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绣眉头拧了起来,“怎么办,这件事谈不妥,流水席就摆不了,咱们回去没法交代啊!”
杜晓瑜挑眉,“流水席一定摆得了。”
程锦绣诧异,“这话怎么说?”
杜晓瑜回过头看着聚缘酒楼的匾额,“你知道刚才那个妇人口中的李金明是谁吗?”
程锦绣想了一下,慢慢瞪大眼睛,“难不成,李金明就是聚缘酒楼的掌柜?”
“正是。”杜晓瑜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骂骂咧咧的妇人应该就是李金明的媳妇余氏了。
我之前打听过,聚缘酒楼是余氏娘家给她的陪嫁,所以余氏才是真正的东家,而李金明,充其量不过是给余氏打工罢了,所以占着掌柜的位置。
刚才余氏的那些话,我琢磨着应该是李金明趁着余氏回娘家,去外头偷了腥,这不就是他的把柄吗?咱们只要好好利用,就能化被动为主动,让李金明乖乖请人给我们准备宴席。”
程锦绣还是不懂,“咱们连他的面儿都见不着,怎么利用他的把柄?”
杜晓瑜指了指酒楼后院方向,神秘一笑,“走,我带你去翻墙。”
程锦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杜晓瑜拉着手朝着酒楼后院的围墙外跑。
这地方是个小巷子,有些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堆了些已经废弃的木架子,都潮湿长霉了。
杜晓瑜动手搬了一些过来垫着,又让程锦绣帮忙扶一扶,她踩上去,好不容易够到围墙上,竖直耳朵朝里面听,果然,那妇人余氏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要不是杏儿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为了个烂货推掉了一大单生意,李金明,你今儿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咱们以后就各过各的,这酒楼是我爹给我的陪嫁,你一分钱都别想动!”
李金明急了,“夫人快消消气,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酒楼我都操心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出去找女人啊,再说,我也没那胆子啊,夫人你告诉我,是不是杏儿那个贱婢到你跟前告我黑状了?”
余氏实在恨意难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怀着儿子的时候你就悄悄去爬了那小娼妇的炕头,男人都还在她就敢伸开腿做那不要脸的勾当,如今男人被流放守了活寡,她还好意思舔着脸给自己立个贞节牌坊,事实上早就不知被多少男人给捅烂了。
前头我来的时候,还见二赖子在她家门前鬼鬼祟祟的,这不明摆着嫌弃你给的银钱不够花,打算自己开门做生意了吗?也只有你这瞎了眼的王八蛋才会把她当个宝贝,还一偷偷上瘾了是吧?你仔细着将来染一身脏病!”
在余氏面前,李金明直接秒怂,言语之间各种讨好,“夫人,你真的冤枉我了,我那天去她家,只是送些干货,是她拿了银子给我,请我去县城进货的时候帮忙捎带的。”
“结果就送到炕上去了是吧,还一送就是一个多时辰?李金明,从前我在你们家没地位,那是因为我生不出儿子,不得不处处矮一头受气,任劳任怨,连嫁妆都变卖了不少去讨好你娘那个老虔婆,如今我有儿子傍身,老虔婆也被我熬死了,你以为我还能像以前那样任打任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实话告诉你,我这次回去,已经跟娘家那头说好了,等过段日子和离,就回去跟他们过,把这酒楼收回来自己做。你喜欢那个不要脸的烂货,只管去找好了,老娘不拦着!”
“哎,哎夫人,别介啊!”李掌柜吓得双腿发软,“我发誓,我指天发誓还不成吗?以后不会再去找她了,我跟你好好过,咱好好过,成了吧?”
余氏瞪眼,“不毒你还敢叫发誓?你跟我说,我李金明,今后要是还敢再去找马氏那个烂货,就家伙长蛆,后半辈子做个看得找吃不着的老太监。”
李金明脸上肌肉跳了跳,“夫人,这……这也太毒了吧?”
“你害怕了?”余氏冷笑着。
“不,不是。”李金明小声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相公,我要真那啥坏了,遭罪的不还是你吗?”
“我呸!”余氏一把揪住李金明耳朵,呸他一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老娘像是缺了你就活不下去的人?李金明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要是还敢去找马氏,咱们就和离,你净身出户,有多远滚多远!”
李金明耳朵吃痛,连连求饶,“夫人饶命,我不敢了,下次真的不敢了。”
余氏这才放开他,恨声道:“丁镇长要摆流水席,看中了咱们家酒楼,这送的,可不单单是笔生意,听说到时候连知府大人都要亲自来的,这事儿摊在咱们家头上,那得捞多大的名声啊?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把生意给推了,不给人做,你不知道桃源镇今后都是丁镇长管着?在人地盘上讨饭吃你还敢跟人抬杠,李金明,我回一趟娘家,你本事见长啊!”
