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娘,你还好吧?”杜晓瑜察觉到江亦嘉脸色越来越苍白,以为她是病了。
江亦嘉道,“我突然有些胸闷,五姑娘,那我今日便先回去了。”
杜晓瑜不放心,“要不我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江亦嘉脚步匆匆,很快离开了海棠居。
她心里藏着事,一路上思绪都是恍惚的,直到不小心踩到石子险些跌倒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给扶住腰肢才猛地惊醒过来。
转头见到满身儒雅沉稳的杜程均,她大惊,屈了屈膝,“四……四……”
一时之间也扯不清到底是叫四叔还是直接叫四爷了。
杜程均垂目望着她,女孩白净的小脸因为害怕而显出几分惊慌失措的颜色,整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姑娘是来散步的吗?”杜程均提醒道:“花园里时不时的会有小石子,要注意脚下的路。”
江亦嘉突然有些窘迫,她原本是想出府来着,怎料神不知鬼不觉走错了道。
想到刚才那一幕,她脑袋垂得更低,越发不敢看他了,声音细弱蚊蝇,“刚才多谢四爷救了我。”
“我刚好路过。”杜程均偏开头去,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淡定,“姑娘还是让婢女跟着的好,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江亦嘉始终低垂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没再听到那人的声音,她疑惑地掀了掀眼角,只瞥见一抹即将消失在小道尽头的清瘦背影。
清瘦,却挺拔儒雅,半点不显羸弱。
腰腹间似乎还残存着他手臂上淡淡的温。
江亦嘉心跳的有些快,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姑娘,姑娘!”刚才去出恭的婢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焦急道:“奴婢还以为姑娘已经出去了,结果去了外头没见着人,这才折回来……咦,姑娘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亦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
她忙摇头,“我没事,走吧!”
主仆二人很快出了杜家,坐上马车回江府。
上次江亦臣迫于无奈答应给秦枫媛作画那件事,江亦珩果然没两天就给忘了,秦枫媛却是一直记挂着,结果这么久过去了,江亦臣压根就没再提起那件事,更没有踏进长房的院门半步。
秦枫媛气得咬牙切齿,把所有的火都发在江亦珩身上。
她要对江亦珩动手,结果江荣突然跑过来拦着,秦枫媛的动作来不及收回,一大掌抽翻了江荣,脑袋磕在板凳角上,昏迷不醒。
江亦嘉回来的时候,长房院里乱成一团。
第228章 、上门请人,江府再遇(一更)
见到长房那边的下人忙进忙出,江亦嘉觉得奇怪,随便抓住一个丫鬟问:“这是怎么了?”
丫鬟道:“大少奶奶失手打了孙少爷,磕到了后脑勺,如今昏迷不醒呢,夫人都快急死了。”
江亦嘉心下一紧,忙推开丫鬟,快步朝着长房去。
进门的时候,见到里面站了不少人,大嫂秦枫媛,二嫂桂氏。
徐氏坐在桌边,一双眼睛紧张地看向正在给江荣探脉的老大夫。
秦枫媛似乎有些心虚,见到江亦嘉进来,眼神闪了闪,垂下头去。
江亦嘉看向徐氏,“娘,到底怎么回事啊,荣荣怎么突然这样了?”
桂氏挑高眉梢,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做派,“亦嘉妹妹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大嫂子可了不得,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狠手打,这不,打出事儿来了,大夫看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是好是歹还不清楚呢!”
秦枫媛怒了,“桂金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荣荣了,再敢胡说八道,就给我出去!”
桂氏自己就是个掐尖要强的,她才不怕秦枫媛,“长房与二房一墙之隔,你当我耳聋听不到你们家这边的动静呢,呦,大嫂子说没打过荣荣,难不成是在对大哥动手?不小心伤到的荣荣?”
“你!”秦枫媛脸色白了几分。
“行啦!”徐氏一拍桌子,脸色严肃了几分,“再嚷嚷,就都给我滚出去!”
眼风一斜,看向秦枫媛,“老大媳妇,你还杵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的上回春堂去请人?”
请外头的大夫只是来应应急,私心里,徐氏只相信杜家的医术。
秦枫媛本想说这种事让下人去就行了,又听徐氏皱着眉道:“儿子出了事,我看你这当娘的倒是不急。”
秦枫媛心里一咯噔,马上收收捡捡,让人备了马车直往回春堂赶。
她来得很不是时候,三爷不在回春堂,这段日子是二爷坐堂,二爷正在给人扎针,走不开。
大爷去江南处理分号的事儿了,上次牛黄丸闹的,多多少少有些影响,京城这边要是没个能管事的人出面去应付一下,江南所有分号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秦枫媛坐在回春堂的待客区,焦急地等着,过了一会又问管事,“二爷好了没有?”
管事摇头道:“除了那个正在扎针的,还有两个急诊等着呢,二爷今日怕是不能出诊了,大少奶奶若实在急,不如直接去杜家请三爷吧?”
