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给他写几天信。
信送出去,阮沁阳晚上入睡时还一直想,这般会不会太过分。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什么,当夜她就做了一个颇为缠绵的梦,唇色交缠,阮晋崤含着她的唇若即若离,微糙的指腹流连地摩擦她颈部。
他的手指像是通了电,酥麻麻的。
甜蜜,温柔,粘腻。
醒来阮沁阳在被子里乱蹬了一会,她才十六岁的人,这做得都是什么梦,活脱脱像是个什么什么不满的大色女。
不过这种羞涩的情绪在触到枕边的纸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纸上就一个字,铁画银钩。
——想。
不用思考就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她在想阮晋崤会想什么拟声词来应付她,人家阮晋崤却身体力行,大半夜从京城到了镇江,啃肿了她的嘴巴。
阮沁阳照着镜子,心疼阮晋崤连夜赶路,现在可能正强撑着精神上早朝,可忍不住的心情明媚,看着阴天都觉得乌云是白的,中间落了个金灿灿的大太阳。
第98章
造石像立碑供奉, 这些话阮沁阳就只是听听,谁提起她都认真的拒绝阻止了。
她又不是真菩萨, 虽然有做好事的那颗心, 但想到自己被雕成石像,日日有人跪她拜她, 光是想想她都坐立难安, 承受不起。
“姑娘真要去锦州?”
青葵满脸的不赞成,还有半个月不到姑娘就要嫁给太子爷了, 这时候出门太不合适。
可是劝, 青葵也不知如何劝说。
说起来都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她家小姐做“循环”生意, 期初是为了阮晋崤,后面觉得百姓太苦, 就费了十足的力。
几座城池, 因为战争都废了, 她家小姐又是赈灾,又是找擅耕种的农人,去帮助难民耕织。
能做的她家姑娘都做了,听说在城中,有些难民看到有“阳”这字印章的商铺,都会磕头感恩。加上之前她家小姐被冤枉,其他几城受过阮沁阳恩惠的百姓,打算合力在锦州为她家小姐, 打算建一座纯银的人像。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说姑娘你喜欢金银珠宝, 人像说是纯银打造, 再用金子渡身,连眼睛都要用珠宝镶嵌。”
“七八丈高的人像,那得用多大的珠宝?”
海棠问完就被青葵瞪了眼,现在哪里是在乎这些小事的时候,主要是这雕像不能建。
“阿莎……”阮沁阳看着信函默念,这些人不止给她建雕像,还给她取了带有美好寓意的代称,打算撰写故事世代流传下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大大方方的办好事,不来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现在压抑了太久,感觉百姓的情绪都到了高峰,非要做出些事才能发泄出来。
但这雕像她怎么都不可能要。
“别说用纯银打造,为了防偷儿挖银,每日要费多少人力巡逻,再者我做的事跟朝廷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大明国君又不昏庸,战争过后,朝廷的赈灾及时,派了官员管理治安,她那些商铺才能顺利发展。
说起来她这算是趁势发了财,说这些财没落到她手上,但铺子田地都在那里,她就能源源不断有进账。
所以说什么雕像她根本承受不起,这弄出来,指不定谏官要怎么说她,怎么说阮晋崤。
“可姑娘也不该亲自过去啊!”
“这些日子你们也听了慈幼院,还有那些难民重整旗鼓好好过日子的事,每日听着,雕像是一回事,我还想去看看我的影响力到底多大,做了多大的好事。”
这几天来感谢她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在侯府磕了头就走了。
每日这样,她不受触动是不可能的。再者既然都要嫁了,一个人出去散散心,就当是婚前旅行。
“姑娘打算怎么跟太子说?”青葵担心这个,马上成亲往外跑,也不知大爷会怎么想。
“照实说呗。”阮沁阳完全不怕阮晋崤会不赞成她的决定,“之前他便说要带我到处游玩,可去了京城,他忙的没几天有空,等到以后更是难以出京,指望他我还不如自己带着你们走走。”
海棠眼神发亮,她的想法简单的的多,跟着姑娘逍遥自在,她就最高兴知足。
“那侯爷那儿呢?若是侯爷不放行,姑娘打算怎么办?”
