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可能是前天下雨放在车库外忘记遮了……”
“就你这智商!”
“你以为我想啊……”
看他们吵吵嚷嚷,齐欢忍不住笑,用胳膊肘碰碰陈让,“他们真逗。”
陈让手插在兜里,轻应:“嗯。”
钩月高悬,皎皎晚空下,夜风轻柔。
。
烟花没放成,大家扫兴地沿路返回。时间还早,左俊昊躁动的心不肯安分,又提议去奶茶店坐坐。
寒假人多,常去的几家店都满客,他们绕城中心转了几圈,才在稍远些的第七小学附近找到了一家门可罗雀的小店。
老板和服务员在柜台里玩手机,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他们干脆在一楼大厅角落坐下,懒得上楼开包厢。
点了一桌东西,说是给陈让过生日,左俊昊和季冰却自己玩嗨了,牌局里针锋相对,谁都不让谁。彩头是每一把赢的人可以在输的人脸上涂画,他俩不相上下,胜负各半。
又一局,左俊昊和季冰顶着两张花脸,剑拔弩张。
激烈厮杀到最后,左俊昊猛地跳起来,把牌砸在桌上:“炸!出完了!”然后狂笑,“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收声后,左俊昊很不客气地跟老板要了只加粗的马克笔,在众人的起哄下,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摁着季冰就要在他脸上施展创作天赋。
陈让被他们吵得耳朵疼,起身去店外吹风。
车停在店门前,马路上异常安静,没有什么车辆来往,地面冻得干硬。
齐欢后脚也跟着出来,和他并排靠在车头前。
她道:“今天晚上有星星。”
“嗯。”
“前面吃晚饭,吃蛋糕的时候你许愿了吗?”
他说没。
答案在意料之中,齐欢叹了声,又说起别的。
陈让应着,从烟盒拿出烟,刚咬住,瞥见她双手缩在袖子里,捂在口鼻前。
“干嘛?”
“呛。”她瞥了眼他的烟。
陈让还没说话,她道:“但是我想跟你聊天。”
所以挡住烟味,这样是最好的方法。
齐欢很快略过这个话题,转头,突地伸手指天,“有人放孔明灯!”
“……嗯。”
陈让仍旧随意应着,摁下手里的打火机,火苗跳跃一秒,松开手。他取下衔着的烟,和打火机一起放回口袋。
吹了会儿冷风,齐欢扯他袖子。
“我们也来玩。”
陈让兴致缺缺:“玩什么?”
“想打牌……但是好麻烦。”齐欢朝里看了一眼,“双手猜拳?”
陈让没意见。
比划一局,陈让输了。齐欢跑进店里管老板要了一支马克笔,冲他挑眉,“输了要认罚。”
他没说话,默然两秒,点头。
齐欢抬手,笔尖还没到他脸上,一顿,啧声,“你蹲下来一点,我够不着。”
陈让没蹲,手懒散插兜,就着倚坐车头的姿势,微微弯腰。
齐欢拿着笔,盯着他看,半天没动手。收到他略疑惑的目光,她比划说:“你闭眼,我绕一大圈从下巴画到眼睛上。”
“……”
欠揍的话被她说的理直气壮。
陈让缓缓闭上眼。
空气里似乎有早晨落的白霜的味道,脚底动一动,砂砾咯咯作响。
齐欢看着他,马克笔夹在指间,却并不想落在他脸上。
良久,她凑近,轻轻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触感令陈让睁眼。
她站在面前,被裹在厚外套里,脸颊被风吹得略白。
“没看到烟花真可惜。”
她笑着对他说。
。
生日闹完,推开大门的刹那显得格外安静。陈让习以为常地换上鞋,关好门,慢步上楼。
从下午开始被左俊昊一群人拉着庆生,闹到这个点实在有些累,陈让推了推眉心,从衣柜拿出叠成方形的睡衣进浴室洗漱。
洗完澡照旧靠在床头看书,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十二点将到,陈让合上书正要休息,窗外忽然传来声响。
以为是风声,但又不似。
那声音慢慢变得清晰,不是幻觉,窗外有人在叫他。细嫩声音压着调,怕吵到人,又很着急。
