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杜程松顿时觉得堵心,提醒道:“一会儿你嘱咐几个丫鬟,回府以后不准乱嚼舌根,什么未婚夫,那就是五小姐的朋友罢了,跟着来京城耍玩的,谁要是说漏了嘴,我就割了她的舌头喂狗!”
何总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应声,“是,老奴晓得了。”
说完,脚步停了停,等后面的马车跟了上来才悄声嘱咐几个丫鬟。
丫鬟们自然不敢不听何总管的话,一个个点头如捣蒜,表示回府以后不会乱说。
杜程松双眼朝外面随意扫了扫,就又放下了帘子,继续和段大师说话。
再说后面一辆马车,杜晓瑜坐得无聊,索性挪到窗边,轻轻挑开一丝缝儿往外瞧,旁边街道上,全是装修不一的建筑物,茶楼,酒馆,作坊,客栈,应有尽有,街道上车辆行人川流不息,热闹处人声鼎沸,远不是汾州那种小地方能比的。
杜晓瑜止不住地感叹,果然京城就是京城,比说书人嘴里描绘得还要富庶繁华,难怪人人都向往京城。
杜晓瑜指着远处是一座高塔,转头看向傅凉枭,激动地道:“阿福哥哥你瞧,那座塔楼好高,设计得还那么漂亮,你喜欢吗?”
傅凉枭笑而不语。
杜晓瑜不解,“不回答是什么意思?”
傅凉枭眸光微微一晃,他自小就在京城长大,而且算上前世,都生活几十年了,要说多喜欢京城,那倒不见得,甚至还有几分厌倦之感。
但也不是不可能喜欢京城,除非,京城里有她。
杜晓瑜今儿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打开包袱拿了两个酥饼出来,递一个给他,说道:“我之前在船上净顾着看风景了,吃得少,这会都饿了,得先啃个饼子垫垫肚子才行,否则一会儿去了杜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我可不想饿着自己。”
傅凉枭接过饼子,陪着她一起吃。
吃完饼子,又喝了几口凉水,杜晓瑜再次掀开帘子看了看,却没看多久就觉得眼皮打架了,她问外面随行的丫鬟,“咱们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杜家?”
丫鬟恭敬地回答,“姑娘若是困了,可以先眯会儿,从渡口到杜家需要一个多时辰,还早着呢!”
一个多时辰,那就是两个多小时了。
杜晓瑜虽然不晕车,可是这一路上马车换乘船,船又换马车的折腾,到底也有些吃不消,刚吃完饼子就犯恶心了,马上伸手抚着胸口。
傅凉枭见她脸色难看,心下一紧,险些脱口而出问她哪里不舒服,好在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杜晓瑜这才得到了缓解,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歪在靠背上,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闭上眼睛虚弱地说道:“我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没事,等到了杜家,弄点汤药喝下去就好了。”
傅凉枭心疼地望着她。
杜晓瑜不用睁开眼睛都能感受到他轻柔的视线,摆摆手道:“我睡觉会儿,等到了,阿福哥哥记得叫我。”
说完,脑袋轻轻靠在板壁上,睡了过去。
傅凉枭数次想将她抱到怀里来,可是一想到眼下是在京城,比不得乡下,索性收回了手,心中默默叹气。
到达杜家的时候,杜晓瑜睡得正香,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杜姑娘,咱们到了。”
马车内没反应,丫鬟又试探着轻唤了一次。
那边杜程松已经下了马车,见到这边半晌没动静,眼眸顿时一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三两步朝着这边的马车走来,二话不说掀开车窗帘子,当看到杜晓瑜在马车里睡得正香,而傅凉枭坐在一旁不忍心打扰她的模样,心中的担忧才慢慢退了下去,同时又有些为难。
这一路舟车劳顿,别说体娇柔弱的闺女了,就连他这把老骨头都吃不消,他也想让闺女好好睡上一觉,可眼下是在马车里,总不能真让她这么睡着吧?先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单单说这时节的天气,北地还处于春寒,哪怕晌午有些太阳,风中也是带着凉意的,身上要是不盖点毯子就这么睡,容易着凉。
再说了,马车里比不得舒适的床榻,哪里能睡得安稳。
想了又想,杜程松还是决定开口。
“杜姑娘,咱们该下车了。”
如此喊了几次,杜晓瑜才慢慢转醒,悠悠地睁开眼睛,当看到窗口站着的杜程松,她险些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什么,这才看向一旁的傅凉枭。
傅凉枭对她点点头,示意到杜家了。
杜晓瑜想着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看向窗外的杜程松,“抱歉,我第一次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刚上马车的时候十分不舒服,我怕坚持不到杜家,索性睡了一觉,没成想竟然睡过头了。”
看着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认错的羞窘模样,杜程松眼底的柔意和心疼越发明显了,乐呵呵地笑道:“杜姑娘哪里的话,本来就是我请你来的京城,姑娘既然水土不服,我当然也有责任,这样吧,你下车来,等进了府,我亲自给你看看,然后让人给你煎一些药喝下去,保准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多谢三爷。”杜晓瑜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弯腰去挑帘。
早有丫鬟把小凳子放在马车旁侧。
等杜晓瑜出来,还细心地搀扶着她走下来。
杜晓瑜微愣,在家的时候她很多时候会不带下人自己赶着牛车马车去镇上和县城里,回来的时候也是直接下车就行了,这么被人仔细而小心的伺候着,这还是头一回,让她有一种处处受人尊敬被人捧上天的感觉。
她一下马车,杜程松就给随行的一个丫鬟递了眼色,那丫鬟很快进了大门,飞奔着朝老太太的院子跑去。
知道老三今天带着她那失踪了十多年的宝贝孙女回来,杜老太太早就让人梳洗穿戴整齐在屋里坐着等了。
一见那前去渡口接人的丫鬟匆匆跑进来,老太太顿时满心激动,“是不是老三回来了?”
