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王府。
宁王妃离开没多久,傅怀笙就哭个不停。
傅凉睿站在床榻前,望着小脸哭红的婴儿,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兰双进来道:“王爷,奶娘来了。”
傅凉睿松开眉头,吩咐,“好生照管长公子。”
之后,他阔步走出内室。
兰双看出他有事要吩咐,跟了出来。
“本王有事出去,一会儿你看着怀笙,绝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
兰双问:“王爷是要去参加小郡主的婚礼吗?”
“婚宴还早。”傅凉睿道:“傍晚再去也来得及。”
兰双不解,“那王爷这是……?”
“去备马。”
傅凉睿没解释什么,他只是心里头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尤其是看到傅怀笙哭,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总觉得要出事。
兰双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傅凉睿常常骑的那匹追风驹牵了出来。
傅凉睿骑上之后,交代了兰双几句便飞马扬鞭朝着城外去,准备追上皇后她们的队伍。
——
东宫。
正在给儿子做竹蜻蜓的傅凉枭不小心削到了指腹,手指见了血,突然之间觉得心神不宁。
傅离忧蹲在一旁,看到他爹手指冒血,忙拉过去吹了吹,还说吹吹就不疼了。
傅凉枭看着儿子乖巧懂事的样子,心里的不安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他站起身,想飞鸽传书给芸娘问问情况。
这时,钟粹宫的管事太监来了东宫,“太子殿下,皇贵妃娘娘有请。”
傅凉枭刚提起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把密条写完,等把密条绑在信鸽上飞出去,才交代傅离忧好好待在家里,他自己跟着管事太监去了钟粹宫。
霓裳歪靠在美人榻上,正出神。
傅凉枭走进来行过礼,“母妃让儿臣来,所为何事?”
霓裳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让他坐,这才问:“段濯是不是真的死了?”
傅凉枭点头,“慧远大师亲自料理的后事。”
霓裳低眉,神情晦涩,过了好久,出声,“接替他的人,是谁?”
“是江其佑的儿子,江亦臣。”傅凉枭说。
霓裳微抿着唇,像是想到了自己荒唐的过往,久久不语。
“他知道了二十年前的事,是自愿留在九仙山为父赎罪的。”傅凉枭解释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留着江其佑的一条命。”
“这么说,他给自己种了蛊?”
“是。”
“三年已到,他是时候下山了。”霓裳心中有恨,所以对江亦臣同情不起来,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帮助傅凉枭夺位上。
傅凉枭回答:“数日前,那边的探子来报,说江亦臣已经离开了九仙山。”
“药却没到皇帝手里?”霓裳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似笑非笑,“你们太低估那只蛊了,它就好像一个每日都备受欺凌的人,沉默不言地忍了几十年,突然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了,一次性爆发出来。
蛊吞了江亦臣的人性与善良,放大他内心所有的阴暗,这种时候的他是没有理智的,怎么可能遵守承诺?我若是能早些回来,肯定会阻止你们让他去接段濯的班。”
“不。”傅凉枭说:“儿臣早就考虑到他试药之后会性情大变,所以在他离开九仙山的时候让人用三年前段濯炼的药换了他手里的这颗,如今真正的最后一颗药在儿臣手上,难就难在,怎么才能让父皇心甘情愿地服下去。”
霓裳心中大为讶异,直直地看着傅凉枭,“你是说,最后一颗药在你手里?”
“嗯。”
“那就好办了。”霓裳满意地勾勾唇,“枭儿你把药给我,我有办法让他吃下去。”
傅凉枭看了霓裳一眼,没作声。
“怎么,你不信任我?”
“不是,儿臣不想让母妃冒这个险。”
霓裳敛下眉目,伸手抚了抚头上的步摇,烛光下,眼神透着凉薄,“行吧,本宫会让你看到诚意的。”
傅凉枭眉心微蹙,“儿子没有要和娘生分的意思,确确实实是不想让娘再卷入这些是非恩怨,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娘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是低沉,听得霓裳心里一揪。
她沉默良久,才开口,“枭儿,请你原谅娘,当年抛下你,是为了换个方式复仇,如今回来,我还是为了复仇,可能我变得冷血自私,与你记忆中温婉端庄的生母不一样了,可是我……”
“我知道。”傅凉枭打断她的话,“娘也给自己种过蛊,甚至险些就苏醒了蛊,所以心性上有改变是正常的,儿子不怨娘,我只希望,娘能信任儿子,把后面的所有事都交给儿子,相信儿子能让你高枕无忧地坐上皇太后之位。”
顿了一下,他又说:“等筱筱从皇觉寺回来,我就想办法让父皇吃药。”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儿子头一回跟她谈心。
霓裳心里不是不触动的。
情绪翻涌过后,她觉得有些事没必要瞒着了,“你来之前,有人飞鸽传书给我,说宁王出京了,所以,我让人跟上了他。”
傅凉枭闻言,猛地抬头,一向波澜不惊的他眼底掀起了一片骇然之色。
——
去往皇觉寺的车队还在慢悠悠地前行。
傅灵萱枕在杜晓瑜腿上睡得很熟,杜晓瑜也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歇山亭到了,皇后娘娘让诸位王妃暂且停顿休息。”
听到声音,杜晓瑜清醒了些,挑开帘子往外看,亭子挺宽敞,几位王妃已经在里面就座,随行的丫鬟奉了茶。
傅灵萱缓缓睁开眼,问杜晓瑜,“停下了吗?”
