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以后,傅凉枭才道:“筱筱,你也别怨我,我是为了你好,也为了咱们将来的孩子好。”
杜晓瑜一脸纳闷,“这怎么跟孩子扯上关系了?”反应过来什么,她又气红了脸,瞪眼道:“你瞎说什么呢,我都还没嫁,哪里来的孩子?”
傅凉枭却没心情跟她开玩笑。
他这么担心,就是怕前世的悲剧重演,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承慕,天生有心疾,生下来的时候心脉就不正常,太医嘱咐不能受刺激,不能做剧烈运动,要想同其他孩子那样学骑射武术是不可能了,只能仔细将养。
可是,明明已经安排了二十多个宫人每天精心照料,那孩子却还是活不过六岁,筱筱更是因为承慕的死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件事,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始终都是烙在傅凉枭心坎上的一片阴影,消除不去。
“我怕你落下病根。”
难得见到傅凉枭神情如此凝重的时候,杜晓瑜也不敢开玩笑了,一下子坐得端正,歪着脑袋看他。
傅凉枭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态度有些严肃了,面色缓了缓,拉过她的手,“不想看到我的姑娘吃苦遭罪,不成吗?”
杜晓瑜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找的不是别人,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闺中密友,我跟她如此要好,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做傻事,所以哪怕知道衙差们能找到她,我也要亲自去,因为我怕我不去,就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连这样一个闺蜜都保不住。”
杜晓瑜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上辈子的亲人,也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傅凉枭安静听着,眼眸闪了闪,他心思这样细腻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话里话外的端倪,猜测筱筱大抵是想念她真正的亲人了,不过这种事她不会说,他也不会问,就好像他不可能把自己重生的事告诉她一样,就当做是彼此的私人秘密吧!
回到家,杜晓瑜先去洗浴一番才倒头大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身。
知道她熬了夜,静娘特地炖了参汤,杜晓瑜喝完以后,问静娘,“可让人统计过了,镇上有多少乞丐?”
静娘道:“所有街巷加起来有三十多个。”
杜晓瑜瞪眼,“怎么会这么多?”
静娘道:“有一部分原不是桃源镇的,只是这半年来没下雨,一直干旱,严重的地方已经闹了饥荒,所以有一些就来了桃源镇。”
杜晓瑜了然,“虽然人有点多了,不过咱们早就说好的,要让所有乞丐都去开荒,总不能食言不是,这样吧,买荒地的事情,你让我哥哥嫂嫂去办,记住,务必要让我大嫂跟着去,否则就我大哥那脑子,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事情给搞砸了。”
静娘迟疑,“以前这些事不都是姑娘亲力亲为的吗?”
杜晓瑜用下巴点了点西厢房方向,“喏,看见了没,那里住着个凶神恶煞,我倒是想管,人家不让,我有什么办法?”
静娘一听,明白了,笑道:“其实奴婢也觉得这些琐事用不着姑娘亲自去办的,姑娘要是觉得奴婢用着趁手,大可以让奴婢去,再不然,让大少爷大少奶奶去也成,又或者,姑娘对外招个大管家来帮着管管这宅子里的事务也行,总而言之,不让姑娘累着就是了。”
听到静娘说大管家,杜晓瑜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是杜家的女儿,总觉得三爷安排那些个丫鬟嬷嬷在我身边怕是在耍心机,如今真相大白,才知那是我亲爹专程安排来照顾我的下人。
难怪我总觉得林嬷嬷当时一入宅子就对我格外的亲厚,那既然是我爹安排的人,就让林嬷嬷接了这大管家的位置吧!横竖她对宅子里的一切都熟知,又是我杜家人,不用担心她会生出二心来,要是对外招大管家,这银钱上倒还能商量,忠不忠心就不得而知了。
外面来的,始终难养熟,还是用自己人放心些。”
林嬷嬷深觉有理,又问:“既然姑娘已经晓得丫鬟嬷嬷们是来专程伺候你的,那这近身的丫头,是不是再提两个上来?”
杜晓瑜反问,“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你和水苏两个忙活不过来了?”
“倒不是。”静娘摇头道:“奴婢是为了姑娘的将来做打算。”
杜晓瑜挑眉,“这又有什么说法了?”
