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那船上也是有人的”
潘莹蕾低呼道。
众人心中都是一沉。这与他们之前的计划不符……
“我们退不回去了。”
罗达维神色凝重,两女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们已经无法再返回通风管道里去。如果不能夺取敌人的船艇,光凭易青锋一个人在露台上狙击是抵不过这么多敌人的。
“不管了”
潘莹蕾一咬牙,将枪架上肩膀,瞄准了小艇上的敌人。
“你要干什么?”柳蔚虹惊问道。
“我要硬抢”
虽然身材比柳蔚虹高挑许多,但潘莹蕾实际上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然而此刻这短发少女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逼人的锐气,双眸紧紧盯住了枪身上的准星。
她扣动了扳机
子弹飞过数十米的距离,直接击中了一个站在小艇上放风的敌人“一个”
潘莹蕾一拍弹夹,拉枪栓,扣扳机——又射中了一个“好,那艘小艇上还只剩下一个……先趴下,准备动手抢了”
一股晶莹的汗水沿着少女秀气的脸颊从额间滑落至下巴,她伏下身子躲过敌人的还击,旋风般起身再次瞄准了对方“砰”
又中了
当甲板上的敌人察觉到这边的异常,他们已经沿着敌人刚才登船的舢板跳上了小艇。
“薇薇躲进去,穿救生衣”
潘莹蕾一把将柳蔚虹推进了船舱。柳蔚虹和罗达维几乎是滚着进来的,在他们慌忙给自己套上救生衣的时候,潘莹蕾又与甲板上的敌人交上了火。
“他们抢到船了……青锋,我们要表演一趟特技了。希望这条救生绳够结实……”叶家明苦笑着握紧了手中的绳子,将他和易青锋的腰捆在一起,纵身起跳两人如同大鹏般,自数十米高的高空鱼跃而下。捆在露台栏杆上的绳索嗖嗖嗖不住绷直,带动着这两个空中飞人飞速降落。
并不是专业的特技演员,之前也没有经过丝毫的排练,想要从露台直接跳到小艇上显然是太美好的梦想。他们扑通一声跳进了小艇附近的海里,紧随而至的,是甲板上海盗们疯狂的子弹“突突突突突——”
小艇上猛然暴起的火花带来了一片哀嚎,在这关键的时刻,潘莹蕾舍弃了自己手上那把微型的冲锋枪,直接扑向小艇上架设的机关炮——就是这个东西将游艇上的无线电发射架打下来的,射程和威力可不是一般的枪支能比。
借着这一点空隙,叶家明拖着易青锋浮上水面攀进了小艇。罗达维早就在小艇的操作台前准备多时,等到确认同伴都上了船,高喊一声“出发”就开动了马达“呼——”
小艇掀起了一阵海浪,像刀锋般破开水面,朝远处驶去……
三名战士都觉得浑身脱力,趴在小艇上动也不动。却听得柳蔚虹惊呼道:“不好,他们用另一艘小艇追上来了”
144:从天而降的唐飞扬
“不好,他们用另一艘小艇追上来了”
柳蔚虹的惊叫让三人又同时一咕噜坐了起来。易青锋推开潘莹蕾,飞快地一拍机关炮的弹夹,对着追兵就是一炮“轰”
水面上瞬间炸起耀眼的礼花。毕竟是在快速行驶的小艇上开炮,对着同样迅速移动的目标,要瞄准是很困难的。
“莹莹快去发电报薇薇躲进去”
易青锋的嗓子已经哑了。潘莹蕾如梦初醒,转身拉着就往操作室跑。
当她扑进操作室时,罗达维正在无线电发射台前不住敲击着发射按钮。
“好,你来把舵”潘莹蕾来援,罗达维终于能够松开另一边的手,专心发射电报。
真是技术宅拯救世界啊。同在操作室里的柳蔚虹不得不钦佩罗达维在高新科技方面的才能。完全想象不到,初见时那带着美人四处招摇的风流公子,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
而潘莹蕾的彪悍更让柳蔚虹大为震惊。
“好,成功向香都水警发出电报了……”罗达维吁出一口长气,潘莹蕾突然说:“也给华夏南海舰~队发电报他们离这里更近”
潘莹蕾是江口市警备区司令的千金,她对附近军力的分布显然更加清楚。罗达维为难地说:“我不知道那边的代码……”
“我知道”潘莹蕾快速打断了他,嘴里报出一串数字。罗达维专注地将这些数字输入发射器,又将之前发的内容重新发了一遍。
就在这时,船身猛然一晃
“都穿好救生衣”
外面的叶家明嘶吼了一声。“我们被击中了”
“天,不会吧”
潘莹蕾尖叫起来:“这可是冬天的海上……我们会冷死”
罗达维的身子也微微发颤。罗公子在电脑上是一把好手,体能可真的不行,让他在冰海里漂流……他估计真的撑不住。
幸好他神智还算清醒,火速从操作仪表上调出海图。“东南方向有数个岛屿,我们如果落海,一定要朝那个方向游去……”
他还没说完,小艇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哇——”
船舱里的三人被小艇翻转的巨大力量甩到了水里。
那是一种瞬间落入地狱的感觉……
柳蔚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下子没入了冰冷入骨的海水之中。衣服迅速吸饱了水分,从御寒的宝物变成了要将她拖入海底的恶魔,一个劲儿地往下坠。她只能紧紧闭着口鼻,不让太多的海水灌进身体里,但心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多亏她入水前穿好了填充了泡沫的救生衣。在浮力的作用下,救生衣将她一点一点从水里往上拉。终于,在她就要坚持不住差点窒息而死的时候,“哗”地冒出了水面。