丫鬟欢喜地点头,“回老太太,是三爷带着五小姐回来了。”
“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杜老太太保养得当的脸上全是喜色,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嘱咐道:“一会儿你们都给我记准了,谁都不许说漏嘴,要叫她杜姑娘,而不是五小姐,谁要敢出了岔子闹出事儿来,就直接发卖出去,都听明白没?”
老太太话音一落,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们就齐齐应声,“是。”
杜老太太这才又看向传话丫头,吩咐她,“去把几位太太和姑娘少爷都请到前厅去。”
“是。”传话丫头很快退了下去。
“老太太,咱们也过去吧!”甘嬷嬷小声道。
杜老太太“嗯”了一声,站起身来,仔细地瞧了瞧左右两边袖子,确定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这才道:“走吧!”
甘嬷嬷马上搀扶着她朝着厅堂走去。
杜晓瑜站在杜家大院外,抬头看着大门上方的匾额,心中直咂舌,之前听贺掌柜说起京城杜家的时候,她自己是幻想过的,既然杜家是人丁兴旺的名门望族,那么大院应该十分宽广,今日一见,何止宽广,竟然足足占了半条街。
因着大魏朝在建筑方面有很严格的等级要求,庶民以下禁止用彩色,所以整个杜家大院都是黑白灰的基调,青砖黛瓦,放眼一看,充斥着一股浓郁的古朴味道,跟江南水墨色的楼房不同,这里大多是四合院,十分有韵味。
不多时,有个衣着得体的婆子出来,恭敬地对着几人行了礼,然后说道:“三爷,老太太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杜程松点点头,转身看向杜晓瑜,“杜姑娘,里面请。”
杜晓瑜颔首,“三爷先请。”
杜程松便也不客气,当先大步跨入大门,段大师走上前来,也对着杜晓瑜和傅凉枭道了声请。
杜晓瑜和傅凉枭相视一眼,跟在几人身后。
像这样的大宅子,杜晓瑜只去过秦宗成家,原以为秦家就够大的了,今日一见杜家,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
杜家大院的建筑风格虽然被等级压制住,色彩单调,里面的布局却十分精致得宜,不管你走到哪一处,随便看过去都是一幅画。
从大门到厅堂,竟足足走了两盏茶的工夫,七拐八拐,杜晓瑜都记不清到底绕过几道回廊穿过多少廊柱了,总之到达前厅的时候,水土不服的她已经晕乎乎,要不是顾及到这里是杜家,她真的很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吐一场然后睡上一觉。
一进前厅,瞧见坐得满当当的一屋子人,杜晓瑜的瞌睡虫马上被吓跑,惊了一跳。
且看这阵势,多半是府上的老太太,太太和小姐少爷们都来了。
杜家一向都这么好客的吗?不过就是来个乡下丫头而已,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杜晓瑜纳闷得很,自己刚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看过来,好像她是犯了什么错的罪犯一样,那些个打量探究的眼神,看得她十分不舒服。
见她不自在,杜程松上前几步,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娘,这位就是给回春堂供应草药的那位姑娘,跟咱们家一样,姓杜。”
杜老太太自杜晓瑜进来,目光就一刻不离地落在她身上,之前听老三说过,筱筱这丫头打小就被卖到了乡下,还当了十一年的童养媳,她一直想象着那该是多么瘦弱的一个女孩儿,今日一见,瘦是瘦了些,但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面黄肌瘦。
老太太心里一阵欢喜,对着杜晓瑜招招手,“杜姑娘,你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
杜晓瑜闻言,斟酌着走上前去。
杜老太太脸上布满了笑意,一把握住她的手,关切而温和地问道:“这一路又是马车又是船的,想来吃了不少苦头吧?”
说着,自然而然地摸了摸她因为水土不服而有些苍白的小脸。
杜晓瑜如同触电一般,愣在原地好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慢慢抽回手,杜晓瑜后退两步,勉强笑道:“还好,我不晕车也不晕船,只是初次入京,难免不适应,有些水土不服。”
“可怜见的,看看那小脸都白成什么样了。”杨氏一见到女儿,激动得热泪盈眶,若不是一旁的四姑娘杜晓珍不断地提醒她,杨氏怕是早就忍不住冲过来对着杜晓瑜嘘寒问暖了。
杜晓骏小声问旁边的杜晓珍,“四妹妹,站在爹旁边的就是小妹吗?她生得好水灵啊,跟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杜晓珍轻笑,“那四哥以为小妹该是什么样的?”
