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贺云峰摇摇头,“我只想告诉你,我来找你,不是因为同情你怜悯你,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或许是从初见的时候就喜欢了,这种感觉,我也说不清楚,总之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见到你的时候,我又怕你会嫌弃我,所以不敢靠你太近,偶尔能跟你说句话,我这心口就好像要跳出来似的,以至于我常常说不利索,还被杜姑娘取笑。”
“锦绣……”贺云峰感觉到她身子放软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硬邦邦的,他的双手也松了些力道,换了称呼,声音更轻更柔,“你可愿嫁我为妻,忘了从前,我们一起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程锦绣嘴唇动了动,好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你是在担心我娘,对吗?”
程锦绣没说话,被婆家休了以后,她就没想过再嫁人,如今贺云峰突然提出来,让她觉得猝不及防,接受无能,更何况,之前贺母对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那还是在不知道她底细的情况下,要是让贺母知道她是曾经因为那种事而被婆家休弃被村里人沉塘的弃妇,贺母必然会站出来极力反对。
与其到时候难堪,倒不如早早就别卷进去,她已经看够了太多的冷眼,听够了太多不堪入耳的话,不想这些话有天也会从贺母嘴里出来。
“有的路,走一遍就够了,我不想重蹈覆辙。”程锦绣再一次推开他,“不管你是出于喜欢也好,同情怜悯也罢,请恕我做不到放下一切嫁给你。”
“为什么?”贺云峰犹不死心。
“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最好是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你是大夫,应该能帮我的,对吧?”
贺云峰不同意,“你也说了,我是大夫,不是杀人犯,我只懂得救人,不懂得如何杀人。”
程锦绣没说话,陷入了沉默。
“锦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一点,我一定拼了命地去做,只要你能开心。”贺云峰看着她对一切都绝望的样子,心下不忍。
程锦绣埋首于膝盖上,一声不吭。
贺云峰更急了,“你真的打算扔下杜姑娘就这么走了?你可知道,她猜出来你会因为害怕连累她而自己走人的时候有多着急,昨天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只不过他们去了另一个方向,若是不出意外,他们至今都还在找寻你的下落,你是她救回来的,就算要寻死,也该征得她的同意吧?你要是私自走了,把她置于何地?”
听到贺云峰说杜晓瑜,程锦绣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贺云峰抓紧机会继续道:“你说这世间没人善待你,难道也包括杜姑娘吗?她待你如何,我可是全都看在眼睛里的,要不是真把你当成亲姐妹,又怎么会想方设法帮助你走出以前那些不堪的回忆,又如何会在得知你失踪之后焦急成那样?杜姑娘给你的,是你从来没在娘家和婆家体会过的东西对吧,我只问你,暖不暖?”
“暖。”程锦绣含泪回答。
“暖就对了,那是因为她真心待你,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不该任意践踏别人对你的好,这样只会寒了她的心,也让你自己过得不好。
如果在你眼里,这世间什么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希望,那么她就是你唯一的一丝曙光,你要相信她不会害你,不会取笑你,更不会用恶言恶语中伤你。
就算外面所有人都觉得你该去死,至少还有她会站在你那边,支持你坚强地活下去,不是吗?
你能有这样的朋友,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羡慕,锦绣,你是个幸运的姑娘,老天不会那么不公平的,以前给了你多少痛苦,今后就会用多少幸福来弥补你,杜姑娘就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你该好好珍惜这段友情。”
“可是我……”程锦绣想起昨天在聚缘酒楼门前的那些事,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杜姑娘并没有觉得你会拖累她。”贺云峰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跟我说过她自己的经历,所以我知道,她很需要也很珍惜你这个好不容易遇到的好朋友,很愿意与你同甘共苦。”
“真的吗?”程锦绣不敢确定地看着贺云峰。
“当然是真的。”贺云峰道:“我说多少都没用,反正杜姑娘对你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如果你真的忍心把她的好一把扔掉要去寻死,那我就不拦着你了。”
虽是激将,贺云峰却还是很担心,毕竟程锦绣现如今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只要稍微来点刺激,她马上就能因为想不开而做出傻事来。
程锦绣淡淡地“哦”了一声,又继续抱着膝盖不说话了。
贺云峰看了看外面,雨早就停了,树叶上全是雨露,风一吹,珠子似的直往下落。
拉回视线,贺云峰看着程锦绣道:“你要是想通了,那咱们就回去吧,你要是没想通,我就继续留下来陪你。”
程锦绣这才认真看了贺云峰一眼,昨天晚上的事她虽然没亲眼看到,但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烧得滚烫,隔段时间又会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如今想来,为了给她退烧,他一遍又一遍地跑出去淋雨了。
想到这里,程锦绣瞪他一眼,低嗤,“呆子!”谁让他那么做了?
贺云峰见她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心中也乐,“那你这是想通了?”
