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下让我爹安排几个人去把二姑母给找回来,可是找人的都还没出门,锦衣卫就来了。”
老太太还是没听懂,“那你二姑母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杜晓瑜抿了抿唇,抬起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老太太,“奶奶相信孙女吗?”
老太太急坏了,心说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你这丫头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呢,净是卖关子,这是想急死我吗?
“信,奶奶信你,有什么话,你一次性说清楚,别让我们跟着干着急。”
杜晓瑜不管老太太这句话里面有几分是真的,反正她只听到老太太说信她。
都这种时候了,不说不行,她道:“十多年前,不是我娘把我弄丢了,而是二姑母趁着我娘去买东西,把我卖给了人牙子,然后告诉我娘说她不小心,没看好,所以才会让我走丢的。”
老太太被这消息轰炸得当场就直了眼。
柳氏也吓得不轻,慌忙道:“五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那是你二姑母啊!”
杜晓瑜面目坚定,“我知道,可我失踪的那年,带我上街的除了我娘,还有二姑母不是吗?”
“胡说!”老太太往地上戳了戳拐杖,“你那时候才两岁,哪里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当然记得。”杜晓瑜就知道,老太太一定不会信,“因为二姑母把我卖给人牙子的时候,我不依,她打过我,所以我对她有印象。
奶奶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我娘,当年二姑母为了让我娘帮她隐瞒是她把我弄丢这件事,直接给我娘下跪,就在刚才,二姑母趁着我娘害喜,出去塞了三千两银票给我娘,虽然嘴上说是给我还没出世的弟弟包的红包,可事实上,那三千两是封口费。”
老太太还没听完就已经喘上了。
杜晓瑜却不得不继续说,“我觉得那钱来得蹊跷,就去找二姑母当面对质,结果二姑母心慌意乱,趁我不注意,直接收拾东西就悄悄溜走了。”
说到这里,杜晓瑜停顿了一下,“孙女有个大胆的猜想。”
柳氏见老太太情况不妙,忙递眼色给杜晓瑜,“五丫头,你快别说了!”
老太太抚着急剧起伏的胸口,声音严厉,“让她说!”
“江南分号里出了问题的那些丸药,怕是跟二姑母脱不了干系。”
听完这一句,老太太眼皮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柳氏无奈地望着她,“五丫头,你闯祸了!”
杜晓瑜恍若未闻,站直了身子,亲眼看着柳氏和几个婆子把老太太送回房。
——
老太爷带着三个儿子和孙子杜晓骏来到外院。
锦衣卫指挥使苏衡正领着几个人迎面而来,见着老太爷,马上驻了足。
老太爷虽是无功名在身的庶民,但因为杜家底蕴深厚,他本人对老太爷又有几分敬重,因此拱手行了个晚辈礼,说道:“在下锦衣卫指挥使苏衡,因贵府三老爷杜程松涉嫌在牛黄丸中投毒,目前已有八人遇害,此事事关重大,本使奉命前来将嫌犯杜程松缉拿归案。”
“你胡说!”杜晓骏不相信他爹会做那种事,站出来大声道:“抓人是要讲究证据的,更何况你们是锦衣卫,既然苏指挥使口口声声说我爹是嫌犯,那证据呢?”
苏衡淡淡一笑,拿出两个作了标记的瓷瓶来,分别倒出一颗丸药,“这两颗丸药,一颗是京城回春堂里的牛黄丸,无毒的,另外一颗是从江南分号里来的。
本使此前已经请太医亲自验证过,除了毒,两颗药里面的其他成分都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出自于同一个方子,而牛黄丸是你们杜家三爷独创的丸药,外人不可能拿到方子。
几位爷要是不信,你们都是医者,大可以拿过去自己验一验,看本使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杜晓骏当然不信,上前把两颗药丸都拿了过来,他自己不会验,只能交给老太爷。
老太爷沉着脸接过丸药,客气地看向苏衡,“指挥使大人办案辛苦,里面请,喝口热茶吧!”
苏衡也没拒绝,跟着几人进了前厅。
老太爷做事讲求无愧于心,验药自然也是当着苏衡的面来。
怕一次验得不够准确,又向苏衡多讨了几颗药,反复验了三四次,最后终于停了手。
大爷,二爷和四爷都紧张地看着老太爷。
杜晓骏抹了把冷汗,问:“爷爷,怎么样了?”
老太爷目光沉沉地落在丸药上,说道:“的确是同一个方子。”
“怎么可能?”杜晓骏难以接受地后退了一步,因为秘方不外露,所以配药的最后一个环节都是杜程松亲自来的,也就是说,最有可能下毒的人是他。
苏衡喝了口茶,站起身来,“此案只抓捕参与牛黄丸制作的杜三爷和药厂的工人,不会牵连其他人,老太爷放心。本使急着回去复命,不便久留,告辞。”
杜晓骏要追出去,老太爷让大爷和二爷拦住他,沉声道:“骏哥儿,你别瞎胡闹!”
