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只要不是政务太忙碌,必然会赶来一起用膳,陪她一起入眠。
在性事上依然隐忍,有时血气上涌难以克制,便起身去冲冷水澡,不愿让她有半分的为难。
……
所有的一切,都让叶宝葭觉得自己的担忧是杞人忧天,这样的卫简怀,怎么可能会暗中藏起那个酷似宁珞的安晴,移情别恋,背叛两个人结发白首的诺言?
可她旁敲侧击了几次,卫简怀却丝毫未觉,半点没有向她吐露安晴此人的自觉。
难道,卫简怀以为她早已将宁珞忘记了吗?而他也早已将宁珞抛诸脑后,只当那安晴是一名普通的宫女,没有必要提及了?
怎么可能。
那是谢隽春唯一一次先斩后奏背叛卫简怀的决定,也是两人第一次有了深埋于心的裂痕、再也不能君臣同心的开端。
宁珞之于卫简怀,就算没了男女私情,那也有着刻骨铭心的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这样一个女人当做宫女随身伺候的。
又或者,卫简怀顾忌着她身怀有孕,不愿刺激她,只等她诞下皇嗣之后,再和她坦诚,想要将那安晴收在身边?
夜深人静,叶宝葭睡不着。
悄悄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眉峰如剑、鼻若胆悬。
紧闭的双眸微微上挑,几乎可以想象睁开时的霸气。
而薄唇棱角分明,让人难以想象,那温柔深情的话会从这里吐出。
是这个男人让她变得贪心了。
她不想和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只想独自拥有这个时而霸道、时而深情的男子。
若是……他真的变了心,她便远走高飞吧,也好过在这里饱受煎熬。
叶宝葭略带苦涩地想着,靠在他的肩头渐渐睡了过去。
…
肚子涨得厉害,有些沉沉的,叶宝葭艰难地坐起身来站定了,往外一看,只见四周不知道何时起了一层薄雾,屋内的景致若隐若现。
“陛下……你在哪里?”
不知怎的,她有些心慌意乱,伸手朝身旁探了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琉紫……梨儿……”她又叫道,外面传来了呼呼的风声,却没有人应她。
门“吱扭”一声开了,一股阴风吹了进来,叶宝葭后退了两步,睁开眼看着迷雾的尽头,有人脚步轻盈,一下下地朝她走来。
“你……你是谁?”叶宝葭厉声道。
“皇后娘娘,是我啊。”迷雾中,那人的脸庞渐渐清晰,正是那日在太凉殿旁遇到的白衣女子,那白裙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仿佛索命的白无常。
“安晴……”叶宝葭喃喃地道。
安晴笑了,颊边的酒窝分外甜美,原本那日怯生生的模样变了,神情得意地斜睨了过来:“娘娘你就安心养胎吧,陛下就交给我伺候了,他疼我宠我,把我当成宝贝呢。”
“胡说!”胸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叶宝葭定定看着她,斩钉截铁地道,“陛下说了,要和我结发白首,他不会丢下我的!”
“陛下现在喜欢的是我,”安晴嘴角的笑意未变,眼神却渐渐凶狠,“你看看我像谁?陛下喜欢的珞姐姐,他心心念念的人!他怎么还会喜欢你,你是个怪物!夺魂换魂,你到底是谢隽春还是叶宝葭?你这样的怪物,是要被火烧死的!趁早逃走吧,要不然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滚!”叶宝葭低喘了一声,用力地一推,将安晴推得后退了一步,“我去找陛下问个清楚!”
她跑了两步,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胸前,抬头一看,她惊喜地叫了起来:“陛下,陛下你来了,你快些告诉那个女人……”
“宝葭,朕想好了,朕不能没有她,”卫简怀一脸的歉然,“以后朕就不来毓宁宫了,你多多保重身体。”
安晴袅娜地走了过来,依偎在卫简怀身旁,犹如小鸟依人,脖子上的一抹碧色清晰可见。
叶宝葭的眼瞳骤然一缩,惶急地低头一看,挂在颈上的碧玉鸳鸯扣不见了。
“别找了,陛下送给我了,”安晴大笑了起来,嘲弄地道,“再也没有鸳鸯扣了,也不会再有你和陛下的孩子了。”
“走吧,别和她多话了。”卫简怀不耐烦地道。
叶宝葭心如刀绞,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绝望地低喃着:“原来……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陛下……你好狠的心……”
…
“蕤蕤!蕤蕤你怎么了?”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呼唤。
叶宝葭猛地睁开了眼睛,卫简怀焦灼的脸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只是茫然地抬手去摸脖颈上的玉坠,眼中还有刚才梦中残留的泪迹。
温暖宽厚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庞,卫简怀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怜惜地问:“做噩梦了吗?怎么都哭了?”
