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二房的方婧和其母韩氏,同沈惜始终都有芥蒂。
她们一门心思以为沈惜阻了方婧的姻缘,若是沈惜在,方婧早就是永宁侯夫人了。
幸而上次郑老安人当机立断,永宁侯府的宴会上没让韩氏母女出现,才让她们逃过一劫,没有被柔娘等人牵连、以至于成为伤害沈惜母子的帮凶。
“婧姐儿大了,她祖父和伯父已经替她看好了一门亲事。”郑老安人等到方婧和方姣出去后,当着沈惜的面道:“是你大舅父的学生,学识人品都是极好的。”
沈惜知道郑老安人的用意,是想当面打消自己的疑虑。毕竟方家确实曾属意方婧嫁给乔湛,而当初方家是好意,就算乔湛也只有感激的份儿。
没影儿的飞醋她还不至于吃,沈惜笑了笑,落落大方的道:“既是外祖父和大舅舅觉得好,这人一定不错。到时侯外祖母您派人叫我就是,我带着琰哥儿一起来送他二姑姑。”
郑老安人对沈惜的表现很满意,她含笑点了点头,拉着沈惜在自己身边坐下。
而沈惜的淡定坦然在韩氏眼中,分明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自己以永宁侯夫人的身份来也就罢了,还要带上琰哥儿——好像生怕谁不知道她生了个儿子似的!
韩氏暗自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敢表现得很不满。
等在方家热热闹闹的用了午饭后,沈惜和乔湛便回了侯府。
沈惜转述了郑老安人的话,忽然看向乔湛,似笑非笑道:“侯爷,您到底还有几位好妹妹,一并说出来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她可以在“妹妹”的发音上加重,以此表明自己的情绪。
看样子方婧对乔湛还颇有几分恋恋不舍,沈惜虽是知道乔湛对方婧无意,可心里还有点儿不痛快。
“还说自己没吃味。”乔湛忍笑,牵过她的手不肯放开。“我保证,再没有了。”
沈惜不是爱耍小性子的人,偶尔闹一闹,乔湛权当是情趣了,甘之若饴。他又好言哄了一会儿,才让沈惜脸色寒霜消散,春回大地。
这会儿趁儿子还睡着,沈惜让兰香去次间取东西。沈惜由兰草和腊梅服侍着散了头发,换了家常的衣裳,这才感觉清凉了些。
乔湛更衣完毕后,便仍旧回了稍间。
“侯爷,您来试试这身亵衣。”见他进来,沈惜忙从临窗大炕上拿起一身雪青色的亵衣。乔湛依言过去,拿在手中只感觉料子很舒服,是上好的松江布。
沈惜有些难为情的抿了抿嘴,才慢慢道:“我的手艺不怎么样,您可别介意,左右是里衣,您将就些罢。”
前些日子沈惜就说在他出门前要给他做衣裳,没想竟这样快就动工了。
乔湛心中一暖,在沈惜的灼灼目光下,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一遍。
她虽然嘴上嘟囔着“好赖就这样了,你不许说难看针脚粗糙”云云,实则紧张又期待的等着他的评价。
论起细致来,说实话是不如侯府针线上的女工。可难得的是这份心意,只要想到这细密的阵脚俱是沈惜一针一线亲自缝好的,他便觉得通身都是说不出的熨帖。
“你做的自然是好的。”就在沈惜以为久到等不来乔湛的评价时,他才慢慢的开口了。“惜惜,我很喜欢。”
明明是在说衣裳,可乔湛低沉舒缓的声音再加上他专注的凝视,仿若深情的告白一般,沈惜不由脸色微红,想要收回被乔湛抓住的手。
“也不值什么。”沈惜声如蚊呐的道:“侯爷别嫌弃就好。”
她自己有多少实力她还是清楚的,希望能在乔湛离开前做出几件像样的衣裳让他带着。
沈惜在下心中默默的计算着乔湛要离开的时日。
平日里两人总在一处还不觉得,骤然听到乔湛要离开,她只觉得很是不舍。往日即便乔湛再忙,也要回来看一看沈惜,哪怕是住在书房或是在外间略躺一躺就走。
