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别庄偶遇秦桓,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欢喜得很,盼着秦桓能多看她两眼,多说几句话,她再矜持地示好一下,说不准便能了了祖父当年的心愿。
然而,事与愿违,秦桓并没有太留意她,和从前一样彬彬有礼,反倒是暗地里偷看了韩宝葭好几眼,让人气恼。
回到房里,叶云茗越想越生气,叫来了婢女:“你去瞧瞧,十姑娘现在在干吗?还有,让云秀快回来了,成天傻呵呵地跟在人家后头干什么!”
没一会儿,叶云秀嘟着嘴回来了:“姐,你干什么啊,我和十姐在池塘边玩呢。”
“就知道玩,”叶云茗瞪了她一眼,“谁是你亲姐知道吗?”
叶云秀做了个鬼脸:“原来你吃醋啦,你再每天对我吹胡子瞪眼,我就真不和你亲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叶云茗气得去拧她的耳朵,叶云秀咯咯笑着,转身逃回自己房间去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叶云茗坐在椅子上思忖了起来。
韩宝葭去湖边干什么?别是想要偶遇秦大哥吧?
叶云茗来回踱了几步,心神不定,转身便出了房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草丛畔偶尔有秋虫的呢哝声传来,月色撩人,秋桂飘香,倒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候。叶云茗来过别庄几次,对这里挺熟悉,抄了近道到了湖边远远地一看,果然,韩宝葭坐在堤岸的太湖石上,身旁陪着她的那个婢女梨儿。
叶云茗撇了撇嘴,没见到秦桓的人,稍稍放心了些,刚要和婢女一起回去,忽然瞧见小径的尽头有个人在探头探脑地往这里看。
这不是那个秦桓的远房亲戚吗?
难道也被韩宝葭勾得失了魂魄,想要到这里来私会?
那就不要打扰人家的好事了。
心里陡然蹿上一把火来,叶云茗脑子一热,压低声音吩咐道:“小声点,别惊了十姑娘,我们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小剧场:
韩宝葭:别庄打枣真开心。
卫简怀:乖,朕这里的枣林更大更好。
韩宝葭:……
韩宝葭:人不好。
卫简怀:来人啊,把那个说书的拖下去!
醋哥:我没说话怎么也要拖我!救命!
第20章 紫檀手串(二)
十月的山庄已经有些冷了; 尤其是入了夜之后。
庄子里的池塘并不大,里面种了荷花,现在已经残了,月下残荷; 别有一番凄凉的美。
韩宝葭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 觉得自己还不能回去; 要不然只怕今儿吃的那些炖鸡、烤猪都会化成她身上的肉; 变成一个胖美人。
她还想找一个如意郎君呢,最好能像叶齐宏那样潇洒温柔,还能像叶慕兴一样宽厚随和,当然; 最重要的是长得要好看些,叶慕彦那样的勉强能入眼吧。
绕着那小湖走了两圈,刚坐在了湖边的太湖石上; 小径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梨儿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十姑娘,是那个一直盯着你看的人。”
韩宝葭回头一瞧,只见唐振清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 在离她数丈远处停住了脚步; 一脸惊喜地道:“韩姑娘;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庄里的夜色如此之美,我信步闲逛; 文思泉涌,想不到居然碰到你了。”
文思泉涌。
韩宝葭忍不住想笑了,冀城中最才华横溢的两位公子就在这庄子里,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地小吏居然敢鲁班门前弄大斧。她懒得戳穿,起身见了礼:“如此,这荷塘月色便让与唐大人吧,我便不打扰了。”
唐振清准备了一肚子的诗句,只等韩宝葭露出一丝仰慕之色便露上一手,这一下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浑身的劲儿使不出来了。幸好他还准备了另一手,立刻上前一步,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韩姑娘请留步,能否借一步说话?”
“为何要借一步?”韩宝葭奇了,“莫不是你说的话见不得人吗?”
唐振清脸僵了一僵,这个小丫头看上去既软又糯,其实绵里藏针,还不能小看呢。
他这些年官运不佳,一直在北周西边的一座小县城里当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西边地处边陲,气候恶劣,民风彪悍,他这个官当得实在是无趣,非但没能捞上点油水,还要提防着那里时不时的械斗,一不留神就是丢命丢官的下场。他削尖了脑袋一直想方设法要回来,可他那个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叔爷却一直教训他,让他要为国为民顾全大局,不肯为了他徇私。
嘴上说的都好听,实际呢?
叔爷自家的宝贝孙子不好好地呆在冀城吗?
跟他一起外调的同僚,有门路的都回京了,没门路的如他才呆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脸都快被吹干了,看上去足足比秦桓老了十岁。
这次赴京公干,他牟足了劲想要走门路留京,却依然希望渺茫,这次出来散心,看到这武宁侯府的一家人,终于让他脑中灵光一现。
因为想回京,他一直没有娶妻,县城里只抬了两房小妾,若是能和侯府搭上亲事,这侯府女婿的身份在了,总能在朝中使上点劲儿吧?
