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养胎,多抄写经书替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皇后那儿的请安也免了。”
这就是要软禁思贵人的意思了。刘懂恩心里有了章程,自御书房中退出来后随手招了一个御前的太监去传话:“该怎么说你自个儿琢磨。”像思贵人这种注定了要失势又与他没交情的贵人,刘懂恩向来是不会沾染的。
“诺。”小太监心知不是好差事,一边在心里组织着漂亮话一边往思贵人的寝殿去了。到了以后也不进去,只在门口请了安,将皇帝的意思传达了:“皇上体恤小主身子重,免了小主每日的请安,日后小主便寝殿里安心养胎,抄些经书为小皇子祈福。”说完也不收宫人塞过来的赏赐,拍了拍衣袖离开了。
坐在寝殿里头绞帕子想办法救人的思贵人手一僵,眼前顿时就有些发黑——皇帝竟是要软禁她!
然世间常言祸不单行,皇帝的口谕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引来了无数的迫不及待落井下石的人——从前昭元皇贵妃是后宫妃嫔的公敌,如今处处模仿昭元皇贵妃的思贵人就成了她们的扳倒目标。
凤鸾宫中与太子妃一主一次地端坐在正殿中的皇后好整以暇地摆弄着自己修剪精致的指甲,听来来人的禀报也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眸子,就好似一切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般:“本宫前儿还在苦恼该怎么处置这个坏了宫中规矩的宫女儿,没想到倒是个贴心的人物。”
“都是从尚仪局里放出来伺候人的,自然时刻不忘为母后解忧。”太子妃抿了口茶,不咸不淡地道。太子妃为人虽然冷淡了些,但心机城府都不输当年的太后,这也是为什么皇后会在母家的众多侄女中选中她辅佐太子。与之相比,太子妃多年无孕也仿佛成了无关大雅的小事,再说了,太子妃生不出来,天底下还有不知凡几的女人上赶着给太子生。
“既然皇上已经传了口谕免了思贵人的请安,本宫也不能没有表示。”皇后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微微沉吟后道:“走本宫私库,将里边的补品匀出三份,分一份出来,再到尚仪局挑一个惯会调理身子的姑姑,一并送到思贵人哪儿去,本宫要在五个月以后看到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皇后的话说的极好听,不明就里的人恐怕会大赞皇后贤良。然而有经验的女人哪个不知道,皇后这是要思贵人一尸两命呢!
思贵人的肚子如今不过将将满三个月,再过五个月恰好是八个月的身孕,想想皇后要看的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半边身子躺到棺材里的,再碰上胎儿过大,必定就是难产了,即使侥幸生出来了,也还有“七活八不活”坎儿等着小皇子。
这样的计谋在后宫早已是司空见惯了,听命的宫人眼都不带眨一下就领命下去了。
比起凤鸾宫里的宫人,太子妃显然显得更加淡定一些,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到皇后身后,手指熟稔地替皇后揉弄太阳穴:“母后费神了。
“幸得太后、皇帝信任,将宫权交予本宫,本宫自然就要为皇家的血脉多费些神,方才不辜负他们的信任。”皇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慈和,就好像她方才的一系列命令果真是为了皇家的子嗣好一般,轻描淡写地就揭了过去。
“儿媳定当多向母后学习。”太子妃的手指顺着皇后的脖颈缓缓下滑,停在皇后的肩上,微微用力开始为皇后松乏筋骨。
另一头的永寿宫里,原本和和美美地与孙芷妍一同用膳的太后听完绣姑姑的话,立时就黑了脸:“谁给的思贵人的胆子,简直无礼!”
宁安乃是尊贵的正一品帝姬,即使是前朝的丞相见了也需以平辈之礼相待。小小一个思贵人竟敢拿肚子里的那块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的肉做筏子,冒犯到孙芷妍的头上!