静娘道:“姑娘早晚都是要出嫁的,如果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入的楚王府,到时候杜家会给你安排一批陪嫁丫鬟。
按照规矩,最少也是八个,而现如今,姑娘身边只有水苏一个得用的丫鬟,不如趁此机会让她们来伺候姑娘,三爷安排的人,忠心自然是不用试探的了,主要试探一下这几个人的能耐,看看她们都有些什么过人的本事,到时候姑娘也好决定留谁在跟前伺候,若有不中用的,等出嫁的时候就不必跟着去了。”
杜晓瑜深觉有理,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入了王府大门,同样深似海,到时候,她要周旋的可就不是当下这些乡野村妇了,而是贵族阶层的夫人太太们,更有妯娌间明里暗里的小心思。
处在那种情况,没几个心腹丫鬟是不行的,而作为心腹丫鬟,没点本事也是不行的。
接纳了静娘的建议,杜晓瑜就放出话去,让翠镯,绿萼,雪莺和画眉四个小丫鬟轮流来照顾。
水苏心思没那么重,倒是觉得没什么,有人照顾杜晓瑜,她也乐得清闲,跟着静娘学针线活去了。
通过几天的观察,杜晓瑜发现翠镯稳重,说话做事大有静娘的风范;画眉活泼,心直口快,有啥说啥;绿萼则是有些怯生生的,做什么都怕杜晓瑜生气动怒,因而越发显得小心谨慎;雪莺乖巧机灵,鬼点子也多。
四个丫鬟,四种不同的性格,要让杜晓瑜来挑的话,还真说不上谁好谁赖,可见杜家在安排这些丫鬟的时候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应该是考虑到跟她接触不多,不了解她的性子,怕选的丫鬟不得她喜欢,干脆选了四种性子,总有一种是她看得上眼的。
说起杜家,杜晓瑜从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到现在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种无所谓,就是杜家不来接,她不会怨恨,杜家来接了,她就跟他们回去。
反正她跟杜家大院里的人都没有感情,没有感情,自然就不在乎那么多了,只是想起原身没完成的遗愿,不管怎么样都要回去替她尽孝圆了这场梦而已。
——
程锦绣自从那天被找回来待在仁济堂医治就没回过白头村,杜晓瑜放心不下,挑个时间去了趟镇上。
经过两三天的休养,程锦绣的风寒已经大好,人也精神了许多。
杜晓瑜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后院晒太阳。
“好了还不知道回家,怎么,舍不得离开仁济堂了?”杜晓瑜对着她的背影调侃了一句。
程锦绣听到杜晓瑜的声音,心下一咯噔,脊背明显僵硬了一下,过了好久才慢慢转过身,像是不敢面对杜晓瑜似的,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怎么木桩子似的杵在那儿,见着我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杜晓瑜在石墩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看她。
“晓瑜妹妹,我对不住你。”程锦绣慢吞吞地磨出一句话来。
杜晓瑜看着她,“你怎么对不住我了?”
“那天的事,原是我一时想不通犯了傻才会连累你们出去找那么久,醒来以后我本来想着第一时间回去跟你说一声的,少东家却说我病的太严重,不能随便出去吹风,我只能坐在这院子里等啊等,等你再来仁济堂,可是两三天没见着你,我还以为,你真生我气,不肯见我了呢!”
“我何止是生气?我还想动手打人呢!”杜晓瑜瞪眼道:“对你的好,都被你当成驴肝肺一样扔到了臭水沟里,如今你瞧瞧你,哪还有在我那儿的半分气色,脸白得跟个活死人似的,可见我那些名贵的阿胶人参,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锦绣也知道此事是自己的不对,没敢回嘴,臊眉耷眼地听着杜晓瑜数落。
杜晓瑜越说越来劲,吧啦吧啦了好一通,直把吐沫星子都说干了才肯罢休。
贺云峰忙完手上的活就朝着后院来了,见杜晓瑜有些生气,他没敢吱声,在一边站着,等杜晓瑜说完了才走过来,轻声道:“程姑娘回来以后大病了一场,杜姑娘你就饶过她吧!”
杜晓瑜扬起拳头恐吓他,“你还学会护犊子了是吧?”
贺云峰讪讪地扯了扯嘴角,“瞧姑娘这话说的,听起来倒像是我和程姑娘有什么似的,没的让外头人误会了去,我维护她,还不全是看在你的面儿上。”
“你少来!”杜晓瑜直接扔给他一个白眼,“让你出去找趟人,你别的没学会,油腔滑调倒是张嘴就来,这才是你本来面目吧?”
贺云峰噎得脸红,接不上话。
“行了,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对锦绣姐姐说。”杜晓瑜直接撵人。
贺云峰没敢多待,很快走了出去。
杜晓瑜重新坐下来,看向程锦绣,情绪也慢慢收敛,变得凝肃,“我一向了解锦绣姐姐的性子,知道你刚烈,既然选择离开,是没那么容易回来的,想必是贺云峰跟你说什么了吧?”
程锦绣没否认,“是,他跟我说了好多。”
“那他说没说过对你表明心迹的话?”
“我……”程锦绣神情犹豫。
“你我姐妹,这些话,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吧?”杜晓瑜道:“姐姐肯回来,就证明你心里至少有一半是认同了贺云峰的,如今我只问你,打算怎么办?”
