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眸光微闪。
真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乔湛竟在不动声色间为沈惜都考虑周到了,真真是对这个夫人用心至极。
“话虽是如此,到底琰哥儿年纪小,正是需要你照料的时候。漪姐儿虽是个好的,可过两年也要说人家出阁的,你自己确实艰难些。”太夫人并不气馁,还在条分缕析的替沈惜考虑。“你们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帮忙,我是有些担心的。”
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一旁,忽然开口笑道:“太夫人,您怎么竟忘了,您不是早就把如兰姐姐拨去荣宁堂服侍侯爷和夫人?”
她的话音未落,乔湛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
而那双似是藏了冰的眸子,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可是碍于太夫人在,她只得战战兢兢的继续道:“还在咱们寿春堂时,如兰姐姐便是最能干的……”
这话由她来说本不合适,太夫人也知道。可是乔三夫人早就和两人结下了怨恨,乔四夫人又不会得罪两人,故此一时间竟没个合适的人挑起这话来。只得让她身边的大丫鬟,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苏姨娘。
“我和夫人陪着太夫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乔湛毫不留情面,不客气的道:“别仗着太夫人仁慈心软,就连个体统都没了。”
她连忙跪下认错求饶,口中连声道:“奴婢该死,求侯爷饶命。”
“罢了,她们素日在我身边服侍,也有苦劳,暂且饶过她们这一次。”太夫人有些讪讪的,却也只能佯装听不出乔湛的弦外之音。“还不快下去。”
可是乔湛没发话,那丫鬟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惧意,竟是不敢即刻就走。
太夫人见状,暗恨身边的人不争气,竟被乔湛三言两语给吓住了。只是她此刻还不能同乔湛翻脸,只得给沈惜使眼色。
沈惜笑了笑,看似顺从的开口道:“祖母素来待人宽厚,只是侯爷也是一片孝心,当着侯爷的面底下的人竟敢如此没规矩,侯爷也怕她们愈发放纵,以至于做出些以下犯上、大不敬的事情来。”
这不解释还好,一细细解释起来,反倒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太夫人有些后悔自己给了两人借题发挥的机会,又对地上跪着的丫鬟怒斥道:“还要人请你才肯起来?还不滚出去!”
听了太夫人的话,她才战战兢兢的起身,步伐不稳的走了出去。
乔湛淡淡的一眼扫过去,没再说什么。
“即是提起苏氏,这些日子事情多,我倒是忘了问她。”太夫人目的就是要安置好苏姨娘这枚钉子,“她是个性子温和又识大体的,是个细致的人。有事尽管吩咐她去做,服侍你们本就是她的本分。”
沈惜和乔湛听到太夫人的话并不意外,沈惜没有迟疑,笑着接话道:“苏姨娘规矩很好,素日里做些绣活送过来,连我嫂子瞧了都夸她心灵手巧呢。”
见沈惜全然是避重就轻,太夫人也早就有准备,“惜娘你就是太宽和了,她只知道埋头绣东西,我倒该把她叫过来训斥一回。”
沈惜故作不解的眨了眨眼。
“眼下荣宁堂事情多,今后你也要接手侯府的事务,她自己倒去躲懒了。”太夫人侃侃道:“她跟着我的时候也曾帮我管过些事务,还算伶俐可用。有她帮着你,你也可以轻省些。”
果真是要给苏姨娘谋个前程,沈惜不由在心中暗暗感叹太夫人对永宁侯府的执着。
莫非她真等着苏姨娘给乔湛生个儿子,往后好夺了侯府的权?
