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首饰之类的东西,杜程松一个老爷们儿不懂,到了铺子让杜晓瑜进去只管挑。
杜晓瑜挑了一支用翠鸟羽毛制成的翠羽簪和一支玲珑精致的虫草簪,簪上配了枝叶,蜻蜓的触角和眼睛都栩栩如生,轻薄灵巧,风一吹,翩然若飞。
两只簪子,整整三百两。
杜晓瑜攥了攥手指,想放回去。
杜程松走过来,说道:“才两支,再多挑一些吧,我见你首饰不多,平日里的装扮又都很素净,难得今儿穿了一身鲜亮的衣裳,我瞧着那边赤金镶珍珠的头面就不错,端方大气,很适合你。”
杜晓瑜看了一眼,首饰嘛,姑娘家自然都喜欢贵重的,她也喜欢,但她更喜欢别出心裁的,杜程松说的那套头面,贵重是贵重,也的确如他所说大气端方,可就是款式太普通了,她看不上眼。
“两支就够了。”杜晓瑜道:“一支给我,一支给娘,也不算白来一趟。”
杜程松抿唇,“不再看看别的?”
“其实我的首饰不少。”杜晓瑜道:“只是因为刚来,不好打扮得太过惹眼,就没拿出来,爹要送我东西,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以后出了新的样式,我再问爹要钱买不就行了?”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如果实在要送,不如多送一些护肤的脂膏好了。”
杜程松给了簪子的钱,杜晓瑜又去了胭脂水粉铺子,把里面上好的护肤用品都试了一遍,买了不少带出来。
这条街上次恩国公夫人带她来过,杜晓瑜还有些印象,知道哪家的护肤膏最好,也知道哪几款好用。
没多大会儿,马车上大大小小的盒子就堆了不少。
杜程松让车夫启程回府,杜晓瑜咬了咬唇,纠结半晌,小声问:“爹,能不能带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楚王府。”杜晓瑜的声音越来越弱。
杜程松脸色大变,“咱们家与皇室素来无瓜葛,你,你去楚王府做什么?”难不成是这闺女发现楚王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杜程松心下越发不安。
这两天杜晓瑜反复思量了许久,她不喜欢婚姻被人安排,更不想嫁给杜程松为她招的上门女婿。
既然杜程松早就知道王爷的身份,那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早些捅破这层窗户纸把话说清楚的好,免得日子越久,越会横生枝节。
压低了声音,杜晓瑜道:“我知道阿福是王爷,爹也知道的,对不对?”
杜程松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脸色晦暗。
看来事情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他还以为她只是猜到楚王的身份,哪曾想,却是早就知道了。
一向波澜不惊的杜程松不由得在心里捏了把冷汗,紧张起来。
“爹昨天把我叫去外书房,是为了试探我的心意,对吧?”杜晓瑜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那我现在就回答你,我想跟他在一起,无关他的身份,只是因为,在我最苦最难的时候,是他陪着我走过来的,如果没有他给予的那一点点温暖和鼓励,兴许就没有今天的杜晓瑜,所以,我愿意等他,不管多久我都等。”
杜程松听到这些话,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晓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杜晓瑜低下头,她正在努力适应和接纳杜家的一切,可是不管怎么接纳,杜家在她心里的地位永远都不可能越过阿福哥哥,她做不到为了杜家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陌生男人。
“我不要招婿。”杜晓瑜用力攥紧了自己的袖子,说出思量了一夜的想法。
“那你知不知道,杜家是不能和皇室联姻的?”杜程松痛心疾首,“就算能联姻,我又如何真的放得下心把你交给他?
楚王此人,向来喜怒无常,阴森狂妄,谁知道他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可别是天上的火闪一时光,骗了你的真心之后突然来个翻脸不认账。
筱筱,我是你亲爹,我不可能会害你的,就算为你招婿,我也会招个品行相貌都过关的男子。
杜家从不攀龙附凤,不是他楚王开了口说要娶你,我就会巴心巴肺地把你送过去讨好他,靠他的尊贵身份去谋求什么利益。
是,我承认,楚王的确对杜家有照拂之恩,可我作为你的亲生父亲,能为了报恩就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吗?
我杜程松的女婿,不求他有只手遮天的本事,我只求,他能保护你一辈子。
楚王或许能给你一时的荣华富贵,但自古受了君王之爱的女子,哪个不是如同镜花水月到头来一场空,爹打心眼儿里不希望你卷入天家的是是非非,平平淡淡没什么不好,起码日子过得踏实。”
杜晓瑜沉默片刻,说道:“我其实并没打算真进楚王府,反正凭我现在的身份也进不去,我只是想远远地看上一眼楚王府究竟是什么样的。”
说到底,她还是相信阿福说过的话,所以并不完全认同杜程松的肺腑之言,这句话,并不是说她非要去看楚王府不可,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在杜家和阿福之间,她站阿福,也更相信阿福。
杜程松很生气,直接撂话,“他要是回得来,有本事在圣上眼皮子底下把你娶过门,到时候你想怎么看都成,可是现在,我绝不允许你沾染任何与楚王府有关的东西,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不行!”