太后正思量着该如何整治后宫的风气,又思量到思贵人肚子里的龙种,难免就手软了——只是冒犯罢了,只把抄佛经落到实处,也就算是给思贵人的惩罚了。
如此想着的太后心里依旧是心疼孙芷妍的,唤了姝姑姑,连连在晚膳的单子上添置了好几道孙芷妍爱吃的菜,紧蹙的眉眼才终于舒展开来。
“祖奶奶真好。”俗话说知足长乐,孙芷妍从决定告状的时候就没想着要让太后对思贵人做出多大的处置——她想要的只是在太后跟前展现自己的委屈,达到在后宫更好地立足的目的。
说到底,她是太后偏宠的孙女儿没错,可思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也同样是皇家的血脉,不提它出生以后会不会受宠,但在这之前,太后绝不会为了她受的一个小委屈就对未来的皇家血脉做些什么。
就如同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一般,她再得宠,也没办法盖过长辈对新生儿的期许。
第71章 城
不同于京城里因顺亲王大婚而弥漫的喜气,也不同于皇宫里永远都无法消停的争斗,被罗俊雄等反贼以武力占下的罗城内外都弥漫着真正的硝烟。
初到罗城地域的时候,姜陆麾下的一小队探路的士兵就与罗俊雄的手下小小地交了一回手,那些人大约是罗俊雄随手搜罗来的乌合之众,兵器相接后,士兵们甚至没有受半点儿伤,就虏获了好几颗人头和战俘,只把这一小队的人乐得见牙不见眼——战场上可不管敌方强悍与否,斩获了人头就算军功。
只是后头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乌合之众到底是少数,蓄谋已久的罗俊雄兄弟私下里早已训练了一批不输燕朝正规军队的士兵,两方狭路相逢之时总是有得有失,每每都要费的一番力气才能使对方退回。
如此折腾了两三日,两方的将领终于觉得相互试探够了,罗俊雄一方率先忍不住递了战帖,约定某日午时开战——对的,古人的战争总是那么光明正大,即使是身为反贼的罗俊雄也没能阴险狡诈一回。
可是,光明正大的反贼遇上了兵不厌诈的姜陆。
“元帅,你看……”营地外驻守的士兵此时还未了解自家元帅的性子,十分和气地从敌方来人手中接了战帖便马不停蹄地禀了在帐篷中与军师讨论事宜的姜陆,心里眼里写得都是“来战”二字。
姜陆抬眸看了眼士兵,认出这是兵部侍郎家出来历练的小公子马林,往日与他关系不错,姜陆想起出征前皇帝的吩咐,顿时很顺手地就使起了马林:“你先去把张御史请来。”
“是!”十五六岁的马林正是一腔热血的年龄,自入了军中大多数人都顾忌着他的身份不敢让他“劳累”,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任务,眼睛立时就亮得不行,声音嘹亮地应了下来。
“啧啧,这小子可比你有趣多了。”军师大人摇了摇头,为老不尊地开口调侃元帅。
五十来岁很有资历的军师大人是镇国将军的亲弟弟,腿脚上有点儿毛病无法亲上战场,但熟读兵法,凭着一颗好头脑也很是立了功劳。也正是他的存在,才让皇帝放心让从未上过战场的姜陆领兵。
姜陆没有接话,敲了敲桌子唤了一名手下的副将进来:“罗俊雄那边下来战帖来,约定后日午时开战……”
顿了顿,姜陆才又继续说道:“明日午时之前,你便领人到附近多抓些老鼠想办法分批投放到罗城放置粮草的地方,条件允许的话,顺便渡一些出来补充我方粮草。”
长久以来,将主意打到人家粮草上面的将领不知凡几,战场上为数不多的阴险狡诈恐怕有大半都用在了这个上面,有远远地放火箭的,也有利用孔明灯的原理降下“天火”的,甚至也有在战局已定的时候偷偷潜进去放火加速对方投降的……
然而,始终没有人像姜陆这般把主意打到老鼠身上的。也不知要有什么仇什么怨,才能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偏偏这个法子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天真单纯”的副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姜陆,又看了看军师:“末将……”是不是听错了?
这样一听便觉得分外幼稚却又明显格外管用的法子,真的不是京城里哪家熊孩子误打误撞想出来的?
姜陆看出了副将的疑惑,十分贴心地与他分享了昨日得来的情报:“罗城的南墙有个位置隐蔽的狗洞。”这个消息还是他经过在战俘营时听到的。
当然,狗洞有一个小角挖穿了粮仓的墙,大小恰好可以放老鼠进去这种事,就是他派人探查到的了。
“末将领命!”默默地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的事实,副将沉默了一会,觉得这个行动还是“比较光明正大的”,终究还是拱手认命了。一路上他也见识了这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元帅的本事,虽然行事有些与众不同,但其中定有元帅的道理。
他这些头脑简单的人就不要去深究了。
副将的身影甫一退出帐篷,军师大人就拍着桌子狂笑起来,语气中不乏赞赏:“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是很不错的嘛。”
军师大人自小就装着一肚子黑水,读了兵书以后这腔黑水就浸到了骨子里头,本来也没想着能在直头直脑的武将中找到和自己一样儿的,没成想老了老了倒是遇上了一个颇有他的风格的少年人。
“军师谬赞了。”姜陆行军一月,一路上手段不停地收拾了一堆只认武力的刺头儿,身上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铁血的气息,原本的性子也经过了沉淀,变得更加沉稳起来,面对军师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豪放始终不为所动。
“臣见过元帅,见过军师。”军中讲究军礼,张御史也就入乡随俗,减去了跪拜之礼,只拱了拱手道。
“行军多日,张大人辛苦了。”姜陆令人在帐篷中多添了一张椅子给张御史,让他坐下一起说话。
“臣奉皇上之命而来,何谈辛苦!”张御史来的时候被告知了自己的任务是“劝降”罗俊雄等反贼,具体情况一点儿也不知道的张御史心里大概描绘了一下任务将会怎样进行便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行军自今满脑子的都是回去以后如何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人有了念想往往就会忽视外界环境的苛刻,所以,他说不觉辛苦,也不算是假话。
“老夫敬服。”军师打量了一下张御史没有二两肉的柔弱身材,又对比了一下自己虽然腿脚不便但一看就十分壮实的身子,心里立时就升起了敬佩之意。
毕竟撑着娘们一样的身子跟着军队马不停蹄地走了一个月也不觉得辛苦的人也是难得呢。
张御史也觉得自己了不起,脸上隐隐露出自得:“元帅和军师才是让人敬服的。”
“既然张大人对行军生活适应得极好,我就放心了。”听闻张御史不觉得行军辛苦,姜陆心里简直不能更满意了。“明日还请张大人与我一同上战场,劝降反贼罗俊雄。”
看着姜陆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张御史傻眼了:“元帅这是何意?”
