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才好,不然依师傅的脾气……”崔晟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这几日只怕都不必去上学了。”
薛成娇哦了一声便明白了,都说文人矫情,这话一点也不假,尤其像魏笠仲这种探花出身的,让自己的学生出言顶撞了,他大概会觉得这是奇耻大辱,没当场说要把崔昱逐出师门这种话,就已经很难得了。
可是崔瑛不管这些,只听崔晟说姓魏的把崔旻训的很没脸,她便不高兴起来了。
在崔瑛的心里,家里的这些哥哥们都是个顶个的优秀,她可以欺负,别人绝对不行,就算是老师,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一顿训斥吧?
只是见崔晟这样慎重,崔瑛也知道这事儿不是她管的了了,说多了只怕又要变成无理取闹,就叹了一声站在旁边儿不说话了。
崔晟又与她二人说了会儿话,才往桥那边走了。
薛成娇盯着他背影看了半天,唉声叹气的:“旻表哥这次被陛下钦点进京,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啊。”
崔瑛眯了眼:“你也想说大哥哥该等着两年后的会试一举得中,然后再进殿试,入翰林吗?”
薛成娇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咦了一声回头看她:“怎么,你不这样想吗?”她说着又玩笑崔瑛,“刚才说起陆靖淇,你还说人家不务正业呢……”
“那不一样。”崔瑛否定了一句,然后才道,“我只不过觉得世人狭隘,何以见得入翰林入阁就一定是最好的呢?诚然,家里若出了进士,那是脸上有光的事情。可世事自有命中注定四个字管着呢,大哥哥此次进了户部,说不定是他命里注定的呢?为什么不顺从天命,非要按着别人说的什么考进士入翰林,才是正途吗?”崔瑛又连连摇头,“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他的那个老师,自己考中了探花却不肯做官,他走的就是正途?如果按他今日对大哥哥的态度来看,当年他老师就该把他逐出师门……也不是,他老师也不是什么正途咯?可到了大哥哥这里,就因为提前做官没等着考会试,就要受他的羞辱吗?这是谁家的道理?”(未完待续。)
☆、117:淬了毒的眼神
薛成娇想来,崔瑛说的或许是有道理的,一时心头又大为震撼。
她一直把崔瑛当小孩子看待,觉得崔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可这几个月重新接触下来,她才突然发现,崔瑛或许本不像她们想象中那样无畏无知。
也许崔瑛心里都懂,可她更愿意把自己的人生活的精彩些,随性些。
崔瑛问她,什么才是正途。
是了,天下学子寒窗十年,有的甚至是数十年,为了一个进士,甚至是一个举人的功名,这是正途吗?也许是吧,可考取了功名之后不就是为了入仕做官?
崔旻如今已经得了八品京官的职,在天下学子眼中这已经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到底魏笠仲和崔家人不满什么?
薛成娇此时才恍然大悟,这一切,不过是贪心不足所致而已。
如果崔旻出身寒门,不要说他今日得了八品京官,就算是十四岁中举这一条,阖家上下就没有不欢喜的了。
说到底,是崔家人和魏笠仲自己对他寄予了太高的希望,希望将来崔旻能考中进士,甚至能在殿试中拔得头筹,就算只中二甲头名,只要能够入选庶吉士,这就足够了。
所以到今日,崔旻莫名其妙的被点名进京入了户部,家里没有欢喜,他的老师也不替他高兴,因为他走错了路,这不是他的正道。
薛成娇一时替崔旻不平,蓦然又想到了自己。
那么她薛成娇今生的正道又是什么?她的结局又会如何?
崔瑛刚才说了,这世间万事都早有天注定,可老天如果注定了让她惨淡收场,又何必让她重活一世?
她本以为她是为了嫁崔昱才重活的,也许是老天爷前世铺错了路,把她的结局弄岔了,所以让她重新活过,改写一下这一笔呢?
