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瑜说不吃晚饭,那就是不想让人来打扰,晚饭时分果然没人敢过来敲门,水苏和静娘虽然担心杜晓瑜饿着,不过比起吃东西,还是睡觉养足精神更为重要,因此两人很有默契地没过去。
杜晓瑜睡到半夜就醒了,睁开眼隐约瞧见外面月色明亮,她披上衣服推开门,天上的月亮果然又大又圆,杜晓瑜心中欢喜,正想说坐下来好好欣赏欣赏,就听到不远处的院墙有人跳下来的声音,紧跟着一条黑影很快朝着阿福的西厢房去。
杜晓瑜大惊,裹紧了衣裳蹑手蹑脚地跟过去。
黑影不知去了哪里,倒是阿福的屋子竟然还在亮着灯。
难道阿福出事了?
杜晓瑜越想越心惊,快速走到他房门外,抬起手正准备敲门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首先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王爷,白天在镇上前镇长的儿子包世兴险些轻薄了杜姑娘,杜姑娘闹到县衙,属下已经暗中相助把包氏父子流放了。”
然后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些迟疑,“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没有。”女人道:“属下在杜姑娘之前先到的县衙,知会了林县令一声就走了,从始至终,杜姑娘都没有碰到过属下。”
男人似乎很满意,点点头,“好,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芸娘抱拳告退,推开门的时候却见杜晓瑜僵直了身子站在门外。
芸娘呼吸一窒,“杜,杜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屋内傅凉枭一听,脸色顿时大变。
杜晓瑜看着芸娘,她认得,这位是当初来白头村收购土豆地改造成药田的那位“芸夫人”。
杜晓瑜就算再傻,也从刚才那番话里面听出点什么来了,这屋里就两个人,一个阿福,一个芸夫人。
自称“属下”的是谁,被尊称“王爷”的又是谁,不言而喻。
杜晓瑜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我是该称呼你一声芸夫人呢,还是该叫你别的?”
芸娘低下头,抱拳,“属下不敢。”
杜晓瑜一把推开她,抿唇看向后面的傅凉枭,傅凉枭也在看她。
杜晓瑜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总而言之,那种被人骗的滋味堵得她浑身难受。
“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出口之后又是短暂的寂静。
“芸娘,你先退下。”傅凉枭道。
“属下告退。”芸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杜晓瑜一直盯着脚下的地板,直到眼泪模糊了双眼才抬起头来,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你为什么骗我?”
“筱筱,你听我说。”傅凉枭扶着她的双肩。
她从来没听过他的声音,没想到第一次听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分明那么低沉温柔,却显得十分讽刺。
“你一直都会说话的,是不是?”杜晓瑜后退一步,不想让他碰自己,颤着声音问。
“是。”傅凉枭丝毫没有犹豫,点头承认。
“跟我在一起,你装哑巴,是不是?”
“是。”
杜晓瑜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再看向他,“刚才那位,压根不是什么芸夫人,她的真实身份,是你的手下,是不是?”
“是。”
“所以,从一开初你就在算计我,什么在山上遇险受伤,什么阿福,全都是假的,对吗?”
傅凉枭犹豫,“筱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我是有很多话没有对你实说,可那是因为还不到该说的时候。”
晓晓?
所有人都叫她小鱼儿小丫头,“晓晓”算是他对她的专属称呼吗?
杜晓瑜心里揪着疼,不想让自己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问:“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为什么来到白头村,我只想问你一句,跟我在一起的这两年,你开心吗?”
“开心。”傅凉枭颔首,神色严肃而认真,“能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自然开心。”
这个答案让杜晓瑜感到很意外,因为她预想的是他会来句“对不起,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之类的话,所以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可是,她还能相信他什么呢?
摇摇头,杜晓瑜呢喃:“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相信你。”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失魂落魄地朝着外面走,脚步有些发虚。
“筱筱,很多话用耳朵是辨不出真假来的,你用心听。”傅凉枭看着她瘦小而决绝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疼,可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等了那么多年,守护了那么多年,若是只换来一句好聚好散的话,那他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杜晓瑜顿住脚步,没有回身,眼睛看向外面清冷的月光,思绪飘忽,脑海里闪过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静娘曾经对她说:“这位姑爷虽然安静些,但到底是外乡人,他又不会说话,咱们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家在哪,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之前那么巧在山上受了伤被姑娘碰着,他二话不说跟着姑娘回来,奴婢担心他另有所图。”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阿福哥哥遇到我的时候,我刚从李家挪到丁家,全身上下一无所有,他图不了我什么。”
后来,杜程松也问她:“你觉得阿福会骗你吗?”