“那就说到他放行。”阮沁阳眨了眨眼。
她这个人哪有做什么没成功过,撒娇一次不成的事情,大不了多撒娇几次。
“这时间满打满算,你从锦州回来的第二天就是婚期,这还是算快的,要是你在路上耽搁了怎么办?”阮侯爷没听话女儿的话,就拒绝道,“再者外头不安全,雕像的事爹爹会想办法,沁儿你别管了,乖乖在家待嫁。”
阮沁阳蹙眉,白嫩嫩的脸上写着不赞同:“爹你忘了你怎么与我说的,忘了你跟我说当太子妃会多难,我要如何打起精神。”
“这有什么相干?”
“田家打算谋反那阵,因为怕在将军府不安全,我就带着砚哥儿住在了宫内,这合情合理吗?不过是我怕危险,不想应对麻烦,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捷径,仔细想想当时处在暴风中心的人家有多少,人家不都是住在自己家中。”
偏偏她就进了宫里。
阮侯爷打量女儿的神情,心想她当时不是心仪阮晋崤,拒绝不了他,才往宫里跑的。
女儿的心思跟海底针似的。
“沁儿你这话的意思是非要出去一趟,要不然就没当太子妃的胆量?”
阮沁阳点头:“我总觉着遇到什么危险都可以躲在大哥的身后,我怕我以后不能跟他并肩而行,所以这趟我得出去。再者爹爹你当我出去游玩就行了,如今哪有那么多危险。”
阮沁阳抬起头,见自家爹爹脸色发黑,怔了下:“爹爹觉得沁儿说的不对。”
阮侯爷摇头又点头:“只是躲在太子爷的身后?”那他这个当爹的呢?
这是吃醋了?
“当然也有爹爹护着我。我是想这事既然是因我而起,而大家的心意又是冲着我,就该我出面解决,反正还有时间,爹爹你放心我在正事上没那么娇气。”
阮沁阳撒娇卖乖,从书房出来,阮侯爷就下令准备行装。
砚哥儿知晓了闹着跟阮沁阳一起去,说要在路上照顾她,可是却被阮沁阳嫌弃体弱,怕他拖慢行程,给抛到了侯府。
阮沁阳给阮晋崤的信里特意交代,别让他想着跟她一同去,好好准备喜服送到侯府,等着她回府穿戴。
不过没想到阮晋崤这一等,就等到了月底,等到了阮沁阳彻底失了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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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京城的事务拖累不能陪沁阳出行,阮晋崤的脸冷一天赛过一天。
朝堂之上人人屏息凝神,喘气都不敢喘大了。有位侍郎患了风寒,上奏时话说的太急,话毕忍不住猛吸了口气。
动静太大,阮晋崤扫了他一眼,就因为这一眼,那侍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以前就觉得面冷,现在想来以前那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这几日太子爷就跟地下的阎罗王似的,那神态模样,能吓死人。”
“太子爷上过战场,经过风浪,气势慑人也是理所应当。”
几位官员闲着无事议论纷纷,其中一位道:“不过未来储君气势傲人,也是我们大明的福气。”
“我看未必,难不成你们不知道,他这面色如同阎王,是因为未来太子妃出行。”
阮晋崤是因为朝中事脸色难看,生人勿进,他们自然觉得无事,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不管他平日里把事做的多好,在他们看来还是落了下乘。
“可……未来太子妃娇美如花,我们都是一脸褶子的老头,这两相对比,指望太子爷朝我们露出好脸,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
这句调侃,把严肃的气氛冲淡了不好,众人转头见说话的是延平郡王,满肚子的气也不敢朝他发出来。
不过有些无所事事的谏官,却把事情记住到了心里,打算早朝时说道说道。
只是隔天早朝,阮晋崤的位置空空如也,人直接没来上朝。
这还是阮晋崤当上太子后的头一次,有日阮晋崤面白如纸,嘴角干裂,明显是身体有疾,依然背脊笔直,站在朝堂之上。
“太子爷可是病了?”
