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志摇头说不用,自己找楚王妃。
小公公满脸讶异,“找我们王妃?”
丁文志生怕小公公误会,解释说:“我是楚王妃的旧友。”
他没说自己是楚王妃的义兄。
一来,楚王府是亲王府邸,王妃有多尊贵可想而知,他自己一看就是个穷酸书生,说他是楚王妃的义兄,先不说小公公会不会信,就算真信了,这不是在别人面前抖楚王妃的黑历史吗?
丁文志到底是读书人,再加上来了京城这么久,见识也宽广了不少,为人处世方面,不像有的读书人那么死板,他算是比较懂得变通的,知道怎么应付。
听说是王妃的旧友,小公公更不敢懈怠了,忙请他进去坐,给沏了茶,这才撑了伞进去通秉。
傅凉枭这一日并不在府上,西南那边的战争还在继续,听说弘顺帝因为这事儿又气出病来了,龙体欠安,太后让人来请楚王入宫,考虑到杜晓瑜怀着身子,就没让她跟去。
小公公来禀报的时候,杜晓瑜正在房里教小离忧吐字。
小家伙最近似乎很想说话的样子,可一出口就是咿咿呀呀,完全听不懂,杜晓瑜便把他抱在腿上,先从爹娘的称呼开始教,小家伙学了半天,就是喊不对。
杜晓瑜再教,他就捂着耳朵不乐意听了。
杜晓瑜被他这个小表情逗乐了,把孩子递给静娘抱过去玩,她看向传话的小公公,说,“那是我义兄,快请进来。”
义兄?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王妃还有个义兄?
不过晓得了这层身份,小公公对丁文志的态度越发客气了,到了前院的时候,称呼都变成了“您”。
丁文志明显感觉到了小公公语气里的恭敬,不过人家之前也没有为难他,他点点头,淡淡一笑,踩着地上的积水,跟着来到前厅。
杜晓瑜没多久就过来了,进门后有丫鬟替她解开肩上的披风,她步履缓慢地走过去坐下,看向丁文志,面上露了笑脸,“二哥,怎么不挑个天气好的日子过来,这阴雨天,你也不嫌路不好走?”
丁文志道:“我要回去乡试了,今日是特地来向王妃辞行的。”
杜晓瑜听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今年确实到了三年一乡试的时间。
之前丁文志院试中秀才的时候本来就该在府学“深造”等着乡试的,不过府学那边见他写得一手好文章,举荐他入了国子监,因此错过了那一年的乡试,如今这一场,都是他中秀才的后一届了。
学了这么久,想来丁文志的见识和个人理念都和之前有所不同,如今再回去乡试,中举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
杜晓瑜以前在白头村的时候见过丁文志写的文章,因为出身乡野,眼界比不得世家子弟,文章偏向朴实,遣词造句也不华丽,个人的观念甚至还有些激进,属于改革创新派的学生。
怎么说呢,那种文章不能单从个人角度说好不好,因为每年的考官都不一样,能不能录取,全是凭着考官的喜好来的。
有的考官喜欢务实一点的,有的考官喜欢遣词用句漂亮的,遇到喜欢朴实一点的,可能一眼就瞧上他的文章,名次也能靠前一点,遇上喜欢在遣词用句上下功夫的,那他就有可能吊车尾,甚至是被落下。
“二哥都做好准备了吗?”杜晓瑜问。
丁文志笑说:“三年前就该考的,耽搁了一届,不过也好,来京城这么久,与世家子弟们多多少少有些接触,所见所闻都比以前广阔,很多东西的见解不一样了。”
杜晓瑜不懂科举,只是提醒他,“你回去以后,干娘要是跟你提婚事,你就说自己忙着考试没时间,别傻乎乎的娶个乡下姑娘,我不是瞧不起她们的意思,乡下姑娘朴实淳厚,自然有她们的好。
可是,二哥这次要是能中举,那就是有机会做官的人,你想想,你要是娶了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以后圈子里打交道,有需要你夫人出面的地方,她却什么都拿不出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就算再想得周到,总不能事事照拂到她头上去吧?
若真事事要你出面,那样的媳妇儿,你还娶来做什么?”
话完,看了看丁文志没怎么变化的脸色,又继续道:“说起来,我自己就是个乡下姑娘,所以回到杜家以后,请了好几位先生日教夜学,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把自己落下的东西勉强补回来,虽说不是样样精通,但起码不至于一问三不知,这其中的艰辛,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丁文志早就看出来了,杜晓瑜与之前在白头村时的气质大不相同。
不是有句话,叫“腹有诗书气自华”吗?