她又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阿福哥哥不会说话,所有关于他以前的一切,都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其实我并不了解原本的阿福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我相信他待在我身边的这份心意,是真的。”
杜程松还说,夫妻之间要想情比金坚,就要有超乎常人的信任。
杜晓瑜依旧看向门外,双眼散漫无神,缓缓道:“你从来没亲自开口告诉过我你家住在哪,也从来没亲口说过我你全名叫什么,我就当做,你从来没骗过我,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顿了顿,声音有些抖,“我要听真的。”
傅凉枭上前两步,从后面抱住她,下巴在她后颈上微微摩挲两下,“今日之前我无从辩解,但从我开口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一直到以后的以后,不管还有多少个以后,我所有的话,都会是真的。”
杜晓瑜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筱筱,我是皇七子傅凉枭,大魏朝的亲王,权势我有,钱财不缺,待在你身边,我图不了别的,唯一能图的,无非是你的一颗真心罢了。”
杜晓瑜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傅凉枭抱她更紧,似乎害怕她下一秒就跑不见了,“我知道你最恨别人骗你,也知道被骗的滋味不好受,可是我……”
“阿福哥哥。”杜晓瑜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看着他,“你相信我吗?”
“我信。”他几乎是想都不想,直接点头。
“那我也相信你。”杜晓瑜面上露出一丝坚定。
他说得对,他待在她身边,图不了什么。
两年来,他陪着她苦过,穷过,挨饿受冻过,而今就算日子好过,也不过是小农之家的粗茶淡饭罢了,算不得真正的锦衣玉食。
要知道他是亲王,在这种女人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大男子主义时代,男人们以自我为中心,尤其是像他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只要他勾勾手指头,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成堆的送上门。
可是能让他抛却荣华,放下身段待在这种穷乡僻壤隐姓埋名粗茶淡饭,这样的诚心够不够堵住她所有的怀疑?
够的,足够了!
杜晓瑜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两年,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无声中给她的细致温暖却是数不过来的。
倘若不是真心,没有人能做到这份上,普通男子都不能,更何况对方是亲王。
只不过……
想到他的身份,杜晓瑜又皱皱眉,气不过,捏紧拳头捶了他的胸膛两下,“你怎么能是王爷呢?你变成王爷了,那我怎么办?”
傅凉枭轻笑,“你就留在白头村,等我回去娶了王妃,得了空再回来看你。”
杜晓瑜怒得小脸涨红,“你敢撂下我试试!”
傅凉枭咳了咳,“没办法,杜姑娘要招婿,可本王堂堂亲王,岂能给人做上门女婿?这桩婚事可不就得黄?我琢磨着,不如你招你的婿,我娶我的王妃,姑娘若真心喜欢我,那咱们可以私下里偷偷见面,这样不就两不耽误两全其美了?”
杜晓瑜气得不行,直接踹他,“混蛋!吻了我不想负责也就算了,竟然撺掇我跟你偷情,你还要不要脸?”
傅凉枭走过去关上门,一把将她摁在门板上圈住,唇贴近她的,却不吻上去,而是用他那能撩拨死人的声音问:“我上次是怎么吻你的?”
杜晓瑜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脸色爆红,此时哪里还有理智回答,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是这样吗?”
他说完,薄削好看的唇往前凑了凑,吻上她的,辗转了片刻又离开,眸底隐隐含着愉悦的笑意,“还是这样?”
又吻上去。
杜晓瑜气息紊乱,大脑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双手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就那点劲道,在他面前压根不够看的,所以推了半天,将她摁在门板上的人还是纹丝不动。
杜晓瑜大胆抬起头来,发现他的眼睛里除了温柔,还有燃烧着的炙热,是那种随时都能风卷残云一般将她吃拆入腹的炙热。
杜晓瑜再一次觉得心跳不够用,残缺的理智让她问了一个出口才觉得脑残的问题,“王爷,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他的回答带着说不出的认真。
或许是那声音太过撩人,眼神太过温柔,杜晓瑜在这一刻不自觉地沉沦了,双手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傅凉枭被她撩得欲火乱窜,这种时候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崩溃了,直接拦腰将她抱到里间床榻上,将她整个压在身下。
杜晓瑜这时候才彻底清醒,伸手紧紧攥住即将被他剥落的衣裳,眼中隐隐有泪光,娇弱地摇着头,“阿福哥哥,不要……”
哪怕知道他是真心,哪怕她其实并不介意在今夜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可是在这种女子贞节大于天的时代,一旦婚前失贞,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世俗残酷的批判,沉塘,浸猪笼,白眼,唾骂,总而言之,那都是她受不起的。
傅凉枭会意,轻轻在她耳边吐了一口气,轻声说:“你放心,等你穿上凤冠霞帔,王妃大装,与我洞房花烛的那一夜,我再向你讨要你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作为补偿。”话完,眼神变得有些幽怨,“但是现在,你不能撩完我就跑,筱筱,我是个正常男人。”
上一世能不择手段将她娶到手,这一世能两年蛰伏,陪她白手起家从无到有,早就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疼了。
既然是心尖尖上碰不得的肉,又怎么可能将她置于抬不起头来的境地?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杜晓瑜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你还笑?”
