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一时语塞。
他还能说什么?
过了许久后,他有些泄气,但还是说道:“刘公说了,婚约一事,悔是不可能了,但是能拖则拖,至少要等这事儿有了眉目再议,难道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吗?”
其实崔润脑子里转得很快,他有他的想法。
如果谈家这个时候,真的是自身难保,那到正月时,一定会让人来登门赔礼,而不是请期问日子。
谈家人不傻,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忙着联姻结亲,如果传到了陛下耳中,只怕又是大祸一件。
但是他自认为没必要告诉崔旻。
他知道崔旻聪敏的很,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质疑这门婚事,但是他一点口风也不能漏。
崔旻虽然不同于崔昱,但是有些时候,他仍旧没办法以整个崔家为重。
崔润想着,就合了合眼,家族和亲情之间,现在的崔旻,一定会选择后者。
“你出去吧,这件事情不要对你母亲提起,你马上要离府了,她本就心情不好。”
崔旻听得出来,这是撵人,不想再跟他谈这件事。
生气吗?当然生气。
可这是他的父亲,他不能违逆,只能顺从,于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闷:“儿子知道了。”
崔润听了他的音调,蹙眉叫住他:“记得你的身份吗?”
崔旻稍稍一怔。
崔润便又开了口:“你是崔家的宗子。”
崔旻浑身一僵。
宗子,又是该死的宗子。(未完待续。)
☆、164:你跑什么
从书房出来,心不在焉的走了一段,冷不丁的撞上个人。
那人哎哟一声,显然是让撞疼了。
这声音拉回了崔旻的思绪,忙抬眼去看:“琦姐儿,你怎么在这儿?”
崔琦脸上有慌乱一闪而过。
如果放在平时,肯定逃不过崔旻的眼。
可他今天心思不在这儿,就没留意到。
崔琦稍稍站定,扬了浅笑:“我去看成娇。”
崔旻蹙眉,前后打量了一番:“去小雅居,绕到这边做什么?”
崔琦额了一声:“是阿瑛,她刚才让我陪她去小厨房,说给成娇拿点儿吃的过去。”
“她人呢?”崔旻倒不是疑心她什么,只是素来谨慎惯了,凡事总要多问两句。
需知道,从三房到小雅居,有一条直路通行,压根就不需要绕到书房这里来。
“她还在厨房呢,”崔琦的笑有些崩,但是强撑住了,“成娇的药正熬着,我受不了那个味儿,就先出来了。”
两个人正说话,崔旻就看见崔瑛黑着个脸,一路小跑的过来,似乎还带着点儿怒意。
崔瑛的手里还抱了个剔红的食盒,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她跑近了,板着脸跟崔琦叫嚣:“你跑什么?”
崔旻放下心来,伸手揉了崔瑛一把:“怎么跟姐姐说话的。”
崔瑛却哼了一声:“大哥哥你不知道,她刚才……”
崔琦很快挽上了崔瑛的左臂:“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是要给成娇送吃的?一起走吧。”
崔旻对她二人的胡闹显然没了兴趣,只是又嘱咐了崔瑛几句,提步就走了。
崔瑛张了张嘴,但是因他看起来心情算不上好,就没叫住他。
等他走的远了些,崔瑛才一把挣开崔琦:“你一个人跑到厨房,干什么了?”