而沈惜也习惯了替他操持衣食住行,自从和乔湛在一起后,她才知道有家的感觉。
是那样温暖美好,令人沉醉。
第195章 欲动
安亲王府。
祁恪醒来时; 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暗恨自己竟然再一次栽在了同样的招数上,等他睁开眼看到满室狼藉以及谁在他身边的陈莹; 瞬间全都明白了。
陈莹在茶水中和熏香里头下药,他本以为; 这该是陈莹最恨最不屑的手段才是。
房中静悄悄的,陈莹就躺在他身边; 睡得无知无觉。祁恪对于昨晚的记忆虽是有些模糊; 却也能猜到在药性的催使下; 自己对她绝对温柔不了。
可是他心中再没有一丝怜惜。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陈莹; 披衣起身就要离开。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抓住,祁恪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
“王爷; 您别生气; 妾身也是有难处的!”身后传来沙哑的女声,折腾了大半夜; 饶是陈莹早有心理准备,也是喊得声音嘶哑,浑身像是要散架一样。
她曾想过祁恪发现之后会生气; 会大骂她一通,甚至会暴跳如雷——这种种可能她都想过了应对之策; 却万万没想到祁恪根本不想跟她说话; 也不给她机会解释。
陈莹的心沉了下来; 不好的预感渐渐扩大。
“您、您一直都不肯再跟妾身亲近; 妾身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她说话时不由带上了哭腔; 满心的委屈也一同发泄出来。“妾身也是想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为王爷开枝散叶……”
她的话说完,祁恪终于转过身来看她。
陈莹曾在祁恪的眼神中看到过爱怜、欢喜也曾见过恼怒与气愤,可此刻,她却从祁恪的眼神中看不到情绪了。
哪怕是失望也好!陈莹顾不上自己酸软如泥的身子,手里愈发攥紧祁恪的衣袖,生怕他一言不发就拂袖离去。
祁恪是真的恼了她!
“这既是你的难处?”祁恪微微笑了笑,可是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反而令陈莹平生几分悚然。“好了,本王听到了,你可以松手了。”
“王爷!是妾身错了!”陈莹终于慌了神,她并没有想把祁恪推远。“妾身以后定不会再这样,妾身知错了!”
对于她的认错,祁恪神色淡然,更称得上无动于衷。
“松开!”见陈莹迟迟没有动作,祁恪终于没有耐心,从口中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陈莹自是知道祁恪真的动了大气,若是今日让祁恪心怀不满的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就再难让祁恪过来了!是以她拼命的摇头,就是不肯放开。
只是她没想到,祁恪没再跟她废话,而是用力的掰开了她的手指,旋即拂袖离去。
“王爷!”陈莹不敢置信的看着祁恪离开的背影,绝望趴在床上,又是屈辱又是伤心的大哭起来。
祁恪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正房,在正院服侍的人神色慌张的跪了一地。
若是王爷果真恼了,也不会放过她们这些“帮凶”。
且不论正院是怎样的翻天覆地,祁恪神色不虞的回到了外书房,忽然听到了孩童稚嫩的背诵声。
祁恪在窗外凝神听了一会儿,神色终于稍稍缓和。
“哥儿累了罢?”烺哥儿身边服侍的丫鬟在他停下来后,柔声问道:“奴婢给您把早饭端过来好不好?”