朝堂一阵喧闹,明帝冷眼看着,平日阮晋崤在朝上,一个个跟鹌鹑一样,瞟都不敢多瞟他儿子,但现在人不在了,看样子他们又想念的紧。
“太子去了连夜去了锦州。”
明帝这话不吝于往水里砸了巨石,一时水花四溅,朝堂变得更为嘈杂。
消息灵通的解释,才知道昨日晚上未来太子妃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太子爷不管不顾,直接就打马去了锦州。
“太子殿下怎能这般行事?安平县主平安重要,但京城同样需要他坐镇,他这般抛下所有走了,微臣说句不敬的话,微臣认为太子殿下不配为未来储君。”
“臣附议。”
“听闻太子殿下为了能出京城,昨夜还去了皇贵妃寝宫吵闹陛下,微臣觉得太子殿下品性有瑕。”
闻言,明帝皱了皱眉,这些大臣消息倒是灵通,宫中的事也知晓的清清楚楚。
“人已经走了,众卿家这是想让朕派人再把他抓回来?”
“臣以为可行……”说话的大臣,斟酌地道,“为君需舍小家为大家,太子殿下与安平县主青梅竹马,这情分太深,这次太子殿下轻易的舍弃大事,而去寻找安平县主,若是往后还有这般抉择,他是否还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安平县主,臣觉得太子殿下太莽撞了。”
就算去也该是再等几日,而不是一得到消息就不管不顾出京,若他日他成了皇帝,难不成就舍了他们满朝的人,去寻他的未来妻子。
明帝揉了揉头,他儿哪儿都好,但这缺点却太明显。
阮沁阳也哪儿都好,但就是太好了,让他儿那么在乎。当初他还以为他儿接受不了妹妹变妻子,没想到阮晋崤接受了,还接受的那么好。
简直到了阮沁阳没了,他也不活了的地步。
明帝回想到昨晚他封闭宫门不许阮晋崤出宫,阮晋崤找他时,那双宛若阴戾野兽的红眸,那样子跟疯了没什么差别。
“等到人回来再说,安平是朕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太子该亲自去寻。”
明帝摆了摆手,不愿再说这事,但下了朝众臣依然议论纷纷,阮晋崤的行为太失妥当。
“我听过不少两人的事迹,未来太子妃就像是太子爷的命,你们说若是未来太子妃真没了,太子爷会怎般?”
这话说出来,静了一圈的人。
前几朝帝王出家、殉情的都有。
但阮晋崤的阎王性子,为了一个女人,大约不至于吧?