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
以前做小农女的时候,淳朴天真,回了京,开始步入大户人家的千金生活,整个人就慢慢开始转变了。
不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自己的妹妹。
丁文志从来没在国子监的同窗面前显摆过自己有个王妃妹妹,还是林海那个大嘴巴闲不住某次说漏了嘴。
从那以后,国子监里以前经常欺负他的那些同窗,直接怂了,见着他,要么是谄媚恭维,要么直接绕道。
也唯有那一次,他因为林海误打误撞借用了楚王妃的名头,其余时候,他该怎么读书还怎么读书,从来没想过要跟人攀比什么,毕竟他的出身摆在那儿,怎么都是比不过人家的。
听着杜晓瑜的提点,丁文志点点头,“我目前的确还没有成婚的打算。”毕竟才十八九岁,心思还是放在学业上比较重要。
知道他已经收拾了东西,等雨停就要返乡,杜晓瑜让人备了不少礼物让他带回去,说自己如今有了小的,脱不开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他们了,还让丁文志帮忙问二老的安。
丁文志收了杜晓瑜准备的礼,雨住之后直接从楚王府离开。
杜晓瑜本来想安排人送送他的。
丁文志说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他反而不适应。
杜晓瑜只得作罢。
丁文志刚出楚王府不久,就遇到了打马前来的同窗林海。
林海说同窗一场,来送送他。
丁文志没拒绝,让他钻进自己的马车里,林海那叽歪的性子,很快就把气氛活跃开来,天南海北地胡侃,丁文志早习惯了他的性子,时不时的应两声。
到了城门外,林海便不能再送了,下车以后正了正脸色,说:“文志兄学问不凡,那乡野之地想必困不住你,回去以后好好考,希望来年能在春闱的名单上见到你。”
丁文志不敢夸海口,只是笑着点头,“我会尽力而为的。”
第313章 、丁父的教诲,赶考(一更)
丁文志回到家,已经是七月下旬八月初,丁父和胡氏事先都没收到信,乍一眼看到儿子站在镇衙大门外,还以为是眼花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人给迎进去。
丁文志离家去京城的时候,丁家还住在白头村,爹娘兄嫂靠着地里刨食来供他念书,没想到一别几年再回来,爹都已经当上镇长了,再看他娘那派头,跟京城里的富家太太虽然还有些差距,却也很像那么回事儿了。
阔别几年再见儿子,胡氏高兴坏了,丁文志刚坐下来就给沏了茶,又问他饿不饿,她去捣鼓点吃食。
丁文志笑道:“那就劳烦娘了。”
“你这孩子。”胡氏心头高兴,“娘成天盼着你回来呢,天天想着给你做饭,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胡氏说完,系上围兜就去了厨房,廉氏带着丁安生走进来,见到堂屋坐着的小叔,问候了几句,又指了指一旁的小不点,说:“这是安生。”
廉氏一边说,一边对丁安生道:“安生,那是你小叔叔,快叫小叔。”
丁安生走过去,一开始不好意思喊,见丁文志从书篓里掏出糖块来,这才肯开口,甜糯糯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丁文志浅浅一笑,摸摸他的脑袋,把糖块给他,看了一眼廉氏挺着的大肚子,心知大嫂这是有二胎了,随口问了句,“大嫂,大哥呢?”
廉氏道:“晓瑜妹妹的果园那边需要人手,苗老头给请去了,看样子怕是天黑之前都回不来。”
丁文志了然。
男人不在,廉氏没好意思跟小叔坐在堂屋里,把丁安生交给他,说:“我去灶屋帮娘做饭。”
到了灶屋,胡氏一听她的来意,瞅一眼她那大肚子,说:“你快别折腾了,堂屋歇着去吧,对了,你们两口子不是想送安生去开蒙吗?文志回来了,让他帮忙指点着,没准儿将来我那大孙子也能考中呢?”
廉氏失笑,“娘以为考功名跟种庄稼一样简单呢,十年寒窗苦读,名落孙山的大有人在。”
胡氏坚持,“小鱼丫头在那会儿不是常说让咱们将来也飞出这山沟沟里去吗?别看我那大孙子他爹没出息,没准他爹的才华都遗传到他头上去了,你赶紧的,回去让你小叔帮着指点指点,将来能考中更好,不能考中也能认几个字儿,总比世世代代往地里刨食来得强。”
廉氏心思微动,没再和婆婆争论,慢慢踱步回了堂屋。
丁安生这会儿正黏在丁文志身上,小家伙贪嘴,见小叔叔带了好吃的回来就挪不动脚了,眼珠子滴溜溜转,时不时地往丁安生的书篓里瞟,就是没敢动手去翻。
廉氏进来以后,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丁安生立马规矩下来。
廉氏笑看着丁文志,“马上就秋闱了,文志这次是回来考试的吧?”
“嗯。”丁文志颔首,离家太久,在外面结交的都是同窗,平时说话随意些,突然回到家里,却是找不到什么话题跟大嫂聊了,因此廉氏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弄得廉氏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想到婆婆的嘱咐,廉氏又想到小叔这次去省城考试也没个准儿,万一考上,来年还得去京城参加春闱,留下来指导自家儿子的时间可不多,索性硬着头皮道:“那个,文志啊,我和你大哥准备送安生去开蒙,你看有没有空,什么时候帮忙指导一下他。”
丁文志听说小侄要去开蒙,心中欢喜,说:“最近这几日都有空,我找个时间教他吧!”
