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淡淡道:“你可能对我的饭量有误解。”
她理直气壮:“男生不都吃得多吗?”
“……你可能对男生也有误解。”那饭盒满得可以撑死一头牛。
齐欢不跟他争。
稍坐一会儿,窗外天黑,她收好饭盒去上后两节晚自习。
到电梯口,碰上左俊昊。
“哟,带饭啦?”
她大大方方:“是啊。”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我做的哟。”
“牛逼!”左俊昊很给面子地捧场,还挺有闲心地好奇上了,“做的什么好吃的?什么菜?”
“皮蛋瘦肉粥。”齐欢挑眉,“厉害吧。”
左俊昊默了默,“他都吃了?”
“是啊。”
“……”
齐欢没在意他的表情,挥手走人,“我去学校了,回头见。”
左俊昊站在那,回头看了半天,直至齐欢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半个小时后,季冰来了,左俊昊跟他一块陪陈让聊了会儿。病房里不能抽烟,他俩出去,晃到贴着可吸烟标志的拐角。递了支烟给季冰,左俊昊点着火,忽然来了句:“陈让没救了。”
“啊?”季冰脸色猛地一变,“医生……”
左俊昊踢他,“医你个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季冰放下心来,反踹回去:“吓我一跳。那你哔哔什么?”
“陈让晚上没去吃饭。”
“然后?”
“齐欢给他带了,亲手做的。”
季冰挑眉:“嗯哼?”
“皮蛋瘦肉粥。”
五个字,季冰沉默了。
陈让从来不吃皮蛋,他不喜欢那个味道。
以前他们不知道,知道以后也没太放在心上。后来有一回一起吃饭,季冰跟左俊昊两个人作死,趁陈让不注意偷偷往他的粥里放了凉拌皮蛋,就那么一块——
当天晚上打夜球,陈让进的球三分之二都进在了他们俩脑袋上,之后整整一个月,他们在游戏里被陈让solo虐杀了无数次。有段时间,简直是点开游戏就想吐。
“服吧?”左俊昊抖烟灰,故作深沉。
“……服。”季冰一脸戚戚。
没救了。
陈让这一头,栽得够深。
第35章 QiHuan
陈让在医院住了三天; 他爸一次都没来。左俊昊和季冰只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好; 具体并不了解,暗地里吐槽:“这当爹的,心忒狠。”
作为知情者的齐欢对此很平静; 那天哭完后,再没当着陈让的面说以前的事,关于他的家庭和父母亲,更是一个字都不曾提过。
从陈让住院第一天开始,三天里; 齐欢一次都没缺; 每天中午和晚上亲自送饭; 全是自己下厨做的。邹婶拦不住,只好提前给她预备食材; 省得她放学回家火急火燎。
陈让出院前一天晚上,齐欢煮了汤、两个简单的小菜,外加一份皮蛋瘦肉粥。
她提前发过信息喊陈让别吃晚饭; 到的时候有点晚,天黑透了; 别的人家早就吃完饭; 怕是洗碗水都已经沥干。想到陈让苦哈哈在病房里挨饿; 她一路着急小跑; 楼梯都是两阶两阶跨着上。
到门前要推门,下意识停住,先透过玻璃瞧了眼。
陈让闭眼靠着床头; 书翻盖在手边。
齐欢忙慌的动作蓦地放柔,轻手轻脚推门进去,把饭盒轻轻放在床边桌上。
“就这样睡着了,真是……”
她给他把棉被往上扯了扯,搁在外边的手也替他塞进被子里,站着打量他的睡颜。
低眸半天,得出一个结论。