虽是看不到里面烺哥儿的动作,只听他奶声奶气的道:“等爹爹。”
祁恪的心中蓦地一暖,方才心中的积郁也一散而空。
他想起那个温柔贤惠的发妻,虽是父皇指婚,两人仍然相敬如宾。若是她在,或许烺哥儿也不用吃这么多苦。烺哥儿这样的懂事乖巧,性子也是随了她。
自己需得好好护住烺哥儿,才不辜负发妻。
他原以为陈莹出身世家,好歹该是个识大局的。且她又和发妻沾亲,对待烺哥儿总该过得去才是。
可相处的时日越多,他就越是心寒。
现在烺哥儿的情况不过稍好些,还未展露任何过人的才智,陈莹便等不及了。非要有个孩子才视为她的保障——烺哥儿的生母已经没了,若是她待烺哥儿好些,不求视若己出,哪怕像沈惜一样——
像沈惜一样对烺哥儿耐心些、温柔些,烺哥儿还小,定会把陈莹当成亲生母亲般亲近依赖。
而眼下陈莹只怕会对烺哥儿的敌意越来越大,自己必须要让她有所忌惮。
如此便只有一条路可走——请立烺哥儿为世子,让其他人都断了非分之想。
******
护国公府。
“夫人,陈氏果然出手了。”张嬷嬷在她耳边低声道:“她竟学了常氏的手段,给王爷下了药。虽然王爷没有明令处罚,可听说王爷出来时脸色难看极了。”
“那是自然。当初在安阳郡主府上王爷可是吃了大亏,在同瑞亲王的争锋中也因此落了下乘,陈莹还敢用此招数,王爷不恨死她才怪。”
陈莹可真是个蠢的,当初听信了常玥的话做了蠢事,如今竟还重蹈覆辙。
然而对她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陈氏这是着急了。”张嬷嬷想着从安亲王府陆续回来的消息,道:“咱们烺哥儿一日比一日聪慧,愈发得王爷的喜爱,她担心自己不能早些生下嫡子,若是咱们哥儿长大了,被请封为世子之后,她就再没希望。”
护国公夫人点了点头。
她摩挲着手中精致的细长瓷瓶,缓缓开口:“当初我想,若是她能真心待烺哥儿好,我倒也可以助她坐稳安亲王妃的位置。谁知她竟这般狭隘自私,目光短浅。”
烺哥儿已经没了母妃,且他年纪又小,最是容易笼络的时候。护国公夫人甚至还担心过,若陈莹是个机灵的,把烺哥儿给哄住,倒叫他长大后忘记了自己的生身之人。
“夫人自是一片真心为咱们哥儿。”张嬷嬷在一旁附和,“烺哥儿刚生下来时有些不足,您只想着哥儿平安喜乐一世便足以,没再想过世子之位。可即便如此,陈氏对咱们哥儿也不曾有几分慈爱。”
护国公夫人眼中泪光微闪,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愈发难过起来。
自己最后能为女儿做的,不过是好生护住外孙,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不被伤害。
“幸而王爷是个心里明白的,不曾错待了咱们哥儿。”张嬷嬷替她宽心道:“如今王爷把哥儿带在身边,又时时往宫里送,这就表明了他的态度。王爷并不信任那陈氏,王爷会好好的护着哥儿的。”
话虽如此没错,只是她想得更多些。
纵然祁恪不喜陈莹、不喜常玥,后院女子无宠,那只是暂时的。若是日后淑妃娘娘再赐下人来,或是再有令祁恪动心的女子,但凡娶进门来,对烺哥儿的安危都是隐患。
此时祁恪膝下只有烺哥儿一子,往后若是他与心爱的女子再有子嗣,对烺哥儿的关心爱护只怕会少了许多。
王府里需得有个人全心全意的替烺哥儿谋划。
“这药你且收好,找个机会给那边送过去。”护国公夫人眼底闪过些许踟蹰之色,而想到烺哥儿又让她很快便下定了决心。“不要急,慢慢的给陈莹下到每日的补药里头。短则三五个月,便会见成效。”
“王爷才恼了她,这些日子都不会跟她同房,此时正是最好的机会。唯有此,她才能力保烺哥儿坐上世子之位,在以后她也会好生护着烺哥儿。”
虽是护国公夫人未曾言明,关起门来就剩她们主仆二人,张嬷嬷对她手中的小瓷瓶里装着的东西已是一清二楚。
张嬷嬷郑重的接了过来,用力的点头道:“夫人放心,奴婢知道分寸。”
“想法子把这件事怎么嫁祸给常玥才好。”护国公夫人眸中透出冷意,常玥在宫中曾想要害烺哥儿的事她有所耳闻,只不过淑妃和祁恪都没有提,她也只能装聋作哑,权当不知情。“她对烺哥儿下了毒手,此仇我要替烺哥儿报了。”
幸而有沈氏出手相助,才没有让烺哥儿受到实质上的伤害。
陈莹和常玥两个自小长在朱门锦绣中的大家闺秀,竟还不如奴婢出身的沈氏心地善良识大体——
张嬷嬷是护国公夫人的心腹,对这些内情也是知道的。她应道:“夫人放心,奴婢会让人机灵些,找机会把下药的事推到常氏头上。左右当初是陈莹用计让常玥误服下落胎药,如今常玥给陈莹下了以后再也无法有孕的药,也算是人之常情罢!”