廉氏问:“那这么一来,会不会耽误你读书?”
丁文志道:“在国子监的时候,该读的都读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更何况,考前不宜太过紧张,适当放松也挺好。”
廉氏放下心来,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说:“嫂子没去过京城,也没见识过国子监什么样,比县学气派多了吧?”
“气派。”丁文志如实道:“不过我更看中的是里面授课的先生们,有几位是当朝大儒,学问可比咱们小地方的夫子强多了。”
廉氏哪怕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地方的妇人,目光比不得男人长远。
她其实有自己的私心。
当年丁家还在白头村的时候,为了供丁文志读书,家里紧衣缩食,有邻里私下劝她想清楚,读书人最费钱,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哪怕买最次的,一年下来也要不少银子,他们两口子以后还有孩子要养,公公虽然担了个里正的名,却是个两袖清风的小村官,压根没什么油水,还得靠地里刨食来糊口。二老那把年纪,能耐不了几年,到时候供小叔念书的事儿还得落到他们两口子头上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说,丁文志将来也不一定就能考上,万一年年落榜,那之前花出去的银子就等同于打水漂了。
当时廉氏是犹豫过的,夜里同自家男人商量了一下,遭了丁文章的呵斥,说他就这么一个弟弟,哪怕自家少吃两口,也得供文志读下去,爹那一辈就没落了,总不能到他们兄弟这里还出不起个读书人。
从那以后,廉氏就把这事儿藏心里,再也没敢提出来。
所以她是日盼夜盼,盼着小叔能考中,不说回本什么的,起码让小叔帮扶一把自家儿子,要是她的儿子将来也能考中,那她可就是秀才娘或者是举人娘了,有机会去外面长长见识。
丁父前头把儿子迎进门就忙去了,挨近黄昏才回来,丁文志问他怎么当了镇长还这么忙,丁父道:“这不是秋收了吗?忙着征税呢!”
廉氏忙给公公倒了杯茶,丁父接过,看向丁文志,“你几时动身去省城?”
“就这两日。”丁文志道:“因为还得去县学找之前的同窗,路上可能耽搁的时间久些,早早出发比较保险。”
丁父点点头,“去国子监读了几年,见识不一样了吧?”
丁文志“嗯”一声,“以前从没出过省城,所见所闻都比较狭隘,去京城就不一样了,旬考月考和年考,常常能接触到时政,授课的老先生们又都是学识渊博的人物,偶尔不懂的去问问,能得到很多点拨和感悟。”
丁父心中满意,虽然还没中举,不过他对这个小儿子期盼挺高,当年丁文志被举荐送入国子监,府学那边还专门来人道贺,说丁家养了个好儿子,能入国子监的生员可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去打磨几年再回来乡试,一准能中。
这句话,丁父记到了如今。
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倒不敢逼迫儿子,毕竟他自己以前就读过书,知道临考前压力大,这时候想法子让儿子放松才是正经,你要跟他说考场上的事,反倒引得他焦虑不安。
饭菜上桌的时候,丁文章也回来了,他是去果园帮忙,一身的泥,见丁文志在,不好意思邋遢,洗了把脸后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出来,脸上笑呵呵的,“文志回来了?”
“大哥,快坐。”丁文志道。
丁文章坐下,廉氏给他盛了饭。
丁文章也顾不上吃,就喜滋滋地看向丁文志,问他,“京城大不大,听说国子监里面的老师有些是从翰林院出来的?同窗们都好相处不?”
丁父瞅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等吃完饭再说吗?文志回到家只喝了几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丁文章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文志,你快吃,娘炖的鸡可香了。”
丁文志含笑,低下头吃饭。
饭后,廉氏帮着婆婆收拾灶屋去了。
丁家父子三人坐在堂屋里,话题都是围绕丁文志在京城时的生活状况展开的。
丁文章从来没去过京城,很是好奇,“文志,你仔细给我说说呗,京城有多繁华?”
丁文志摇头道:“其实我去了那么多年,多数时间都在学堂里念书,很少外出,偶尔去买些笔墨纸砚,也没逛远,所以说不太上来,不过京城的确是比咱们这儿繁华多了。”
丁文章一脸憧憬,“真想去见识见识。”
丁文志笑道:“若是我能中,将来有了机会,肯定把爹娘和兄嫂都带出去安置。”
丁文章摆手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给自己添负担,京城以后咱也有机会去,你目前要紧的是把书本都温习好,为接下来的乡试做准备。”
丁文志说没事的,早在返乡之前就准备好了。
丁文章见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心知弟弟是个有成算的,之前的院试拔了头筹,中一等秀才,成了每个月能拿六斗米每年四两银子的廪生,这次乡试不知道排名能不能靠前。
丁父吧嗒了一口旱烟,说:“乡试那么多州府的秀才凑一块儿考,只取前一百,怕是不容易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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