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宛仪郡主听着这话都忍不住额头滑过两排的黑线。
她伸手把乐哥儿从容颜怀里抢过来,一脸的温柔,“乐哥儿乖,可不许和你姐姐学。她呀,就是个淘气的。我们乐哥儿最乖了。”
乐哥儿只是睁大了乌黑的大眼珠转来转去,配了胖呼呼的小脸蛋,藕节似的小手小胳膊,萌到人人心底里去。
折腾了大半响,宛仪郡主多少也有些受到惊吓,心里又有两分的郁闷,这会被容颜和乐哥儿两个人给缓和了下情绪,眉眼展开,倦意便袭了上来,她忍不住的抱着乐哥儿打了个呵欠,谁料好像这有感染似的,小家伙也在她怀里拧了小拳头放在小嘴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容颜看着扑吃一笑,“娘,您看您和乐哥儿可真真是心连着心,要说倦都倦,何嬷嬷,你把乐哥儿抱下去歇着吧。”
何嬷嬷上前福身,眉眼温婉,“夫人,把哥儿给奴婢吧。”
待得她抱着乐哥儿行了福身礼,慢慢转身退下去,容颜亲自起身扶了宛仪郡主,“女儿扶您去歇着。”扶了宛仪郡主躺在榻上,容颜亲自帮着她掖好被角,她笑着对宛仪郡主眨眨眼,“娘亲好好睡,做个好梦哦。”她转身要走,身后,宛仪郡主突然唤住她,“颜儿你等等,娘亲,有话要问你。”
“娘亲?”容颜转身就看到宛仪郡主眼底的那一抹迟疑,她不禁一笑,“娘亲想问什么,您说吧。”
心里却是多少有了点数儿的。
能让宛仪郡主这般迟疑的,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
不过个时间才犹豫着要问出口……
离她所预料的时间倒是要晚了不少呢。
容颜的笑意看在宛仪郡主眼里,让她心头愈发沉甸甸的,她嘴角翁了两翁,最后在心里无声一叹,只是朝着容颜温婉一笑,她开口道,“娘亲只是想和你说,你祖母那边,她如今已经是这般模样,之前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再追究的,到是今个儿出了这事,孙家的那位是舅母却是再不能住的,娘知道你不在意名声,可娘还是那句话,娘替你心疼。所以,这事,你让娘来办。”
“好呀,女儿多谢娘亲,只是估计要让娘受委屈了呢。”
“傻孩子,你也累了吧,去歇会吧。”看着容颜走远的背影,宛仪郡主心底的痛楚一点点的加深,这个孩子就那样嘴角含笑,眉眼清淡的和她说,娘亲您辛苦了呢,可是这么些年来,她的辛苦又有谁去心疼她?眼泪一点点的在脸颊两侧流下来。
她这个娘,当的太不合格了啊。
十天后。
事情的真相彻底查明,是那位叫什么毛妮的小丫头招了供——她之前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被老太太派去服侍宛仪郡主,名义上是服侍,可实际上却是监督,盯视,好把宛仪郡主的一举一动都及时回报给容老太太,半年前,不知怎么的孙老太太晓得她是老太太的人,背着老太太和她接触了两回,当时她以为孙老太太是帮着容老太太的传话的,就想也没想的全做了。
结果这把柄就落到了孙老太太的手里。
然后自然就是一路威胁……
前些天,容老太太突然就找上了她,以着她之前的那些把柄要挟她,让她帮着她把容老太太给藏起来,然后等她找到人的时侯就招供,她是奉了宛仪郡主的命令谋害容老太太的,至于在孙老太太屋子里的那些东西,那小丫头也说了,有几样是容老太太当着她的面时赏给孙老太太的,可有些她却是连见都不曾见过。
最后,莫永成真接派人请了倚翠过去问话,最后得出一个接论,孙老太太是要谋财,害命!