杜晓瑜颔首,说:“皇后娘娘吩咐在这里歇一歇。”
傅灵萱挑开帘,看到外面“歇山亭”三个字,恍了下神,点点头,说:“那咱们也下去吧!”
杜晓瑜道:“外面冷,如果你不想下去,就在马车里睡一觉。”
傅灵萱摇摇头,低下头,小脸微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说:“我……我内急。”
杜晓瑜恍然大悟,忙带着她下来。
宁王妃站在自己的马车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亭子跟那几位坐坐,就看到杜晓瑜下来,她忙笑着走过来,又见傅灵萱面色痛苦,笑意收敛了些,关切地问:“怎么了?”
傅灵萱捂着肚子说内急。
宁王妃了然,抬手想让自己的丫鬟过来伺候。
傅灵萱脸色红了红,又羞又窘,说:“去后山吧,估摸着她们还得在这里坐好久,不方便。”
宁王妃没说话,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点点头,“那就去后山。”
傅灵萱一手捂着肚子,另外被杜晓瑜握着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垂下的眼眸里,一片挣扎。
伺候傅灵萱的宫女带上草纸和恭桶,跟上杜晓瑜三人的步伐,往后山去。
因为是傅灵萱内急,芸娘带来的暗卫们不好跟上去,只能隐在歇山亭附近的林子里。
芸娘低声交代了几句,自己只身一人,避开大内禁军和锦衣卫的视线,悄悄走向后山。
到后山的时候,杜晓瑜和宁王妃等在林子外。
等了好久都不见人出来。
杜晓瑜皱眉,正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傅灵萱的惊叫声。
杜晓瑜和宁王妃二人的脸色齐齐一变,走进去一看,伺候傅灵萱的两个宫女已经被杀了,满地血迹,恭桶是干净的,显然还没来得及,至于傅灵萱,不知所踪。
“遭了!”
杜晓瑜看向宁王妃,“你回去叫人,我去找她。”
宁王妃被那两个宫女的死状惊吓到,有些六神无主。
两人走出林子,就看到了后山悬崖那边,有个黑衣人劫持了傅灵萱。
黑衣人蒙着面,一手持刀,横在傅灵萱的脖颈上,双眼直直地看过来,眼神很凌厉。
杜晓瑜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的慌乱,尽量保持着理智和平静,“阁下既然挟持了人,想必是有所图,你不要伤害她,有什么话,咱们好说好商量。”
傅灵萱惊恐地朝她喊,“嫂嫂,救我。”
宁王妃咬咬牙,转过身准备跑去喊人。
“站住!”黑衣人开口,嗓音极其的嘶哑,“你要是再敢动一步,我就杀了她。”
宁王妃吓得脸色一白,扭过头来。
杜晓瑜握着她的手,低声宽慰,“别怕,他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轻易伤害人质的。”
宁王妃点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杜晓瑜再次看向黑衣人,“这下咱们可以谈条件了吧?”
“嫂嫂,我害怕……”傅灵萱边说边哭,显然是吓坏了。
“萱儿别怕。”杜晓瑜声音放柔,“别怕,不会有事的。”
又问黑衣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黑衣人依旧是沙哑的嗓音,“你来换她,我再谈条件。”
杜晓瑜默了默,攥紧手指,“好。”
宁王妃不同意,“你是太子妃,怎么能做人质?”
话完,对黑衣人道:“我来换她,萱儿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又是公主,你挟持她没用,让我来。”
黑衣人压根不看宁王妃,目光落在杜晓瑜身上,命令道:“你来换。”
杜晓瑜刚往前迈了一步,后面就窜出个人来,正是芸娘。
芸娘一把握住杜晓瑜的胳膊,面色严肃,“娘娘不能去。”
“我若是不去,他会杀了萱儿的。”杜晓瑜态度坚决,“出宫之前,我受了皇上之托,要照顾好萱儿,一旦她出事,皇上必定龙颜大怒,殿下也会怪我没照顾好她。”
远处的傅灵萱听着这话,眼泪越发的汹涌,落个不停。
芸娘没想到自己为了避开锦衣卫的视线绕远了点,就来晚了一步,让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
看了看傅灵萱,又看向杜晓瑜。
一边是主母,一边是主子的妹妹,她面色纠结,不知到底该如何做。
杜晓瑜给她使了个眼色,芸娘马上反应过来,娘娘是想让自己再等等,等交换人质的时候趁机动手。
松开杜晓瑜的胳膊,芸娘握紧拳头,“娘娘当心。”
杜晓瑜点点头,朝着黑衣人走去。
——
傅凉睿赶到歇山亭的时候,顾不上许皇后问他来干什么,直接问宁王妃的丫鬟,“王妃呢?”