陈让听出那道声音,起身的同时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一看,勿扰模式下果真有好多通未接电话。
都是齐欢。
他打开窗,齐欢站在他家楼下,就在院墙外,见他露面,冲他招手。
陈让低下头,还没点进手机联系人,外面突然亮起光。
一道小火花燃着,在冬夜里冒着烟气,银光璀璨,于一片漆黑中,耀眼无比。
他一怔。
齐欢站在楼下,高高举起手。
那支烟花棒在她手里燃烧。
手机屏幕蓦地亮了。
她发来短信——
【十八岁的陈让,生日快乐。】
……
烟花很快烧完,院外重新黑下去,齐欢的身影融入夜色。
脚步声渐远,不远处有别的女声迎上她,大概是被她叫出来陪她的朋友。
全城禁止燃放烟火爆竹,今年的鞭炮店关了不少。这一支仙女棒,陈让不知道她找了多久。
他很多年没有放过烟花,小时候跟家人一起凑趣,大概很快乐,但他已经忘了那种感觉,也形容不出来。
只是这一晚,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银光璀璨的烟花真的很美。
热烈燃烧,一照亮,仿佛也能照亮他整个人生。
。
陈让在窗边站了很久。
书桌上的闹钟滴答一响,指针走过十二点,他略微回神,握在手里的手机蓦地再度亮起,跳出一条齐欢的新消息。
她说:
【下一次如果我考过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第37章 QiHuan
春节期间; 除夕前后各人都在家安分过节,只是忍耐了没多久,又按捺不住纷纷出来浪。齐欢倒是没怎么动弹; 陈让去了省城,大大减少她出门的兴趣; 只和敏学的那帮人约了两次饭局; 其余时间便一直待在家。
一年到头几乎全都在外奔忙的齐参难得有时间休息; 却还是要接待络绎不绝上门拜年的客人。
齐参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 当初赶上了好时候; 凭借着拼劲和运道,这么多年一路走到今天。齐欢的爷爷奶奶早就去世; 家里人口简单; 没有亲戚; 每年春节; 上门的多是他的生意伙伴或是朋友。
齐欢一从房间出去; 客厅里便总是坐着各色见过或没见过的叔叔阿姨,每每都笑得她脸僵,今年干脆躲在房里不露面。
然而有些东西躲也躲不了。大年初一; 头一个登门的客人恰好是齐欢最膈应的。
石从儒带着石珊珊上门拜年; 齐参和方秋蘅在厅里接待他们; 还非要她也在场。
石珊珊穿一身粉色的新衣; 头发绑成马尾,刘海斜斜横在额前,一如既往的乖巧。齐欢踏进客厅时; 就见方秋蘅在和石珊珊说着什么,边说笑边帮她捋了捋头发。
齐欢停住脚,下一秒,齐参看见她,招手:“欢欢,来。”
齐参和方秋蘅中间空出了一个位置,齐欢当做没看到,径直从他们腿边走过,在齐参旁边坐下,让他成了居中的。
和往年一样,齐欢对石家两位态度平平。石珊珊小小抿唇对她笑,“新年快乐,欢欢。”
她眼也不眨,“嗯。”
方秋蘅霎时又沉脸,想说什么,齐参笑呵呵搭齐欢的手,问她前一晚睡得如何,父女俩自然又亲昵,教方秋蘅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石从儒一派从容,似是对齐欢的“骄纵”早就习惯,如常问了两句学业。
齐欢不咸不淡地答过,之后便一直安静听三个大人聊天。
石从儒的老婆,即石珊珊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大好,今年更是严重到长期住院。
“雪灵身体怎么样了?”齐参问。
“老样子。”石从儒眉头拧了拧,“吃药稍微能控制一些,只是还是不太好,原本我们一家三口要一起来,她没办法出门。”
齐参关切了几句,和他聊起吃药方面的事情。
齐欢听着听着,靠在沙发上。和她相反,石珊珊的坐姿始终端正,手搭在腿上,背挺得笔直,仪态很是淑女。
大人从南聊到北,听得齐欢犯困。目光暗暗落到石从儒脸上,停了三秒移开,嘴角若有似无轻撇。
是所有律师都这样,还是只有石从儒这样?
