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若是担心,不如把世子接到您院中抚养?”同她自幼一同长大的丫鬟低声道:“请封世子您出力最多,护国公府也不敢有意见。”
殊不知陈莹却摇了摇头。
“暂且静观其变。”陈莹咬紧了牙关,转身往自己院子走。“我不信祁恪能把她留在王府一辈子。”
她忍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她明白祁恪哪怕真的喜欢沈惜,可为了夺位,他不会与乔湛、方家交恶,不会得罪卫国公府。
倒不如她先卖个人情给祁恪。
烺哥儿自是没有注意到陈莹的异常,他回自己院子换了件衣裳后,便蹦蹦跳跳的去了沈惜处。
只有在沈惜面前,他才更像个孩子。
得了丫鬟的通报,沈惜已经准备好了烺哥儿爱吃的点心和甜汤。这几日在王府住着,沈惜知道自己明里暗里受了他不少照顾。哪怕他只是个幼童,可亲王世子的身份让府中人都想巴结他、讨好他。
哪怕是祁恪的心腹,对烺哥儿也不敢小瞧。
“今日我和王妃入宫去了祖母那儿。”烺哥儿脱了鞋子,动作熟练的爬上了软榻。他挑了一小串最大的葡萄递给了沈惜,自己才拿了一颗,他自己剥不好,又不要人帮,登时显得有些狼狈。
沈惜含笑接过来,自己剥了几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珠放到了水晶小碟里,见奶娘替他擦过手,又推到了烺哥儿面前。
听他讲着宫中的事,沈惜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发散着。
眼下看来确实祁慎更占优势些,可他太急功近利了些,也不大顺利,只怕难以收场,只能鱼死网破。
若是圣上真的病重了,对祁慎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大不了他还能搏上一搏。可若圣上没有病重——沈惜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不免令她遍体生寒。
“您是想乔侯爷和小公子了么?”烺哥儿见沈惜的笑容淡了些,眼神有些空落落的,小声的道。
沈惜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这些日子都绷得很好,可在她也不会设防的烺哥儿面前,她忽然就忘了掩饰。眼见烺哥儿充满关心的眼神,沈惜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烺哥儿笨拙的安慰着她,心中只恨自己太小,许多事情都帮不上忙。
见他贴心的举动,沈惜心中一暖。
这些日子来烺哥儿全心全意的帮忙她自然看在眼中,只要陈莹在府中他就不肯出门,哪怕在祁恪的心腹面前他都做足了姿态,表现了对沈惜的重视。
小小的孩童用自己的法子来保护她。
眼见烺哥儿怯生生的想上前却又有些迟疑,沈惜主动把烺哥儿抱在怀中,拥着他小小软软的身子。
烺哥儿迟疑的伸出了小手,也同样回抱住她。
她的怀抱很温暖,他是早就知道的。就像那年他要被常玥推入水中,她死死的护住他时一样温暖。如果他娘在的话,抱着他也该是一样温暖罢?