秦枫媛顿时陷入纠结。
管事忙着接待别的客人,没空搭理她,很快走开了。
秦枫媛有些心不在焉,出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给绊倒。
她走到马车边,丫鬟问:“大少奶奶,人请到了没有?”
秦枫媛不答,拧着眉,提了提裙摆,上车以后吩咐车夫,“调头,去杜家。”
马车很快驶上去杜家的路,最后停在杜家大门前。
秦枫媛没下马车,一直在纠结要怎么开这个口。
丫鬟道:“大少奶奶,要不,奴婢进去请人吧!”
秦枫媛回过神来,又听她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好,你去,要是请不到,我再亲自上门。”
丫鬟心中嘀咕,杜家本来就是专门治病救人的,只要三爷在府上,怎么会请不到呢?
她走到大门边,门房问清楚来意以后,亲自带着她去找三爷。
没想到半路遇到了正在散步的杜晓瑜。
杜晓瑜停下来,仔细打量着这丫鬟,看穿着打扮,不像是杜家的。
她有些疑惑,“这位姑娘看起来面生得很,你是哪家府上的?”
门房介绍道:“这位是五姑娘。”
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忙屈膝,“奴婢是江府的丫鬟,见过五姑娘。”
“江府的?”杜晓瑜想着江亦嘉才从自己这儿出去没多久,莫不是她带来的丫鬟?又问:“是不是你们家姑娘落下什么东西在我这儿了?”
丫鬟听着这话,有些茫然,随后摇头,“奴婢是长房的丫鬟,我们家孙少爷不小心磕到脑袋昏迷不醒,夫人让奴婢来请三爷前去看诊。”
杜晓瑜道:“那不巧,就在一刻钟之前,我爹刚出门了。”见门房疑惑,她又补充,“从偏门走的。”
丫鬟急得“啊”一声,“那怎么办?”
杜晓瑜想了一下,说:“若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去出诊。”
丫鬟狐疑地看着杜晓瑜,这位五姑娘,长得倒是清秀水灵,怎么说话这么没谱?
杜晓瑜清晰地捕捉到了丫鬟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愠色。
门房欲解释,杜晓瑜却抬手,“罢了,既然江伯母不喜欢我去给她孙子看诊,那我乖乖待在家里就是了,又何必去讨人嫌。”
丫鬟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忙说:“夫人的确是让奴婢来请杜家人去看诊,可……可奴婢没听说五姑娘会医术啊!”
杜家医术不是传男不传女的吗?这位五姑娘回来以后一直不声不响的,今日若非门房介绍,她都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再说,就算是这大院里的掌上明珠,归根究底,杜晓瑜本质上也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她怎么可能懂医术?
杜晓瑜懒得跟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掰扯,转个身走开了去。
丫鬟没请到人,只好走到大门外。
秦枫媛问她,“人呢?”
丫鬟道:“三爷不在家。”
秦枫媛见她支支吾吾,怒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丫鬟又说:“他们家那位五姑娘倒是自荐去给孙少爷看诊,奴婢一想,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哪会懂得什么医术,可别去了给咱们家添乱才是。”
秦枫媛听到这话,突然回想起自己上次回娘家的时候爹亲口说那位杜姑娘精通医术。
她一巴掌甩在丫鬟脸上,叱骂一声,“蠢货!”
不等丫鬟反应,秦枫媛已经快速下了马车,朝着杜家大门走去。
门房对刚才那丫鬟的态度十分不满,便连带着有些不待见这位大少奶奶,态度很是敷衍,“找谁的?”
秦枫媛有求于人,姿态放低了不少,“我是江家大少奶奶,找你们家五姑娘有点事。”
门房道:“五姑娘说了,不得空。”
秦枫媛马上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递过去,“刚才是我那丫鬟没眼色,不会说话,还请您见谅。”
门房收了银子,语气缓和不少,“五姑娘的确是在家里,不过她愿不愿意见大少奶奶,我得进去通报通报。”
“劳烦您了。”秦枫媛客气道。
门房很快去往二门,他进不了内院,只能把情况说给二门上的婆子,婆子再去海棠居传话。
杜晓瑜听罢以后,冷笑一声,“先用丫鬟来探路,不成了才亲自来找我,这位大少奶奶可真是有心。”
婆子问:“五姑娘见不见她?”
“请进来吧!”杜晓瑜即便不喜欢秦枫媛,也要看在江秦两家的面儿上让人面子上过得去。
婆子出去传话,没多会儿就把人给带来了。
见到杜晓瑜的时候,秦枫媛仿佛早忘了当初在秦家的那场不愉快,笑得那叫一个热络,跟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五姑娘,好久不见了。”
杜晓瑜淡淡一笑,算是回应。
秦枫媛坐下来。
杜晓瑜开门见山,“大少奶奶找我有事?”