虽然是害命未遂,但事情却是发生了的。
莫永成直接判了孙老太太监押。
这些勋贵世家们的妇人贵女们犯了律法,只要不是涉及到谋反等罪不可赦的大罪,还有一项‘以钱论罚’,就是说,按着刑级来交纳一定的罪银,然后这个人就可以被从大牢里面放出来,可是,放出来之后也不代表就能随意的回家,有些是要直接就被送到郊外的苦行寺的,这是一处专门关押贵妇贵女的尼姑庵,外面看着是庵堂,实则上就是一种变相的监狱。
孙老太太自然是没钱的,但她所做的事情又没有造成即定的伤害,莫大人在和容颜通过两回信之后,直接就把人给丢到了城郊的苦行寺,用容颜的话就是美其名曰让老太太去里面静心,休身,养性!待到一定的时机,她再想办法把人接出来就是。
孙老太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容颜,眼里全是恨意,“你就是个妖孽!”这整个容府,就要完全毁到她的手里了。
容颜勾唇一笑,“老太太,您猜的真准呢,我呀,就是一千年老鬼,是来专门和你们讨债的哦。”
“啊啊,鬼——”
孙老太太被容颜的话吓的一屁股跌在地下,然后使劲儿向不远处的牢里爬,“来人呐,鬼,有鬼——”
“哪来的鬼,你乱喊什么,再喊我抽你了啊。”女狱卒举起手中的鞭子对着孙老太太狠狠的抽了过去,脸色凌厉,“给我闭嘴,再吵,再吵今晚不准吃饭!”她吼罢孙老太太,扭头对着容颜笑颜如花,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容三小姐,您看这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我在出去外头等您一会儿?”
她可是听说了,眼前这位可是沈世子心尖尖儿的人。
得贡着!
容颜却是微微一笑,对着那女狱卒客气的道了谢,摇摇头,“不必了,我来这里也没别的事情,不过是念在之前的亲戚情份上,给老太太送些吃穿衣食,然后过来看看她罢了,你们今个儿就要带她去庵里去了吧?这些是我的一些心意,不过是路上喝口茶罢了,可别嫌弃。”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使不得的,容三小姐使不得的。”说是使不得,可一位中年女狱卒却是一脸堆笑,伸手从容颜手里拿了过去,而后,悄悄的瞅了一眼,发现这银票竟然是百两后,不禁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容三小姐您客气,有什么事情您只管说,咱们别的不能做到,但跑跑腿儿,动动手什么的,却是保证你满意。”
这话就有点暗示的味道了。
不过,自己来这里走一趟,花了这百两银子出去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
听到这位女狱卒这般上站道儿的话,容颜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人呀,这上了年纪自然是腿脚就没那么灵活,老太太在府上又是被人伺侯习惯了的,这突然变了环境,地方,自是住不习惯,你们若是方便的时侯,帮着我照顾一二,自然是好的。”
这话的意思让几位女狱卒听的眼前一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容三小姐只管着放心吧。咱们一定会的。”
容颜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大牢。
身后,孙老太太厉声大喝,“容颜,容颜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站在外头的大街上,容颜抬头对着太阳笑了笑。
不得好死吗?
是呀,真正的容颜早就已经不得好死了呢。
如今活着的她,她能站在这里,不就是一场报应么?
不同的,她能出现在这里,是对容老太太太,对容锦昊等人的报应!
是老天爷也觉得不忍真正的容颜枉死,所以才派了她过来,和这一群人讨债吧,她笑了笑,抬脚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白芷早早迎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没,咱们回吧。”容颜看了眼白芷,知道她担心自己,但她真的觉得自已有什么好受到影响的,孙老太太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害她,她有能力自然就会报复回去,但若是她能力不够,被她反算计了去,她也无话可说——
愿赌服输。
自己的能力不足,怪不得别人。
“小姐,奴婢扶您上马车——”白芷要上前去扶容颜,却被她摆手拦下,她抬头看向一侧的马车夫,“你在后头赶着马车,我往前面走走。”她扭头看向白芷,“你要是累了便也坐马车吧,我自己走走,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白芷却是抿唇一笑,“奴婢刚才坐马车坐的久,正想着走动一下呢。”
容颜笑着看了眼白芷,“好,那就一块走走。”
白芷眉眼温婉的笑,“嗯,奴婢陪您。”
主仆两个往前面的一条街走过去。
身后,扮成车夫的龙十九一脸警惕的赶着马车,还得小心的盯着前面的主仆——
虽然暗地里还有其他的弟兄,但要是小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意外,回头,他会被那些弟兄给笑死的好不好?