“……真不公平,睡着了也这么好看。”
她小声嘀咕,食指指尖轻轻在他脸颊戳了一下。
齐欢拿起床边桌上护士用来勾划药水的笔,在已经没用的药单背后写:别忘了吃饭,汤和粥都要吃完。
她把纸条压在饭盒下,侧身视线落回陈让身上。
他面容安详,平日的冷淡和躁气褪去,如画眉目浅浅淡淡,只余纯粹的好看。
齐欢动了动脚尖,垂下眼。
室内无声。
安静间,她倾身俯就,嘴唇贴上他的嘴唇,闭眼间睫毛颤颤刷过他的皮肤。
蜻蜓点水停留几秒,温热感受过温热。
“好梦,陈让。”
像来时一样,她脚步轻轻,小声出去。
病房门关上,声响渐远,混入走廊上其它动静之中。只开一盏小灯的房间,被夜色掩映了大半。
陈让缓缓睁开眼,沉稳眸中黑白分明,不见一丝惺忪。
饭盒静静立在桌上,压着的纸条,黑色水笔墨迹新鲜。
半晌,他略微动唇。
沾染上的唇膏香,是沁甜沁甜的草莓香。
……
白色灯光下,陈让坐直身,端着饭盒进食。
皮蛋瘦肉粥分量比第一次吃的少,但浓度增加,齐欢至少放了三个皮蛋。
想到她跟他说“我头一回煮粥煮得这么好真有天赋”时,那一脸骄傲,他忍不住扯嘴角,带着些苦笑意味。
这玩意儿,从来没有觉得好吃过。
暗叹一声,还是一口又一口,转眼吃下去大半。
好不容易吃完,他端起汤喝了口,瞥着空空如也的饭盒,如释重负。
还好,也不算太难吃。
……
只瞧了一眼玻璃,左俊昊就猛地刹车往后退了两步,跟在后边的季冰差点撞上他的背,踩到他的脚跟踉跄。
“干嘛你?!”
“等一下再进去。”
“哈?”
“陈让在吃皮蛋。”左俊昊一脸见鬼,“等他吃完我们再进去。”
季冰:“……”
两个来陪床的人,默然无言在走廊长凳上坐下,像两只蒙圈的鹌鹑。
。
伤口没什么问题,该打的针都打了,陈让如期出院。
一中的人来接他,齐欢当然不会缺席。只是和张友玉他们约好一道去学校,吃过晚饭她就在饭店门口跟陈让他们分开。
时间充裕,左俊昊几个往奶茶店一坐,打牌消磨时间。
陈让照旧在旁玩手机。
牌打了几局,低头的陈让不知看到什么,眉拧了拧,站起身就走。
“你去哪啊?”左俊昊微愣。
“有事。”他不多解释,拎起外套就出去。
左俊昊和季冰当即把牌一扔:“你们打,我们出去一下。”
他们以为出什么事儿了,追上陈让一问,才知道他只是出来买东西。
“……”
“……”
陈让没有要回奶茶店的意思,出都出来了,左俊昊和季冰便跟在他身后,权当饭后消食。
“你买什么呀?”左俊昊在后头问。
陈让不理,兀自走着。
左俊昊嘴停不下来,一句接一句。
“要买什么你跟我说啊,说不定我知道。”
“你到处转什么呢……”
烦得季冰都有点受不了了,忽见陈让拐进一家店。他俩蓦地停下,左俊昊昂头看:“药店?”
跟进去,陈让在柜台和药师说话。
左俊昊刚想问他“你伤口不舒服么”,一瞥,发现陈让手里拿的是创口贴。
“还有别的吗?”陈让问。
药师把几个牌子全都摆在玻璃柜上。
陈让一盒都没拿,出了药房,继续往前。左俊昊和季冰就那么跟着他,一路逛,进了四五家药房。
“他买创口贴干嘛?”季冰不解,“哪样都不要,到底要什么样的。”
左俊昊闷头捣鼓手机没答,过了会儿,重重一拍他,“我就知道。”
季冰揉着胳膊:“你知道什么知道?”
左俊昊把手机递给他。
许久没看的贴吧,齐欢在帖子里更新内容:
【我天,手指头被刀切到的地方泡水变白了,这一刀三四天了还没好……下回换把刀。】
。
晚自习前,齐欢照旧去小卖部。
一进去就看到陈让站在桌柜边喝水,她眼一亮,哒哒跑过去。
“等等上课,你吃得消吗?”