难、难道劝降一事不该是大获全胜后的才要进行的事情。这般理所当然地想着的张御史全然不记得早前自己递到御前的奏折上是如何激、情昂扬了。
“这个……难道不是张大人的意思?”姜陆抬眸,轻易把问题扔回给张御史,为了帮助张御史回忆,他还念了一小段奏折上面的内容——也是皇帝反复念了几遍的、最让人气愤的内容。
其实张御史当初写这个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动脑子,他只是想着在一众统一的出兵讨伐反贼的声音中脱颖而出,如果皇帝一气之下砍了他,那他也算功成名就,永垂青史了。但同时他也从来没想过按照奏折上写的那样亲自去劝降反贼,就算皇帝觉得他言之有理,也不应该是派他来劝降。
张御史其人,看起来固执且头脑不清楚,实际上也是固执且头脑不清楚,只不过还要加上懦弱无能,内里只是一个光会耍嘴皮子的空想家。
姜陆一念,张御史就想起来自己写过的奏折了,胸膛里的心脏顿时一颤,浑身止不住地冒冷汗:“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但谁会给他从长计议的机会呢,张御史的话音刚落,姜陆的声音就特别无情地响了起来:“张大人是要抗旨吗?”
皇帝可是特别交代了定要在开战以前让张御史劝降罗俊雄,否则他派罗俊雄随军的意义就没有了。
一旁坐着的军师大人想了一下张御史劝降反贼的场面,顿时就觉得皇帝的恶意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不……不……”张御史再怎么不靠谱,骨子里也是畏惧君威的,一听到“抗旨”二字就连连摇头否认“臣之忠心,日月可表!只是,只是……”此事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从前他觉得皇帝临行前对他说的“爱卿若是劝不降罗俊雄就不必回来了”是对他的信任与期盼,但如今却知道——皇帝这是真的要他别回去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重复低声念叨着同一句话的张御史垂头走了,回到自己的小帐篷里含着血泪写了一叠劝降书,又写了许多封信委托元帅帮他带回京城交代后事,果真是做好了再也回不去的准备。
知道一点儿内情的副将在一旁看着可怜兮兮的张御史,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张大人看开一些,事情或许还有点儿希望……”
除此之外,更多的话语副将就不能说了。
第72章 城
罗城十里外,两军对峙。
罗俊雄亲弟罗雄文披挂上阵,俨然一副大将军的势头,烈日之下,只见他微抬左手,便有震天的鼓声响起,罗雄文一方的士气立时就高涨了起来,所有的士兵皆以整装待发,只待领头的将领一声令下。
若只从先机来看,罗雄文一方无疑是占了上风的,不仅己方士气高昂,还巧妙地扰乱了对方战士的心神。
“哈哈,领头的元帅竟是个嘴上无毛的,看来狗皇帝气数已尽,朝中已是无人了么?”跟在罗雄文身边的副将从前是罗雄文的书童,旁的本事不提,溜须拍马却是一等一的好。
“哼,不过是过分自傲,轻视我等!”另一旁的铁甲莽汉是老廉英伯的旧部,虽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确实比罗雄文的书童实在许多。“将军,此次一战,以将军之能,定能让狗皇帝的三十万大军有来无回!”
“嗯。”罗雄文动作细微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直视前方。见等候了许久对方依旧不曾击鼓迎战,皱着眉高声激将道:“哼,尔等可是惧了?莫不是连击鼓不都敢了吧!”
两方军队相隔不过一百米,罗雄文的声音自然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姜陆耳朵里,然他并未理会罗雄文,只微微侧头对战车上的张御史道:“张大人请吧。”
张御史上战场前做的所有心理准备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他抖索着身子,在士兵的护持下下了战车,佯装镇定地走到了两军的中央,昂首挺胸道:“吾皇自登基以来广施仁政,念尔等亦是大燕子民,特派本官前来劝降尔等……”
在罗雄文等人看笑话的目光里嘴皮子分外利索地说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中心思想表达完,喘了一口气才将总结语接上:“若尔等识相,在一刻钟内速速退军,并在日落时分递交降书,吾皇仁慈,必对尔等从轻处置。”
也亏得是古代,在双方军队没有响起战鼓之前任何一方都不能出手,否则,张御史在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恐怕就被罗雄文下令乱箭射死了。
“哼!狗皇帝以为自己还是黄口小儿么?我等既拥兵自立,便从未想过不战而降!”罗雄文往日也是在燕朝的朝堂里呆过的,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