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平静安宁的不真实,沈惜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惜惜,你终于醒了!”坐在床脚的乔湛见状,忙凑了过来,他不提自己的担心和害怕,只道:“你可把岳父给吓坏了。”
沈惜歉然的道:“是我不好。明明方才心里高兴极了,身上却突然没了力气。”她怕乔湛担心,忙补充道:“这些日子我都有好好吃饭,也不知怎么了。”
“大夫说你本就身子虚,今日情绪起伏太大,一时激动才昏过去了。”乔湛自责的道:“是我不好,不该让你激动的。”
乔湛知道一直以来亲生父亲的事就是沈惜心中的一块心病,故此才想着给沈惜个惊喜。没想到“喜”还没见到,倒把人给先“惊”到了。
沈惜闻言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问道:“我爹呢?小葡萄和阿漪回来了吗?”
乔湛让她别着急,自己慢慢给她将道:“你已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岳父得知你无碍,又要紧事要办,就先离开了。原本阿漪和小葡萄都在的,这会儿都快子时了,我早就打发阿漪带着小葡萄去睡了。”
沈惜这才放下心来。
“侯爷,您也一定有许多事要忙罢?”沈惜虽然有太多事想知道,可想起如今京中乱成一团,乔湛一定也有不少事要做。总不好让乔湛一直守着她。“我已经都好了,您快去罢。”
谁知乔湛却摇头,先是喂她吃了药粥,随后自己脱了靴子陪沈惜躺在一边。
“我这会儿哪里都不去,就陪着你。”乔湛帮沈惜盖好被子,自己才拉了一条被子随意搭在身上。
沈惜却急了,道:“瑞亲王一定会动手的!当初阿漪的事就和他脱不开干系!是了,还有顾清。侯爷,我答应了他如果瑞亲王事败,您会出手帮他一把——”
说着,沈惜小心翼翼的看了乔湛一眼,怕他误会自己和顾清。
乔湛了然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帮了不少错事,到底悬崖勒马。你能被救出来,他也算是帮了忙的。”
沈惜满头雾水的看着乔湛。
她感觉自己还没说什么,好像乔湛都知道了似的。
“侯爷?”沈惜茫然道:“我睡着的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
“很多事。瑞亲王造反被镇压,圣上重新临朝,朝中勾结敌军的乱臣被揪了出来。还有啊,岳父被封为了忠勇大将军。”乔湛低下头,吻住沈惜因为惊讶微微张大的唇。
“而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要好好的休息,所有你想知道的事,等会儿喝了药先睡一觉,我明日再告诉你。”
“把这个戴上吧。”
乔湛说着,拿出了那块玉牌,小心的替沈惜戴上。
“惜惜,是娘保佑咱们呢!”
她握紧了手中还带着乔湛体温的玉牌,用力点了点头。
外头传来兰草和兰香两姐妹要送药来,却知道先找糖的交谈声;怀中挂着由爹爹带回来的玉牌。
沈惜,你的两个心愿都已经实现了,希望你能没有遗憾,下辈子有很好的一生。
沈曦在心中默默的祝福着。
在朦胧中她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轻轻一声应答和道谢。
“惜惜?”见沈惜失神的盯着虚空的某一处,乔湛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忙坐了起来关切的看着她。
沈惜摇了摇头,粲然一笑。她在无声的回答。
多谢。
我也有很好的生活。
第224章 番外
当沈惜真正好起来时; 外面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就在祁慎想要内外联合造反的当夜; 圣上打了他措手不及; 出来主持大局; 到底没由着他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有人说圣上英武圣明,及时制止了九皇子的谋反。可沈惜却觉得; 圣上更多的是有一颗慈父之心; 不想让祁慎没有退路,不想毁了自己的儿子。
然而他回京后的所作所为却是赖不掉的; 虽说他有军功在身,功过相抵之下,还是削了他的亲王爵位,暂且被幽禁在一处皇庄上。皇后虽然没被废了后位; 却交出凤印,没有执掌六宫的大权,镇日不许出宫门半步。
至于太后,圣上碍于孝道没有发落,却是毫不留情的处置了庆国公府,再加上常玥的哥哥强抢民女谋害性命的事又被翻了出来,数罪并罚,庆国公爵位被褫夺; 贬为庶民。
原本常玥是外嫁女、又进了安亲王府; 不必受家中牵连。可陈莹岂会饶了她,最后被流放的名单中,还出现了常玥的名字。
“那常玥又岂是省油的灯?”周氏把手边的茶盏递给了沈惜; 又道:“听说她又嚷嚷出安亲王妃做的丑事,说是王妃曾经谋害王爷的子嗣。”