烺哥儿埋在沈惜怀里,却不敢流泪。
“谢谢你,烺哥儿。”
第221章 抉择
自从沈惜被人劫走后; 祁慎又接连遭遇拉拢安阳郡主不成、
监视顾清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并没有发现异动; 顾清每日除了上衙便在家闭门不出; 丝毫瞧不出是与什么人勾结。
眼下令祁慎焦头烂额的事还不止这一件; 顾清处实在查不出什么,他只得暂且把这件事放下。
终于感觉到周围监视自己的人消失了; 顾清也才松了口气。
无论是谁把沈惜救走; 对他来说都不是个坏消息。眼下虽然看起来瑞亲王大权在握,可他太冒进了些; 从圣上称病后他便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这样的急功近利迟早要出事。
只希望沈惜说话算数,若真的是祁慎失败,能放他一条生路。
安亲王府。
望着徐氏上了马车离开; 陈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而被她牵着小手的烺哥儿也乖乖的站在一旁,安静的没有说话。
果然祁恪说的没错,徐氏的目的便是来刺探沈惜的下落,想要知道祁恪是否参与其中。
“烺哥儿,母妃准备了几样你爱吃的菜,晚饭就在母妃这儿用罢。”陈莹见今日烺哥儿在徐氏面前与她配合很好,故此态度真心实意的和软了不少。
虽说烺哥儿很快的点了头,可陈莹还是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踟蹰。
说到底还是惦念着沈惜!陈莹不自觉拧起眉; 旋即她想到或许烺哥儿方才的配合; 只是为了沈惜罢了,她的脸色便又不大好看。
一行人回到正院,陈莹自去换衣裳; 让人服侍烺哥儿洗手吃点心。
等到她出来时,发现烺哥儿正乖乖的站在祁恪面前,背出今日先生布置的功课。
陈莹没有打扰父子二人,等到烺哥儿流利的背完,才笑眯眯的走近了夸道:“我们哥儿真聪明,进益这样快。”
谁知祁恪却并不满意,他挑出了烺哥儿没有读准的字还有句读错的句子,直把烺哥儿听得眼圈泛红,转着泪却不敢落下来。
听他这样苛刻的要求烺哥儿,陈莹心中倒有了几分安定,果然祁恪是要把烺哥儿当做继承人培养,那么无论日后府中再进怎样和他心意的新人,她的地位都不会改变。
“回去书房好生再把功课默写五遍!”祁恪淡淡的道,平静的声音透着不怒自威。
陈莹见状,忙顺着祁恪劝烺哥儿道:“世子快去罢,母妃让人把你喜欢吃的饭菜装好送过去,你父王也是为你好,别让父王生气。”
她说着摸了摸烺哥儿的头,却没发现祁恪在她身后给烺哥儿使了个眼色。
烺哥儿心中雀跃,面上却委委屈屈的应了,乖巧的行礼后便离开了正院。
他果真是去了祁恪的书房,把奶娘留在里面打掩护,自己则是从暗门溜去了沈惜院中。
陈莹对此一无所知,张罗着让人先去给烺哥儿送饭,得了祁恪一句“不可过于娇惯他”也没有羞恼,高高兴兴的应了。
“王爷,您所料不错,九弟妹今日过来,就是来试探永宁侯夫人的下落。”陈莹一面殷殷的为祁恪端了热茶来,一面道:“全是在套我的话,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呢!”
祁恪微微颔首。
“九弟今日也探过我的口风。”祁恪既是让陈莹参与进来,这些许消息自是不会瞒她。“人在他手上丢了,他要如何向乔湛交代?”
“永宁侯没死?”陈莹听出了重点,忙问道:“莫非有确切消息传回了么?”
“乔湛先前也不过是被传失踪而已。”祁恪道:“昨日我收到消息,说是有人在固城看到极似他的人,可固城官府却没传来消息,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扰乱人心,也有可能是乔湛封锁了消息。”
陈莹的眼神一时变得复杂起来。
她恨沈惜,自然不愿沈惜好过;可她又怕如果沈惜真的丧夫,祁恪便有借口把沈惜收入府中。
“既是王爷知道了,祁慎也知道了?”陈莹恍然道:“难怪我觉得徐氏今日有些急切,不似往日稳重。”
乔湛回来对祁慎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本来自觉运筹帷幄的祁慎,不由觉得一切开始脱离自己的掌控。
“若是父皇临朝,祁慎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便听到“常侍妾,您怎么在这儿?”
祁恪闻言,当即冷声道:“把人带进来!”