以他的身份,想娶侯府的嫡小姐那是没门的,而这位继室带过来的十姑娘虽然身份低微,不过看上去在侯府很是受宠,长得也是个美人胚子,看着就心痒痒的。
这个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晚膳后留意了韩宝葭的去处,他便跟过来了。原本以为这么点大的小姑娘一定没见过世面,花言巧语哄上两句,再给点好处,说不准就能把人迷住了,现在看来,好像还有点难度。
他自然不肯死心,笑着道:“韩姑娘说笑了,我在容城为官多载,潜心国事心如止水,今日一见姑娘,才知道这世上最美妙之事,便是看着姑娘的一颦一笑……”
韩宝葭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头一次发现,男人脸皮厚起来真的可以去筑城墙了。
“唐大人,”她沉下脸来,冷冷地道,“你逾矩了。”
“韩姑娘,我情之所至难以自抑,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海涵,”唐振清豁出去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丝布袋来。
那是他随身带着的一个玉镯,值点银子,原本打算上下打点的时候用的,想不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他含情脉脉地道,“这是我家传的翡翠镂空雕花玉镯,乃难得一见的宝物,只有姑娘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儿才能配得上……”
韩宝葭站在湖畔,嘴角似笑非笑,月光柔和地洒落在她的眉梢眼角,而她的背后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夜风拂来裙角飘飘,将她窈窕的身影衬得分外妖娆。
唐振清说着说着,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似的,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若是此时韩宝葭落了水,他将佳人救起,那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了这桩姻缘?
…
叶云茗一路朝着自己屋子走去,夜晚的凉风一吹,刚才在湖边发热的脑袋稍稍平静了一些。
她到底也是侯门里的嫡出小姐,眼光和见识并不短浅,平常父母虽然高傲,但该有的伦理道德却一点也没少教,再三告诫,为人处世需要坚守底线,万万不可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来。
她刚才这样离开,会不会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韩宝葭虽然出身低微,但平日里也是对她尊敬有加,一口一个九姐姐,笑起来甜甜的,算是个好妹妹;而她虽然心中暗自恋慕秦桓,可毕竟秦桓一直以兄妹之礼以待,并没有逾矩半分,她要拿这个迁怒韩宝葭,好像并没有什么道理。
脚步渐渐放缓了下来,叶云茗站在分岔路口,一时有些犹豫。
前面的岔道里,一点灯火渐行渐近,叶慕彦和秦桓一路说笑着走了过来。
“哥,秦大哥。”叶云茗有些慌乱,垂首见礼。
“你怎么在这里?”叶慕彦有些意外,“天晚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在找十妹,”叶云茗灵机一动,“也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房里没人,哥,你见过她吗?”
叶慕彦愣了一下:“没有,她跑哪里去了?这庄子这么大,可别迷路了。”
秦桓皱着眉头问:“有人陪着韩姑娘吗?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个差池就糟了。”
叶慕彦转身对身后的人吩咐:“去,多叫几个人去找找十姑娘,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几个侍从应声四散而去,却没人往西边的池塘去,叶云茗有点着急,暗示道:“哥,宝葭贪玩,会不会去荷塘戏水了?”
叶慕彦一想也对,顿时有点恼了,急急地朝前走去:“这丫头,大晚上的还去荷塘,要是被我抓到,非得罚她抄上一百页千字文不可,走,去看看。”
穿过抄手游廊和一片竹林,眼看着荷塘就在眼前了。
忽然之间,“扑通”一声响传来,好像有人掉进了池塘里。
叶慕彦和秦桓大惊失色,几步便跑到了池塘边,只见池塘里有人落了水,脑袋一起一伏的,边呛着水边喊着救命,正是唐振清。
而韩宝葭一屁股摔在了池塘边,身上被泥水溅得湿漉漉的,一身的狼狈,一旁的梨儿紧紧地拉住她的衣袖,见到他们仿佛见到了救星:“救命,六公子救命!”
叶慕彦心中着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韩宝葭横抱了起来,快步走进了旁边的凉亭,秦桓急急地解开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韩宝葭身上,替她挡住了一身的泥水污渍。
“怎么回事?”叶慕彦急了,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满脸的怒意。
韩宝葭的脸色泛白,眼睫上挂着水珠,也不知道是池塘的水还是眼泪,她揪着叶慕彦的衣袖,哽咽着叫道:“六哥……”
秦桓轻声责备道:“慕彦,韩姑娘受了这等惊吓,你怎么还要吓她?”
“我……我……”叶慕彦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转头呵斥梨儿,“你怎么在照看十姑娘的?莫不是看着十姑娘脾气好就懈怠成这样?”
梨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道:“奴婢怎么敢?方才奴婢好好地陪着十姑娘在池边赏月,那位……客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跑了过来,说了一些……乱糟糟的话,还要来抓十姑娘的手,要不是十姑娘让得快,只怕掉下湖里的就是十姑娘了,奴婢拼了命才拉住了十姑娘,请六公子明察!”