说起这个,秦枫媛的脸色马上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我儿子不小心磕到了脑袋,如今昏迷不醒,从外头请了大夫也没用,五姑娘能不能帮个忙?”
杜晓瑜道:“这种事,不是应该去回春堂请大夫吗?你为何要来找我?”
秦枫媛面露急色,“才刚去了回春堂,大爷不在,三爷也不在,二爷一个人忙不过来,管事说二爷今日都没法出诊,原是让我来请三爷的,哪曾想,三爷竟然也不在。”
杜晓瑜问她,“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
秦枫媛如实道:“上次在恩国公府,听我爹说的。”
杜晓瑜沉默片刻,“既然他们都忙,那我便去走一趟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我的医术并非杜家亲传,是野路子来的,不敢保证一定能医治好孙少爷。”
秦枫媛明显犹豫了一下。
“大少奶奶若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秦枫媛眉心蹙了蹙,反悔又能怎么样,外面的大夫又不放心,总不能等到明日再来请三爷吧,她能等,荣荣能等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想到这里,秦枫媛突然下定了决心,说:“还请五姑娘跟我去一趟吧!”
杜晓瑜站起身,准备好医药箱,然后取了一方面纱戴上,让人去老太太处通秉了一声,然后跟着秦枫媛出门。
马车上,杜晓瑜一言不发,秦枫媛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找话题,“那个,五姑娘,上次在恩国公府的事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是第一次见你,当时没弄清楚情况就乱说话,让你见笑了。”
杜晓瑜眉目清冷,说:“想来大少奶奶一向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性子,反正以后咱们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往来,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无需原谅你,就这么着吧!”
秦枫媛第一次遇到这种说话一点弯都不转的人,当即让她有些下不来台,脸色尴尬。
杜晓瑜继续看向窗外,没再跟她搭腔。
马车到达江府的时候,刚好江亦臣从外面回来,一眼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那抹倩影,他轻轻顿住脚步。
杜晓瑜似有所感,转过头来,见到江亦臣就在不远处,长身玉立,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卷画轴,看起来像是刚裱好的样子。
秦枫媛也看到了江亦臣,不管何时何地,他身上那种谦谦君子的气质,总会让秦枫媛觉得惊艳。
嫁给江亦珩的第二天,秦枫媛去给公婆敬茶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小叔江亦臣。
以前只听人说他品貌兼备,才高八斗,却一直无缘得见真人,可真正见到的时候,却是在她的新婚。
当时秦枫媛就后悔嫁给江亦珩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与蒋灿那段不耻的过往简直荒谬至极,那蒋灿有什么好的,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畜生,他连江亦臣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可是不管她怎么后悔,江亦臣都钉死了只能是她小叔,而且每次见到她,那态度都相当冷淡。
秦枫媛为此伤透了脑筋。
可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痒,私底下没少撺掇江亦珩帮她。
只可惜,从来没得手过。
快速敛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欢喜,秦枫媛怕江亦臣直接扭头就走,主动笑着打招呼,“亦臣,你刚从外面回来吗?”
江亦臣点了点头,上前几步。
秦枫媛顿时心跳如擂鼓。
江亦臣的目光却直接略过她,看向戴了面纱的杜晓瑜,轻声问:“这位是……?”
秦枫媛忙介绍,“这是杜家五姑娘,我特地请来给荣荣看诊的。”
江亦臣十分有礼地拱手,“五姑娘。”
杜晓瑜也屈了屈膝,“三公子。”
只是打个招呼,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江亦臣也自然而然地移开了目光,一切的注视都那么的不着痕迹,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来。既是不想冒进唐突,也是为了维护她的清誉。
杜晓瑜倒是发现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似乎自从江亦臣出现,秦枫媛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轻咳一声,杜晓瑜道:“来之前大少奶奶还跟我说十万火急,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急。”
秦枫媛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江亦臣,又是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也不好怎么解释,只勉强笑了笑,说:“走吧!”
杜晓瑜动作利落地转身。
江亦臣目送着她走远,想到自己手上的这幅画,心头有些悸动,站了片刻,他也跟着进了门。
杜晓瑜跟着秦枫媛来到长房院子的时候,听到之前请来的老大夫正在给夫人徐氏汇报病情,听起来,似乎是有些脑震荡。
秦枫媛打开帘子走进去,直接对那老大夫道:“这儿用不着你了,跟着下人去结诊金吧!”
老大夫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有些不悦,皱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拿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江亦嘉见到跟在秦枫媛身后的是杜晓瑜,有些意外,忙上前来问候,“五姑娘?”
杜晓瑜冲她淡淡一笑,“是我。”
徐氏看了杜晓瑜一眼,“这位是?”
江亦嘉介绍道:“娘,这便是我常跟你说起的五姑娘晓瑜了。”
徐氏恍然,“原来是五姑娘,坐,快请坐。”
杜晓瑜道:“我是来给孙少爷看诊的,现在能进去吗?”
徐氏有些愕然,“看诊?”
秦枫媛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