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瞬间明白了。
他害怕她会因为这件事而离开他。
如果说这天底下谁能伤到傅凉枭,那个人大抵便是她了。
她不敢想象,倘若自己一开始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拒绝,换句话说,在白头村的时候,如果她没有选他做上门婿,而是选择了别人,他会不会直接崩溃或者发狂?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一切假设都不存在。
因为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
他既是为了她重生而来,那么这一生,她都不可能再逃脱他。
况且,她没想过要逃。
不管是阿福也好,傅凉枭也罢,他们都只是同一个人,都是她深爱的人。
杜晓瑜被吻得气喘吁吁,趁着他的唇离开之际,搂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地道:“我不会离开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傅凉枭喉结上下滑了滑,轻笑一声,把她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轻轻拉下来,看着上面的勒痕,原本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戾气森森。
杜晓瑜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她最害怕的就是他动怒的时候,明明一句话都没说,那种强压却能让人遍体生寒,恐惧到发抖。
所以她不敢告诉他,在他找到她之前,山洞里曾经还出现过一个人。
“王爷。”杜晓瑜放轻声音,连呼吸都很自觉地放缓,“绑架我的那些人,下场是不是很惨?”
傅凉枭对上她,眉目间顷刻染上宠溺的笑意,“筱筱想如何惩罚他们?”
“我不知道。”杜晓瑜摇头,这种事,她不擅长。
傅凉枭摸摸她的脑袋,“乖,咱们先抹药。”
不多会儿,有内侍送了最好的膏药进来。
傅凉枭一直没让她离开过自己的腿。
杜晓瑜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上面,任由他帮她细致地涂抹。
怕她疼,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
两只手腕都抹完,又脱了鞋袜,换脚腕。
杜晓瑜垂眸,看到的是他俊美无俦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瓣,高贵的气质,绝世的姿容,他的一切,好像都是照着她的喜好长成的。
量身定制,毫厘不差。
杜晓瑜不觉弯了弯唇角。
再之后,内侍便送了精致的饭菜进来。
菜都是她爱吃的,还有一盅花旗参乌鸡汤,能补血。
傅凉枭将她放到旁边垫了软垫的圈椅上坐好,亲自给她布菜。
杜晓瑜道:“我可以自己来的。”
傅凉枭仍旧不让,“手腕刚抹了药,你还是歇歇吧,这里没有旁人,我喂你吃。”
杜晓瑜羞窘得不行。
她手腕是有些疼,却也不至于到吃饭都得被人伺候的地步啊!
不过,心里虽然不赞成,却也没敢说什么,等他夹了菜送到嘴边,她还是张开小口吃了。
原本就是一顿饭而已,愣是被他给吃出蜜里调油的味道来。
饭后又用了些甜点,杜晓瑜这才想起回家的事儿,抬头往外瞧了一眼,天色已经不早了,忙说:“你一会儿让人送我回去吧!”
“暂时不回去了。”傅凉枭轻轻拉过她的手腕,原本娇嫩的皮肤微微凹陷进去,因为挣扎过,有几处地方磨破了皮,红得厉害,哪怕是上了药,没个十天半月大概也不能好。
杜晓瑜微惊,“不回去了?”
“嗯,就留在王府养伤,等你恢复完全了再回去。”
杜晓瑜死活不同意,“可我要是不回去的话,我爹娘和祖父祖母该着急了。”
况且,丁文志还在他们家过年呢,丁文志与大院里的人都不熟,自己要是不回去,他一个人可怎么办?
“我会安排人过去通知一声。”傅凉枭显然早就打定主意不让她这么回去,“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伤,不用担心名节的问题,等你伤养好了从楚王府出去,我保证外面不会有人说你半点不是。”
杜晓瑜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对上他那双笃定的眼睛,所有的话又给憋回去了。
没办法反抗,只能顺从。
毕竟傅凉枭是她未婚夫,未婚夫都不在意了,外面的人说什么还重要吗?
见她终于点头,傅凉枭愉悦地勾了勾唇。
晚间时分,绣坊终于送了杜晓瑜的衣裙来,好几套,颜色都是她喜欢的那几种,款式也时兴,面料更是上乘,除了衣裳,还有几套精美的头面首饰,看得人心痒痒。
不过瞧这天色,今日也不用换上了。
傅凉枭把她的衣服放进衣柜里,说等明天起床再换上。
杜晓瑜没意见,直点头。
不多会儿,仆从端了汤药来。
傅凉枭接过,用调羹在里面搅动了两下。
杜晓瑜闻到了好几种草药的味道,知道这是避子汤,她手指蜷了蜷,身子往后缩了缩。
傅凉枭见状,放下汤碗,将她抱到怀里来,亲自喂。
杜晓瑜闭着嘴巴,歪过头看他,“一定要喝吗?”