“爹!”
“筱筱,你何苦这样执迷不悟?”
“我不是执迷不悟,我只是相信他不会骗我。”杜晓瑜语气坚定。
“光你一个人相信他有什么用,他要是真不会骗你,就该做出来给天底下的人都看看,他是如何疼惜我女儿,呵护我女儿的。”
“那好,我可以不去看楚王府,可以直接跟你回家,但是爹不能强迫我招婿,我说过,我要等他回来的。”
杜程松没有直接回答,“咱们先回去再说。”
见杜晓瑜湿了眼眶,杜程松到底是先心软下来,“筱筱,咱们父女俩今天本不该吵架的,是你这些年没有家人的陪伴,太过依赖他了,所以做什么都会觉得他是对的。”
杜晓瑜没作声。
“爹给你招婿,只是想给你留条后路,不想以后真出了事,你也会受到牵连,你明白吗?”
杜晓瑜闭了闭眼,语气明显有些挣扎,“我知道了。”
杜程松微微叹了口气,“但愿你是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一路无话回到杜家。
杜晓瑜心情不好,直接回了海棠居。
静娘见势头不对,忙把丫鬟们给遣出去,小声问她,“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杜晓瑜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我今天在马车上跟爹吵了一架。”
静娘大惊,“为什么吵起来?”
“我觉得自己对王爷的信任应该纯粹到不掺和一丁点的杂质进来,可是爹觉得,是我太过依赖王爷了,才会什么都信他,爹觉得我不该那么做。”
静娘想了一下,面色凝重起来,“姑娘是不是把你知道王爷身份的事儿跟三爷坦白了?”
“嗯。”杜晓瑜点点头,“我怕自己再不坦白,过段日子他就真的为我张罗招婿的事了。”
“静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依赖王爷?”
“是姑娘在遇到王爷之前一直没有安全感吧?”静娘道:“因为那个时候的你不知道自己能过到哪天,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
处在当时的情况,不管是谁,只要雪中送炭给你温暖,你就能把这份情义记一辈子,丁家如是,王爷亦如是。
与其说姑娘依赖王爷,倒不如说,王爷是姑娘活下来的精神支柱,如今有人要将你和你的精神支柱剥离开,你当然会觉得害怕,觉得惶恐,所以姑娘才会这么生气。
其实细想想,不管是姑娘还是三爷,都没有错。你们只是相处的时间太少了,父女俩都不了解彼此,所以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问题就让矛盾变得这么尖锐。
三爷不清楚姑娘对王爷并不仅仅是肤浅的男女之情那么简单,姑娘也不了解三爷是个硬骨头,越是逼他,他就越横,不可能为了利益而弯腰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拱手送人的。”
讲到这里,静娘轻声笑了笑,“说起来,你们还真不愧是亲生父女,这轴脾气,简直是一模一样,姑娘与三爷两人争吵,那就是针尖对麦芒,谁都觉得自己有理,谁都不肯往后退一步。
不过呢,这个样子下去可不是办法。”
杜晓瑜抱着抱枕歪靠在软榻上,直翻白眼,“反正只要他不逼我招婿,那就什么都好说,要真把我逼急了,我就回汾州去,再也不回来了。”
“那姑娘先去三爷跟前认个错吧!”静娘劝道:“三爷是男人,要脸面,他便是知道错了,也不会给你道歉的,若是姑娘先低头,反倒会让他心存愧疚,有了这层愧疚,往后说话行事,怎么也得让着姑娘三分不是。”
杜晓瑜重重吐了一口气,“等我先睡上一觉再说。”
静娘给她安置好以后,关上门去外头守着。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杜晓瑜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醒来,换了一身衣裳,把自己买来的护肤膏和簪子拿上去正院准备送给杨氏,到的时候没想到杜程松也在。
杜程松见到她,神情说不出的严肃。
杜晓瑜怔了怔。
“筱筱,这边有刚送来的新鲜瓜果,你快过来尝尝。”杨氏冲她招手。
杜晓瑜刚进门就闻到熟果的香味了,听到杨氏喊,面上慢慢露出笑容来,走过去坐下,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送给了杨氏,杨氏喜上眉梢,尤其是看到那支虫草簪的时候,激动得声音都是颤的,“筱筱,这是你亲自给娘买的?”
杨氏最喜欢虫草簪子,这是杜晓瑜找甘嬷嬷打听来的。
“我买的是护肤膏。”杜晓瑜摇头,瞟了旁边的杜程松一眼,“至于虫草簪子,是爹给你买的。”
第177章 、堂会(二更)
杜晓瑜觉得,给人道歉并不一定要亲口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尤其是她和杜程松这种情况,她本来就到了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哪错了,要她去说违心的话,就算勉强说出来了,也太假。
与其逼着自己做不乐意的事,倒不如卖杜程松一个人情。
相比较她,杜程松更对不起的人是杨氏。
如今把虫草簪子的功劳推到杜程松的身上,看到杨氏那欢喜的模样,杜程松总会有几分动容的吧?
