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瑜颔首,跟着秋敏君上去。
对方是教养优良的名门千金,一言一行之间都透着说不出的优雅。
女人在一起就喜欢比较。
哪怕是杜晓瑜也不免俗。
说实话,跟这样的人在一块儿,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压力的。
不过秋敏君的气场不强,杜晓瑜还不至于撑不住,跟对方谈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也是浅淡得宜,不娇不媚,不卑不亢。
秋敏君不由得多看了杜晓瑜两眼,她穿一套浅碧色的袄裙,袖口和领口镶了一圈白狐狸毛,粉白娇嫩的脸蛋上,有一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稚娇软。
杜晓瑜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掩饰性地咳了一下,说:“敏君姑娘,今日之事,还望你不要透露出去。”
秋敏君含笑点头,“当然。”
杜晓瑜听着她爽快的语气,心中对这个人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到杜家的时候,秋敏君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跟着杜晓瑜进门,去德荣堂给老太太请了个安,解释说自己邀请五姑娘去赏花,一时贪玩误了时辰,回来得晚了。
老太太巴不得杜晓瑜多多接触一下秋敏君这样的名门千金,哪里会怪罪回来得晚,笑着说道:“我这小孙女才归家不久,许多规矩学得不是很到位,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老太太言重了。”秋敏君笑着看了一眼杜晓瑜,说道:“五姑娘性子开朗活泼,跟我很是聊得来呢,再说,小姐妹之间的聚会,谈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外道了不是?”
这话听得人心里头舒坦,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要留秋敏君用饭。
秋敏君婉拒道:“府上还有些事,我不便久留,今日恐怕不能承老太太的情了。”
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傻的,一句话听出来人家不乐意,哪还敢留,更不好舔着脸说改天有空来玩,只道:“既然敏君姑娘忙,那我让人送你出去吧!”
“我送送敏君姑娘。”
杜晓瑜出面,丫鬟们便没再上前。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德荣堂。
到大门外的时候,秋敏君突然转身看向杜晓瑜,说道:“我从未见过殿下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希望五姑娘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这是劝她要珍惜傅凉枭的感情了。
杜晓瑜但笑不语。
她不清楚此时此刻的秋敏君是以怎样的立场和自己说话,所以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当着一个女人的面给不在场的男人承诺,这种行为无疑很愚蠢。
杜晓瑜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了秋敏君的意料,还以为她会郑重其事地说一些保证之类的话,哪曾想杜晓瑜压根就没打算回答。
其实早在这一路上,她就看出杜晓瑜的不同来了。
虽说被外面传得一无是处,可事实上她本人骨子里有一种淬炼出来的冷静,仿佛外头多大的风浪都不足以从根本上动摇她。
不管是作为把表哥藏在心里多年的小女儿,还是作为楚王的后盾,无论任何时候,她都要以王爷的利益为出发点。
原本杜晓瑜被赐婚,秋敏君是不意外的,毕竟王爷有过第一个第二个未婚妻,就一定会有第三个,但让秋敏君意想不到的是王爷对杜晓瑜竟会如此的上心。
今日那座花园,不管是谁出的钱,都有王爷参与了。
也就是说,包含了王爷的心意在里面。
对于爱慕王爷多年的秋敏君来说,不是不羡慕的,可也仅仅是羡慕而已,因为她一直都把自己摆在正确的位置上,从来没奢望过能成为王爷的女人。
况且她年纪虽小,很多道理却看得很明白。
一个成熟精明的男人会被一个小女人的手段绊住脚步,并不是他一时大意,而是他本来就在意。
换言之,男人要是不喜欢你,你就算把自己打包送上门,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所以因为在意,因为喜欢,王爷被眼前这个小女人的手段绊住了。
赐婚来得简单又顺利。
她甚至有些怀疑前面的许如月和许如眉是不是王爷在给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铺路,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那对姐妹都出了事。
还有后面那几个侍妾,要不是王爷睁只眼闭只眼,只怕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爬墙的吧?
杜晓瑜见秋敏君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敏君姑娘,该上车了。”
秋敏君回过神,冲她点点头,“五姑娘,改日再会。”
杜晓瑜眯着眼,直到定国公府的马车离开才转身。
第235章 、姑娘是自愿嫁的吗?(三更)
北地的冬天比南方更明显,才刚入十月就已经开始飘雪。
今儿个是四姑娘杜晓珍出门子的日子,整个大院里张灯结彩,让平日里灰扑扑的砖瓦院墙显得十分喜庆。
定州将军府的花轿已经到了门口。
新郎官正被杜家这几位少爷拦在大门外各种刁难。
杜晓珍还坐在闺房内,外面飘着鹅毛大雪,火红的嫁衣有些单薄,杜晓瑜怕她冷,给她加了件大红色的斗篷暂时暖暖身。
全福婆婆给她梳头,嘴里说着梳头的吉祥话。
柳氏、方氏和杨氏三妯娌坐在一旁,两位嫂子眼红地看着杜晓珍,要知道,她们都是嫡女来的,可出嫁的时候,哪有人家这排场啊?