李金明一听知府大人也要来,当即就吓傻了。
其实曹知府要亲自来桃源镇的事,他是真不知情,只是听说丁镇长要摆流水席宴请镇民,他想着镇上就他们一家酒楼,这时十有八九会落到他们家头上的,也就没去打听更多的详情。
而他去找前镇长夫人马氏的时候,马氏说什么也要他推掉丁镇长的单子,让丁镇长在这件事上栽个大跟头,否则就不让他碰。
当时李金明正处在不上不下的时候,身上火窜的厉害,急于跟马氏亲热,就一股脑地答应了,没成想一时精虫上脑竟然坏了事。
李金明后悔不已,“那夫人你看……”
余氏道:“如今把人给得罪狠了,一会我亲自去镇衙说几句好听的,希望这位新任镇长能顾虑自己名声不跟咱们酒楼计较才好。”
余氏主动提出去镇衙,李金明也不必担心她让自己去而抹不开面子了,笑容越发的殷勤,“要什么礼物,你只管说,我去库房给你挑。”
余氏瞪眼看了看他,一句话没说,冷哼一声朝前走去。
杜晓瑜听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七七八八,她小心地转过身,对着程锦绣点点头。
程锦绣马上扶稳了木架让她慢慢下来。
“怎么样,听到里面的人说话了吗?”程锦绣问。
“听到了。”杜晓瑜点点头,“原来咱们错怪了干娘,这李金明本来就有意为难咱们,当时别说是干娘,就算是干爹亲自来了,十有八九也会被李金明找借口给轰出来。”
程锦绣大惊,“那可是镇长啊,李掌柜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杜晓瑜哼了哼,“这男人啊,就是经不住枕边风。”
程锦绣听到这话,忍不住捂着嘴笑,“听听妹妹这话,好像你多有经验似的,分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哪里会知道这么多?”
杜晓瑜反应过来,脸上臊得慌,忙转移话题,“前镇长包有为父子被流放,他夫人马氏是个不安分的,早就勾搭上了李金明,这次李金明之所以会开高价刁难干娘,就是因为马氏对包氏父子被流放的事情怀恨在心,给李金明吹了枕边风,不让聚缘酒楼帮我们做菜,想让我们栽跟头。”
程锦绣急眼了,“那怎么办?”
杜晓瑜淡笑,“好在,这位李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刚才还说要亲自上镇衙去赔不是,那咱们就先行回去吧,看看她怎么说。”
程锦绣拍了拍胸脯,“你这大气喘的,可吓死我了。”
两人回到镇衙的时候,丁大庆还一脸焦急地等在正厅里,得见二人闲庭信步地进来,忙问:“小丫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杜晓瑜道:“爹不必着急,一会聚缘酒楼的李夫人会亲自来镇衙说这事儿,咱们先看看她的态度。”
丁大庆听到这话,紧张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只要有希望就好。”又感慨,“果然还是闺女聪明,口齿伶俐,办事稳妥,让人放心,哪像你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想就让人窝火。”
“爹!”杜晓瑜打住他接下来的话,“其实娘也没那么差劲的,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丁大庆轻轻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误会?到底只是个乡野妇人,过不来官家的日子,也办不好官家的事。
不过碍于程锦绣在场,丁大庆不好把这话说出来,一声不吭。
三人坐了不多会儿,小五就进来说聚缘酒楼李夫人在外头求见。
丁大庆喜出望外,“小五,快去把人请进来。”
杜晓瑜看向丁大庆,说道:“一会儿李夫人要是来了,爹你要记住,不能表现得太热络,到底你才是镇长,断断没有你去巴结他们的道理,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酒楼的错,否则李夫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心虚而亲自上门来,所以一会儿咱得拿拿乔。”
丁大庆想了一下,有些不赞同,“咱们的态度要是过分强硬,只怕流水席的事情又会谈不拢了。”
“不会。”杜晓瑜笃定道:“我自有分寸。”
丁大庆看了杜晓瑜一眼,见她不慌不忙,好像已经把所有事情的结果都算计好了一般,丁大庆浮躁的心顿时沉淀下来。
余氏进来的时候,客气地给丁大庆这位新镇长行了个礼,又把自己带来的一篮筐时令水果和其他补品送上,这才发现旁边坐着两个小姑娘。
余氏眼神闪了闪,看向丁大庆,“不知这二位是?”
丁大庆道:“李夫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她们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避嫌。”
余氏这才道:“民妇前些日子去了趟娘家,回来才知道新镇长已经继任,又听说镇长大人要摆流水席,民妇琢磨着,放眼整个桃源镇上,能做出这么多菜的,也就我们家聚缘酒楼了,镇长大人要是不嫌弃,这件事就包给我们酒楼了,您意下如何?”
丁大庆悄悄看了一眼杜晓瑜,杜晓瑜冲他递了个眼色。
丁大庆轻咳一声道:“莫非李掌柜没跟你说早上的事?”
“早上?什么事啊?”余氏一脸茫然。
杜晓瑜心头冷笑,这妇人做戏倒是很有一套,想装傻充愣就蒙混过去,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不好意思啊李夫人。”杜晓瑜突然开口道:“我们已经联系了县城里的大厨,明天就请着人来帮我们做流水席的菜,至于地点嘛,就在张家酒馆。”
余氏微惊,“跑这么远去请大厨,莫不是姑娘嫌弃我们聚缘酒楼的菜色不好?”