“啊……哈……哈……”
她手脚胡乱扑腾着,在水面上抓住了一块船板的碎片,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
好容易定了定神,发现在自己附近的水面上,四个同伴都各自攀住了漂浮的船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柳蔚虹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看到易青锋被叶家明架着半趴在一块较大的船板上,状若昏迷。
“青锋”
他……他怎么了?难道他被对方的火力击中了吗柳蔚虹蹬着水朝他们的方向游去。叶家明的嗓子几乎已经全哑了,他边呛着咳着,边断断续续地说:“……没事……他……他没中枪……昏过去了……”
说罢,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耽搁了,我们快走”
罗达维之前没有参与太多的战斗,身体还勉强能撑得住。他落水前查到东南方向有岛屿,但如今他在茫茫海水里泡着,才知道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在这一片汪洋中,鬼知道方向啊
幸好,鬼不知道,但叶家明居然知道——
“跟着我”
叶家明吃力地把易青锋的身子挪到那块大船板上,一面推动着船板一面向前划水。得亏今天不下雨,天上的星星位置大致能够辨认清楚。
叶家明从小是个野孩子,儿时经常带着小伙伴去郊游,看天分辨方向是野游的基本功。连柳蔚虹也是懂得一点的。罗达维在国际大都市长大,自然没有这种特长。
几个人都会游泳,但在如此寒冷的海里游泳,绝对都是平生首遇。就算这ya热带的冬天海水不似北地一般冰冻,可也泡久了也同样致命。
好在叶家明告诉他们,在他们的船艇被对方的炮弹击中的同时,他们也把另一艘小艇上的敌人击毙了。
所以他们现在总算少了一样被追杀的担心,只需要面对怒海逃亡这个问题——就是这个问题也足够搞死人了啊。
天色依然浓黑如墨。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这漫长的一夜居然还没有过去……很多年后柳蔚虹回想起这天晚上的遭遇,总觉得当时的自己与同伴们,是进入了另一个时间维度也说不定。
看不到任何突起物、平静得让人想要就这样沉下去的死海。几乎没有了感觉的麻木的身体,完全是依靠着最后一点理性在机械化地动作着。天好像永远也不会亮了,会这样死在海上吧……如果……就这样沉入海底,是不是就能解脱了呢?
如果不是有同伴在身边浮浮沉沉,柳蔚虹真的无法坚持下去。但纵是如此,她也快要到极限了……
“坚持住……就快……到岸了……”
叶家明也累到了极点,但作为这个小团体里的领导者的信念还在支撑着他要拼命坚持住。易青锋不知死活,罗达维仅能自保,他必须要将两个女孩子带到岸上去才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似乎蒙蒙地亮了起来。海天交接之处,渐渐露出了一线极淡极淡的鱼肚白。
随着天空逐渐亮起,远方一座岛屿的轮廓,在他们模糊的视线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看……就要到了……”
叶家明聚起余下的几丝力气将载着易青锋的船板往前一推,鼓励众人继续往前游。其实不需要他开口,三人在看到海岸的时候都激动得不能自己,完全透支的体力似乎又得到了一点补充。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就要到了——这其实是幻觉。
从他们看到海岛的地方,距离真正的海岸,实际上还有好几公里。
他们最后并没有坚持游到海岛,却遇上了早起打渔的渔船。
柳蔚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渔民的绳索拖上船舷的感觉。再往后的事情,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家明是几人中最后一个昏过去的。他强打着精神,将几人的身份和遇上海盗的遭遇简单说了说,请求渔民尽快与香都岛本岛联系,终于也撑不住倒下了。
疼……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发着疼。又疼,又酸,又累,四肢百骼好像都在喊着“好难受好难受”……她只觉得嘴唇发干,嗓子眼在不住冒烟。至于眼睛,根本都无法睁开。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在用棉签蘸着水点在自己干裂的嘴唇上。是谁呢……鼻腔中隐约钻进丝丝有些熟悉的气味,冷淡而略略刺鼻,这味道,好像是……
她又彻底昏迷了过去。
再次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轻轻握住。
那只手很大,很温暖,也很柔软,将她纤细的右手完全包容在掌中。莫名的,这手带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也许是感觉到了她轻微的动作,那人握住她手的力度比之前更强了一些。
同时,她听到了一声悦耳的电子音乐在身边响起。这音乐怎么听起来很耳熟呢?