但是活过来之后,很多事都做的太顺利,虽然这顺利之中夹杂着很多风险,可至少她想做的,都做成了,然则时至今日,她竟没有丝毫的欢喜和欣慰。
崔旻做官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是不小的。
她一时间竟觉得,或许她心里所想的那个结局,根本就不是老天安排给她的结局,她最终是该何去何从?将来她又应该为了什么而努力?
薛成娇下意识的看向了崔瑛,复杂的神色中夹杂着一丝羡慕。
崔瑛真好啊,在最好的年纪里,过最好的生活,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崔瑛并不知道她心里闪过了这么多的念头,只是看她许久的沉默不语,却又突然看向自己,便吞了吞口水:“你看我做什么?”
薛成娇嘴角上扬:“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好。”
崔瑛让她夸的有些莫名其妙:“你看你这个人,说话总让人摸不着头脑。本来前些日子觉得你好多了,不像是刚醒过来那会儿神神叨叨的,怎么从大哥哥任职的文书下来后,你又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人怪怪的。”
“是吗?”薛成娇收回了目光,盯着不远处的湖面,“也许是觉得世事无常吧,或许你的说法是对的,这世间本没有什么是人力可改变的。但是崔瑛,为什么总会有人不停的说人定胜天呢?你觉得,人之所以努力的活着,是为了什么?”
崔瑛啊了一声,又喂了一声,伸手推了她一把:“你又在想什么?问的话古里古怪的,让我怎么接?”
薛成娇扭脸看她,就见她有些茫然的望着自己,一时又觉得心情好像好了不少:“我是说,你说得对,他们都觉得旻表哥做错了,可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旻表哥安排好的路,让他十四岁中举,十五岁入户部。将来如何,没人知道,是不是?”
崔瑛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心里又总觉得不安:“成娇,你是不是还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情啊?”
薛成娇倒也没打算瞒着她,崔瑛拿自己当朋友看,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算计等着自己,这让她觉得有些安心:“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将来的路又会是什么样的呢?你呢?老天爷给你安排了什么样的路,这条路是还会有什么人、什么事,是我们控制不了的呢?”
崔瑛稍稍松了口气,嘿了一声,拿手指戳了戳薛成娇的脑袋:“怪不得你总是心神不宁,现在还会积食了,想这些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吗?谁能知道明天发生什么啊?所以我一贯奉行的呢,就是轰轰烈烈的活着,活着,就要自己高兴,要自己舒坦。”她说着又撇着嘴看薛成娇,“像你这样时不时就担心明天会发生什么,将来又会如何,你过的开心吗?”
薛成娇先是怔了怔,旋即就笑了起来:“谁说你是没心没肺的,要再有人这么说你,我一定替你打她。”
崔瑛根本不是没心没肺啊,崔家的长辈都觉得这个小幺不成事,可事实上,崔瑛的智慧,才是真正的智慧。
湖面上有微风拂过,荡起层层水波,如今已入了十月,天气渐寒,可今日难得的有太阳,阳光打在那些激荡起的水波上,又闪烁着光芒,那光耀眼,全都刺进了薛成娇的眼中,就好像崔瑛的人生一样。
薛成娇反手拉了崔瑛一把:“起风了,回去吧。”
崔瑛嗯了一声,握上她拉过来的手,与她携手往长房那边去了。
可她二人却又不知,这长廊不远处的圆柱后躲了一个人,此时见她二人携手而去,才从拿柱子后站出来,眼里聚拢了冰渣,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之后,那些冰渣骤然碎裂,化成了一汪毒水:“可你们活的这样舒坦,又是凭什么呢?”