“既是分了家,我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你们小夫妻两个。”太夫人见沈惜和乔湛都没接话,仍是不紧不慢的道:“原本我想着少不得还要再替你们操几年心再去享清福……”
说到这儿,她特意顿了顿,才又对乔湛道:“虽我不是你们嫡亲的祖母,但自小你和漪姐儿在我身边长大,尤其是漪姐儿,在我这儿住了几年,原本沁姐儿她们还要亲些。”
“正是念着您的好处,三叔的事我才帮着遮掩了下来。”乔湛的声音听起来和和气气的,轻描淡写道:“还有府中这些年账,我本都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翻旧账,大家便一起翻好了,乔湛是不怕的。
“你做得很好,一家人本该如此。”太夫人被乔湛拿话给撅了回去,面上不免有些尴尬之色。
这样拖下去只怕被乔湛耍滑头绕过去,太夫人终于决定开门见山。“苏氏是我最疼的大丫鬟,平素里比孙女们还强些。即是惜娘把她带了回去,也开了脸,她便终身都是永宁侯的姨娘。”
“且她又能帮上惜娘,何不给她些体面?”
太夫人特意点名了沈惜,就是要让她明白,当初是她把苏姨娘带回荣宁堂的。且当初沈惜势弱,太夫人曾多次着意她带着苏姨娘在众人跟前露面,她不同于翠姨娘程姨娘两个,别人都是知道的。
当初乔湛没动苏姨娘,也正是有所顾虑。
“你们放心,若是她不本分,我头一个处置她!”太夫人见两人俱是若有所思,忙补充道。“如此我也可以放心的跟着你三叔一家离开。”
沈惜唇角微翘,似是迟疑的妥协道:“我嫁到府里没两年,竟不知道有这样的前情。即是如此,往后我一定多带着苏姨娘去看您!”
太夫人听罢,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第173章 探话
得了沈惜的保证; 乔湛又未发一言; 太夫人便认为他是默许了。
既是已经交换了条件; 太夫人便也让人收拾箱笼; 预备催促着三房早些离开。
凡事都有利弊,她搬走后; 一旦长房和三房再撕破脸,她也可以告到今上、太后面前,只说当初乔湛不孝顺,把她赶走的便是了。
是以当乔三夫人还行事拖拉对挪出侯府不肯上心时,太夫人倒催促起她来。
这日太夫人把乔三老爷和乔三夫人交到了寿春堂; 询问外头宅子的事。
要把太夫人接在身边奉养,自是有许多麻烦事。乔三夫人虽然满心不情愿; 奈何当初话是她自己说的; 只得咽下这苦果。乔敄说宅子不好找; 眼下合适的只有一座四进带跨院的宅子,比四房的朗阔些,倒也都能住下。
当她听了乔敄的话,不由出言讽刺道:“老爷这会子又为难起来,咱们三个姐儿早晚都得出阁; 倒也能挤一挤。还有哥儿要娶亲呢,老爷也得想一想罢?养外室尚且能找到三进的宅子; 娘和咱们一起住; 才是间四进的宅子?”
乔敄见乔三夫人仍是揪着雁娘不放; 心里极为不喜; 反唇相讥道:“若不是填了那么大的亏空,手里没银子。哪怕是再买间比永宁侯府还大的宅子,我看也绰绰有余!”
“若是你嫌住不下,仍旧让雁娘带着江哥儿在外头住也就是了。”乔敄又淡淡的补充道。
乔三夫人气极,让那小贱人在外头脱了她的管制,岂不愈发得意猖狂起来。且那小贱人若是再生下儿女来,乔三老爷又偏心,那母子只会抢夺三房的家产!
“都给我住嘴!”两个人在一处互踩痛脚,让太夫人气得直拍身旁的小几。
她脸上布满寒霜,目光锐利的看向乔三老爷道:“都给我住在一处,你若是再为了个女人坏了名声,我断不依你!”乔三夫人听了还来不及称快,只听太夫人又厉声对她道:“谁都别给我再动歪心思!我看那四进的宅子就很好,你不许再挑剔!”
两人都只得应了一声。
“把雁娘和江哥儿带回去,成日放在我这里像什么话!”太夫人揉了揉额角,吩咐道。
既是往后要住在一处,也不可让着这雁娘太特殊了。乔三夫人虽也有错处,可她到底是嫡妻,总不能真的让她连个妾都辖制不住,外人瞧了也笑话。
乔三老爷才要说些什么,却被太夫人用眼神制止。
“布置宅子上心些,老四家可已经收拾妥当,不日就能搬走的。”太夫人又嘱咐道:“你们两个不许再为些小事起摩擦!”
