫大的朝凤“杨家的女儿?呵呵,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夏清歌眉毛微皱,深深看向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一些信息。
秦武帝长呼了一口气,有些粗喘的咳嗽起来,夏清歌没有主动开口去问,她相信,在今日,也许她该知道或者不该知道的事情都将揭开谜团。
“咳咳……。”
一阵长时间的咳嗽和沉寂将偌大的殿内显得更加空旷沉寂,带着黑夜独有的压抑沉闷,直袭着胸口,打的生疼。
不知为何,接下来的事情夏清歌并不怎么想要听了,记得刚遇见慕容钰时,他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对于一些事情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不然将来的灾难是你想要阻止都难以在控制的,而如今,她的心砰然跳动的迅速起来,仿佛一个即将蹦达的城楼,就在顷刻之间,一切即将淹没在漫天灰尘迷雾当中。
“知道朕为何一直想要铲除慕容钰吗?”秦武帝阴冷一笑,夏清歌瞬子渐渐沉了下来,在黑暗里越发冷漠。
秦武帝看着夏清歌自古自的说道:“因为朕这二十年的皇帝不过是蹭来的,朕很早就知道,等慕容钰长大之后,整个秦武朝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而朕和朕后宫内的嫔妃、皇子不过是一场稍纵即逝的泡沫,将随着这场鲜血洗礼的政变淹没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可能连史官都将改写这段历史。
夏清歌吸了一口冷气,一双清冷的瞬子渐渐升起了迷雾一般的神色,似乎即将明白,却觉得自己又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你可是说的四大神兽之说?“夏清歌轻轻开口,带着询问和好奇。
秦武帝苦笑一声,那个一向坐于高位,冷漠疏离如天际神帝一般尊为的男人,如今却变得这般脆弱,仿佛一位倔强挣扎在泥泞中的半死之人,带着一抹无奈和疯狂的反抗。
”这件事情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那一晚上,秦武帝给夏清歌将起一件十分久远的事情,关乎的人物似乎早已经被历史的洪流风尘,如今再次被提起像是听到了一个遥远的故事,可这个故事经历了百年的风雨,渐渐发酵膨胀,波及成为两个族人,甚至浩动天下的一场劫难。
夏清歌听完之后,心里犹如千斤巨石狠狠压下,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些事情,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将来的路该如何行走。
秦武帝脸上露出疲态,却依旧强自睁着眼睛”如今你也了解了事情的真想,朕希望你能代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不然,这天下真的将会成为这两个人决战的牺牲品,你可能觉得朕从前所做的事情很辣无情,不念手足,残害忠良,可在这条通廊胜利高台的道路,死亡和流血是避免不了的。孩子,看着吧,在不久的将来,你会亲眼目睹血染城池,民不聊生,毁天灭地的灾难来临,到那时,你真的是需要静静的看着了。“
”你的要求?“夏清歌觉得自己的嗓子一片干涩,她神情渐渐带着肃穆,却更多的是不屑,她不屑于苍生死活,不屑于天下打乱,民不聊生,可她终究有在乎的人,而他们也在其中。
”朕希望你能嫁给朕的五殿下慕容策。“
夏清歌瞳孔猛地放大,仿佛听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皇上难道是病糊涂了么?您这个要求只怕我不能答应。“她在秦武帝开口之前已经在脑子里盘旋很久,猜测秦武帝究竟会说出什么样的事情,可她万万不曾想到,他竟然让自己嫁给慕容策?
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朕知道你很惊讶,可这件事情在朕的心里已经想过许久,策儿的母妃去的早,他是让朕唯一牵挂不下的孩子,其实朕早就有册立他为太子的念头,只不过都被他一次次拒绝了,朕当时碍于太后和杨家、凤家的权势,也只能先将此事搁浅,打算等这几个世家全部土崩瓦解之后,在宣布册立储君之事,可笑的是,朕努力当了二十多年的好皇帝,勤政爱民,操劳国事,可到头来,还是敌不过青华宫那妖妇的手段。“
”于是你提前将五殿下调离京城,为的就是不让他遭到迫害?“夏清歌静静听着,如今的秦武帝老态尽显,没有了奢华的龙袍加深,没有了纯金龙冠,眼前的他只是一位病弱将致的老人,他忧心思虑的是他最为疼爱的儿子。
传言果然不虚,秦武帝虽后宫嫔妃无数,可他一生最为珍爱的仍旧是他的结发之妻,早已仙逝的童佳贵妃。
她曾经听闻慕容钰提起过,二十年前,皇上深爱上一位女子,传言那女子明如皓月,倾姿绝色,传言她是一位浣纱女,从小在东城碧湖边上长大,又传言,当年的皇上一次外出时偶遇了那位女子。
那是一个春雨过后的早晨,碧湖上的荷花开的正自娇艳,晶莹的露珠在荷叶上轻轻摇摆,闪着晶亮的光泽,如点点珍珠布满了湖面,此时,一艘小木船缓缓的由湖心驶来,远远看去,穿上站立着一位身穿桃色罗纱长裙的女子,微风起伏,湖水碧蓝,映衬的女子仿佛由蓬莱仙岛内出来的仙子。
当时的皇上骑在一批棕色骏马之上,看到眼前的画面,虽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他在看到湖水中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后,心口忍不住的跳动了一下,这不是一见钟情的美好开始,也不是唯美浪漫的郎情妾意,那似乎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命运的勒绊,跨越时空、身份和一切阻碍的呐喊。
那一日,他高坐在马上,抬手遮挡着阳光,停下奔驰的快马,抬瞬朝着湖心中央看去。
从此,命运仿佛一张织锦密集的大网,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