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嬷嬷和几个丫鬟住的是大通间,所有人都在里面。
因为没有船就走不了,没人担心杜晓瑜会趁机离开,所以晚上的看守比较松泛。
杜晓瑜轻轻将窗户纸戳开,在打开火折子,把青霜给她添的香料点燃,烟雾很快顺着小孔涌到屋里。
那几人没多久就沉睡过去。
香料里面迷香成分少,达不到昏迷的效果,杜晓瑜又推门走进去,掏出银针扎了每个人的昏睡穴,这才把青霜放在枕头边上的外裳拿过来,轻轻合上门出了房间回到三楼。
因为生物钟不对,杜晓瑜没敢睡,一直等到卯时,也就是将近六点钟的时候,天边翻起了鱼肚白,蒙蒙亮。
外面的太液池上果然传来了划船的声音,杜晓瑜透过窗缝往下看,是一艘运食材的小船,划船的人果然是个太监。
她动作麻利地换上青霜的衣裳,顺手扯了块轻纱覆面,走了下去。
天色还很昏暗,对方远远见到她,喊了一声,“青霜姑娘,食材送来了。”
杜晓瑜故意压着嗓子道:“好,放在岸上吧!”
小太监有些疑惑,“青霜姑娘的嗓子……”
“受了寒,有些沙哑。”杜晓瑜道。
小太监不疑有他,弯腰把食材都盘到岸上来放着。
杜晓瑜拿出之前在养心殿用过的那块帕子走上前,装作没看清脚下的路一个踉跄往前。
小太监忙扶住她。
杜晓瑜拿着帕子的那只手趁机挥动两下,估摸着帕子上的东西都差不多沾染到小太监身上了才站直身子。
小太监关切地问,“青霜姑娘没事吧?”
“没事,你走吧!”
杜晓瑜目送着小太监走远,微微一笑,顺手把帕子扔进水里,这才转身上楼,把青霜的衣裳还回去,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把手洗干净,之后才躺下。
一夜没睡,她实在是太困了,倒床就睡。
——
秋家迁徙,傅凉枭一去就是一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见屋里亮着灯,却没人,他皱皱眉,问李忠,“王妃呢?”
李忠垂下脑袋道:“王爷,王妃这时候都还没回来。”
傅凉枭攥紧手指,转过头看他,“王妃没回来,你怎么回来了?”
李忠如实把入宫时杜晓瑜说的话跟傅凉枭说了一遍。
傅凉枭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床榻边,果然见枕头下压着一封信,他拿出来打开,上面用隽秀的簪花小楷写着几个字:夫君勿念,等我归家。
傅凉枭坐下来,伸手撑着脑袋。
枉他自诩运筹帷幄,却被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以身犯险,她怎么敢!
李忠也看到了信上的字,犹豫着问:“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入宫吗?”傅凉枭问。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钥了。”
傅凉枭深吸口气,声音沉缓,“你出去吧!”
没生气,倒是让李忠颇感意外,他没敢多留,退了下去。
——
因为安神香和杜晓瑜扎针的缘故,掌事嬷嬷和几位宫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发现菜早就送来了。
掌事嬷嬷看了看时辰,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往三楼跑,推门进去的时候见到杜晓瑜还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她皱皱眉,看向身后跟来的青霜、青雨以及其他几个宫娥,“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一觉睡到这时候?”
青雨嘀咕道:“嬷嬷还说我们,你不也是吗?”
掌事嬷嬷气得脸青,叱道,“还不去备饭,一会儿王妃该醒了。”
几人不敢顶嘴,很快各司其职去了。
第306章 、铁浮屠现,变故前奏(二更)
杜晓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洗漱过后直接吃午饭。
看着站在一旁的掌事嬷嬷和青霜青雨两个,杜晓瑜故意抬手扭了扭脖子,说:“我昨天晚上似乎睡得特别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掌事嬷嬷干笑道:“王妃怀了身子,嗜睡也正常。”
杜晓瑜“嗯”一声,低下头拿起筷子吃饭。
吃了饭,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皇上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什么消息?”掌事嬷嬷看着她。
杜晓瑜面色沉静,“我的夫君,他还不知道我留在宫里养胎呢,难道皇上没派人去楚王府说一声?还是说,皇上这是打算幽禁我?”