第99章
阮沁阳轻车简从, 一路顺顺利利到了锦州。
因为路途安稳,马车驿站休息时, 她都会抽些时间, 挑选了当地土特产,送回镇江侯府和阮晋崤那儿。
半游玩的心态, 阮晋崤每次收到她的书信和礼, 脑海里就能浮现她笑的灿烂的脸,想着她见到新奇事物, 遇到新鲜事都不是第一时间与他说, 恨不得抛下俗事, 陪她一同出游。
当然,阮沁阳失去音讯后, 阮晋崤最后悔的就是没在产生陪她想法时, 第一时间就从京城赶到她身边, 让她一人去了锦州。
阮沁阳沿途有当地军队护送,身边又有阮晋崤留给她的亲卫,劫道的看到都躲得远远的,路上没出事,到了锦州城内反而出了问题。
阮沁阳到锦州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大街小巷都是闻声而来的百姓,有部分是从各地赶来受过阮沁阳恩惠的百姓,当然也有小部分纯粹看热闹的。
人流太多, 锦州迎接阮沁阳的官员根本不敢让她下车, 两道有官兵维持秩序, 就这样马车还是走走停停。
乱子就是这时候出来的。
一群人哭倒在阮沁阳的马车前:“我们全家老小都感谢县主,若不是县主赈灾救命,我的小儿子没生下来多久就要被人抢走拿去煮了,我们一家也会饿死没命,我们的命都是县主给的啊……”
有了第一家,就像是一个指令一样,许多人纷纷跪下,夸阮沁阳的菩萨心肠。
“我爹当初就吊着一口气了,要不是‘阳’记药铺免费施药,我爹早就没了……”
“还有我家全家命也是县主给的,若不是县主建了房屋让我们住,我们早就冻死在荒野……”
……
外头的每一句话都恳切真诚,伴随着哭声,整条街哭嚎一片,马车动弹不得。
阮沁阳在车内与海棠她们大眼瞪小眼,现在要是下车,情况势必会跟乱,但要是不下车,阮沁阳又觉得心有不安。
同样都是拦车哭嚎,之前的姑娘她不止没下车,还冷嘲热讽了一番,可这会是好意,她口齿感觉都没平日那么灵活。
阮晋崤对她煽情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不适应太煽情的场面,现在更是肯定了,她完全应付不了一涌而来的真情实感。
车内的海棠眼眶红了一圈,见自家姑娘看过来,抽了出鼻子:“姑娘,你真的太好了。”
“我的好你还需要听了别人说才晓得?”
“姑娘啊……”
阮沁阳本来只是一句调侃的玩笑话,谁知道触动了海棠哪条神经,教她抹着眼泪,呜呜呜的哭出了声。
“迟早要把你这个蠢丫头嫁出去。”
阮沁阳本来还想带海棠进宫的,现在要好好考虑一下了,这么个傻丫头,进宫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活吞了。
官员在外安抚百姓的情绪,不过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听都听不真切。阮沁阳手搭在车帘上,想了想只掀开一个小角。
“增多人手保护情绪激动的百姓,让他们别急别挤,免得好事变坏事,我等到明日会与他们说话。”
她下去也不一定能安抚的了他们,这里也没话筒,她那点细声音,还是省省好了。
下头人把阮沁阳的话传递了下去,嘈杂的哭声小了不少,侍卫安抚着跪倒的众人起来,阮沁阳刚松一口气,利刃破风的声音骤起,旋即尖叫吼闹环绕,阮沁阳反应过来这一系列的变化,外面已经传来了“有刺客,保护县主!”
“保护县主,不能让歹人害了她!”
跪着的百姓纷纷上前,拥护在马车前面,打算用血肉之躯挡住飞箭。
箭没伤到马车,但箭全扎在了百姓的身上,阮沁阳频繁听到哭嚎与尖叫,喉咙发干。
这圈套太毒,她不知道这外面挡箭雨的百姓是真心,还是想杀她人安排的攻心计,但这招反正攻了她的心。
让她脑乱头胀,坐立难安。
“姑娘别怕,这锦州都是太子爷安排的人,这乱马上就平静了。”
“保护百姓。”
阮沁阳拉动玉环,把马车铁板收回,朝车边保护她的侍卫道:“分小部分人疏散他们,就说我知道有危险,马车上不是我,想一切办法让他们散开,减少伤亡。”
“这会儿太乱了,咱们人手有限,若是分散部分,而这些百姓依然情绪激动不听,就无法保证县主的安全。”
侍卫收到的命令是绝对保护阮沁阳的安全,虽然他们也不忍心看无辜的百姓死伤,但现在并无办法。
说话间,箭矢破空钉在阮沁阳的眼前,与她不过一只手的距离,阮沁阳怔了怔:“我无事,疏散百姓,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这是我的命令。”
/
“安平县主就是天大的善人,为了百姓,不惜以自己的千金之躯涉险,下官惭愧啊……”
锦州知府的话没说完,“啪”的声,阮晋崤挥动手上的马鞭,桌旁的瓷器四分五裂,知府猛吸了口气,“太子殿下,是下官没保护好县主,下官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