一本正经地,令人莫名反感。
。
齐欢缩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玩手机。房门被敲了两声,她没抬头,懒散应:“谁啊。”
外面没答,门把手拧动,齐参推门进来。
“生气了?”
“生什么气。”齐欢闷头玩手机。
齐参在她床尾坐下,“他们走了,你石叔叔给的压岁钱你妈妈帮你收了。”
齐欢想也没想:“我不要。”
齐参看她板着脸,忍不住笑:“多大的人了。爸爸给个压岁钱,意思一下,这也要生气?”
齐欢收了手机,抬头:“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因为你给石珊珊压岁钱生气的?八百块钱而已,我还没小气到那个份上。”
吃年夜饭的时候齐参就给齐欢包了今年的压岁钱。六千六百六十六,都是现钞,用白条束起的崭新纸币。方秋蘅对此颇有微词,认为他拿得太多,齐参却说:“下半年欢欢马上就要高三了,六六大顺,起个好彩头嘛。”
而对于石珊珊,齐参并未高看她,他给所有登门拜年的朋友家小孩都是八百红包,中规中矩,一视同仁。
听齐欢这么说,齐参一脸笑意追问:“那你窝在房间干什么?”
“出去干什么?”
齐参知道她牙尖嘴利,无奈,“过来。”
“不。”
“头发乱成什么样了,拿梳子,爸爸帮你梳头。”
“不要,你梳的难看死了。”
“什么话,你爸手艺比以前好得多,不信你来试试。”
齐欢不乐意,跟他犟。齐参也不恼,没半点脾气。喊了几声,她到底还是从镜子前抓起梳子,盘腿坐到他腿前。
齐参给她梳头,动作轻柔,梳齿一下下划过她的发丝。
“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你妈妈坐在我和你石叔叔前面,她那时候一头头发可漂亮。我上课就总是走神想,‘哦哟,这个头发梳起来有意思了’。”
他噙着笑,边梳边回忆过往。齐欢却不给面子打断:“你以前说过一遍了。”
“说过了吗?”齐参不尴尬,还是继续,“那会儿,你妈妈老是回头问作业,我成绩不如你石叔叔,你妈妈大多时候都问他。我就一直想,我也要好好读书,这样你妈说不定就会来问我。然后我就拼命读啊读,结果还是读不好。”
以前的事,齐欢听他说过很多次。后来初中读完,方秋蘅和石从儒继续念高中,齐参离开学校出去打工,早早开始讨生活。
齐欢闷闷听了一会儿,开口:“后来她还是嫁给了你。”
前桌的漂亮女同学,和吃完苦中苦成为人上人的旧日不起眼同窗,走到了一起。
齐参笑:“是啊,嫁给我了。现在我还有欢欢这么乖的小公主——”皮筋绕了最后一圈,他松手,“小公主转过来看看。”
齐欢板着脸转头。
“嗯……没绑好。”齐参把皮筋取下来,重新梳。
齐欢背靠着他的腿,任他捣鼓她的头发。
他边梳边说:“我不会读书没关系,我们欢欢这么聪明,走出去谁都羡慕我,是不是。”
齐欢诘问:“那我要是不会读书你就不喜欢我了。”
“哪的话。”齐参更乐呵,“爸爸就希望你开开心心,什么都不要烦。会读书当然好,要是不会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爸爸养你一辈子。”
“石珊珊成绩也不差,还听话。”
“那是你石叔叔该关心的事。”他说,“别人家的小孩怎么样我不管,我们欢欢只有一个。”
齐欢又说:“要是别人都觉得我不好呢。”
“你在学校遇上麻烦了?”齐参手一停,第一反应是她挨了欺负。齐欢连声说没有没有,他才缓和脸色,继续捞她的头发,“那肯定是别人的问题,是他们不懂。”
把她的头发绑起,他翻转皮筋,说:“谁敢乱讲你不好,爸爸打烂他的嘴巴。”
齐欢被他不管不顾一心护短的语气逗笑。
“谁敢说我?我爸爸这么凶——”
。
大年初五刚过,齐参又出远门。齐家霎时变得空落,邹婶回来帮工,依然驱不散那股冷清。
齐欢的寒假作业早就做完,陈让也从省城回来,她兴致勃勃,一连串发了十多条消息,当天下午就约他碰面。