傅凉枭俯下身,惩罚式的一口咬住她雪白的肩膀,疼得杜晓瑜马上把笑声收回去,“你是不是属狗的,竟然咬人!”
傅凉枭没说话,一副“是不是属狗的,你试试不就知道”的样子,已经从肩膀辗转到锁骨。
作为一个现代人,杜晓瑜虽然没亲身经历过,却也知道男人“吃不饱”以及“能看不能吃”是个什么后果。
她更知道自己今夜躲不过,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只要坚守住底线,不做到最后一步就成。
想到这,杜晓瑜紧绷的心弦慢慢松软下来,再一次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将唇凑上去。
那温温软软的真实触感,让傅凉枭震了一震,随后是席天卷地而来的狂喜。
筱筱主动吻他,是不是说明,她从心底里开始接受他?
“筱筱,筱筱,筱筱……”
那种丢了相伴一世的妻子再重新找回来的喜悦,将他所有的话语都化成了一声又一声的深情呢喃,没有人能体会,他的心在这一刻有多疯狂。
杜晓瑜是头一回遇到这种阵仗,不过从他那娴熟的动作间就看得出来,他并非第一次。
想想也是,人家堂堂亲王,都这年纪了,就算没有侧妃侍妾什么的,通房丫头,性启蒙姑姑总会有的吧,在她那个年代都找不到纯的,更别说时下这三妻四妾的封建社会了。
果然啊,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很难。
傅凉枭何等精明之人,一看杜晓瑜走神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前世也是这样,他借着江亦臣的身份,常常与她私下见面,好不容易将她撩到手,身份却暴露了。
得知他是皇帝,知道他将来少不得三宫六院美人成堆,她便开始冷静了,
他再去找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或许是害怕家族受到牵连,在他面前,她表现得中规中矩,笑脸迎合。
可是,他却再也看不到她眼里那种初见他时会发光的东西。
他说要以江山为聘娶她为后,她想也不想,笑着答应,他却觉得她不是真的开心。
从前世开始,傅凉枭就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他要一件东西,不管在谁手中,都要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去弄来,他要一个人,那么从身到心,他都必须要得到,他不允许自己爱的女人不爱自己,他有多爱,她就必须有多在乎,所以拼了命地讨她欢心。
一直到新婚之夜他用生涩而笨拙的动作狗啃骨头似的吻她,证明了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一直到后来后宫除了皇后再无别的宫妃,她的心才开始慢慢回暖。
可这一世到底跟前世不同,傅凉枭不想再经历那样一个漫长而又虐心的过程。
“筱筱,我不准你将心收回去。”傅凉枭扳正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又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但我要的,是你最干净最纯粹的东西,而不是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偶,你明白吗?”
杜晓瑜反问:“那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知道。”傅凉枭认真看着她,“我想要什么,你就想要什么,甚至比我要的更多。”
杜晓瑜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傅凉枭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你这丫头,打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没见你在谁的手上吃过亏,别人想从你身上拿走什么,自然也要付出等价或者更多的东西来,我要你最纯粹的感情,你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一个人付出,所以作为交换,我便对着皇天后土山川河流发誓,我的人,我的心,都给你,只给你。”
“真的?”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这一刻,杜晓瑜觉得自己愿意溺死在这样动人的情话中。
“假的。”他挑挑眉。
杜晓瑜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直到咬出牙印子才肯松开,恶狠狠地威胁道:“要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傅凉枭暗笑,“那我们是不是……继续?”
杜晓瑜再一次涨红了脸,咬牙切齿,本来想反抗的,可是哪里经得住他这般撩拨诱惑,身体上的本能反应可不是她能控制的。
大半个时辰,杜晓瑜都在傅凉枭房里,要不是她还保持着理智不敢待太久怕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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