他道:“有什么吃不消。”
“你写字手疼怎么办?”她低头看他胳膊,被厚外套裹着,什么都看不到。
“我伤的是左手。”陈让瞥她。
她耸肩,“右手带到左手嘛,万一呢。”轻拍他,“还是不要太累。”
陈让没接话,拧好瓶盖,从口袋拿出一个东西给她。
“什么东西……创口贴?”齐欢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手弄伤了?”
他抿抿唇,“手伤了也不处理,等着细菌感染?”
齐欢低头拆盒子,扯出来一看,是卡通图案的创口贴,脚跺了两下,“这个这个,我超喜欢!”
她倒腾创口贴,一时间也没在意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手伤了。大概他观察力比较好,看东西仔细,所以留意到。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图案?”她撕下一片拿在手里,生出新问题。
陈让说:“随便买的。”
左俊昊和季冰站在一边喝热饮,听见这话,耳朵难受。
装吧就,找了多少家店才找到有卡通图案的创口贴?左俊昊都懒得吐槽了,陈让八成早就知道齐欢喜欢什么卡通形象,不然费什么劲一家家找。
死要面子真是够了。
莫名地,左俊昊心里有点不爽,霎时间恶从心起,把热饮塞到季冰手里,走到他俩面前,突然插话:“没错没错,陈让他就是随便买的。要不是我提醒他你手弄伤了,买个创口贴表示表示,他根本都不知道这回事。”
陈让和齐欢都顿住。
左俊昊说得有板有眼,“他吧脾气又不好,你不是不知道,我拉他去药店买创口贴他还骂我!我就死拽——”回头指了下季冰,“我跟季冰两个人死拽他,生拖,哭着喊着求他,才把他拉进药店买的这一盒药。”
齐欢听得一愣一愣。
左俊昊拍她肩膀,“陈让就是随便买的,主要还是我和季冰。你不用太感激我们。”
“……啊?”齐欢怔然。
季冰都傻眼了,听左俊昊胡扯那一堆,肝都在打颤。抬眼去看陈让,果不其然,那脸沉的没法看。
“左……左俊……”季冰嗓子眼有点堵。
左俊昊冲他点头:“是吧,季冰。”
“……”是你二大爷。季冰有一种先走的冲动。
左俊昊功成身退,扔给陈让一个“让你嘴硬”的眼神,施施然回到季冰旁边——两个人怎么嘀咕,怎么互相攻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齐欢看看那边的左俊昊,再看看脸色古怪的季冰,最后看陈让,她不傻,当然察觉出了不对。
她没给左俊昊看过她的手,这几天碰面都是迎头打个招呼,最多说上两句话,左俊昊怎么可能知道她手伤了。
侧眸看陈让,顿了下,盯着盯着,齐欢突然一笑,眼里生出了然的玩味。
“你特意给我买的啊?”
“……”陈让手插进兜里,提步,“我进去上课了。”
她追上去,“你害羞什么呀。”
“我没有。”他皱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走这么快还说没害羞。”
陈让停下,瞥她。
齐欢早就不像之前那么怕他,笑嘻嘻说:“你就承认一下是特意给我买的会怎么样嘛,真是。”
陈让板着脸,伸出手:“还我。”
“想得美,我才不还。”齐欢嘚瑟,“我恨不得现在就拆一个贴在头上,用笔打个箭头在脸上写‘陈让送的’!”
“……你幼不幼稚。”
“你才幼稚。”她说,“给出去的东西还想要回来?不可能。”
齐欢晃晃手里的东西:“给了我的创口贴就是我的。”
她和他对视几秒,缓缓弯眼笑,歪头轻轻撞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
“——还有你哟。”
给了她的东西,就是她的。
创口贴是,他也是。
第36章 ChenRang
高二第一学期最后一次月考完毕; 课程结束,一月下旬,为期二十四天的寒假开始。
在校最后一天; 张友玉等人按捺不住,已经开始计划着要怎么玩。和她相比; 齐欢一点都不激动:“以前怎么今年也怎么呗; 还特别计划什么; 没手机啊你们。”
张友玉嘀咕一句破坏气氛; 在她面前坐下; 眼尾往窗外一扫,视线越过操场; 瞥向另一边远处两墙之隔的教学楼。
“放假了; 你打算跟陈让去哪玩啊?”