只是这人啊,可千万是不能想,龙十九不知道,有时侯呀,这人他越想什么,立马就来什么。
比如此刻。
他一个错眼避开前面行人,再抬眼,前面不远处的容颜竟然就出了事。
前面不远处,容颜正和白芷说笑,迎面走来一个低头佝腰的男子,街道上的行人不少,主仆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可就在这错身而过的瞬间,那男子却是突然直起身,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对着身侧不足几步远的容颜用力的捅了过去,容颜感觉到不对,心头微凛,就欲飘身而退,可她身侧的白芷却是突然用力一推她,自己一个挺身,正正迎上那男子刺过来的短刀!
血如泉涌,喷溅而出。
容颜看的是五腑六肺都要炸开来,她抬手,想也不想的对着眼前的男子一巴掌拍过去,“孙家清,你该死!”
“杀了你,杀了你,我杀杀杀……”孙家清一脸的泪,双眼赤红如血,透着血腥,整个人陷入极致的崩溃,疯狂之中,“杀了你,你还我祖母,你还我的银子,你还我,啊啊,杀……”
容颜恨他伤了白芷,想也不想的就下了死手——不但打断了他的手脚筋脉,暗中又以隐秘的手法把几根银针刺入他全身几处要穴,她就是要他死!但是,哪怕是死,她也要他不能这么容易的死!
她的白芷的血是那般的珍贵,她会让他知道,伤了白芷,他所承受的后果是什么!
龙十九瞬间把马车给踢飞,运起轻功几步纵过来,对着孙家清一脚就踹了过去。
他因为生气,这一脚可是着实用了内力的。
咔嚓一声响,孙家清的肋骨不知被他给踹断了几根儿,他恶狠狠的看向地下的人,“小姐,让属下把他带走。”
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了小姐身边的人。
还差一点伤到小姐……
这让他情何以堪?
龙十九这会是恨不得把孙家清给好好的折腾一翻——他一定要让他把他们暗部的十八般刑具一一的尝个遍!
容颜却是摆摆手,“不急,先让人把他送到牢里,记得,把他就关在孙老太太的身边牢房。”想到今个儿孙老太太可是要被送走的,她双眼通红的帮着躺在她怀里的白芷点穴止血,看着那血如水一样的溢出来,明明这丫头都疼的身子直抽抽,可却还倔强的对着自己露出一抹笑,安慰自己,小姐别难过,奴婢不疼,您没事就好……
这让容颜简直是想哭!
她抽了抽鼻子,用力的点点,“你当然没事,有你家小姐我在,阎王爷来收你的命,你家小姐也有本事把你给救回来!”她看着白芷那比哭还要难看的笑,闭了下眼,扭头看向身侧的龙十九,“拿沈博宇的贴子,找莫永成,和他说,让他把孙老太太再在牢里留些时日,这对祖孙俩不是相依为命,不是感情好吗?让她们去牢里相依为命吧。”
她到是要看看,两个人在牢里,她们这对祖孙的感情能好到哪去!
白芷的伤势并不算重,但却是伤的很巧,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就是血管,看着这巧之又巧的一刀,容颜心都抖了一下。
若是再偏那么半寸……
不不,只要再偏那么一丁点点,白芷这命,她真的就救不回来的。
马车直接进了容府二门,容颜亲自抱了白芷下车,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山茶几个都捂了嘴,眼泪唰唰的往下流。
“小姐,呜呜,白芷姐姐……”
容颜瞪了几女一眼,“哭什么哭,你们白芷姐姐只是受伤,又不是没命,不许哭!”