太夫人已经开了口,乔敄夫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乔三夫人去领雁娘母子时,眼底终究透着些志得意满。人总算到了她手里,还怕摆布不了她们母子二人么?
乔敄则是忧心忡忡,雁娘素来善良,人又娇弱,怕是在乔三夫人手下讨不到好。
夫妻两人各怀心思的离开,太夫人见了不由暗暗的摇头。
“过两日沈惜要去九皇子府上赴宴,到时候去荣宁堂把苏姨娘叫过来,我有话跟她说。”太夫人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吩咐了下去。
既是他们都要离开,苏氏便不能再做一颗废棋。
******
安亲王府的事才稍稍平息,九皇子府上邀人赏花的帖子早就发了出去。
虽是花期将尽,并不妨碍九皇子妃的兴致。徐氏的本意就不在赏花之上,结交一众京中贵妇,才是她的目的。
沈惜经过再三犹豫,又问了乔漪的意思,还是决定带上乔漪一同去赴宴。
只是她私下里特意请樱娘、婉娘、姣姐儿帮忙多照看下些乔漪,贵女们玩在一处,沈惜不能时时都关照到。
而徐氏想要拉拢永宁侯府,早就把这一节想到了。今日邀请赏花的人,不说同永宁侯府关系多好,却没有交恶的。总是大面上要过得去,九皇子本来帮了乔湛,总不能因为宴会上出了岔子,白饶了那恩情。
果然到了赏花这日,沈惜带着乔漪到了,乔漪和樱娘几个被请到了水榭上,贵女们在一处赏花作诗游玩,由九皇子祁慎的堂妹清乐郡主负责招待。
而各诰命贵妇则是由徐氏亲自招待。
沈惜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陈莹,只是她身边这回并没有带着烺哥儿。原先她眼中的骄矜已经少了许多,起码表面上看起来随和大度了不少,可沈惜只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令人很不舒服。
原本京中的那些传言被压了下去,到底那一双婴儿是如何夭折的,安亲王府对外只说是常玥难产,本来双胎就更艰难些,既是圣上太后都没有追责,底下人更不敢提了。
无论是否常玥真的如传言一般,私自吃药才导致没了孩子,也没人敢再提。
“夫人最近身子大安了?”沈惜本想躲着陈莹,却无奈陈莹一直盯着她,自己找了上来。“能来九弟妹这儿,自是好了的。”
她自问自答,沈惜也只得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们烺哥儿跟夫人甚是投缘,我们府上别的没有,那一池子莲花却是不错。”陈莹笑道:“到时候请夫人去赏花,夫人可千万别——”
既是来了九皇子府上,对于安亲王府的邀请不去的话,那就是得罪安亲王府。
“惜娘,过来。我有话跟你说。”陈莹的话音未落,只听一道女声强势打断了陈莹的话。
沈惜忙转过身,陈莹也住了声,说话的人正是安阳郡主。
今日来九皇子府上的人里,身份自是陈莹最高。可她在安阳郡主面前,仍是气弱。当初在安阳郡主府上惹出大事来,弄清原委的安阳郡主对陈莹已经失望至极。纵然陈莹果真成了安亲王妃,安阳郡主对她仍是不假辞色。
奈何安阳郡主在圣上和太后跟前都是极有体面的,又有前情在,陈莹也只有低头的份儿。
“安阳表姐。”陈莹从脸上挤出笑容来,殷殷的道:“到时候也想邀请表姐过去,还请表姐务必赏光。”
沈惜见她来打断,好歹松了口气,忙上前给安阳郡主见礼。
“安亲王妃有心了。”安阳郡主称呼得生疏,她淡淡的道:“得闲了必是去的。只是我也有件事要找永宁侯夫人,若是同选在了一日,王妃别介意。”
陈莹听了她这话,比起被她驳回来的愤怒,却更觉得难过。从前自己和安阳郡主宛如姐妹一般,安阳郡主都是亲亲热热的叫她“阿莹”。可那件事她彻底伤了安阳郡主的心,从此只有安阳郡主只有和安亲王府的走动,而没了和陈莹的私交。
“表姐请便。”陈莹咬了咬牙,到底还是退让了。
安阳郡主带着沈惜施施然的走了,只剩下陈莹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们。她心中也更恨常玥,害得她
“多谢郡主解围。”沈惜眼见已经走出了陈莹的视线范围,真心实意的给安阳郡主道谢。
安阳郡主替她拦下了陈莹的邀请,虽有和陈莹斗气的意思在,到底还是帮她更多些。
“不必。”安阳郡主摇摇头,道:“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两人顺着花园中小径缓步走着,丫鬟们只在后头跟着。安阳郡主才道:“前些日子安亲王府那桩事你一定听说了,到底她是庆国公府的人,太后不可能坐视不理。最后只揪出身边的丫鬟来,当做家丑压下了。”
怪不得这件事悄无声息的算是过去了,沈惜在心中暗暗地想着。可是安阳郡主特特同她说起这件事,到底是什么缘故?