旋即一身素色衣裙的常玥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辖制着推了进来,她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陈莹骤然警觉的看向她。
这些日子常玥异常乖顺,连挑拨是非的事情都不做了。只是安心在自己院子做女红,说是给世子做两件贴身衣裳。见她肯安分,陈莹心想正好自己省事,瞒住沈惜就在府中也容易些,谁知此时便出了她偷听的乱子。
常玥是加害者的同时也算是受害者,她进王府可不是情愿的。到底她是庆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而如今太后又摆明了态度支持九皇子一派……
“奴婢见过王爷、王妃。”常玥挣扎着行了礼,把手中的一个小包袱拿了出来。“奴婢是来给世子送衣裳。”
陈莹本想发作,可又不知常玥到底听到多少,只怕自己坏了祁恪的计划,一时倒忍住了怒火。
“拿来。”祁恪神色冷淡、目光锐利的盯着她,似乎在审视她的意图。
常玥乖乖交出了手中的东西,婆子在陈莹和祁恪的注视打开,果然是两身小衣裳。虽是孩子身量长得快,衣裳穿不了多久,可常玥仍是花了大工夫,绣工极为精致,料子都是极为贵重的,哪怕烺哥儿是亲王世子,也奢华了些。
看了衣裳,祁恪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
“方才你在外面偷听什么?”陈莹有些沉不住气的问。
听了她的话,常玥忙用力摇头,道:“奴婢岂敢在王妃的院子里有鬼祟的行为?不过是奴才走得急了,不小心碰到了廊庑上的花盆!”
陈莹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却听祁恪冷声道:“既是衣裳送到了,你就回去罢,本王同王妃还有话说。”
见祁恪不再追究,常玥暗暗松了口气,忙行礼退了下去。
“王爷,您相信她的话?”陈莹拧紧眉,道:“看她的样子,一定是藏着歹心!”
谁知祁恪竟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想让她听到你我的话。”
如果不是他有意安排,常玥岂有偷听的机会?陈莹恍然,她从方才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说这样要紧的话,祁恪竟只在次间,还是堂屋最近的那一间,声音也像是密谈的样子。
“只怕九弟此时的决心还不够,我便再推他一把。”祁恪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明明俊美的面庞,陈莹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看似没头没尾的话,她却在瞬间悟出了其中的意思,难得她跟上了祁恪的所想。
祁慎错得越多,便越是没办法收场,等到圣上病愈临朝,祁慎这样的肆意拉拢定然让他不悦,只怕太子人选不会考虑祁慎,而最大的得利者就是祁恪。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在此时拼尽全力一搏,若是成功,太子之位他都不放在眼中,直接便能君临天下。
这一步之遥的诱惑,足以让祁慎拼上全部的身家。
“妾身谨遵王爷吩咐。”陈莹此时也开了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虽然祁恪没有点明,她已经明白了祁恪的用意。宫中有淑妃,王府中她要担起自己的责任。
一时间陈莹斗志昂扬,心里几乎压抑不住汹涌澎湃的情绪。
祁恪很给面子的投以赞赏的目光。
“我还有些公务,你先用饭罢。”祁恪道:“必要的时候,给常玥些便利。”
陈莹立刻点头,脸上一丝因他离开的不悦也无。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安享荣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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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烺哥儿依依不舍的从沈惜院中离开。
他没想到自己才走,自己的父王便来了。
“王爷?”这回祁恪没有提前打招呼,又到了华灯初上时,沈惜早就换了家常的衣裳。来人通报说有急事,沈惜不好让他等着,看自己衣衫不算失礼,便硬着头皮同祁恪见了面。
祁恪是避开人悄悄过来的,身上也只穿了半新不旧的锦袍,倒衬得他气度温润,甚是平易近人。
见到沈惜的那一刻,他不由愣了愣。
沈惜穿了身藕荷色的衣裙,只简单的绾着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固定,面上未施脂粉,映着柔和的光,更衬得她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娇柔之态。见惯了美得咄咄逼人、端庄从容的沈惜,这样柔弱娇美的她,更撩人心弦。
“本王知道夙夜前来甚至不妥,只是有个消息还是想早告诉夫人为好。”祁恪定了定神,刻意忽略掉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沈惜似是有了预感,心中甚是焦灼,一时倒没留意祁恪的异样。
“永宁侯无碍。”祁恪压住心底那一丝妒忌,冷静的道“不日永宁侯便将回京。”
祁恪不会拿这样的话来哄她,既是他能说出口便是真的了!从听到乔湛失踪甚至死亡的那一刻起,沈惜心中就一直不肯相信。可是始终没有任何他活着的消息传回京中,若是乔湛无碍,一定舍不得她如此担心,千方百计也要传回消息来。
可她迟迟都没有等到。
直到祁恪开口的那一刻起,她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
情绪骤然波动,这几日本就身子虚弱的沈惜只觉得一阵天旋级转,险些跌倒。祁恪见状,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瘦伶伶的手腕,纤细的腰肢——祁恪不由想起在沈惜在宫中落水时,自己抱着她走到了母妃宫中……而如今,她更瘦了些,似乎风吹一吹便能倒下。
哪怕是头晕目眩,沈惜也想着规矩不可废,忙从祁恪怀中挣扎出来,自己撑着高几站稳了。
“妾身失礼了。”她面色有些难看,双眸却是亮的。“多谢王爷告知!”