叶慕彦这才想起湖里还有另一个人,回头一看,只见那唐振清被侍从救了上来,趴在湖边喘着气,此时他也明白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连声辩解:“不是……休要胡说……我只是站立不稳……这池塘边有青苔……”
一旁的秦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你说什么?他居然……过来调戏韩姑娘?”
韩宝葭瞪着眼睛没说话,只是水光在眼中积聚,不到片刻便凝成了泪珠,却固执地在眼眶中打着转,好一会儿才滑落脸颊。
仿似暴雨中的梨花,娇怯得让人想要拥入怀中,将那泪水一下一下地亲吻殆尽。
秦桓的心骤然一紧,从未有过的怜惜瞬息之间几乎难以自抑,他狼狈地猝然起身,掩饰地朝外看去。
叶慕彦铁青着脸,几步就到了凉亭外,一脚便踩在了唐振清的手臂上:“你这个禽兽,居然敢打我十妹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听见“咔嚓”一声,手臂折了,唐振清一声惨叫,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第21章 紫檀手串(三)
唐振清打的是什么主意; 从他一掏出那只镯子的时候,韩宝葭就一清二楚:这样的男人便要给他个教训,省得以后再想出那种龌龊的法子去害人家姑娘。
不过,躺在床上的时候; 韩宝葭也是有些后怕; 刚才躲闪的时候没想到; 她现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在危机四伏中还能游刃有余的谢隽春了; 这个十三四岁的身子到底还是娇弱,虽然引得唐振清落了水,她自己也摔了一跤,要是不小心也掉进水里; 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秦桓简直被唐振清羞得无地自容,送韩宝葭回房后站在门外再三向韩宝葭致歉,弄得韩宝葭最后都不好意思了; 让梨儿出去递了话:“秦公子光风霁月,必定和那小人不同,不必太过介怀。”
站在门外,秦桓心中郁郁。
韩宝葭那嫣然一笑清灵动人,让他情不自禁怦然心动; 原本想着若是有缘; 在别庄中多说上几句; 说不定能让佳人的目光多驻足在他身上,却没想到,两人第一次的初见居然出了这样一桩丑事。
只能盼着日后做些什么来挽回了。
第二天一大早; 秦桓便带着人告辞了,给韩宝葭留了一句话,说是日后再来亲自登门致歉。
用罢早饭,其他几个姐妹们得了消息,轮番进来探望,不过,叶慕彦下了封口令,那晚的侍从和婢女都不得吐露半点消息,只说是在湖边跌了一跤,省得到时候又什么风言风语流传出来对韩宝葭不好。
等叶云蓁她们走了,叶慕彦又来了,亲自替韩宝葭端来了一碗银耳百合羹,坐在旁边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下去。
“有没有不舒服?手臂还疼吗?”他关切地问。
跌倒在湖堤上的时候,韩宝葭的手臂擦在了太湖石上,渗出了一点血,不过早就没事了。
“已经好了,”她挥了挥手表示无碍,又想了想,恳求地看着叶慕彦,“六哥,这件事就别告诉爹娘了,也没出什么事,省得他们知道了担心。”
第一次带着妹妹们出来玩,却碰上这样的事情,那始作俑者还是他好友的亲戚,是他亲自带回山庄的,这要是说出去,叶齐宏非抽他一顿不可,弄得不好四婶娘还要生了罅隙。
韩宝葭没有哭哭啼啼地找爹娘告状,反而这么贴心地要隐瞒,叶慕彦不由得心里一暖:“行,我省得。”
“六哥,”韩宝葭看着他,一双眸子乌溜溜的,隐隐含着笑意,“我真没事,你别把我当成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了。”
叶慕彦尴尬地笑了笑,还真是,他一整个晚上都惦记着韩宝葭,梦里都是韩宝葭落水的场景,一大早地就被吓醒了,眼巴巴地跑了这里。“那我先出去了,用好午膳带你们去六丽山玩。”
韩宝葭甜甜地笑了:“多谢六哥。”
出了房门,叶慕彦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没有回自己房间,朝着叶云茗的住处走去,半路上刚好碰到了叶云茗。
叶云茗眼底下一阵青灰,显然也没睡好,一见叶慕彦立刻迎了上去:“哥,你去看过十妹了?她没事吧?”
叶慕彦挥退了旁边的奴婢,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叶云茗呐呐地问。
“云茗,”叶慕彦冷冷地问,“你和我说实话,昨晚你是怎么回事?”
“我……我没啥啊,”叶云茗心慌意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碾着地上的石子儿,“我就是找不到十妹,而且,要不是我说去池塘那边找找,你们还要耽误事情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
叶慕彦是知道自己妹妹的秉性的,和他一样,一开始叶云茗就对韩宝葭瞧不太上,后来也时不时地挑刺嘲讽上几句,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叶云茗居然会拿韩宝葭的清白开玩笑。
“云茗,你会去找宝葭,并且知道她房里没人,便是一个破绽,又引我们去池塘,这是第二个破绽,”叶慕彦失望地看着她,“宝葭是我们侯府的人,你在家里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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