崔琦脸色也难看了些,呵了一声:“许你去,就不许我去?”她瞥了一眼崔瑛手里的盒子,“我知道成娇病着,食欲不振,本来你手里这些,是我打算拿的。”
崔瑛心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不过转念一想,从姜云璧走后,崔琦有四五天没出门,再后来见了她或是成娇,更平添了一份和婉。
崔瑛没那么多的心眼儿,便只道她的因两相比较之下,还是觉得成娇更好,才有心热络,就没当回事儿了。
所以这会儿听她这样说了,刚才的不悦就抛诸脑后,拉了崔琦一起,往小雅居去了。
崔琦的脚步比她晚动,如果崔瑛这会儿看过去,一定能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可是崔瑛没回头。
二人一路去到小雅居,正好魏书出门来,见了她二人,忙矮身行礼,才迎着她们进屋去。
进去时,薛成娇没精打采的歪靠在床头,眼睛虽然一直盯着前面,可是眼神空洞,分明什么也没看进眼中。
崔瑛和崔琦二人对视一眼。
崔瑛抱着盒子上前去,柔柔的叫了一声成娇。
薛成娇听见声音,回头看过去,苍白的小脸儿上有了笑:“你来啦?”
“我昨天就来过一次了,你吃了药睡下,魏书不让我进。”说着她打开手中的盒子,献宝似的捧过去,“我去小厨房拿的,她们做了些枣泥糕,不过枣泥的可能太甜,我想着你没胃口,拿的也并不多,还有还有,”她说着把盒子往床上一搁,反手摸自己腰间的小荷包,摸出一把窝丝糖来,“你现在生病,我觉得大伯母可能不让你吃糖,这是我去母亲那里要来的,都给你了。”
薛成娇的笑意就更浓了。
这就是崔瑛。
她从没想过,因重生时,自己的那点心思,一时替崔瑛求情说了好话,其后竟能让崔瑛这样诚心相待。
她其实根本就吃不进东西,但是又不想打击崔瑛,于是伸手捏了两颗糖,撕开送进了嘴里。
崔琦看着她二人,眼底隐有冷意,只是她掩藏的很好。
上前了两步,双手按在崔瑛肩膀上,看向薛成娇:“今天感觉怎么样?”
薛成娇对崔琦,是亲热不起来的。
在她看来,姜云璧出事后,崔琦每每跟她示好,都是为了日后谋划而已。
她觉得崔琦心怀鬼胎,自然就不愿意跟她亲近,只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这会儿听崔琦问她,那声音轻盈,像怕惊了她似的,就敷衍的笑了笑:“感觉好多了,孙娘子开的药很有用,昨儿吃了两副,今儿精神好多了。”
“那就要好好吃药了,”崔琦拍了拍崔瑛的肩膀,“别给她吃太多的糖,她一会儿还要吃药呢。”
崔瑛想了想也是,就哦了一声,抓起糖又塞回荷包里:“一天给你吃三个,等你好了,我把家里的都找出来送给你。”
薛成娇噗嗤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谁贪你的糖吃。”
“你不是小孩子?”崔瑛咦了一声,“那怎么天天生病,一病还这样厉害?”
崔琦觉得很不爽。
薛成娇那种敷衍的笑,和现在这种真情流露的笑,是不一样的。
她不是崔瑛,没眼力见,她能够一眼区分出来。
可也正因如此,心中才更觉得恼怒。
她有什么比不上崔瑛?薛成娇竟敢这样敷衍她!