“是是,奴婢不哭。”直接把白芷送到房间,容颜换过衣裳,仔细净了手,接过早让山茶备好的药箱,戴个专门的手套,她拈了银针,神色肃然的站在白芷的身侧给她缝合,好在之前她做了简单的护理,处理的还算是及时,虽然仍是失血过多,可容颜看着白芷越来越白的脸色,心里还是沉了又沉,这丫头,可千万要挺过去呀。
缝合,加上处理伤口,止血就用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容颜说好,山茶等人进来时,就看到容颜全身都湿透了,脸色腊黄,看的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宛仪郡主心疼极了,她看着躺在榻上的白芷,有心想要责备容颜几句,你说你这孩子,救人就直接去请外面的大夫,再不济请名御医也好呀,你又不是专门的大夫,非得亲自动什么手呀,万一把病给看坏了呢?宛仪郡主心疼容颜,可尽管她心里想法再多,却是一句都吐不出来。
想上这丫头,可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才受伤的呀。
刚才几个跟着的侍卫可是都和她说了,那会,若非是这丫头挺身护主,这会躺在榻上的就会是她女儿!
想到这个可能,宛仪郡主就觉得双腿发软,她心疼之余,暗自庆幸。
幸好,出事的不是自家的颜儿。
脑海里的念头瞬间转过,宛仪郡主面上却是不显,上前扶了容颜坐下,一脸的心疼,“还怔着做什么,赶紧把参汤端过来给小姐用呀。”容颜抬头摆了摆手,看向一侧的山茶,“你也去,端一碗过来给白芷喂一些。”
宛仪郡主看向山茶,“对对,你也去,厨房里备好的。”
“奴婢代白芷姐姐多谢夫人,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山茶和白芷感情最好,此刻看着躺在榻上人事不醒的白芷,山茶只恨自己今个儿为什么不跟着小姐出去,若是她一块跟了出去,那会出事,她就可以代替白芷姐姐受伤了,她红着眼圈向宛仪郡主道了谢,福了福身,咬着唇退了下去。
屋子里,宛仪郡主轻轻的啜了口茶,“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孙家清,他应该是不甘心孙老太太有此下场,想报复女儿,不想却害了白芷……”容颜语气幽幽,眼神却是一片清冽,她看了眼宛仪郡主,笑了笑,“娘亲放心吧,女儿没什么的,也并没有受到惊吓。”顿了下,她又安慰宛仪郡主道,“其实,就是今个儿白芷不站出来,女儿也绝不会受伤的,娘,您要相信十三他们的人啊。”
“我知道沈世子身边那些人的能力,可是娘亲还是担心啊。”宛仪郡主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原以为清哥儿这孩子只是性子尖锐了些,老太太做出那般恶事,又在咱们老太太屋子里拿了那么多的东西据为已有,咱们只把她交给了官府已经是便宜行事,更何况,清哥儿出去的时侯我还送了他二百两的银票,若是他省吃俭用,也能用到明年科考了,可没想到他却……”
她看着孙家清可怜,便没有如同容颜所说的那样直接把人给赶出去,由着他自生自灭,相反的,却是让人把他带到了效区的一个庄子居住,还给了他二百两银子防身,没想到他在那庄子上安静了几天,再次进府,竟然是想要她女儿的命!
这一瞬间,宛仪郡主想到了之前容颜给她讲过的东郭先生和狼的事,她苦笑了下,看向容颜,“都是娘识人不清,娘呀,真的应该如你所说,不管那孩子的。”她摇摇头,眼底便带了末自嘲,“娘亲这心软的毛病呀,总是改不过来……没想到,娘亲这次却是救济了一条狼……”
“娘亲,他那人,不值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