丫鬟道:“王妃和太子妃娘娘去后山了。”
没等丫鬟说完,傅凉睿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就往后山冲。
------题外话------
下一章预告~OVO反正不会虐女主
第340章 、风满楼(二更)
后山悬崖边的僵持还在继续。
黑衣人要杜晓瑜去换回傅灵萱。
宁王妃站在原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没敢动。
芸娘精神紧绷,似乎是在计算着杜晓瑜的步子,一会儿好伺机营救主母。
杜晓瑜每走近一步,傅灵萱的心就更痛一分。
她不想的,她不想害嫂嫂,不想和黑衣人一起演戏骗她们。
可是如果她不演,回去母妃就会打她。
父皇提出条件,一旦这件事办成,就晋封母妃为贵妃,早上出宫之前,母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按照父皇的意思行事,否则就没有她这个女儿。
她从小就怕母妃,更怕母妃不要自己。
所以,她只能对不起嫂嫂。
杜晓瑜看着傅灵萱哭,心里也不好受。
傅灵萱虽然是她小姑子,可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何况,这是公主,早上傅灵萱选中她以后,弘顺帝就亲自来了,让她务必要好好照顾傅灵萱。
……
这番变故来得太突然,哪怕她处处警惕也绝对想不到送傅灵萱来如厕会被人给挟持。
杜晓瑜走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停下脚步,看向黑衣人,“你放了她,我这就过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横在傅灵萱脖子里的短刀划拉了一下,割破傅灵萱的肌肤,疼得她叫了一声。
“好,我答应你!”杜晓瑜提着一颗心,大声道:“你别伤害她,我过来就是了。”
话完,加快了脚步。
芸娘本来想冲过去的,杜晓瑜背过手,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她。
这个黑衣人,跟一般挟持人质的绑匪不一样,他身上的戾气很重,但凡稍微不顺他心意,他马上就能撕票。
杜晓瑜之前有过被绑的经历,但那伙人是奉命行事,没有主人的指令,不敢擅自行动,而眼前这位,看言行举动,好像是专程为了她而来的一样。
杜晓瑜深吸口气,屏退杂念,站在黑衣人跟前,语气尽量冷静,“这下可以放人了吧?”
黑衣人一把将傅灵萱推过去,挟持住杜晓瑜。
芸娘拳头一捏,要出手。
宁王妃拉住她,面色雪白,“没见八公主脖子上都见血了吗,这个人可能不好对付,你别冲动,否则会害死太子妃的。”
芸娘一拳捶在身后的树上,做暗卫这么多年,头一次活得这么憋屈,若非黑衣人的身后是悬崖,她也不用顾虑这么多。
傅灵萱已经跑过去,被宁王妃一把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杜晓瑜感受着脖颈里短刀的冰冷,问黑衣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衣人嘴巴蒙着黑巾,但因为离得近,说话时,热气喷薄在她的耳廓处,“要么,跟我远走高飞,要么,跟我同归于尽。”
杜晓瑜脊背绷直。
刚才在那边,离得太远听不清,但如今这个声音就在耳畔,哪怕沙哑,基本的音色还是在的,她听出来了。
江亦臣!
“你,你是……呃……”
杜晓瑜的话还没说出来,江亦臣已经收了刀,换成用胳膊横在她的脖子里,压着喉管,一步步拖着往后退。
再过几步,就是悬崖。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就跟我一起死!”
他的一双眼睛里,露出嗜血的光芒以及即将得之所爱的兴奋。
“出尔反尔的王八蛋!”芸娘实在忍不下去了,也不顾宁王妃劝阻,直接冲过来。
江亦臣冷冷地看着飞奔而来的芸娘,勾唇,“你来啊,再往前一步,我就带着她一起跳下去。”
“芸娘,别冲动。”杜晓瑜脸色涨得紫红,摇着头,艰难说出一句话。
芸娘不得不在距离杜晓瑜一丈开外停下来。
“还有你们俩。”江亦臣看向宁王妃和傅灵萱,“想去叫人只管去。”
宁王妃颤抖着,不停地摇头,“你别伤害七嫂,我们不动就是了。”
“七嫂”这个字眼刺痛了江亦臣的心,他慢慢收回手臂,转而掐住杜晓瑜的喉管,厉声质问,“当初在城隍庙,我让你跟我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走,他那么伤害你,都不要你了你还跟他回去,你是不是犯贱?”
杜晓瑜的气嗓被掐住,呼吸困难,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
擒住自己的男人体内种了蛊,如果没猜错,那个温润如玉的京城第一才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试药了。
江亦臣没有学过功夫,他只是因为暴怒,所以力道大了些。
凭杜晓瑜的身手,她完全能反击挣脱,但她心里有些挣扎。
江亦臣是为傅凉枭和霓裳试的药,客观上来讲,撇开江其佑,他是恩人。
而她一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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