“你还这么小就怀孕的话,孩子很可能不健康的。”
杜晓瑜紧张地搓着手指,她很喜欢小孩子,不管是团子还是那天在宫里见到的小皇子小公主们,她都喜欢。
知道四嫂怀孕的时候,她心里别提多羡慕了,总憧憬着自己也能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宝宝,然后每天给他收拾得干干净净,那小模样,光是想想就让她萌得不行。
“我,我懂医,能自己调理,自己注意的。”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祈求道。
她不喝,他不得不再一次将药碗放回桌上,吻了吻她的侧脸,声音沉缓地说:“我也想要孩子,可是前世咱们的第一个儿子,从生下来心跳就不正常,太医说,那是心疾,天生的,不管什么药都治不好,只能精细地调理着,可最终,我还是没能保住他,六岁那年,他受了刺激,一时没缓过来,夭折了。”
杜晓瑜听得脸色大变。
心疾?先天性心脏病?
她和傅凉枭竟然生了一个那样的儿子?
况且又是长子,难怪他会有这么强烈的阴影和排斥感。
“我怕如果你怀上,那个孩子就会随之到来。”傅凉枭的语气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悲,“上辈子,我眼睁睁看着母后一去不复返,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在我怀里咽气,眼睁睁看着你因为儿子的事大受打击险些随他去。
这一世,我已经挽回不了母后了,唯一能给我慰藉的,是幸好你还在,幸好咱们还没生下承慕。
筱筱,你相信我,我比你更想要孩子,可是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了。所以……”
不等他说完,杜晓瑜便自己端起桌上的避子汤,将碗凑到唇边,一口气喝完。
傅凉枭将头埋在她颈窝,“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杜晓瑜回抱着他,“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有你的责任,自然就有我的责任,我不喝,是因为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宝宝,可是你既然说了原因,我不会还那么固执,况且,咱们还没大婚,怀上了终归不好。”
傅凉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没起来,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抱了她许久,直到听到杜晓瑜的哈欠声才把她抱回床上。
他去了浴房沐浴。
傅凉枭的床跟房里的其他摆设一样,不浮躁,不花哨,低调深沉,茶色的帐幔,并不会让人感到压抑,躺上去反而会觉得心境平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放松感和归属感。
傅凉枭沐浴回来,见她还睁着眼睛,轻笑着问:“怎么还不睡?”
“等你。”
杜晓瑜红着脸道。
傅凉枭躺下来,将她抱入怀里,“你受了伤,我不闹你,睡吧!”
第258章 、二更
杜晓瑜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早就不见了。
她伸手摸了摸,褥子是冷的。
看来他起得挺早。
杜晓瑜躺回去挣扎了一下,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她有些懒得起,可眼下是在楚王府,睡懒觉好像又有些过意不去。
纠结了一会,杜晓瑜还是决定起床。
外面似乎一直有人守着,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杜晓瑜赶紧拉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然后定睛一看,竟然是水苏和静娘。
杜晓瑜惊讶地看着二人,“你们怎么来了?”
水苏道:“楚王殿下昨夜让人去了一趟杜家,说姑娘外出游玩的时候不小心伤到,要留在楚王府养伤,又让奴婢和静娘两个跟着过来伺候姑娘。”
水苏说完,一下子蹭到杜晓瑜身边,喜道:“楚王府好大啊,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府邸呢,该有杜家大院的好几个倍了吧?要不是有小公公领着,奴婢和静娘都找不到路了呢!”
杜晓瑜睨她一眼道:“那你以后可得仔细些,别出去到处乱跑,否则迷了路可就闹笑话了。”
水苏小脸红了红,忙应是。
杜晓瑜看向静娘,面色略有些紧张。
静娘知道她想说什么,看了水苏一眼,说:“姑娘今日份的汤药还没煎,你快去帮忙,一会儿吃了早饭就得喝的。”
水苏不疑有他,马上告退出去了。
静娘走进去,站在杜晓瑜的床榻边。
杜晓瑜低声问:“我爹娘和老太爷老太太知道以后,是什么反应?”
静娘叹气,“三爷怒得动了手,险些把前去传话的小公公给打伤,得亏三太太及时拦住,三爷见三太太挺着箩大的身子,不敢推她,这事儿才算是暂时消停下来。”
杜晓瑜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忐忑起来,“我爹竟然这样生气。”
静娘道:“为人父母的,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糟蹋了,哪怕对方已经是订了亲的女婿,哪怕对方身份再显赫高贵,哪有不心疼的,除非三爷眼巴巴地盼着姑娘嫁给王爷为杜家谋求利益,否则他生气动怒才是应该。”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不安。”杜程松那个暴脾气,杜晓瑜是亲自领教过的,她就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来。
“那老太太呢?”杜晓瑜又忐忑地问:“是不是也很生气?”