掌事嬷嬷脸僵了僵,随即道:“皇上怎么可能幽禁王妃呢,之所以让您上这儿来,那都是为了王妃肚子里的小皇孙着想,想让您有个舒适安静的环境养胎,将来方便生产。”
“哦。”杜晓瑜淡淡点头,“那就是说,皇上那边已经安排人去通知楚王了是吧?”
“那是自然。”掌事嬷嬷应付道。
“楚王殿下怎么说?”杜晓瑜问。
“王爷说,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无暇顾及王妃,让您留在宫里也好,免得外面太乱了,等过段日子,他就亲自来接您。”
杜晓瑜听罢,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那看来,王爷还是挺关心我的。”
“这还用说。”掌事嬷嬷显然是被训练过,应付起杜晓瑜来简直游刃有余,“楚王殿下自从大婚以后,就把王妃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王妃的事儿,他能不上心吗?”
杜晓瑜身子往后靠了靠,没说话,只是随意翘了翘唇。
午后的太阳有些辣,杜晓瑜仍然是去楼下的林荫小道上休息,几个宫娥跟她说话,她也懒洋洋地应付着,余光时不时瞄一眼太液池上。
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来,看来还没发作。
杜晓瑜也不着急,她主动送上门来让弘顺帝幽禁,反而是最安全的,弘顺帝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怎么样。
只不过联系不到傅凉枭,让她有些心下难安,希望他别一时冲动为了救她做傻事才好。
——
入夜的时候,霓裳把伺候的人都遣出去,提笔写了一张密条,招来信鸽绑上去。
信鸽直接飞往楚王府。
傅凉枭正在和秋敏凡商议接下来的计划,收到信以后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楚王妃大安,勿念。
傅凉枭看着那字迹,有些出神。
“王爷,你真的想好了要出动铁浮屠?”旁边传来秋敏凡的声音,打断了傅凉枭的思绪。
傅凉枭颔首,面色微微泛着冷意,“先是毁了我娘,毁了秋家,如今又把主意打到筱筱身上来,本王要是让他安生一天,便枉为人子,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秋敏凡摊开手心里的浮屠令,感觉沉甸甸的。
这浮屠令等同于兵符,从庆国来的。
庆国是大魏的附属国,不过因为纳贡的事早就与大魏起了龃龉,只是矛盾还没深化到要开战的地步,所以一直没动静。
之前傅凉枭去九仙山的时候,慧远大师在山脚说了一句话——九仙山上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那所谓的“物”,便是这枚浮屠令。
只不过当时段濯没有直接给傅凉枭,是慧远大师料理完段濯的后事从九仙山回来,今日才亲手交到傅凉枭手里的。
至于为什么傅凉枭会是原主,源自于傅凉枭与庆国先王,也就是段濯的父王有一场交易。
傅凉枭刚重生的时候,手上无权无势无人脉,那种一朝从执掌江山的帝王变为一事无成的皇子的落差感让他十分不适应,为了尽快笼络势力,他想办法联络上了庆国先王,以神秘人的身份“预言”了庆国在接下来的哪一年哪一个时段会发生什么事。
刚开始先王不信,后来傅凉枭说的那些全都应验了,先王才慌张起来,要求亲自见他一面。
傅凉枭同意了。
两人见面以后,傅凉枭直接道明自己的身份。
先王有些难以置信替庆国预言了那些灾难的会是大魏最为声名狼藉的七皇子傅凉枭。
可傅凉枭的“预言”能力,先王是深信不疑的。
所以因着傅凉枭的那句“庆国最后会被吞并”,先王向他寻求化解之法。