果然,杨氏一听那簪子是杜程松给买的,立时觉得受宠若惊,“爷,这簪子真是你给我买的?”
杜程松深深看了一眼杜晓瑜,嘴唇嚅动两下,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杨氏高兴坏了,“难为爷还记得妾身喜欢虫草样式的簪子。”
杜程松见杨氏这副如获至宝的样子,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他早就不记得杨氏喜欢什么首饰了,别说首饰,就连杨氏每日里吃素,他也是近来才知道的。
丈夫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思及此,心中愧疚更深。
杜晓瑜眼眸微闪,笑看着杨氏,“娘,爹给您买的,您可得好好收藏起来,等年节喜庆的日子再拿出来戴上,新鲜。”
“那是,那是。”杨氏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连连应声,“我肯定会好好收着的。”
杜晓瑜站起身,走到堂中正对着杜程松轻轻福了福身,“女儿替娘谢过爹的一番心意。”
杜程松端着茶碗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看着杨氏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放到妆奁盒里藏起来的模样,杜程松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嘴唇紧抿。
杜晓瑜没再看杜程松,转而到一旁坐下与杨氏说起别的事。
杨氏询问了几句今天上街的事,杜晓瑜三两句话给遮过去了。
杨氏头脑简单,自然不会去深究杜晓瑜的话会不会有不合理之处。
趁着杜程松在,杨氏神秘兮兮地说道:“昨儿个你爹去见过老太太了,说起你的婚事。”
“是吗?”杜晓瑜面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且不知,爹是怎么跟老太太说的?”
“你爹说了,要把你留在家里。”杨氏激动地拉着杜晓瑜的手,“筱筱,只要咱们家给你招婿,你便能一辈子留在娘的身边了,你都不知道,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高兴。”
杜晓瑜“哦”一声,看向杜程松,“那么,爹准备什么时候给我招婿呢?”
杜程松眼皮动了动,轻咳一声,“我也就是上老太太那儿打个招呼让你那两个伯母别插手这事儿,你刚回来,又才及笄不久,成婚的事还早,往后再说。”
这话还算舒坦,杜晓瑜淡淡道:“那就有劳爹费心了。”
杨氏不知道这对父女进门之前曾经在马车上争吵过,脑子里只是想着太好了,女儿能一辈子待在家里,待在她身边了,以后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女儿嫁去婆家不适应受人欺负。
杨氏一高兴,就提出要去给杜晓瑜做吃的,“小厨房才刚弄好,一时半会儿的用不了,娘去大厨房给你做京八件。”
也不等杜晓瑜反应,杨氏撸起袖子就去了。
屋里只剩杜晓瑜和杜程松父女两个。
杜晓瑜安静地坐着喝茶,一句话没说。
倒是杜程松先过意不去,开口问:“筱筱,还生爹的气呢?”
“不敢。”杜晓瑜只回了两个字。
“你这丫头,怎么脾气生得这样轴?”杜程松颇有些无奈。
他自己就是个轴脾气,在杜家大院里简直是个异类,这些年,甭管是自己亲生的杜晓珍还是长房和二房的那些姑娘,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温顺听话,从来没有谁敢像杜晓瑜这样直接顶撞他,甚至在婚事上这样闹腾的,谁不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定下来了,她们只能乖乖顺从。
可偏偏到了小女儿这里就……
杜晓瑜道:“女儿是爹亲生,自然爹是什么脾气,女儿就是什么脾气了。”
“你……”杜程松语塞,“我初见你时,也没见你这样。”
杜晓瑜毫不犹豫地堵回去,“那我初见三爷的时候,你还诓我的阿胶秘方呢!十两银子一斤的专柜出售价,你当我是乡下人不懂行情,两千两银子就给我买断了。”
杜程松自觉理亏,“那好,咱们不谈以前,光说现在,说今儿个的事,总成了吧?”
杜晓瑜不答。
“筱筱,爹理解你,希望你也能理解理解爹,别再任性胡闹了,好不好?”
“要我不闹也行,除非爹答应我,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事,在我没同意的情况下,你都不能擅自做主给我招婿。”
杜程松反问,“如果他负了你呢?你也愿意一辈子为他守身不嫁?”
“这不可能!”杜晓瑜捏紧拳头。
“话别说得太满。”杜程松低声提醒道:“那种身份的人,哪有什么真情,也只有你这傻丫头才会傻乎乎的信他,他说什么你都当真,你仔细以后哭鼻子。”
“爹贯会拿话膈应我。”杜晓瑜哼了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自己知道分寸。”
杜程松险些爆粗口,你知道个屁!“别的事儿上,我看你挺精明的一丫头,怎么一碰到他,你就跟丢了魂似的,值得吗?”
杜晓瑜道:“等爹肯真心待一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值不值了。”
“好好好。”杜程松不跟她争论了,“我就等着看他有什么通天本事能把杜家的女儿给娶回去。”
杨氏没多久就把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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