“如今看来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属于安亲王,未来的太子妃可不能有这样的污点。这安亲王府啊,还要乱上一段时日。”
沈惜病好了能出门时,便随着沈越一起到了卫国公府。杨老太君见了女婿,想起早逝的女儿,又是止不住一场哭。
沈越则是跪在地上,实实在在的给杨老太君磕了头。
当年沈越也只想着打完仗就回去找妻子和女儿,谁想到受了重伤被绊住,只得暂且留在边城。也因为他智勇过人,又有一身好武艺,便被选中去秘密刺探情报,类似沈惜理解的后世间谍、卧底一类的工作。
他这些年来隐姓埋名不得脱身,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妻女接过来。可他等来的却是妻女死于时疫的消息,并附上了一枚金簪。正是他新婚时送给馨娘的,再加上有同乡的证言、且他背负太多秘密本就不许随意离开,只得继续蛰伏下来,甚至忍辱负重潜入敌军。
直到他救了重伤的乔湛,看到了他随身所带的那块玉牌,才得知自己的女儿还活着。
乔湛亲去换防,本就是为了揪出私通敌军的内奸,正好沈越与他配合,算是不辱圣上交代的任务。得知沈越的情况,圣上念起功劳累计,回朝便封了将军,赐了府邸。
如今一家团圆,算是皆大欢喜。
周氏知道沈惜身子不好,便常来探望。两人说起京中的事,不由一阵唏嘘。
“你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周氏每每想起沈惜的遭遇,都觉得后怕。“当时你怎么就敢那么大胆!”
沈惜笑着摇了摇头。“嫂子,我倒真的没怎么吃苦。便是祁慎把我抓走也是被好生招待着,后来到了安亲王府,亦是受到礼遇,陈莹甚至都没跟我见面。”
那时卫国公府亦是自身难保,卫国公和世子不在府中,杨老太君和卫国公夫人又被时常被召入宫中,沈惜实在不愿给她们再添麻烦、甚至连累她们。
“瑞亲王弄得世家们都不好过,尤其是咱们俩家跟兵权沾边,被他的人盯得死死的。”沈惜忙又解释道:“再加上阿漪的事实在吓坏我了,琰哥儿年纪又小,我真怕他出事——”
说起祁慎的所作所为,周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次在辅国公府的宴席上,元哥儿误吞珠子并不是意外,又是祁慎的手笔。他想要挑拨辅国公府和卫国公府,虽然人不在京中,那些个鬼蜮手段却从没停过。
她才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孩子们的笑声渐渐的近了,便也收住了话头。
很快烺哥儿、琰哥儿,带着路都还走不稳的元哥儿,一齐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乔漪。
“世子来了。”沈惜对烺哥儿没有失言,让乔湛私下里同祁恪说了,祁恪欣然同意。故此烺哥儿倒也成了永宁侯的常客,沈惜待烺哥儿还如往日般亲切。
虽说烺哥儿年纪小,可身份在那儿摆着,周氏也站了起来,笑着打了招呼。
烺哥儿亦是极有礼貌的问好,乖巧懂事的模样,又想到他先前的遭遇,也不免多了几分疼惜之意。
“娘、姑姑,我踢毽子最厉害,比烺哥儿还能多踢十几个呢!”元哥儿的性子最活泼跳脱,方才两人在院子里玩耍,请乔漪评审,谁踢得最多最好。他得意的道:“输了的人要帮赢了的人写两张大字!”
周氏闻言不由笑骂一声道:“说了几次不许直呼世子名讳。还有先生给你留的功课,你竟打起别人的主意来!”
见元哥儿挨骂了,烺哥儿有些讪讪的,心里过意不去。谁知元哥儿毫不放在心上,反而随口道:“是是,儿子知道了。反正世子写得好,写两张让我观瞻观瞻。”
“世子念书果真比你强得多,你可得好好向世子学习。”沈惜上前摸了摸烺哥儿的头,她算看明白了,元哥儿的跳脱像极了她表哥乔桉,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有点忧愁的看向了在一旁不明所以懵懂的乔琰,若是随了乔湛那冷淡的性子,可怎么好。不过听说乔湛年少时,也是个纨绔子弟来着。
“元哥儿武功好。”烺哥儿忽然出身道:“我也该向他学。”
周氏听罢,笑着摇了摇头,她把做好的甜汤给孩子们分了,笑道:“他呀,最是顽皮了。”
元哥儿眼珠一转,突然附在烺哥儿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烺哥儿脸上浮现一抹为难之色,神情却是愉悦的。
周氏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一看便知他在打什么坏主意,想要细问时,烺哥儿却站出来帮他求情,只说没什么。
看着孩子们相处得好,沈惜便也笑着劝了周氏两句,由着他们去了。
等到烺哥儿被安亲王府接走、周氏带着元哥儿也告辞,沈惜让兰草和兰香在临窗大炕上看着小葡萄,自己带着乔漪去了次间。沈惜细细的把给乔漪准备的嫁妆都造册,让她心中有数。
齐家的意思,想等乔漪及笄之后就嫁过去,沈惜和乔湛心里有些不舍,暂且还没松口。
“嫂子,三叔被治罪,乔滟她们——”等乔漪红着脸听完自己的亲事,又忍不住问起了三房的事。“也都要被流放么?”