“我恰巧在宫中,常玥死不悔改,还想再攀咬到你身上。”安阳郡主自己也觉得可笑,“真真是疯了。”
沈惜听了,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自从她进了安亲王府,我一面都没有见过她,何来我陷害她之说?”沈惜哭笑不得,常玥简直是疯狗急了乱咬人。
安阳郡主道:“她乱吃了药是真的,可她推到了贴身丫鬟身上,只说是那丫鬟从外头找来的药,偷偷给她吃的。”
“纵然她把理由说得天花乱坠,可这话连祁恪都不信。”安阳郡主冷笑一声,又道:“更别提她疑心是受你指使,要谋害她腹中的子嗣。”
沈惜怀疑常玥简直脑子出了问题,她这话说出来,有谁能相信?
“她即是这么说,不知是真的狗急跳墙糊涂了,还是有别的后招在,你且小心些。”末了,安阳郡主嘱咐了一句。
常玥和沈惜结了怨,谁知道常玥走到绝路上,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多谢您提醒。”沈惜不知道里头竟有这样的缘故在,自是对安阳郡主十分感激。“要不是您说,真出了事我还两眼一抹黑,那岂不糟了。”
安阳郡主看着她,垂眸笑了笑,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说完了正事,可路还没走到一半,沈惜便找些闲话来说。只是她同安阳郡主算不上熟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说些衣裳首饰之类的话题最安全,因看到安阳郡主裙子上的玉佩十分别致,便夸了一句。
“这是奕哥儿攒了平日的月钱,特特买来送我的。”安阳郡主说起嗣子时,神色变得温柔起来。“他倒是个有孝心的。”
沈惜想到曾见过一面的小男孩儿,虎头虎脑的十分讨喜,连夸了两句孝顺懂事。
“有顾大人教导他,确实懂事了不少。”安阳郡主似是不经意的道,“我常常觉得,顾大人以探花才学教奕哥儿,着实有些屈才了。”
是了,顾清是武安侯嗣子的老师,她那日在安阳郡主府上见过顾清。预感到这是个危险的话题,沈惜不欲在顾清的事情上多言,只是笑了笑。
“顾大人如今已是平步青云,却仍未娶妻,只怕是心里早就有了人。不知哪位姑娘有福气,被他这样惦念,像顾大人一般痴情的人,可不多了。”
沈惜面上仍是神色如常的浅笑,看不出一丝触动来。
安阳郡主心里不免有些疑惑,难道她得到的消息是假的,顾清和沈惜并无旧情?
第174章 求娶
直到周氏来找沈惜之前; 安阳郡主话里话外提了顾清几次; 虽是没明说,却有试探她的意思。
不知安阳郡主是如何得知她和顾清是旧识; 是常玥告诉安阳郡主的?总不至于是顾清自己说的罢?
“……惜娘、惜娘?”周氏见沈惜神色有几分恍惚; 不由关切的问道:“是安阳郡主同你说了什么?还是安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