静娘如实道:“因为三爷这么一闹,险些打了楚王府的人,老太爷老太太都吓得不轻,哪还有工夫生气,只顾着给那小公公赔礼道歉了,得亏小公公性子好,也没往深了计较,只坐下喝杯茶压压惊就回来了。”
杜晓瑜后怕地抚了抚胸脯,“可知道那小公公叫什么名字,我去见见他。”
静娘道:“是李忠李公公的徒弟,叫景裕,他不常在王爷跟前伺候,姑娘要见他,少不得要惊动一些人,到时候让王爷知道了怕是不好。”
杜晓瑜突然惊醒,自己只顾着爹是个暴脾气,险些忘了她这位未婚夫也是个暴脾气,要知道她私底下去见一个太监,怕是又要吃飞醋,只得暗暗记下景裕的名字,想着改日要是有机会见着,再亲自给他赔个不是。
“奴婢伺候姑娘起身吧!”静娘走到衣柜边,把傅凉枭昨日放进去的裙衫拿出来,熟练地给杜晓瑜穿上。
梳洗过后,吃早饭。
不得不说,王府的早饭实在是太丰盛了,摆了满满一桌子,又全是她喜好的口味,望得人眼花缭乱。
杜晓瑜坐下来,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问道:“王爷出去了吗?”
静娘点头,“王爷走前吩咐了,说他大概下晌才会回来,让姑娘一切自便,无需拘束。”
杜晓瑜端起小碗,喝了些金丝燕窝粥,至于其他的鸭丝,鲜虾之类,大清早的实在是咽不下,杜晓瑜只是象征性地一样挑了一口就让人撤了。
正准备出去转转,熟悉熟悉楚王府,就见水苏端着汤药进来。
甫一进门,杜晓瑜便闻到了麝香和藏红花的味道,她皱皱眉,又是避子汤!
“水苏,你把药放那儿,先退下吧!”杜晓瑜摆摆手。
水苏看了杜晓瑜一眼,道:“姑娘得趁热喝才有效。”
其实她只负责煎药,一直以为碗里装的是给姑娘治伤的汤药,哪里会懂那是避子汤。
杜晓瑜淡淡“嗯”一声,打发她出去。
等小丫鬟彻底走远,杜晓瑜才红着脸道:“静娘,昨天晚上我和王爷没有……这药我不用喝。”
静娘问道:“那昨天喝了没有?”
“昨天的喝了。”杜晓瑜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沉下来,“这汤药里面是不是还有少量的水银?”
“大概吧!”静娘道:“奴婢不懂医,也不是很清楚。”
“那我就更不能喝了。”杜晓瑜往后退了一步,仿佛那碗里装的是毒药一般。
避子汤是青楼里老鸨为了防止姑娘们怀上孩子而惯用的法子。
那些姑娘因为常年服用避子汤,对身子损伤极大,到最后直接就不会生了。
所以说白了,长期服用避子汤,跟服用绝育散没什么分别。
杜晓瑜想到了傅凉枭的养母,慧贵妃。
那个女人就是被人下了绝育散才会导致这么多年一直病恹恹,怎么医都医不好。
她不想变成慧贵妃的样子。
想必傅凉枭也不忍心她变成那样吧?
所以这药,她以后都不想再喝了。
缓了口气,杜晓瑜上前,直接把小碗里的药倒在旁边的盆栽里。
静娘微惊,“姑娘!”
杜晓瑜抿唇,“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伤身子,我不能喝,你只装作不知情就是了,王爷那边,我自会向他解释。”
静娘从她手里接过小碗,轻声一叹,“奴婢把碗送回去吧!”
之前她一直不赞同王爷在婚前就与姑娘发生关系,可现在事情都已经传开了,如今只怕是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晓得了,静娘又觉得,倘若姑娘能一举怀上也是好的,王爷有了子嗣,做事就会更加的沉稳,三思而后行,对他而言大有裨益。
只是她想不通,王爷竟然要给姑娘喝避子汤,究竟是担心姑娘在婚前就怀上还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让姑娘怀孕……
静娘不敢往下想,王爷的心思,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捉摸了。
杜晓瑜平复了一下心情,没让人跟着,去外面走了走。
正巧见一个眉清目秀面容白净的小公公进来。
小公公一见她,忙请安,“王妃。”
杜晓瑜羞红了脸,“我还没过门呢,不能这么喊。”
小公公眉眼一弯,“在这府中,谁都知道王爷把姑娘当成眼珠子似的疼,这一声‘王妃’,早晚的事儿。”
杜晓瑜掩唇笑,“你这小嘴儿可真甜,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叫景裕。”小公公低眉敛目。
杜晓瑜心下一惊,自己之前还想找他来着,没成想竟然误打误撞地遇到了。
思及此,杜晓瑜有一瞬间的语塞,片刻后说道:“那个……景裕小公公,昨儿个晚上去杜家的事,我给你赔个不是,我爹是个暴脾气,他只是太担心我,所以才会一时鲁莽……”
景裕一听,忙跪了下去,“王妃可千万别这么说,奴才只是个下人,当不得您如此赔礼。”
杜晓瑜慌了手脚,弯腰扶他,“你快起来。”
景裕不敢让杜晓瑜碰,巧妙地躲了一下,自己站起身,弓着身子。
杜晓瑜见他这样紧张,想着怕是因为楚王的性子,不敢跟她多说话,也不强求,摆手道:“那你自去忙吧!”
“奴才告退。”
景裕行了个礼,匆匆去了。
楚王府的确如水苏所说,太大了,杜晓瑜怕迷路,不敢走远,随便转转就回了傅凉枭居住的碧落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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