眼皮沉重依旧,她一次次试图聚积力气想要睁眼,却始终是徒劳。那人一手握着她的右手,另一手轻柔地触碰着她的脸颊。但却只是短短的一瞬,脸颊上温柔的触觉又消失了。
这一定是青锋吧……
柳蔚虹张了张唇瓣,刺痛感迅速袭来。她吞咽了好久,觉得总算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了,嘶哑着开口呼唤着那个一直让她牵挂着的名字。
“青锋……”
青锋,青锋……柳蔚虹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容,右手稍稍一紧,回握了对方的手掌。可青锋却没有回应她。
接下来她所听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说着香都岛与南方省通用的方言。
“啊,病人恢复意识了。你继续在这儿守着,我去叫医生。”
“好的。”
回应那女子的,是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柳蔚虹怔了怔,嘴角的微笑不自觉地淡了。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好容易睁开了双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白得刺眼的天花板。
当她缓慢地转动着自己僵硬的脖颈,将视线逐渐下移,落到床边时,终于看见——
一袭黑色风衣、神情冷峻的唐飞扬,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凝视着她。也许是她的错觉,他的眼神,有一点复杂……
而他的左手,正与她的右手交握在一起。
145:太子的决定!
利马医院,是香都市最好的医院,号称远东规模第一的大医院。罗家是利马医院的赞助人之一,这回在“普露托号”上出事的人,大多被送到了利马医院救治。
之所以没有将船直接开回江口市而是送到了香都,是因为当时“普露托号”脱困的时候,离香都本岛更近。为了不延误伤员们的治疗,香都政府便做出了如此决定。
站在利马医院宽敞的西式园林庭院里,唐飞扬狠狠吸了一口烟。薄薄的烟雾升起在清冷的空气中。
他舒朗轩逸的脸庞被浓浓夜色掩去了大半表情。然而那微蹙的浓眉,还是透露出了他内心淡淡的一丝烦躁。吸完一支烟,他又再点燃一支。再抽了两口之后,他不耐烦地捻熄烟头,将烟蒂弹进垃圾桶里。
他一定是疯了。
唐飞扬苦笑起来。
元旦次日,她出事的消息传到他耳边时,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立刻推开了身边的一切事务,随便找了个能勉强搪塞得过去的理由飞到香都来“公干”。然后便坐上时间最近的班机,一下飞机马上从机场赶到她的病房里,守了大半天直到她醒来。
当看到憔悴得几乎脱了形的她,毫无生气地静静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他心里就像被什么揪住了似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就算主治医生一再向他保证,她只是体力消耗太大、受惊过度以致于昏迷不醒,他还是担心不已。
从十岁起,他的行程就被排得密密麻麻。每一小时都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如果他不是把同龄人玩乐消闲的时间全用在了拼命用功、做事上,怎么可能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就成为华夏国政坛中备受瞩目的新星。
就算他是唐家的太子,也不可能。
但这一天,他完全放空了自己,什么也不做。只是默默地坐在她的床边守候着。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如果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或许会有一些不好的联想,对自己可能有些小影响也说不定。但他没有在意。
她的后母见他执意要坐在病房里,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医生护士们还以为他是她的男友,一些小护士还脸红红地过来安慰他说“没关系”……他都没有理会。
他就是那样看着她青白惨淡的小脸,坐着,等着。
然后……她终于醒了。
再然后,她第二次对着他,喊出了别人的名字。
唐飞扬只觉得一桶冰水当头淋下,将他彻彻底底浇个透心凉,也让他迷乱的心情快速冷静下来。
“真是可笑……”
双手插在厚呢黑风衣的外兜里,唐飞扬对着冷空呼出一口白雾,嘴角再次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弧。
他是她什么人呢。
那个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易青锋,才是她最亲近的男子。自己……在她而言,不过是个合作伙伴罢了。哦不,还只是个“准合作伙伴”而已。
但他不一样。当得知她遭遇了海盗、性命垂危的时候,他所作出的举动,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他是最自律、最理智、最冷情的唐飞扬,人们口中的冷面阎罗。人人都说他是冷血动物,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一个真正的强人,是不该有感情上的弱点的。可是——
“承认吧,唐飞扬,你在意她。”
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来,越来越响亮。
他在意她。在意一个,和自己的年纪相差了整整八年的十七岁少女呵,为什么呢?因为她能干?因为她漂亮?因为她勇敢?
不不不,不是那些。比她更能干、比她更漂亮、比她更勇敢的姑娘,这个世上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绝不少。
然而,他就是被她吸引……这没法解释。
唐飞扬心想,他也不需要解释了。
他只要确认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就够了。至于他在她心里有无分量?这个问题,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没关系。决定了,就去做。想要,就去追。
唐飞扬的行事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