程锦绣摇头,神情苦闷,“妹妹知道的,少东家的母亲之前就对我有意见,再加上我以前的经历,能给他做妾恐怕都不够格,哪还敢奢望正妻之位。
我嫁过人,深知婆母那边处不好,再富贵的日子都不会安生,所以不想折腾了,我没打算嫁给他,今儿就跟着你回去,与其嫁人,我看还不如去种田来得实在。”
杜晓瑜道:“姐姐想种药田,等成了亲也可以种,我要问你的,不是你会不会嫁,而是你心里对于贺云峰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觉得他踏实可靠知冷知热能过日子的话,我就能替你想个办法堂堂正正嫁入贺家,而且还能让贺母觉得,你入贺家是低嫁了,这样的话,以后贺母就断断不敢为难你。
你要是觉得不中意呢,那就当我之前的都是废话,我这就带你回去,等以后你看中了谁,我再帮你掌掌眼。”
程锦绣咬唇,脸红的快要滴血,“那天晚上他看光了我的身子,我就算要嫁人,也只能是嫁给他的了。”
杜晓瑜一惊。
程锦绣怕她误会,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自己跑出去淋雨,再回来把身上的寒气传给我。”
这么一解释,杜晓瑜就明白了,心中腹诽,难怪程锦绣难以启齿,这种事别说程锦绣,换了是她也会觉得羞耻没脸。
“那成,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了。”
程锦绣疑惑地望着她,“妹妹明白我什么了?”
杜晓瑜笑了笑,“自然是明白你们因为这次契机,非在一起不可了,所以替你想法子啊!”
程锦绣急了,“咱们能有什么法子,你可千万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啊!”
杜晓瑜没理会她,安静地想了一下,突然双眼一亮,“这么着吧,给姐姐安排个高贵一些的身份,让你从前的所有经历都清零,以后嫁了人,一切从头开始,你觉得怎么样?”
“胡扯!”程锦绣拧着眉,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只不过对我来说,不嫁或许还能好过一些。”
杜晓瑜挑眉,“姐姐自己不都说了吗?身子都给人看光了,你还不想嫁,是打算让他背上个‘负心汉’的名声?”
程锦绣脸上一臊,“你快别说了,让人听见,我还活不活了?”
“知道没活路你还不嫁?”杜晓瑜正色道:“再说了,姐姐又怎知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万一我真有本事让你变成千金小姐,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到时候你又怎么说?”
程锦绣也觉得杜晓瑜应该不会对自己撒谎,忙追着问,“妹妹快说,你到底想了个什么法子?”
“好的法子我还真没想到。”杜晓瑜抿嘴笑,又压低了声音,“倒是找了个有本事的未婚夫。”
话完,贴在程锦绣耳朵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程锦绣惊得瞪大眼睛,“什么,你说阿福他,他是……”
“嘘——”杜晓瑜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程锦绣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震惊到夸张。
杜晓瑜叮嘱道:“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安心,有他出马,肯定没问题,但你出了这道门,就得把那些话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准说,哪怕是贺云峰也不成。”
程锦绣保证道:“这么重大的秘密,我只恨不得自己没听过才好,哪还敢往外传啊,不过话说回来,妹妹原本早就可以走了的,却一直拖到现在,你是不是为了我?”
杜晓瑜坦然承认,“我只是不想自己走了以后,姐姐还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一直琢磨着给你找个依靠,只不过你一直不肯答应,我也不敢勉强,就想着再留下来陪陪你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什么时候再走。”
杜晓瑜这一说,程锦绣心中越发充满了负罪感,“你快别说了,要早知道你是为了我留下来的,不用你琢磨,我也找个人嫁了去,省得你操心。”
“早知道姐姐会这么做,所以我这不是一直没告诉你吗?如今时机成熟了,眼瞅着你能慢慢接受贺云峰了,我才敢跟你吐口的,我要是乐意见到你随便找个人嫁了,那还留下来做什么,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不是更好?”
能交到这样一个好姐妹,程锦绣当真是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贺云峰说得对,杜晓瑜就是上天赐给她的福星,有杜晓瑜在,她的运气永远都不会差。
程锦绣那松了口,杜晓瑜就再回去找傅凉枭,跟他说了给程锦绣安排身份的事。
傅凉枭略一思索,说道:“那天的事情,包氏虽然被知府夫人震慑住不敢再轻举妄动,却也难保她日后不会对程锦绣下手,那不如这样好了,我让曹知府收她为义女,到时候的嫁妆按照曹知府的亲生女儿来置办。”
杜晓瑜眼神一亮,“这主意不错,体面,既压得住包氏,又能避免贺母对锦绣姐姐横挑鼻子竖挑眼,两全其美啊!”
傅凉枭望着她,眼神里仍旧带着一股子幽怨,“等程锦绣的事情办完,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我了?”
杜晓瑜讪讪扯着嘴角,“自然,那是自然。”
“那等她的事了了,我就传信回杜家,让人来接你?”
“好。”杜晓瑜不敢再说一个不字了,那天晕倒的事情已经让他不高兴了,后来强行出去找程锦绣更是让他生了大气,如果再强行说要留下来,杜晓瑜怀疑他们俩非得干一仗不可。
杜晓瑜把消息告诉程锦绣的时候,程锦绣直接惊呆了,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你说什么,曹知府的义……义女?”
“对啊!”杜晓瑜莞尔,笑得坦然,“那天在聚缘酒楼的时候,包氏动手打了你,而知府夫人做了旁观者,要想你嫁了人以后日子好过,就得彻底断了这两人以后害你的念头,一旦成了曹知府的义女,知府夫人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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