半个鸳鸯扣还在原处,用力一按,那尖尖的弦月角陷入了指腹。
叶宝葭渐渐回过神来,猛然一下咬住了他的手臂,强忍的哽咽声溢出喉咙,她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卫简怀负痛,一动不动地任凭她咬着,另一只手却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劝慰道:“你想哭就哭吧,朕在这里呢,没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宝葭终于平静了下来,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地往卫简怀怀里缩了缩。
自己做的噩梦,却把气撒到了卫简怀身上。
她从前没有这么多愁善感、患得患失,可能是怀了孕才会变成这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相信卫简怀是这样一个口蜜腹剑、负心薄幸的男人。
两人之间,贵在知心,若是不相信卫简怀,她又为何要回来呢?
贪恋地深吸了一口气,叶宝葭往后退了退,和卫简怀四目相对。
“陛下,我有件事情要问你,”她郑重地道,“烦劳陛下一定要和我坦诚以待,不可有半点隐瞒。”
卫简怀有些好笑:“这四更天的,你不睡觉,有要紧事非得这个时候问?”
“那个安晴是谁?你把她收在正清宫,是有什么打算吗?”叶宝葭迎视着他的目光,轻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TUT陛下你不会让你的亲亲宝贝失望的吧……
第94章 碧玉鸳鸯扣(十二)
卫简怀的神情一怔; 转尔有些恼怒了起来:“是哪个奴才在你耳边嘴碎了?”
“我前两日在外边碰到她了; ”叶宝葭淡淡地道,“陛下是从何处找来这么一个姑娘?长得和你的珞姐姐如此相像,真是太难得了。”
卫简怀顿时紧张了起来; 抓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翼翼地瞧着她:“你生气了?刚才做噩梦不是因为这个吧?我就是怕你胡思乱想,所以才没告诉你。”
叶宝葭苦笑了一声:“陛下对宁皇后是什么心思; 别人不懂,我还能不懂吗?当初是谢隽春坏了你的好事,现如今要我来补偿,也算是命中注定,陛下,你若是……”
“你在胡说些什么!难道你又想将朕往别的女人身上推吗?”卫简怀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当值的琉紫小声在外面问:“陛下,皇后娘娘; 是有什么吩咐吗?”
“没你们什么事; 退下。”卫简怀怒道。
四周陡然安静了下来,唯有彼此之间轻浅地呼吸声传来。
卫简怀瞪着她,却见叶宝葭倔犟地咬着唇; 眼中却依稀可见泪光莹莹。
原本满腹的怒气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当年在南安郡和南陈对峙时,他得知宁珞有难; 偷偷潜入南陈将宁珞救到了福康王府,一时鬼迷心窍将人软禁,谢隽春对这件事一清二楚。后来为了他的大业; 谢隽春心斩后奏将宁珞放回南陈,他气得失了常态,拿剑威胁过谢隽春。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不知好歹。
眼前的女子有了身孕,乍然见到那个安晴后患得患失也是正常,怪只怪自己想要瞒着,又没把宁珞的事情和叶宝葭说清楚,这下反倒是好心办坏事,弄巧成拙了。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蕤蕤,我知道,从前那次珞姐姐的事,你一直耿耿于怀。那日我急怒攻心,拿剑刺在你的咽喉上威吓你,可就算我那时再怎么怒火冲天,心里却没有半点想要杀你的念头。”
那件事,是从前谢隽春和卫简怀之间不可提及的惨痛往事,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而现如今两人定了情,叶宝葭更是从来不提、从来不想。
若不是安晴突然出现在面前,叶宝葭可能都不会发现,时隔那么久,那件事居然好像在昨日发生一样,点在咽喉的剑尖是如此冰凉,又是如此得鲜明刻骨,以至于它在心底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看不见的伤疤,乍眼一看已经痊愈,实则却再也难以恢复如初。
“陛下自然不会杀我,若是为了一个女流之辈便要杀自己的肱骨之臣,那当年谢隽春便是看错了人,辅佐错了君王。”叶宝葭苦笑了一声,轻声道。
“可是那一日,若不是你拦着,朕却真的想要把宋平章那老匹夫杀了。”卫简怀凝视着她道,“蕤蕤,你从前说的没错,朕对珞姐姐,因为救命之恩而心存仰慕,又因为求而不得,以至于少不经事的我以为那便是喜欢,现如今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欢,我想你和我并肩一起看着北周的万里江山,携手度过这一生的漫长岁月,生同衾,死同椁。”
叶宝葭定定地看着他,抓着他衣襟的手指渐渐握紧。
心底的那道伤疤被扒了开来,□□裸地晒在了阳光下。
卫简怀的话,仿佛就是那最好的仙丹妙药,一点一点抚慰了久远的记忆。
“那安晴,是朕五日前路过金水桥时偶尔碰到的,她当时正在洒扫,失手打翻了水盆,”卫简怀回忆道,“当时朕看了她的脸便惊呆了,居然会有如此像珞姐姐的女人,又如此巧合入了宫当了宫女,正好让朕瞧见,言谈举止喜好也和珞姐姐有七八分相似,此中种种,疑点甚多。”
“难道陛下是怀疑她……”叶宝葭愣住了。
“对,朕怀疑她来得蹊跷,说不准和朕的皇兄有什么关联,”卫简怀冷笑了一声,“若是如此,这皇宫内得好好清理一番,卫简铎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在这宫中埋下了什么暗线,这是要让朕寝食难安啊。”
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一时之间,叶宝葭脑中有些晕眩,低低地喘息了几声才回过神来,才长吁了一口气道:“那陛下是想以她为饵,引出后宫中的魑魅魍魉,从而一网打尽吗?”