“爷爷!”杜晓骏都快急哭了,“我爹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老太爷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可事关那么多条人命,不是一句冤枉就能把你爹给救出来的,要想救他,就必须拿出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来。”
苏衡莞尔,“老太爷言之有理,此案还有些疑点,终审之前,你们都还有机会查找证据,本使也希望自己抓到的不是真正的凶手。”
苏衡说完,转过身,刚走出前厅,正打算将人押回去,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等一下!”
苏衡回头,见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
“姑娘还有事?”苏衡问。
杜晓瑜大喘了几口之后征求道:“指挥使大人,我能不能见见我爹?”
苏衡有些为难。
杜晓瑜央求道:“您要是不放心,可以亲自在场看着。”
苏衡见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破天荒地动了恻隐之心,“好,但本使只给你一盏茶的工夫。”
“够了。”杜晓瑜感激地望着他,“谢谢大人。”
“跟我走吧!”
杜晓瑜跟着苏衡走出来的时候,杜程松已经被上了镣铐。
“爹!”
杜晓瑜轻呼一声,小跑过去。
杜程松没想到女儿会出来见他最后一面,心中顿时涌起千百种滋味来。
“爹,女儿相信您是无辜的,但我们要证据,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要犹豫,只管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杜程松知道她时间不多,也来不及思索,点了点头。
杜晓瑜问:“我听说,在我回来之前,赵家那位表哥曾经来过我们家,跟着爹学了好长时间,是吗?”
“是。”
“我在清水镇遇到爹的时候,听到你嘴里说的那个赵兴朝,便是赵家表哥了,对不对?”
“对。”
“赵兴朝为什么会来咱们家?”
“这小子顽皮,你二姑母说他不听话,送来给我帮着调教。”
杜晓瑜眯起眼睛,“那么,赵兴朝在咱们家的时候可曾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比如,去外书房?”
“没有。”杜程松一口否定,“外书房可是重地,哪能随随便便让一个外人进去。”
杜晓瑜摇头,“爹说他没去过,或许只是你看到的表象,那么在你看不到的时候呢,爹能不能保证他真的没偷偷进去过?”
杜程松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杜晓瑜想说什么了,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又否决道:“不可能的,他们家早就弃医从商了,赵兴朝没道理那么做。”
杜程松暂时还不知道杜芳静的事,杜晓瑜三言两语跟他说不清,眼瞅着一盏茶的时间就快到了,她郑重地说道:“爹,您别怕,女儿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真凶还您清白的。”
杜程松满心感动,热泪盈眶,“筱筱,都怪爹大意,累你操心了。”
第209章 、真相(一更)
亲眼目送着锦衣卫把杜程松带走,杜晓瑜才回过身,见到四爷站在不远处。
她走过去,低唤了一声,“四叔。”
“小丫头受惊了吧?”四爷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干净而明媚,仿佛能让人看到绝地重生的希望。
杜晓瑜抿唇不语。
“别怕,你爹不会有事的。”四爷声音低柔地道。
“但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杜晓瑜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明明知道此事与赵家有关,可线索却断断续续,压根没办法全部串联起来。
“四叔,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四爷显然到了现在都还没办法相信二姐会在十多年前把自己的亲侄女给卖了,叹了口气,“查吧,四叔陪着你查,一定不能让你爹白白受了冤屈。”
杜晓瑜想到了什么,又紧张起来,“四叔,被锦衣卫抓走,会不会用重刑?”
四爷顿了一下,笃定道:“对别人有可能,但对于你爹,他们不敢。”
“为何不敢?”杜晓瑜追问。
四爷没敢提免死金牌,很快转了话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娘,就说三爷出去办差了。”
杜晓瑜点点头,“我知道了。”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吧!”四爷道:“找证据的事,明日再说。”
虽然四叔没长自己几岁,但他始终是长辈,四叔的话,杜晓瑜自然不敢不听,告辞之后回了自己的海棠居。
进去才发现杜晓骏已经等她多时了。
“四哥。”杜晓瑜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这种时候,想来他也睡不着。
“小妹,爹的事,你没跟娘说吧?”杜晓骏急切地看着她。
“没有。”杜晓瑜摇头,“你呢,说了没?”
“我哪敢啊?”杜晓骏苦着脸,“娘怀着身子,我要是说了,可就要出大事儿了,我已经叮嘱过所有下人,谁要是敢把这事儿给泄露给娘,就拖出去杖毙。”
杜晓瑜满意地“嗯”了一声,“四哥做得很好。”
杜晓骏很烦躁,“可是我做这些,也不能把爹给救出来啊,小妹,你刚才当着爷爷奶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十多年前真的是二姑母把你给卖了,江南分号的事,也真的和二姑母有关吗?”