“他要去省城。”齐欢早就问过了; 陈让得去见他爷爷; 尤其春节前后那几天; 不可能留在禾城。
“那你不是很沮丧?”张友玉试图在她脸上找到沮丧的表情。
齐欢比她以为的要想得开:“有什么好沮丧的,过完年就回来了。”
见她如此淡定,张友玉脑筋转了几转; 嘿嘿笑起来:“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 关系不一般了; 说话都更有底气。”
齐欢瞥她; 没接话。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在一起啊?”张友玉凑近她,八卦兮兮,“还是说已经……”
齐欢抬指戳她额头; 推开她,有条不紊收拾书本,“一天到晚不知道想什么,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哎呀,分享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张友玉锲而不舍,“你跟陈让怎么样了?”
“就那样。”
张友玉惊诧,“还没挑明啊?!”
齐欢淡淡嗯了声。
“不累啊你……”
“寒假陈让过生日。”齐欢说。
张友玉来劲了,“那你是打算他生日的时候跟他讲明白?”
“过生日就专注过生日,说这些干嘛。”
“……”
齐欢瞥张友玉,那一脸憋闷比她还上心,忍不住勾唇:“等他过完生日。过完生日就说。”
。
春节假期,在陈让去省城过年之前,左俊昊一群人张罗着给陈让过生日。提前几天左俊昊就在私下嚷嚷,各自准备礼物,力求给陈让一个大惊喜把他感动到哭——当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去年办的同一遭,他们费尽力气热闹,陈让反应平平,除了说谢谢时比以往多那么一丝丝表情,还是一张木板脸。
季冰过生日是去KTV庆祝,陈让不喜欢这些,左俊昊便只定了时间,大家伙聚在一起吃饭。放假的大好日子,敏学那帮人忙着放松,左俊昊只叫上了齐欢。
下午四点多人到齐,直奔饭店。
包厢里,一堆人吵吵闹闹,比上课时更放得开。
陈让坐在角落,齐欢凑到他身边,把礼物递给他。她准备的礼物是一条领带,当场就叫他打开看看。
“这个?”
齐欢说:“这个图案不错吧?我选了很久。”
陈让拧了一下眉头:“用不上。”哪有要穿西装的场合?
“现在用不上以后就用得上啦,毕业那天可以穿西装打领带不是。”
“……谁高中毕业穿西装。”
“电视里都这么演。”
“……”陈让无言。
齐欢笑说:“而且我在你们学校网上看到你去年代表一中参加省里比赛的照片,穿的就是西装啊,我一看就发现缺了一条领带!就算毕业不能戴,以后也能戴,对不对?”
她话太多,继续往下说,这个话题怕是她能扯到明天。陈让不再纠结,默然收好。
齐欢笑嘻嘻的,就见陈让放好纸袋,侧头瞥过来。
她一顿,“看什么?”
“礼物是这个?”
她微愣,“对啊。”
他眉心轻轻纠了一瞬,“就这个。”
齐欢噎了噎,“……你这个人很难伺候哎!”
说话间服务员敲门进来,通知到点上菜,一屋子人陆续落座。
饭毕,左俊昊张罗着放烟花。今年城内禁止燃放鞭炮,大型烟火也不行,左俊昊托他叔叔从省城带了俩,树墩子那么厚实,一个好几十响。在城内是没法放了,一群人分三辆车,由几个已满十八拿了驾照的男生开车,转战城郊。
“快快快,看看……”
“我去,真挺沉!”
到地方,大家兴冲冲去开左俊昊车的后备箱,把两个大家伙搬出来。
陈让和齐欢没上前凑热闹,在后边站着看。他们在前面空地上围着点火,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哑的?”
“不可能!”左俊昊不信,“我买的好好的。”
季冰过去,俯身研究,临了,一个白眼扔给左俊昊:“湿的。淋雨了是不是?全浸坏了,放个球。”
“我去!可能是前天下雨放在车库外忘记遮了……”
“就你这智商!”
“你以为我想啊……”
看他们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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