“是啊!”杜晓瑜直接道:“不仅难吃,还贵,五两银子一桌,只怕是曹知府他老人家来了也吃不起吧?”
余氏原本说的是句客套话,没成想杜晓瑜压根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杜晓瑜无视余氏的表情,“今年干旱,很多商人坐地起价也无可厚非,但有的人开了天价,那就是趁机牟取暴利了,听说知府大人正在严查,李夫人,你们家可得仔细着啊,否则一个不小心,你和李掌柜就得去蹲大狱了。”
余氏吓得脸色发白,“没,没有的事,我们酒楼的确是有个别菜色贵一些,但流水席的那些菜都是寻常菜色,一桌算下来,一两银子就顶了天了,哪有那么贵的,姑娘怕是听岔了,我男人是个嘴快的,可能说得太快,姑娘又听了岔,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来。
要我说,你们从县城请人的话,运送食材什么的都挺麻烦,时间又紧,怕是来不及做那么多菜了,镇长大人要是乐意,这件事就包给聚缘酒楼了吧,既然是为镇民做善事,那我们酒楼自然也不能干看着,这么着吧,流水席我按照一桌五百文的价钱给你们做,不知你们可还满意?”
杜晓瑜眯了眯眼,“五百文一桌,李夫人怕是想弄些低劣的食材混在里头吧?”
“哪能呢?”余氏小心翼翼地陪上笑脸,“一定全是新鲜上好的食材,姑娘要是不信,到时候大可以亲自去后厨监督着。”
杜晓瑜道:“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余氏勉强笑着,“我就是回个本罢了,毕竟做这么多菜,我们得雇佣不少人帮忙,也得开人工钱不是,一桌五百文,说实在话以现在的物价,我只有赔本的份儿,不过你们放心,赔了的,那都是聚缘酒楼给镇民们做的善事,是我们自愿的。”
杜晓瑜没说话,看向丁大庆。
丁大庆露出赞许的笑容来,“李夫人果然深明大义。”
余氏一脸客气,“镇长大人过奖了,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我们酒楼以后还望镇长大人多多关照啊!”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本账簿来,恭敬地说道:“这是我们酒楼从去年到现在的账目明细以及缴税凭据,您给过过眼?”
丁大庆伸手接过账簿,刚翻开就从里面掉出几张银票来,直接落到地上。
杜晓瑜和程锦绣都看见了,但二人谁也没说话。
丁大庆没有弯腰去捡,而是指了指地上的银票,蹙眉看向余氏,“既然李夫人是准备来核对税款的,那这些银票又是怎么个说法?莫非你们酒楼漏了税这会儿来补上?”
余氏道:“镇长大人新官上任,我听说光是给商户对账就忙活了几天,天儿热,这些银钱是我们聚缘酒楼孝敬给镇长大人买些解暑吃食的。”
丁大庆顿时老脸一垮,厉声呵斥,“放肆!”
余氏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丁大庆怒道:“我虽然不是朝廷的在编官员,却也是为县里头做事的人,要镇上的商户人人都跟你们酒楼一样拿银钱来贿赂让我多些特殊关照,那还成什么体统!”
余氏哪里想得到这位镇长跟见钱眼开的包有为不一样,心中慌乱得不行,“镇长大人,民妇不是那个意思,这些银钱真的只是想给大伙儿买些解暑的瓜果,绝对没有贿赂的意思。”
丁大庆想到自己还要在他们家订做流水席,眼下把话说绝了也不好,神色缓了缓,说道:“银钱和你带来的那些瓜果补品都拿回去吧,流水席你既然只收五百文钱一桌,我们也不能让你血亏不是,至于关照不关照的,只要你们按时缴税,本分做生意,别耍小心眼,我对哪一家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余氏心想,场面话谁不会说,这位新任镇长大概是碍于那两位姑娘在场,不好得收钱罢了,等改天找个机会再给他也是一样的,要说纳税大户,整个桃源镇非他们家聚缘酒楼不可,那“模范商户”的匾额要是不能到他们家,那才叫血亏呢!
“是,民妇谨记镇长大人的教诲。”余氏说完,走过去把银票捡了起来。
丁大庆把账簿还给她,“流水席的事情就这么定下吧,你即刻就回去带着人准备,三天的时间,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否则要惹得曹知府不高兴,你们酒楼以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余氏连连点头,“民妇晓得,这就回去准备。”
带上水果和补品,余氏怎么来还怎么回去。
等她走后,丁大庆才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杜晓瑜,“我听说李掌柜是出了名的怕媳妇,连李掌柜都敢对我们那种态度,想必这位李夫人也不是个善茬,你们两个是怎么做到能让这位李夫人亲自登门赔罪的?”
程锦绣想到之前杜晓瑜跟她说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脸颊有些发烫。
杜晓瑜也眼神闪躲,敷衍道:“爹,只要人来赔罪答应帮我们做流水席就是了,至于原因,没什么值得深究的,大概是李夫人比李掌柜更懂得审时度势,知道知府大人也会前来,这时候聚缘酒楼要敢挑事,以后他们家在镇上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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