此事是陈莹所为,她自是做贼心虚。等到知道自己无法再有孩子的那一刻起,头一个怀疑的就会是常玥!
“到时候您只管看好戏便是了。”张嬷嬷露出笑容来,她把瓷瓶拢在袖中,一派笃定的道:“她们狗咬狗去,咱们烺哥儿的世子之位却能稳如磐石。”
护国公夫人终于长出一口气,神色缓和了不少。
她忍耐了三年,不曾让自己的人在安亲王府中插手任何事情。如今常玥和陈莹已经把一滩水搅浑,她也只得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
而她的外孙在王府中,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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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没想到乔漪的亲事竟会如此顺利。
那日齐家大夫人到访后,由容氏和卫国公夫人陪着说话,还果真把琰哥儿抱出来,倒是一派其乐融融,仿佛只是通家之好间的走动。
乔漪一同接待了齐家大夫人,虽是有些少女的娇羞,却仍是举止从容得体,落落大方,一派世家的风范。齐家大夫人夸了她好几句,神色间对乔漪很是满意。
直到离开前,沈惜借口琰哥儿困了要抱回去午睡,便让乔漪带着琰哥儿先回了里屋。
之后才是两家开诚布公的说起两个孩子的亲事。
齐家大夫人痛快的表明了将军府的态度,将军府也是乐意这门亲事的,能娶到乔漪做儿媳妇,是齐珏的福气。
她把话说得熨帖,既没有提乔漪和齐珏在郊外的事,也没提齐珏犯了倔咬着牙说非乔漪不娶。她只说家里上下都觉得乔漪好,宜室宜家。等到乔漪嫁过去后,她定然把乔漪视作亲女般疼爱。
虽是她这般说,沈惜却觉得她能有这样的态度,齐珏一定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可齐珏什么都没说。
沈惜愈发觉得他是个值得乔漪托付终身的人。
等到送走客人后,沈惜一五一十的把这些话都告诉了乔漪。乔漪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可那股子发自内心的高兴是怎么都掩饰不去的。
沈惜觉得是时候帮乔漪把嫁妆准备起来了。
“知会赵嬷嬷一声,把我库房的册子都拿过来。”从乔漪的东跨院出来后,沈惜便吩咐兰草去找东西。“我要挑些东西给阿漪做嫁妆。”
世家贵女们的嫁妆一般都是出生起就开始准备了,直到她嫁人前,一直都在慢慢的完善。虽说沈惜知道乔漪在这些上都是不短的,可乔湛就这么一个妹妹,又遇上过那样的事,自是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兰草答应着去了,不多时就抬来厚厚的十来本册子。
“这些都是首饰、古玩的册子,您先看着。”兰草道:“家具等大件的册子还没找出来。”
沈惜点点头,拿起一本登记着各色摆件的册子,一边看一边亲自拿笔誊录,准备把哪些挑给乔漪。
她看得十分专注入神,甚至连乔湛进来都没看到。
“在看什么?”当乔湛的声音突然响起时,把正在勾勾画画的沈惜吓了一跳。
沈惜手下的笔不受控制的划出长长的一道痕迹,她拍了拍胸脯,长出一口气。“侯爷?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还不是你看得太投入了?”乔漪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的册子上点了点,忽然他挑了挑眉,道:“这是在做什么?”
沈惜干脆把自己写的东西推到了乔湛面前,大大方方的道:“只是觉得该把阿漪的嫁妆准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