傅凉枭直接开出条件,说他需要招收最顶级的暗卫,银两他出,标准他定,暗卫要先王替他招收,招收来的暗卫就留在庆国训练,训练模式他自己会去指挥,只不过因为这些暗卫不能见光,需要先王以庆国的名义安顿他们,并且要做好最严格的保密。
所以那批仅有五千人的特殊部队“铁浮屠”,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不过浮屠令是调动铁浮屠的兵符,见浮屠令如见主人,只要浮屠令一亮相,铁浮屠便会听从指挥开始行动。
傅凉枭还以为先王死了,浮屠令会在现任庆王段钧的手里,没成想,先王竟然让段濯帮忙保管。
慧远大师把浮屠令交给傅凉枭的时候,告诉他,段濯是用自己的死来成全庆国与大魏的这一战,只有他死在大魏境内,庆国才有足够的理由发起战争,铁浮屠才有机会侵入大魏。
所以段濯虽然死在九仙山,尸身却是埋在大魏境内的。
收起浮屠令,秋敏凡道:“看来这个段濯的本事还真不是吹的,他应该早算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以死成全所有人。”
“讨伐大魏一直是庆国先王最想做的事,段濯此举,是在替他父王完成最后的遗愿。”傅凉枭叹息一声,“除了没炼成最后一颗药,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傅凉枭说完,看向秋敏凡,“你即刻就启程去庆国,调动铁浮屠,入大魏以后,让他们第一时间把皇上布置在各州府的暗桩全部捣毁,断了他所有的情报网,方便庆国军队入境。”
秋敏凡皱眉道:“王爷真的要开战吗?”
傅凉枭沉缓道,“庆国帮本王养了那么久的暗卫,总得给他们点甜头才行,开战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宫里那位罢了,边境宿州和宁州原本都是属于庆国的,本王也算是物归原主,那就让他们收回去吧!”
秋敏凡颔首,“我明白了。”
“嗯,此事尽快落实。”
——
第二日天刚亮,养心殿就跟着了火似的闹腾起来了,原因是弘顺帝起了痘疹,高烧不断,最可怕的是,他哪怕烧得迷迷糊糊,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也不断地伸手去抓痒。
身上的丘疹已经被他抓破得不成样子。
宫人们拉都拉不住,一个个以为是天花,全都蒙住口鼻,躲得远远的,就连许皇后和庄敏太后都不敢进去看。
太医还没赶到,皇贵妃先来了。
她看着慌成一团的众人,笑问:“怎么了?”
许皇后看她一眼,道:“皇上不知为何突然出了痘疹,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霓裳眸光微闪,想着杜晓瑜这丫头动作挺利索,被困在塔楼还能让弘顺帝中招,枭儿看中的女人,果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单纯。
“我进去看看吧!”霓裳道。
许皇后一把拉住她,“痘疹会传染,你进去了只会添乱。”
她是不愿意被弘顺帝传染,所以不去侍疾,但也不能让皇贵妃钻了空子,这个女人,越来越会耍心机了。
霓裳摘掉许皇后的手,道:“都说久病成医,臣妾病了这么多年,早就熟悉药理了,知道该怎么避免传染,皇后娘娘就放心吧,臣妾不会有事的。”
“太医都还没来,你急什么?”许皇后皱眉。
有她出手,太医能来就怪了。
霓裳淡笑,“臣妾都不怕传染,皇后娘娘怕什么?你要是觉得臣妾是在借机邀宠,那这个机会,臣妾很乐意让给你。”
许皇后一噎。
不等她说话,霓裳直接拂袖走了进去。
弘顺帝已经醒了,脸上,胳膊上和腿上都长了不少丘疹,但因为发痒,被他抓破了不少,如今看上去,一脸的恶心。
见到霓裳进来,弘顺帝想拉过被子蒙住。
霓裳轻笑,“臣妾又不是外人,皇上这是做什么?”