乔漪和乔滟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虽说两边不和,她们倒还有些姐妹情分,若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被流放边疆,那就太惨了。
沈惜一时没说话。
乔三老爷伪造乔湛通敌的证据,虽然后来他辩解说是被瑞亲王威胁,可他却是当着朝臣的面“大义灭亲”来着,不容辩驳。圣上没有要他的命,却判了流放千里。
太夫人和乔三夫人闻言,都哭晕了过去。甚至还要来永宁侯府要沈惜求情,求他们两口子不要赶尽杀绝。那几日闹得满城风雨甚是凄惨,可没人同情。
乔湛挡在府门前,命人将太夫人送到了没有被牵连的四房处,给乔三夫人两条出路,和离回娘家,或是跟着乔三老爷一起流放。得了乔湛的保证,她便也不再出声替乔三老爷喊冤。
“她们只怕会跟着三夫人走,你也不必担心。”沈惜见乔漪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不由笑道:“放心,你哥哥不是赶尽杀绝之人。”
好歹姐妹相伴过几年,乔漪也松了口气。
“眼下你最要紧的就是把手上的嫁妆绣好,我看齐珏倒是急得很。”沈惜揶揄道:“这几日又缠着你哥哥,还托他娘来我这儿说情。”
乔漪想起齐珏那抓心挠肝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喏,给你的。”沈惜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随着一个小匣子一起递给了乔漪。“齐珏那小子给你的。”
齐珏时常都会送些小玩意儿过来,沈惜也默许两人通信,故此乔漪红着脸捧着东西回了自己的院子。
吃过晚饭乔湛才回来,沈惜甚至闻到了些酒气。
“我去岳父府上谈公务,说得晚了些,岳父便留了我吃饭。”乔湛忙解释道:“陪岳父喝了两杯。”
沈惜点点头,替乔湛拿过家常的衣裳来,又吩咐人去烧水。
说谢字太生分,可沈惜心中很感动乔湛的付出,她会把沈越当做亲生父亲孝敬,可实际上乔湛却比她做得更好些。知道沈越想女儿、想外孙,乔湛本想请沈越来侯府住着,却被沈越回绝了。
能知道女儿好好的活着,嫁了个好丈夫,生了乖巧可爱的孩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不愿给女儿再添麻烦。
“幸好、幸好……”接过乔湛脱下的外袍,透过松散的亵衣领子,还能看到他胸口上一道扭曲的伤疤。沈惜不自觉的摸了上去,她简直不敢想,当初乔湛会有多疼。“如果伤口再深一些——”
哪怕乔湛当初是有所准备的,可地势凶险,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发生。
每每想到这儿,沈惜都是一阵后怕。
“我有分寸。倒是你,自己竟敢去挑衅祁慎。”虽然知道沈惜是为了护住乔漪和乔琰,乔湛亦是后怕不已。“如果祁慎再狠点,如果顾清没有帮忙,你——”
沈惜讨好的送上一吻,堵上他的嘴。
念在顾清还没有铸成大错的份上,祁恪和乔湛倒都出手帮了他,虽说他不能再接近权利的中心,不可能入内阁,只能安心在翰林院做个编修,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对于主动送到嘴边的美味,乔湛向来都是抓紧时机不愿放过的。
原本他拿在手中的衣裳,已经被随手丢在了地上。他拦住沈惜的细腰,加深了这个吻。
“侯、侯爷,我还没有沐浴——”还未到往日就寝的时候,沈惜怕丫鬟们忽然进来,挣扎着想走时,却被乔湛抱得更紧。沈惜满脸通红,却听乔湛在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想洗个鸳鸯浴,我也没意见。”
沈惜顿时想起乔湛原先在净房中胡闹的情景,挣扎的力气便轻了些,她还是要脸的。
“惜惜,你忘了岳父是怎么教导咱们的?”乔湛用气声道:“小葡萄一个人太孤单,要给他添个弟妹才是。”
她怎么不记得父亲说过这样的话?
来不及多想,她已经被乔湛的吻夺去了大半的注意力,兰草腊梅她们走到房前却又默契离开的脚步声,自然也没有听到。
夜还很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这一生也还很长,她和他能拥有很好的每一日、每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