杜晓珍不过是个庶女而已,原本能嫁入将军府做个小妾就算不错了,可她偏偏是正妻,如今又因着杜晓瑜的关系越发得了夫家那边的重视,这次来接亲的排场,明显是后来加的,比之前预计的气派了一倍不止,惹得长街上的百姓纷纷出来观望。
柳氏感慨道:“徐家的排场似乎比咱们料想中的更气派些。”
方氏嗑着瓜子,满嘴的酸意,“能不气派吗?咱们家可是出了个王妃呢,四丫头怎么说也是王妃的庶姐,镀了层金,那身价可就不一般了,徐家那头的人怕是怠慢不起吧?”
柳氏皱皱眉,瞅了方氏一眼,这个人每次一搭腔,都让人觉得有一种坐井观天的小家子气。
杜晓珍对两位伯母的话充耳不闻,双眼时不时地看向外面。
杜晓瑜知道她在看什么,微微抿着唇。
外面媒婆进来催道:“新娘子好了没有啊,出门子的吉时就快到了。”
杜晓珍从外面的飘雪上收回视线,眸子里隐隐有些失落。
全福婆婆正准备给她盖上盖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哭,“晓珍,我的乖女儿——”
这声音太炸耳,立时引得柳氏方氏几人不悦,纷纷站起身来,就见到外头进来一人,正是被送出去好几个月的梅姨娘,她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大红袄子,头上戴着一朵红色堆纱花,面容较之出大院之前,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瘦骨嶙峋,简直判若两人。
杜晓珍见到她,先是嘴皮颤了颤,紧跟着,双眼起了泪意,没多久便直接哭出声来,然后飞奔着跑过去。
“娘——”
不等喊完,人已经扑到了梅姨娘怀里,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梅姨娘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久才道:“晓珍,娘来送你,娘来送你。”
方氏瞄了一眼杨氏,有些不高兴,“怎么回事,谁让梅姨娘回来的?”
杨氏抿唇,她也不知道,不过,“晓珍都要出门子了,梅姨娘作为亲娘,回来送送也好,否则这一走,还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呢!”
柳氏也道:“梅姨娘一直待在庄子上,想来没有三爷的允许,她也回不来。”
方氏“嘁”一声,“你们也不瞧瞧她,大喜的日子故意穿成这副寒酸样,让人徐家那头知道了,不定还以为咱们苛待新娘子的亲娘呢!”
方氏一说,柳氏也注意到了,梅姨娘的穿着,还比不上这大院里的得脸丫头,她不禁皱皱眉,看向杨氏,“怎么,你们没让人给她送些银钱用度?”
杨氏忙道:“送的,骏哥儿管着三房的账,每个月都有按照姨娘份例送到庄子上的。”只是不知道梅姨娘为何会穿成这样。
方氏瞧着梅姨娘就来气,因为梅姨娘让她想到了自己那一房的玉姨娘,简直就是个只会扮可怜博取同情的贱人!
柳氏见她还要说,劝阻道:“少说两句吧,没准是庄子上的下人们见她失宠,欺负到主子头上去了,算起来,也怪可怜的。”
“呦!”方氏冷笑,“大嫂子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别人家的妾都顺眼了,这要是换成长房那两位生了儿子的姨娘,你还不得上赶着送银子送新衣裳?”
柳氏一听方氏又拿自己没儿子的事来损她,当即黑了脸。
杜晓瑜冷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方氏立马消停下来。
她就算再没脑子,也不敢在准王妃跟前放肆。
那边梅姨娘已经松开了杜晓珍,目光落在杜晓瑜身上。
来的路上就有人跟她说了,杜家这位五姑娘如今是楚王未婚妻,身份高贵着呢,可不能轻易得罪。
她上前两步,直接对着杜晓瑜跪了下去。
杜晓瑜大惊,马上站起身来,“大喜的日子,梅姨娘这是做什么?”
下人赶紧去扶。
梅姨娘甩开下人的手,砰砰砰给杜晓瑜磕了三个响头,说:“以前的事都是婢妾的错,还望五姑娘能看在四姑娘今儿个出门子的份上原谅婢妾。”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杜晓瑜。
柳氏抿唇,杨氏担忧,方氏一脸看戏的样子。
杜晓瑜冷下脸来,没想到一段日子不见,这女人还是死性不改,亲生女儿出嫁之日都不忘利用。
杜晓瑜从来不喜欢被人威胁,冷声道:“罚你去庄子上的是我爹又不是我,你跪我有什么用?”
杜晓珍弯下腰,“姨娘,快起来吧!”
梅姨娘跪着不动。
杜晓瑜懒得管,不过一个贱妾而已,跪多久她都受得起。
直接无视旁人的目光,杜晓瑜看向媒婆,“都别愣着了,快把新娘子扶去堂屋跟老太太道别启程吧,可别误了吉时。”
杨氏赶紧过去给杜晓珍补妆。
杜晓珍原本还因为梅姨娘大雪天的赶来给她送嫁而感动,如今一瞧梅姨娘那副样子,心顿时就凉了半截,眼泪也收了回去,大喜的日子,她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杨氏道:“晓珍,要笑,一会儿去见老太太,不能落泪,要高兴知道吗?”