崔瑛察觉不到,可是薛成娇一直都留心崔琦的一举一动,这是她周身情绪波动,薛成娇自然能感觉得到。
但是她实在没有那个心气儿,再分不出心来理会崔琦。
正好魏书端了药回来,崔瑛见状,从床边退开。
魏书把一只细路粉彩双面花卉的票口万碗往旁边小凳子搁了下,又扶着薛成娇稍稍坐正,才把药递过去给她。
薛成娇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抬手就将药喝完了。
崔琦眼波流转,像是闪着精光,但是又看不仔细。
她见薛成娇吃了药,扯了崔瑛一把:“让成娇歇着吧。”
崔瑛朝她撇撇嘴,又上前,趴在薛成娇身边儿:“你快些把身子养好呀,到时候我们一起做香包吧,你手巧,我还指望你教我呢。”
薛成娇心说我很快就要走了,只怕没法子教你。
但是这话不能告诉崔瑛,于是就笑了笑,应了一声好,吩咐魏书送她们出去,后话皆不再提。(未完待续。)
☆、165:泛酸之症(求月票)
三天后,贞宁十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一,崔旻启程,润大太太抽出了些体己银子给他,崔家长房也拿了好些,让他带着进京去。
他是家中长子,四个房头的晚辈们都要出来相送。
崔府门口乌泱泱的站了一群的人,崔旻四下环视,同崔昱招了招手。
崔昱几步上前去,这时因他哥哥就要走,加之近来他也的确收了心,倒也不恨他哥哥了,只是挂了笑:“大哥哥一路上要保重。”
“你不要操心我,”崔旻拍了拍他,“你在家中,要替我孝敬祖母和父母,我一走,兄弟之中你最长,要给他们做个榜样,好好用功,两年后我等你的好消息。”
崔昱一时觉得斗志昂扬,忙不迭的点头:“一定不会叫大哥哥失望,你只管等着瞧好了。”
崔旻又一一辞别过,才翻身上马,身边只带了三四个小厮,一路往京城去了。
然而也是在这一天,崔旻出城不足半个时辰,崔家长房,又出了事。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薛成娇因心中不畅,孙娘子当日虽说药只吃三四副就可,只是她一直不太好,润大太太问过了孙娘子,孙娘子说可再多吃几日,这两天就一直还吃着。
但是从两天前开始,薛成娇就开始感觉到反胃恶心,偶尔还会呕吐。
刚开始的时候,魏书她们,甚至是她自己,都觉得是近来食欲不振引起的。
但是这种情况逐渐严重,直到崔旻离府这一日,竟更平添了几分难受。
薛成娇感到上腹隐隐作痛,胸口闷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刻就会窒息过去。
润大太太因崔旻一早到顺安堂辞行,哭过了一场,心情不好,就交代了今日不见客。
但是薛成娇情况实在不好,魏书权衡之下,还是急匆匆的去了顺安堂。
茯苓从出事之后,就不在屋里服侍了,茯翘也因此一跃成为顺安堂第一得脸的大丫头。
这会儿见了魏书来,她忙拦了一把:“你怎么过来了?今儿大爷走,太太心情不好,吩咐了谁也不见。”
魏书扯着她的袖子:“好姐姐,快去回一声,姑娘那里不好了。”
茯翘怔了怔,显然是为难了。
茯苓为什么会到了这地步?说白了就是因为薛成娇。
茯翘是都看在眼里的,知道薛成娇的事情耽误不得,若真的出了事,太太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可是……
她顿了顿:“姑娘怎么了?”
魏书有些急,就哭丧着脸把薛成娇的症状全都告诉了她。
茯翘一听,也觉得了不得。
这位娇姑娘自从住进来后,大病小灾一直就没断过,太太哪次不上心?
于是她很快做出了决定,丢给魏书一句等着,返身就进了屋。
润大太太见她打帘子进来,抹了一把泪,声儿有些冷:“我不是交代过你了?”
茯翘缩缩脖子上前去:“魏书过来了,说娇姑娘那里有些不好,请太太快去看看。”
润大太太脸上的寒意果然退了退,蹭的就站起身来:“请孙娘子,快去。”
她知道,那天听到的话,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在薛成娇心底。
她很心疼这个外甥女,小小的年纪,有苦不能对人言,大病了一场,已经吃了四五天的药,可是却不见好。
这是有了心病了。
润大太太想起了孙娘子跟她说的话。
她疾步出门,就看见了魏书:“你们是怎么服侍姑娘的?”
说着扬了扬手,可是心念一动,又垂了下去:“我看你平日伶俐,才把你拨去姑娘身边服侍,你可真叫我高看!”
魏书浑身一怔,这是迁怒,可是不由她反驳。
她把头低下去,一言不发。
润大太太冷哼一声,抬脚往外走。
出了敬和堂的院子,向西跨院那里走了几步,就进了院子里。
魏书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上了台阶,忙上前去打了帘子,叫她进去。
润大太太进屋时,正好看见薛成娇还在干呕。
邢妈妈在床里头陪着,一个劲儿的给她拍着后背顺气。
润大太太没料到这样,唷了一声:“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
薛成娇哪里还有力气回话?