见面地点定在一中和敏学附近,齐欢让司机送到路口,剩下两条街自己跑着过去。很多小商店都还没开门,没了往年的红鞭炮壳,干净的地上显得有些萧瑟。
大老远就瞧见陈让的身影,齐欢眼一亮,扯了扯包带。她今天出门带的东西不多,但装了挺多现金,拢共三千,打算给她爸买点东西,等他下次回家好给他。
钱包里不太方便装,塞到极限,其余的便卷成一卷放在背包的小拉链后。
齐欢加快步子朝陈让跑去,还差老远,忽见一堆混混从陈让的另一边走来,注意到他后,朝他走了过去。
那堆人站到陈让面前,不知在说什么,慢慢把他围住。
齐欢慌忙冲过去。
“陈让!”
她冲进去,抓住他的胳膊,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一堆人面前。
“……哟,跟美女约会呢?”
李明启吊儿郎当笑,大冬天,他的头发反而剔得更短,板寸刺刺喇喇。
齐欢看向这个板寸头,才抬眸,手腕被陈让反手握住。她扭头看陈让,他眼沉沉,表情不轻松。手腕上力有点紧,他这不同于往常的严肃模样,不消多费思量,齐欢立马意识到面前的混混不是什么过路人心血来潮找茬。
一个春节没见,刚碰面就碰上这样的情况。
陈让还没说话,齐欢也握住他的手腕,不退反进,往他身前一站。
她撇嘴,脸色是浮夸的傲慢——那是一种仅限于熟人才能看出来的浮夸——其中蔑视毫不加遮掩,就差把高傲两个字写在脸上。
“找茬的还是打抢的?说吧,你们这些人怎样才肯走?”
“怎样?”李明启扯唇角,“我……”
“要钱是吧?”齐欢不耐烦打断,翻了个白眼。
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她从包里拿出钱包,把那一沓钱全拈出来,再加上背包拉链里的那些,全部卷成结实的一卷,丢在他们面前。
“三千。”
李明启一帮人顿住。
“你们跟陈让有矛盾?”她没想听他们回答,直接说,“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今天他——”她大拇指往后一指,话里话外全是不可一世的骄纵,“要陪本小姐逛街,谁都别烦,要打架等我逛完街再打。”
李明启打量她一会儿,眯眼笑:“这位美女真有意思。只是呢,我们……”
“屁话少说。”齐欢就差用鼻孔看人,“我们敏学的人向来很好说话。但谁要是让本小姐不爽,我就让他不爽。陈让今天陪我逛街逛定了,我约了他这么多回,谁打搅我跟谁没完。”
敏学私立里都是一堆有钱的少爷小姐,禾城人人皆知。听她这么一说,李明启一帮人都觉得这情况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有钱富二代,有家里做靠山,难怪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而后,他们看向陈让的目光变得玩味。陪有钱的大小姐消遣?真特么怂包。
“这条街过去另一边就有监控,你们在这搞事肯定落不到好。趁我还肯用钱打发,赶紧滚。”齐欢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我没时间陪你们浪费,大过年就当可怜可怜你们,拿了钱有多远滚多远。或者你们可以在这打他,我也不拦。只是我保证,碰到我一根汗毛你们都走不出禾城。不信可以试试。”
盛气凌人钱多无脑的傻样是装出来的,但齐欢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越是小的地方越是乱,像李明启他们这些年轻混混,都有跟的大哥,不外乎是些在禾城活动的人,夜场老板或是这样那样。而那些让小混混们唯命是从的大老板,归根结底也是生意人。她爸在家时,上门的访客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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