程锦绣站起身来,“我只是不想你这个身负悬壶济世大任的大夫死在这深山老林里,连尸骨都没人发现。”
说完,伸出手去拉他。
贺云峰就着她的手慢慢站起来,脸上乐开了花,跟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似的。
程锦绣心想,这天底下竟还有如此痴傻之人,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顺手从旁边拿了两根树枝,递了一根给贺云峰,程锦绣道:“你自己杵着走,我力气小,背不动你。”
贺云峰忙道:“不用姑娘背,我自己能走。”
话虽如此说,贺云峰的风寒到底是更严重一些,走路的时候都是飘的。
程锦绣无奈,只得一边用树枝拍打着草丛上的雨露,一边拉着他防止他因为身子太轻而倒下去。
后来见他越来越没精神,程锦绣只能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她则是伸手托住他的腰。
两人就这么一直往前,不知走了多久才彻底出了这一带,沿着熟悉的路回到仁济堂。
抓药的伙计看到两人这狼狈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心惊,忙亲自把贺云峰扶到内堂。
程锦绣道:“少东家染了风寒,赶紧给他煎药。”
吴大夫道:“老夫瞧着姑娘的气色也不好,快去厢房歇着吧,一会儿给少东家看完,老夫再来给姑娘看。”
程锦绣“嗯”了一声,又问吴大夫,“晓瑜妹妹呢?她有没有回去了?”
吴大夫摇头,满脸担忧,“他们昨天出去找你,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回去了还是仍旧在外面找。”
程锦绣顿时自责起来,“都怪我不好,连累了那么多人。”
吴大夫道:“姑娘放心,他们人多,是带着衙差去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回来了就好,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胡乱往外跑了,那么多人跟着担心呢!”
“我知道,这次是我太不懂事,以后不会了。”程锦绣颔首,抬步走到后院。
第166章 、收为义女,成婚
吴大夫给贺云峰看了以后,当即开了方子,伙计速度快,没多久就生火煎上。
吴大夫来到后院,敲响了程锦绣的房门。
程锦绣刚才在房里用湿毛巾擦了擦衣服上的泥土,因为没有换洗衣裳的缘故,只能将就着穿在身上。
来开门的时候,吴大夫见她衣裳都是湿的,皱皱眉,提醒道:“姑娘本来就病了,不能这么穿,得赶紧换身干净的衣裳才行,否则病情会加重的。”
程锦绣心想,自己以前连结成冰的衣裳都敢穿在身上,如今不过是沾了水,又算得了什么,她并不担心自己,而是焦急地问:“少东家怎么样了?”
吴大夫道:“他喝了药,睡一觉醒来应该能好很多。”
“确定没什么大碍吗?”程锦绣又问。
“没什么大碍。”吴大夫肯定地说道:“就是夜里着凉染了风寒,想来是昨天淋了雨,好在回来得及时,并不算太棘手,否则要是再晚一天可就麻烦了。”
程锦绣听完,心中生出几分自责来。
“姑娘快进屋坐下吧,老夫给你看看脉相。”吴大夫道。
“好。”程锦绣走进屋坐下,伸出手腕来。
吴大夫习惯性地在她手腕上盖了薄帕子,这才开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对于自己的身体,程锦绣早就心中有数了,因此当下看到吴大夫的反应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淡淡地问:“吴大夫,怎么了吗?”
“姑娘这身子骨,实在是太虚弱了。”吴大夫也是有儿有女的人,程锦绣的年纪又刚好跟他小闺女差不多大,因此见到这么个女娃子小小年纪伤了根本,忍不住心疼她,“且不管以前如何,从今往后,姑娘都需要好好调养,老夫说句不中听的话,姑娘还伴有体寒之症,若是不仔细着,将来极难有孕,就算是有了,怕也难以保住。”
程锦绣垂下眼眸,其实这些话,之前在白头村的时候杜晓瑜就跟她说过了,所以隔三差五就给她炖阿胶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补身子,杜晓瑜说,只要安心调养,早晚能养回来的。
她原本也很满足于那样安定舒心的日子,可是昨天在聚缘酒楼门前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一时想不开才会跑出去。
这一折腾,之前的调养算是全白搭了。
“吴大夫的话,我全都记下了。”程锦绣依旧垂着脑袋。
吴大夫见她这样子,反倒是有些疑惑起来,“姑娘莫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状况?”
“是,晓瑜妹妹告诉我的。”
“难怪。”吴大夫叹口气,“杜姑娘的医术也是可圈可点的,再者,她与你同为女子,既然知道你的状况,想来早早就帮你调养了,姑娘往后便按照杜姑娘的方子调养就是,老夫这里只给你开一服医治风寒的药。”
“多谢吴大夫。”
没多会儿,伙计就把汤药给送来了,程锦绣并没有急着喝,而是问他,“少东家喝完药了吗?”