杜晓骏偷偷瞄了杜晓瑜一眼,斟酌着说道:“我想象中的小妹,比她瘦弱一点,比她胆怯一点,害怕生人,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怜悯,毕竟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呢,可是这个小妹,大方得体,见到我们这么多人,竟然没有怯场,还能应付自如,举止有度,听她说话,一点都不像个乡下丫头。”
杜晓珍道:“爹不是已经安排了两位嬷嬷去伺候小妹了吗?这么久,学得像个大家闺秀也不奇怪吧!”
杜晓骏一拍脑袋,“说的也是,我竟然把这个给忘了。”说完一阵傻笑,“不过这样的小妹,我喜欢。”
杜晓珍点点头,“我觉得也挺好的,等哪一天回家了,好好待她。”怕就怕自己等不到,毕竟已经订了亲,再有几个月就要出嫁了,如果小妹再不回来,她就得以姑奶奶的身份回来看她了。
想到这里,杜晓珍轻声对一旁的三太太杨氏道:“母亲,您私下里催一催父亲吧,让他早日把小妹接回来,否则再迟一点,我就见不到她了。”
杨氏点点头,低声说:“好,等有机会,我会跟你父亲说的。”
大太太柳氏见杜晓瑜脸色不太好,适时地说道:“老太太,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既然杜姑娘身子不适,还是早些让她回房歇着吧!”
杜老太太虽然舍不得小孙女,可是看看杜晓瑜那羸弱的样子,实在心疼得不行,吩咐柳氏,“把筱……杜姑娘带去客房好生伺候着,老三你也别闲着了,去给她看看,哪里不爽利,赶紧的让人去柜上抓药。”又仔细看了看杜晓瑜,叹气道:“看这样子,也咽不下去别的,甘嬷嬷你去把我屋里的血燕窝送去厨房,吩咐他们用牛乳炖,动作快着些,煮好就马上给杜姑娘送过去。”
老太太早已不管后宅的事,这几年来性子也是十分的温和,突然之间雷厉风行起来,把几个媳妇和儿孙吓得不轻,再说那血燕窝,便是成天看在身边的这些儿孙都没那福分吃上一口,杜晓瑜不过刚回来,而且还没正式跟杜家人相认,老太太就这么上心,可想而知日后回来了,老太太还不得宠到心尖尖上去。
不过想想也是,府里的闺女们一个接一个地嫁出去了,就连目前最小的四姑娘杜晓珍也早就说了亲,冬月头上的婚期,一旦四姑娘出嫁,这位五姑娘可就是杜家大院里唯一的一位姑娘了,还不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么?
思及此,众人也就释然了。
甘嬷嬷得了令,很快去厨房送血燕窝。
杜晓瑜到现在都是懵的,她不过就是来做客而已,况且也没打算在杜家常住,怎么就被人当成贵宾一样招待了?
这杜家实在是太热情好客了,热情得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越想越不自在,杜晓瑜道:“多谢老太太美意,我没那么金贵,随便喝碗粥就行了。”
杜老太太自然不依,“女孩子家家的,合该娇养着,姑娘别跟我这个老太婆客气,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下人们一声,就算家里没有,我也让她们给你寻来。”
杜晓瑜受宠若惊,正要拒绝,杨氏就道:“老太太说得对,杜姑娘远道而来遭了那么多罪,是该吃些好的补补身子才行。”
杜晓瑜见三太太杨氏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热切,只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
柳氏则是走到杜晓瑜身边,笑着对她道:“杜姑娘,我送你回房吧!”
杜晓瑜点头,看向一旁的傅凉枭,小声道:“阿福哥哥,那我先回房了,你要有什么事,待会儿再来找我。”
傅凉枭颔首。
杜晓瑜这才放心跟着柳氏去往客房。
等杜晓瑜离开厅堂,众人的目光这才齐齐聚在傅凉枭和段大师身上。
杜程松介绍道:“这是我请来给花园子看风水的段大师,至于这另外一位……”
杜程松顿了顿,接着说,“是杜姑娘的朋友,因为不放心杜姑娘一个人来京城,特地来保护杜姑娘的,不过,他说不了话,你们就不要问东问西的了。”
众人这才释然,难怪这位一进来就悄无声息的。
老太太更是仔细端详着傅凉枭,然后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这孩子生得多俊啊,竟然不会说话,可惜了。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杜程松对着傅凉枭翻了个大白眼,想着得亏杜家这些女眷和下头的小辈们都没见过楚王,否则这会儿怕是早就吓得鸡飞狗跳了,哪里还敢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傅凉枭因着“哑巴”的身份,对于这种场面是最好应付的,只需要安安静静任人打量就成本了。
他对于杜家来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杜老太太没多久就让人将他送去了客房。
且说杜晓瑜跟着大太太柳氏去往客房,柳氏特地让身边的婆子调了三四个丫鬟过来,说道:“姑娘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就由她们几个伺候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只管跟我说,我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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