邢妈妈看太太来了,不好淌眼抹泪的,就偷偷地擦了把泪:“姑娘前些天就不太好,但是近来吃的不多,就没太留神,只当是食欲不振引起的,可是今儿发作的更厉害了,还一直说喘不过来气,上腹疼得厉害。”
润大太太听的心惊,薛成娇这场干呕已经吐完了,她上了前,左右看。
只见薛成娇。小脸煞白,眉头紧锁,似乎是因为疼痛,引起了巨大的不适。
润大太太心疼得厉害,声音一个劲儿的软下去:“娇娇?娇娇,你感觉怎么样?”
薛成娇听了,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她心一直往下沉,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前世临死的时候。
有气无力,胸口闷,喉咙被人掐住了,喘不上气。
可是又有一点不同,她知道,她不会死,但是很痛苦。
孙娘子来的很快。
她在崔家做了十几年,崔琦小的时候,她来的也很多,但是崔琦经常是些头疼脑热,并没什么大问题。
薛成娇算是崔家一个例外,她身体不好,底子虚,这是孙娘子第一次给她请脉就看出来的。
然后她脸受伤、吐血,今儿还出现了泛酸的症状。
润大太太见了孙娘子来,忙把床前的位置让出来,又摆手示意她用不着请什么安。
孙娘子也不矫情,上前就去给薛成娇请脉。
果然如她所料,薛成娇这是泛酸,且已经很严重。
润大太太那里问话道:“姑娘怎么样?我来的时候她才干呕了一场,这是怎么回事?”
“太太也不用着急,这是泛酸了,姑娘会恶心、呕吐,”她说着又看了看薛成娇,“姑娘近来是不是还觉得上腹疼,胸口闷,肚胃胀胀的还会打嗝?”
薛成娇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孙娘子脸色严肃的很:“不应该啊……”她喃喃了几句。
这些话被润大太太听见了,蹙眉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当日给姑娘开了方子,我特意交代了,酸辣忌口,尤其是山楂与醋一类不要食用,是给姑娘吃了这些吗?”(未完待续。)
☆、166:有人下药(继续求月票)
润大太太让她问的有些愣,就回头看魏书。
魏书一个激灵,忙开口道:“是您特意交代了的,我们很仔细,这些东西绝不可能拿给姑娘吃的。”
孙娘子咦了一声,又觉得古怪,不多时神情变得有些复杂,问魏书:“给姑娘盛药的碗,拿给我看看。”
魏书不明就里,但是很听话,出了门也不支使旁人去,亲自去取了药碗。
她回到此间,将小碗递给孙娘子。
孙娘子接过碗,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神情骤变:“药渣子,煎药剩下的药渣子,还有没有?”
魏书愣了愣,却很认真的想了下,然后声音高了点儿:“有,还有,今天早上煎完了留下的还没有扔掉。”
她说完了似乎明白过来,就要出门去取。
孙娘子叫住了她:“把煎药用的小锅也拿来。”
魏书嗳了一声,忙出了门。
润大太太隐隐感觉到什么:“是药出了问题吗?”
孙娘子不承认也不否认:“我需要验一验才知道,只怕要太太稍等。”
说着,薛成娇的那股子酸劲儿就又上来了,人往床边一歪,张嘴就吐,可是出了酸水儿,什么也吐不出来。
润大太太脸色一变,看向孙娘子:“好歹先给娇娇压一压啊!”
她语调有些重,口气也不好。
孙娘子知道她着急,也不说什么:“府上还有没有黄连上清丸?”
润大太太朝着外头叫了一声茯翘。
丫头很快进了屋里来,润大太太看也不看她,只管问:“上次给老太太配的黄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