怀中骤然空了,祁恪只觉得一阵失落。
他暗暗苦笑,面上却是坦然自若道:“夫人还要多注意休息。”
沈惜再度道谢不迭。
可能自己再说什么话,沈惜都听不进去了。乔湛还好好活着这消息,足够填满沈惜的心。
祁恪识趣的离开。
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这消息被压了两日才告诉沈惜。原本那日在沈惜院子说话时,他便得到了消息。
可他脑子中也闪过疯狂的想法,不顾一切的占有沈惜、或是编造假消息让沈惜死心——可他舍不得毁了她,他更舍不得眼下自己千辛万苦到今日的经营。
晚风渐起,出了院门后,似乎怀中方才的温度,已经在风中散去。
他不自觉抱住双臂。
仿佛这样就能将她,抱在了怀中。
第222章 绝路
得到乔湛尚在人世的消息时; 祁慎、徐氏、皇后都尚在太后宫中还未散去。
“庆国公命奴婢送来大姑娘传来的消息。”庆国公拿到常玥送来的消息后便派人悄悄入了宫; 片刻没敢耽误。
众人早就有此猜测; 虽说此番不过是验证了; 却仍旧让人心惊。
“当日就不该轻易的对永宁侯府下手!”太后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皱紧了眉; 道:“一群精锐府兵竟看不住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你这步走得太草率了!”
祁慎眸光蓦地一暗。
若是沈惜在他手中,哪怕是乔湛回来; 他尚且能和乔湛谈条件。如今不知沈惜身在何处,她死了倒好,若是死不了还被人好好的保护起来——
到时候卫国公府、永宁侯府、方家一齐发难,再加上祁恪推波助澜; 哪怕他是皇子,也招架不住。
“沈惜果真没在安亲王府?”祁慎没有答太后的话,反而看向了徐氏。
徐氏忙摇头,道:“妾身去了安亲王府,陈莹没什么防备,不像是编谎话。”
去年安阳郡主府上发生的事众人都还记得,这件事虽然被压下来了,可内情太后等人都心知肚明。陈莹蠢笨到被常玥摆布; 用些不入流的雕虫小技; 简直贻笑大方。
之后陈莹对付常玥的手段也不够高明,有心人都知道她的手段,庆国公府没费什么功夫便查了出来。
故此在太后等人心中; 看陈莹就像看张白纸似的。
“祁恪如此神定气闲,果然预备等我出错,待到父王临朝后,他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坐收渔利。”祁慎冷笑一声,道:“他倒是好盘算!”
“乔湛还活着这消息,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诈你?”皇后沉吟片刻,道:“让咱们自乱阵脚。”
祁慎苦笑一声,道:“母后,无论如何儿子已经没有退路。您看父皇病后,到底病情如何、用了那些药咱们可曾探听到?”
从他们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