弘顺帝微怒:“你怎么来了,太医呢?”
“太医啊,可能还得好久才能来呢!”霓裳面带笑意,伸手轻轻拉开弘顺帝头上的被子,看清楚了他脸上的情况,心中了然。
原来是水痘,不是天花。
也对,水痘很多人小时候都出过,一次过后就不会再出,也不会被传染,如果是天花,杜晓瑜那丫头一个孕妇,不可能把这种病毒给带进来自己还安然无恙,毕竟天花是没办法治愈的,只能等死,水痘却能自愈。
霓裳想到了杜晓瑜去塔楼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当下就更明白了。
弘顺帝从小到大没出过水痘,杜晓瑜便摸准了这一点作为切入点。
水痘是杜晓瑜走的第一步,杜晓瑜希望她能接上她的计划,趁机狠狠整治一下弘顺帝。
想到这,霓裳拉回思绪,垂眸看着龙榻上的人,勾勾唇,“皇上相信一句话吗?善恶自有天作证,人善人欺天不欺。”
弘顺帝瞬间瞪大眼,指着她,“你!”
第307章 、诛心,虐渣(一更)
面对弘顺帝的怒目,霓裳显得很淡定,走到一旁把脸盆端过来,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她拧了毛巾,拉过弘顺帝的手替他擦拭,刻意避开被他抓破的丘疹。
弘顺帝使了大力要把手拽回来,却被霓裳死死钳住,声音轻而柔,“皇上这是不想好了吗?”
弘顺帝想到自己满身的疹子,又痒又难受,顿时停了动作,但看向霓裳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如有实质。
“太医呢,你把太医弄到哪去了?”
弘顺帝的神情很是激动,如若他此时有力气起身,怕是能毫不犹豫地先赏皇贵妃几个大嘴巴子。
“臣妾很多年没和皇上这么单独说过话了,太医来了多碍事儿,让他们缓一缓吧!”霓裳浅笑嫣然。
弘顺帝越听这话越不对劲,大怒,“你到底在说什么!”
霓裳笑,也不管他,兀自道:“臣妾记得当年宫廷画师给帝后画像的时候有三幅,一幅是帝后合画,一幅是皇上自己的,另外一幅,就是后来挂在仙馆的先皇后画像。”
弘顺帝激愤道:“那个女人已经被废了,不是什么先皇后,皇贵妃注意言辞!”
“也是,她本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后。”霓裳擦拭的动作漫不经心,甚至有意无意地碰到破了的丘疹,虽然不会很疼,但这么弄,感染是一定的。
“当日皇上废后迁棺的时候,臣妾就在想,你既然当众烧了霓裳的画像,为什么不连你和她合画的那一幅也烧了呢?”
弘顺帝青着脸,声音沉怒,“皇贵妃,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也没资格关心!”
“臣妾也一直在想,你到底把那幅画藏到哪去了。”霓裳说到这里,轻轻笑了起来,“臣妾找了很多地方,包括皇上的养心殿,但都没有结果,直到昨天晚上,臣妾请求皇上赐御汤,没想到皇上竟然爽快答应了,臣妾泡在汤池里,看着对面的墙,才突然琢磨出点东西来。”
弘顺帝被霓裳拉住的那只手突然弯曲成爪,想去抓她。
霓裳在九仙山的时候跟着段濯勤学苦练,功夫虽然不及段濯,底子却是有的,哪怕这具身子很柔弱,她也能在关键时刻避让开一些不太致命的攻击。
于是,弘顺帝抓了个空,不仅没能逮到人,那只手反而被她用个滚烫的茶杯压住。
看着他愤怒得快要扭曲的脸,以及急剧起伏的胸口,霓裳笑容更深,“皇上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是荡妇,是妖后,你却在每次沐浴的时候对着她的画像……”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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