“不然你以为什么?”卫简怀好笑地道,“以为朕被她所惑,要收她入宫吗?此时就算是珞姐姐亲至,我也不会再有这个念头,更何况是一个赝品?”
叶宝葭将脸埋入他的胸膛,闷声道:“是我错怪陛下了。”
“知道错了便好,”卫简怀威严地道,“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后宫中的方方面面都要清查,你刚刚有孕,不能劳神,所以朕才想瞒着你,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倒教朕白忙一场。”
“她是故意让我瞧见的吧,在去池边的路上唱着小曲,引我过去,”叶宝葭仔细回忆了片刻,“看来她入了正清宫后,应当也有人在暗中指点。”
“朕心中有数,你就不许操心这事了,好好地在毓宁宫休养,这里应当安全得很,人手都是你入宫后才配的,前些日子又从里到外重新筛选了一番,就算不是铜墙铁壁,也可高枕无忧。”卫简怀叮嘱道。
“是,”叶宝葭仰起脸来,俏皮地笑了笑,“那臣妾的安危就全都仰仗陛下了。”
“那是自然,”卫简怀咬着牙道,“这次要是还能让卫简铎害了你,朕就不用他来篡位,自己拿块豆腐先——”
叶宝葭吻住了他的唇,温柔地将那句不好听的话堵住了。
怀孕至今,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热了,卫简怀的脑中一热,扣住了叶宝葭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将樱唇的轮廓细细描摹一番,又撬开了那唇齿,追逐着口中的香舌。
两人气息交缠,沉溺在彼此甜美的呼吸中,一时之间都有些情动了起来。
卫简怀立刻警觉,连忙松开了叶宝葭,低喘了几声懊恼地道:“若是这小东西能来去自如便好了,朕想她的时候来,朕不想的时候便飞得远远的。”
饶是叶宝葭也有些气息不稳,听着这话也“噗嗤”一声乐了:“陛下这是什么异想天开?”
“蕤蕤居然还敢笑朕,先记在账上,等这小东西出来了,看朕怎么罚你。”卫简怀威胁着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陛下英武,我再也不敢了。”叶宝葭慌忙缩了缩脖子讨饶,从前就花样百出的天子,若是茹素了这么些时日,也不知道会想出什么奇怪的法子来惩罚她呢。
两人笑闹了一阵,居然也不困了,一过五更,卫简怀便起了身,去上朝去了。
因为刚才的噩梦,叶宝葭身上的小衣都有些湿了,起身在琉紫她们的伺候下洗了个澡。
躺在浴桶中,白雾蒸腾,倒有几分刚才梦中的场景。
她怔了片刻,终于哑然失笑。
相比全心付出的卫简怀,其实,她心中的警惕从来都没有一日松懈过。
善于将自己立在不败之地,万事都喜欢有条退路,而不像卫简怀,为了这份感情披荆斩棘,霸道任性,一路前行,将他的真心□□裸地捧在她的眼前。
这是性格使然,却也能从中窥见感情的深厚。
若是卫简怀知道她那一刻心中又萌退意,不知道该有多生气多伤心。
“陛下,”她看向那氤氲的白雾,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喃喃地道,“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缠着你不放,这下你满意了吧?”
卫简怀自然没有听到叶宝葭的这份表白。
和那安晴虚与委蛇了这些日子,顺藤摸瓜得差不多了,他的耐心也到了尽头。
后宫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所有和安晴曾经有关联的地方都被彻查了一遍,掖庭局、浣衣局内常侍等十几名牵涉到的内侍下狱、其他相关人等遣散撤换,不一而足。
安晴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姑娘,被手段纯熟的羽林卫等人一吓一诈,早就魂飞魄散,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
她出身南陈的昌州,三年前被人从南陈买到了北周,一直在桢洲一座小宅院里学习歌舞,那宅院里有五六个长得和她差不多的女子,三个月前,有人挑中了她将她带到冀城,安排她进宫当了宫女,而这几日也的确有人暗中通知她该如何行事。
“借一百个胆子我也没有谋害陛下的心思,更不敢谋害皇后,”安晴哭得跟那泪人儿似的,“我只是个苦命的人,背井离乡被人当做棋子,盼着有朝一日能在这后宫有个安歇之地,帮我入宫、帮我撞见陛下的人,你们都已经抓到了,背后主使之人是谁,我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过,求陛下饶我一命!”
眼看着也是的确问不出什么来了,卫简怀犯了难,该怎么处置这名女子呢?
长得和宁珞这么像,他无论如何的都下不了重手。
和叶宝葭商量了一下,索性便给了她一些银两,让人遣送回她的南陈老家去了。
这一日难得休沐不用临朝,帝后二人便在太凉殿里摆了些鲜果小食,惬意地赏起太兴池的美景来。
秋日暖阳正好,湖边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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