伙计道:“已经喝了药歇下了。”
程锦绣松口气,“晓瑜妹妹他们回来没有?”
伙计摇头,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从昨天出去到现在都还不见人影呢,镇衙那边也来问了好几次了,镇长夫人着急得不得了,看样子,昨儿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伙计这一说,程锦绣顿时连喝药的心情都没了,直接搁在桌上。
伙计慌忙道:“姑娘,少东家临睡前可是再三嘱咐了的,要小的亲眼看着姑娘喝了药才行,否则少东家醒来以后该责怪小的照顾不周了。”
程锦绣忧心忡忡,“晓瑜妹妹他们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我哪里喝得下去。”
伙计道:“喝不下去也得喝啊,这是汤药,不是饭食,姑娘要是不喝,那病就好不了,您要是再病倒,等杜姑娘他们回来了,不是还得再操心一次吗?”
程锦绣仔细想想也对,这次再不犹豫,直接端起小碗来,连汤勺都不用,直接一碗地喝下去。
伙计见状心中大喜,“只要姑娘肯喝药,少东家就能安心了。”
程锦绣有些疲累,摆手道:“你出去吧,我小睡一会儿,如果一个时辰以后还没醒,就劳烦你来敲门提醒我一声。”
“是,姑娘只管安心歇下,小的告退。”伙计端上空碗,走了出去。
程锦绣本来想把身上洗干净再睡,可是整个人绵软无力,一躺到床榻上就没力气再动了,索性直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杜晓瑜和傅凉枭带着衙差们在外面搜寻了一夜,沿途也问了不少人,都没有人见过程锦绣,最后只得无功而返。
一夜未眠,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傅凉枭让衙差们先回去了,自己陪着杜晓瑜回了仁济堂。
进去的时候见只有伙计和吴大夫,杜晓瑜心下更是一沉。
吴大夫见到杜晓瑜和傅凉枭二人回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来,“杜姑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吗?”杜晓瑜问。
“少东家找到了程姑娘。”吴大夫道:“已经带回来了,只不过两个人应该是昨夜淋了雨,都病了,回来以后喝了药就歇下了,杜姑娘要是想见他们,恐怕还得再等一会儿。”
杜晓瑜瞪了瞪眼,“吴大夫,你说的都是真的?锦绣姐姐真的被少东家给找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吴大夫道:“我一把年纪了,哪还能对你们这些小娃娃撒谎啊,那位程姑娘,正在之前的厢房里歇着呢,至于少东家,他在内堂。”
杜晓瑜心中的大石块总算是落了下去,拍拍胸口,一脸庆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人还在,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这下你该安心了吧?”傅凉枭坐下来,言语之间带着一股子幽怨。
杜晓瑜知道他辛苦了,堂堂王爷陪着她出去找个小女子,本来就是屈尊,也不怪他会这么不高兴。
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她,乖顺地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傅凉枭看出来了,她大抵是以为自己抱怨辛苦,眼眸幽深了些,“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不高兴?”
“那还用说吗,我不该让你跟着我去吃苦受累的。”
傅凉枭斜睨她一眼,“那要照你这么说,我是个怕吃苦的人,前头两年都干嘛去了?”
杜晓瑜忍俊不禁。
“我不高兴,是因为你把别人的事看得太重,记不记得你昨天答应过我什么,从今往后不准再为别人这般操劳,你不记得自己昨天才刚刚因为受累过度体力不支而昏倒吗?就这么莽莽撞撞地冲出去找人,你当那些衙差都是吃干饭的呢,自己一个弱女子还偏要逞强,你非得割我的肉剜我的心才觉得痛快是吧?”
傅凉枭训话的时候,杜晓瑜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坐在凳子上,耷拉着脑袋竖直耳朵细听,等他不再说了才敢悄悄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小声道:“就这一次,我保证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傅凉枭轻哼,“你最好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来日要敢忘了,就别怪我马上把你绑回京城去。”
杜晓瑜马上缩了缩脖子,做讨饶状,嘟囔,“我真的不敢了。”
“行了。”傅凉枭站起身来,“既然知道那二人已经平安归来,咱们也该回去了,你可是一夜没合眼,要是再不睡一觉,没准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又得昏过去,我多操心些不要紧,我是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杜晓瑜这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跟着他起身,到柜台边交代吴大夫,“等少东家醒来,就说我们已经来过了,只是我们出去找人一夜没睡,困乏得很,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来看程姐姐。”
“杜姑娘放心吧!”吴大夫道:“老夫一定会把这些话转告给少东家的。”
离开桃源镇之前,杜晓瑜原本还想去镇衙给丁大庆他们交代一下的,被傅凉枭拦了,说让个人去报平安就行,非得跑一趟做什么,她只好打消了念头,跟着他坐上马车。
上车以后,傅凉枭才道:“筱筱,你也别怨我,我是为了你好,也为了咱们将来的孩子好。”
杜晓瑜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