杜晓珍点点头,盖上盖头以后被陪嫁丫鬟们搀扶着,经过梅姨娘身边的时候,杜晓珍脚步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我走了,姨娘以后好自为之吧,就当是,我这个亲生女儿最后给你的一句忠告。”
众人簇拥着新娘子去德荣堂拜别老太太,闺房里便只剩跪在地上的梅姨娘一个人。
杜晓瑜在德荣堂门口见着杜程松,她叫了声,“爹。”
杜程松转过身来,“筱筱,怎么了?”
“梅姨娘是你让人接回来的吧?”
“是,我前两日就吩咐下去了。”
“怎么也不让人给她准备一套像样的衣裳?”杜晓瑜皱皱眉,“这么重要的日子,像什么话?”
杜程松“咦”一声,“我不是让人送去了吗?”
杜晓瑜一听便明白了,梅姨娘就是故意挑着这么重要的日子穿着旧衣裳卖惨来了,这是想抓住机会再回大院里来。
见杜晓瑜脸色不对劲,杜程松又追问,“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杜晓瑜抿唇道:“梅姨娘就在那边,爹自己过去处理吧,可别让她再来跪着求我了。”
杜程松听得脸色阴沉阴沉的,大步走了过去。
杜晓瑜不知道杜程松跟她说了些什么,反正等花轿走了,梅姨娘就马上被送回了庄子上,该给她的份例,一样没少地送了过去。
至于梅姨娘的计划,直接就被扼杀在摇篮里,连为自己求情的那些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杜程松毫不留情地轰了出去。
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杨氏肚子里的孩子。
送走了杜晓珍,马上就要准备杜晓骏和许如月的婚礼了。
杜晓瑜得空的时候也会帮帮忙,这一日不用坐诊,拉上水苏打算去外面街市上转转买一些上好的鹅绒回来给那对新人做喜被。
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路面很滑,马车速度也放慢了不少。
渐渐地,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前头。
杜晓瑜没听到街市上该有的热闹,忍不住皱眉。
水苏马上打开帘子问外头的车夫,“怎么不继续走了?”
说完才发现车夫不是杜家的人。
水苏吓了一跳,刚想要惊呼,就见车夫已经跳下车辕,抱拳向二人道了声对不住。
杜晓瑜眸光渐冷,直接提着裙摆下车来。
巷子里,堆雪的地上,一片白茫茫,一条修长清俊的身影立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卷画轴。
像是等候已久,他原本俊美白皙的面庞冻得有些通红。
说实话,在这种地方遇到江亦臣,杜晓瑜感到很意外。
“江三公子。”杜晓瑜屈膝,行了一礼。
江亦臣道:“抱歉,用这种方式拦住了杜姑娘。”
“是孙少爷的情况又反复了吗?”杜晓瑜问。
除了这事儿,她实在想不通江亦臣还能因为什么来找她。
“不是,是我个人的一些私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的原因,江亦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你说吧!”杜晓瑜抱紧了手炉。
“听说,五姑娘被赐婚给了楚王?”他是询问的语气,说话的时候,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杜晓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愣了一下说道:“我想,大概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毕竟已经赐婚这么久,该传的,该嚼的,早就四散开来了,江亦臣不可能不知道的,只不过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亲自来确认。
“姑娘是自愿的吗?”江亦臣又问。
大概是对方长得赏心悦目吧,本来挺让人反感的一个问题,从他嘴里说出来,杜晓瑜却觉得没什么,仍是很有耐心地回答:“皇命不可违。”
江亦臣微微抿唇,心里某个地方有些刺痛。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位姑娘不过是出于欣赏,却直到听说她被赐婚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失去了。
他反复想了很多天才肯正视这段感情,也是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来半路拦截她。
“旁边有一家茶馆,姑娘介不介意上去坐坐?”
杜晓瑜挑眉,“如果我说介意呢?”
江亦臣道:“包厢已经开好了,点的是姑娘喜欢的君山银针。”
“看来江三公子是有备而来啊!”杜晓瑜犹豫了一下,“那就走吧,我好久都没喝过君山银针了。”
江亦臣轻轻莞尔,两人一道走进了茶馆三楼的包厢。
杜晓瑜没有着急坐下,而是站在窗边往下看,这一看才发现这条街竟然就是当初自己冒着大雨乱跑时被他送伞的那条街。
因为她们要买的鹅绒属于贵人用品,就得在这附近贵人区的街市上才能买到,杜晓瑜也是转了好半天才过来的,原想着等买了鹅绒就去看团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江亦臣来。
“杜姑娘,请坐吧!”江亦臣亲自给她倒茶,桌上有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杜晓瑜大方坐下,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一口,“江三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我一会儿还有事。”
江亦臣道:“也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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