那声音分明是个尚且稚嫩的小女孩发出的,可说话时大概是咬牙切齿,便让声音变的有些凌厉,此刻猜想她的面容,也应该是狰狞恐怖的,毕竟她手里捏着的一朵纯白色木芙蓉已经被掐碎了,花瓣被蹂躏的不成样子,花汁溅了她一手,这姑娘回过神来,低头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终于把那朵残破不堪的木芙蓉扔向了湖面,而后取了帕子将花汁擦干净,竟连同那一方上好的丝织刺绣手帕也一同扔了不要,又向着崔瑛二人离开的方向恶狠狠的看了半天,才向反方向迈开步子走了。(未完待续。)
☆、118:赔礼
再说崔晟一个人去了敬和堂里,让金陵给老夫人递了话后,不多时才进到屋中去。
老夫人对崔晟却好似很喜爱,招手让他坐:“你这会儿不在学堂里,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崔晟面上仍旧带着笑,嘴角微微扬起个弧度:“便是为这件事情来的。”他先回了一句,才继续道,“今儿一大早大哥哥也往学里去了,但是师傅见了他不大高兴,说是如今要做官的人,何必还到这里来装模作样一类的。大哥哥怕惹了师傅动肝火,便也不敢再进门坐下,只是站在门口。”
章老夫人听了倒也不生气,嗯了一声:“魏老先生德高望重,又把旻哥儿看做是得意门生,如今这样,他自然是要不高兴的。”
“咱们都知道师傅是替大哥哥可惜,只是……”崔晟又稍顿了顿,“今儿师傅的气性大了些,见大哥哥不肯就走,他又说了一车的话,可是却把二哥哥给说急了。”
章老夫人一听就知道坏事,眉心突突的:“他干什么了?”
崔晟也不敢急着说,一来怕把老太太气出好歹,二来也怕崔昱回到家里没法子交代,于是斟酌再三才开了口:“二哥哥说大哥哥的文书是陛下派下来的,本也非他本意,师傅虽然替他可惜,可也不至于这样当着众兄弟的面羞辱大哥哥,还说……还说师傅当年进士及第不也没去做官,如今怎么又像要逼着大哥哥不入翰林不可了的样子。”
章老夫人猛然觉得眼前一黑,手就扶在了太阳穴上,这会儿指尖还颤着:“这个孽障!孽障!”她连着骂了两声,“如今又是怎么样?你们这会儿回家来,是魏老先生打发你们回来的吗?”
崔晟点了点头:“看师傅的样子是不太好,脸都气白了,叫我们散了,说今儿不授课,后半天也不必去学里。只是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被留了下来。”
章老夫人心说这可了不得,文人的气性是最大的,尤其是像魏笠仲这样的人,他进士及第却没去做官,但是如今却盼着崔旻能跟他一样将来得个进士及第,一举入翰林院去。
老太太心知肚明,姓魏的这是人到暮年越发后悔了。
当年年纪尚轻,又有他老师孟川的先例在,年少轻狂考取了探花,为的是向天下人证明,魏笠仲是有经世之才的!
可那个年纪是最容易恃才放旷的,他一身傲骨也像极了孟川,所以拒不入翰林,并且在两年后就辞官不做了。
但是现在呢?他要真是看得这么开,何必指着崔旻将来高中?
章老夫人早就看穿了,这老东西如今是后悔了。
偏偏崔昱又想不到这一层,今儿当着这么些人旧事重提,这是戳了人家的心窝子了,先不说他出言顶撞老师,就算他说的是事实,魏笠仲也必然是气坏了。
章老夫人坐起身来,双。腿放到地上去,叫了金陵来给她套鞋,一边冲崔晟道:“我跟你到学里去。”
崔晟瞳孔放大,啊了一声没敢动作。
金陵原本是要去给她穿鞋子的,可听了后半句,也就站着不动了。
还是曹妈妈笑着上前给她顺气:“老太太想是让二爷气糊涂了,您怎么能到学里去呢?”
章老夫人提起来的一口气突然就松了下去。
她可不就是糊涂了吗?她是个女人家,如何能到哥儿们读书的学堂里去见老师傅?