杜晓瑜被他的连珠炮轰得头疼,伸手揉着额角,冷静地回答:“嗯,我不是走丢,是被二姑母给卖了,只不过因为二姑母不在,我一直都没敢说罢了,如今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所以才不得已说了出来。
至于江南分号,我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二姑母为什么要害咱们家呢,十多年前是小妹,如今是爹,她是不是对咱们三房不满?”杜晓骏拧着眉头,理不出任何头绪。
杜晓瑜仔细回忆着杜芳静说过的那些话,眯了眯眼,“我去找二姑母摊牌的时候,她说她本无心害我,是被胁迫的。”
“被谁胁迫?”杜晓骏愕然。
“我不知道。”杜晓瑜摇头,又分析道:“但我觉得,十多年前胁迫她的那个人,和今日害了咱爹的那个人,应该是同一个。”
“何以见得?”
杜晓瑜道:“四哥你想啊,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个小娃娃,当然不可能和谁有深仇大恨,二姑母又是蓄意害我,那肯定就是冲着咱们三房来的,而十多年后的今天,爹被害了,很明显,背后的人当初就是冲着爹来的。
而这个背后之人,既能胁迫二姑母把我给卖了,又能让赵兴朝装傻充愣假扮纨绔子弟潜入杜家盗走秘方,本事还真不小啊!”
“盗走秘方?”杜晓骏顿时炸了,“小妹是说,那个赵兴朝来咱们家是有目的的?”
杜晓瑜郑重地说道:“江南分号的牛黄丸里掺了毒药,其实这个查起来不难,同一个药厂出来的牛黄丸,为何京城回春堂里的牛黄丸无毒,而江南分号里的有毒?
很明显,这个地方是有问题的,可是咱们明知道有问题,也没办法为自己洗白,因为牛黄丸的配方在杜家的外书房里,而丸药的最后一步是爹亲自配的,外人怎么可能配得出来,还在里面添了毒药?”
杜晓骏木讷着脸,双眼无神地说道:“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有人盗走了秘方,配出了牛黄丸,又多加一味毒药,中途把药厂送去分号的牛黄丸给调包,入了铺子,买到牛黄丸的病人才会遇害的。”
“所以说,牛黄丸的配方一定被盗了,而仔细一想,有机会这么做的人,只能是赵兴朝。”杜晓瑜道。
“可是不对啊!”杜晓骏不赞同,“如果背后的人是冲着咱爹来的,他为什么会隔了十多年才动手?”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杜晓瑜找来纸笔,把线索一条一条地列在纸上。
写着写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四哥,你们都说,赵家早就弃医从商了,是吗?”
“对。”
“那也就是说,二姑父是懂医的。”
杜晓骏惊得脸色大变,“小妹该不会是怀疑二姑父吧?”
“对,我就是怀疑他。”杜晓瑜道:“否则有谁有那么长的耐心,把人家女儿卖了,隔十多年才来找正主,而且赵兴朝偷了牛黄丸的配方,总不可能是给二姑母的吧,给二姑父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二姑父懂医,配药应该不成问题。”
杜晓骏唏嘘,“如果咱们的假设都是真的,那么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串起来了。”
“对。”杜晓瑜也激动起来,“现如今咱们还不清楚的,是二姑父的动机,他与爹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可是爹已经被带走了,咱们问谁去?”杜晓瑜转瞬又愁眉苦脸,“娘那边是一定要保密的,要不,去问问两位伯父和爷爷吧,兴许能从他们那儿找到些线索。”
“好。”
两兄妹打定了主意,马上站起身来要去外院找长辈们。
——
而此时的外院厅堂内,早就乱做了一团。
原因是四爷与杜晓瑜说了会话再回来,脸色就有些不大对劲了,他自己常年身体不好,想着应该是正常反应,便也没说出来,只安静地听着老太爷他们商量救三爷的法子。
前后只坐了一盏茶的工夫,四爷就突然吐血了,人已经昏迷过去,老太爷让人把四爷送到旁边的次间小榻上,事态紧急,破了例亲自给他诊脉。
杜晓瑜和杜晓骏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四叔怎么了?”杜晓骏吓坏了。
老太爷收回手,痛心疾首地说道:“老四不常回家,我们也没机会给他看脉相,今日才知,他体内早就被人下了慢性毒,只不过每日的药量都十分的少,很难察觉,应该是最近一段时日加大了药量,所以身子受不住,发作了。”
杜晓瑜捏紧拳头,“是二姑母,一定是她!”
大爷看着杜晓瑜,“五丫头,没证据的事情,咱们不能乱说啊!”
“我是没证据,但我能推断出来,这件事和二姑父二姑母都脱不了干系。”
杜晓瑜接下来便把自己和杜晓骏的推理告诉了所有人。
老太爷听罢以后陷入了沉思。
大爷二爷见老太爷都不说话,也没敢吱声。
杜晓骏兄妹则是眼巴巴地看着老太爷,希望老太爷能想起什么过往来给他们一点提示。
只可惜老太爷压根就不知道杜程松和他那位女婿之间有过什么恩怨,反而问杜晓瑜,“你们也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