但是这件事是不好摆平的,魏笠仲是名声在外的人,他现在打发了崔晟他们回家,还说了后半天也不授课,那要是明天后天也不授课了呢?
当初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能请得动他,还把崔旻和崔昱兄弟俩都拜到了他门下去,要是因为崔昱闹了这么一出,他再不肯到崔家族学给孩子们上课,那可如何是好?
但是老太太毕竟沉稳,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又问崔晟:“找过你大伯了吗?”
崔晟摇了摇头:“听下人说大伯一早就出府去了,这会儿不在家。”
章老夫人本想让金陵递话出去,赶紧把崔润找回来,可转念一想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魏笠仲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还需这会儿就把他这口气消下去才好,若是拖到了后半晌,保不齐让他以为崔家看他也不过如此,那就更不好了。
因如此想着,便又问崔晟:“你父亲今天在不在家?”
崔晟立时就明白了,忙点了点头:“父亲今日并没有到衙门里去,这会儿应该在书房。”
“这样就最好,你现在回家去,把这事儿告诉你父亲,就说是我说的,你大伯既然不在家,就让他去,”她说着又顿了顿,扭脸看金陵,“我记得沪哥儿今天也告了假,他媳妇不是病了?”见金陵点了点头,才又吩咐,“你去一趟,把事情简单的告诉他,让他现在就过去二房,跟他二哥一起到学里去。这是咱们家的孩子惹出来的事,他得出面。”
金陵忙嗳了一声应下,半刻钟也不敢耽搁,出了门就往椿希堂那里去了。
崔晟听完了老太太的一通吩咐,安下心来,又劝了老太太几句:“老太太也不要太着急,师傅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过会儿让我父亲和小叔叔一起去给他赔个礼,这事儿想也就过去了。”
章老夫人脸色还是很阴沉:“我没事,你快去吧,好好跟你父亲说,一会儿你也跟着他们过去,若你师傅消了气,马上叫你二哥哥回来,你师傅若是气不消,你再支使个人来告诉我一声,我来想办法。”
崔晟一一都应下来,又同她告了礼,而后才退了出去。
他一走,章老夫人的脸色就彻底黑了:“这个孽障!几时才能让我省点心!”
曹妈妈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前几天崔旻的事儿她就气了一回,吃了好几天的丸药补身子,今儿又来这么一遭,曹妈妈便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老太太先不要忙着生气,难道二爷说的就没道理吗?魏老先生自己个儿心思不净,反倒当着兄弟们羞辱大爷,这算什么?”
章老夫人其实也为这个不高兴来的,那是她的亲孙子,要说魏笠仲真的只是觉得他这回去做官是走了歪路,那说他几句倒没什么,但魏笠仲摆明是有私心,不过仗着孩子们小又尊重他,竟这样不知所谓。
老太太摇了摇头:“旻哥儿进了京,若是人问起来,他是魏笠仲的学生,多少仕途也更好走一些。”她又叹了一声,“你也不想想,魏笠仲的同年们如今都是什么样的光景,当初我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请他来族学授课,要不是为这个,换了谁还不能来教哥儿们做学问吗?”
曹妈妈吃了一惊,没想到老太太思虑的这样长远,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默不作声起来。(未完待续。)
☆、119:犯浑
章老夫人一时对崔昱是又爱又恨,气他办事这样瞻前不顾后,沉不住气。
不过所幸的是魏笠仲很快消了气,他因见是崔津和崔沪兄弟二人一起到的学里来给他赔礼,又当着他的面把崔昱狠狠地骂了一通,一时气不起来,只无奈的叹了气,收拾了东西,又深看了崔旻一眼,才负手而去。
崔晟躲在屋子外面,见了魏笠仲出来,忙站直了身体躬身一礼。
魏笠仲初见他时明显怔了一下,但很快面色恢复了平静,沉沉的嗯了一声也不多说话,就走了。
崔津因和崔昱毕竟隔了房头,况且崔晟告诉他的时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