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可真是一点都不负责任。
张采萱犹自不放心,紧紧跟着他去了后院,那里已经洗好了一条大凳子,顾书和顾棋也不嫌弃臭味,正趴在猪圈旁往里看。
“好肥啊!”顾书感叹。
也不知道他感叹什么。
看到秦肃凛拎着匕首过来,两人打开圈门,秦肃凛也上前帮忙,三人飞快拉出来一头,按上凳子,秦肃凛还洗洗猪脖子,手起刀落,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
等到张采萱睁开眼睛,就看到猪脖子处喷出一股鲜血,刚落到凳子面前的摆好的木盆中。渐渐地血流小了,猪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小,盆里装了大半盆猪血。
顾书试探着松开手,见它还是不动弹,笑道: “成了。”
看向秦肃凛,赞道:“秦哥你这可以去杀猪啊,还是门手艺。”
秦肃凛笑笑,道:“以前庆叔身子不好,我也无事,每次就起了大早去买最好的肉,看到屠户杀过几回,还帮忙收拾过。”
张采萱瞬间了然。
屠户杀猪可不只是杀那么简单,还得开膛破肚。秦肃凛一开始就没说过要找人帮忙,原来他自己心里有数。
顾书有点好奇的站在一旁,似乎打算看,秦肃凛上前,笑道:“今日多谢两位,一会儿我会送上谢礼。”
顾书先是一喜,随即摆摆手拒绝,“不用啦,把公子的肉送来就行。”
送走两人,重新回到后院,秦肃凛看着一头摆在凳子上还带着余温的猪皱了眉。
张采萱有点奇怪的看看猪,又看看秦肃凛,疑惑问:“热水都烧好了,要不要我去拎来?”好拔毛。
秦肃凛点点头,一脸淡定,又道:“我去,不用你。”
看着他急匆匆去了,张采萱有点疑惑,秦肃凛好像不太对啊。
等到他开始收拾,张采萱才算是明白,他其实是真的不会,这个东西不是看了就会的。磕磕绊绊的收拾到夜里,才算是将一头猪砍得差不多,他们没有屠户的趁手的刀,只是胡乱砍得差不多大小,用的还是砍柴的刀。
就算是如此,张采萱也很满意了。
秦肃凛在天黑将顾家的肉送过去了。他也不知道多少,反正拿了一大块,估计个大概。
两人都有点累,主要是心累。
猪杀了,就算是外头下雨,两人也有活干了,将肉腌上,还有骨头要炖出来,还有……猪内脏。
照秦肃凛的意思,全部用来喂猫,张采萱不愿意,一点点收拾了,尤其他最嫌弃的肠子,仔细洗了半天,又炖了,虽然没有辣椒,但张采萱本就是厨子,做出来味道还不错。
午后时,顾书过来敲门,送来了一两银,凑近秦肃凛低声问:“秦兄,你们这么多肉,又只有两个人,还嘱咐我们不说出去,你们怎么放?”
嘱咐不要说就是不打算卖的意思。
秦肃凛沉吟半晌,“用盐腌了可以放一段时间。”
顾书惊讶,“真的?”
秦肃凛认真点头,“试试看行不行,反正这种天气一时半会儿不会坏。”
倒也是,外头这么冷,随便放个七八天不成问题。
顾书送了银子就回去了,秦肃凛继续去厨房帮忙,那猪血不知张采萱怎么弄的,成了一块块,烧了热水过一遍就成型了,轻碰是不会碎了。
眼看着就煮完了,外头又响起敲门声,秦肃凛又去开,这种天气出门都要披蓑衣,外头雾蒙蒙一片,一般人是不会愿意出门的。
来的人还是顾书,他进门后看向秦肃凛,“秦哥,公子说还想买些肉,你们愿意么?”
秦肃凛惊讶,顾家的人满打满算也只六人,二十斤肉最少够他们吃七八天了,再往后可就不好吃了,“要多少?”
顾书挠头,“公子说,你们愿意卖多少就要多少,公子的性子你们也知道,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秦肃凛想了想,进门去装了一篮子拎出来递过去,顾书高兴的接了,又仔细问了怎么腌,才欢喜的走了。
两人收拾了四五天,才算是差不多,最近小白小黑日子过得好,骨头管够。
这个时候,严带娣又上门来了,想要买药。
脱下蓑衣的她衣衫单薄,最外头那件带了补丁的张采萱看到吴氏穿过。吴氏身形丰腴,严带娣身上的显然是改过的,很合身。
张采萱从屋子里拿出一包药递给她,“我家中已经没了,只有这些,还是你上次留下的。”
严带娣点点头,递上铜板,张采萱照旧收了,她磨磨蹭蹭不肯走,半晌才起身告辞。
张采萱照旧没问缘由。
他们杀猪,知道的只有顾家,但是村里可能会听到一些声音,虎妞娘还上门过一回问过她。
张采萱实话说了,虎妞娘好奇,“你们的肉不打算卖?能放得住?”
张采萱只道:“其实卖了一半给顾家,家中又有猫狗,根本剩不了多少。可以用盐腌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坏,再说,这种天气,本来就可以放好久。”
虎妞娘眼睛一亮,仔细问过,确定是就用盐抹上就可以之后,沉思半晌,认真道过谢,起身告辞。
雨势不见小,麦生又去镇上了,这一回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带着村里好几个妇人一起,主要是最近天冷,得风寒的人挺多,有孙氏的前车之鉴在,村里人可一点都不敢拖,几个人去了麦生家中,一起求他带众人去买药。
如果买别的,张麦生可能不答应,但是生病这种事情谁都不想,他感触尤其深,锦娘也没反对,牛车不顾雨势去了镇上。
张采萱会知道,主要是虎妞娘上门道谢,她也去买了十斤肉回来腌上,再次上门是来问她可不可以将这法子告诉别人。
她当然愿意,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没必要藏着掖着,总不可能以后她有肉吃别人都没有,那她也吃不安心的。
于是,去过一次镇上还算顺利的麦生没几日又去了一趟,村里人都付铜板给他。这一回就是买肉的人多了。
张采萱不管这些,现在天气越发冷了,夜里还好,白日不点火盆根本坐不住,拿针的手都冻木了。
天越冷,一般都是秦肃凛先起,这日照旧是他先起,不过很快就回来唤她,“采萱,外头下雪了。”
下雪了。
张采萱忙起身推开窗户看,一推开窗,一股彻骨的冷意铺面,外头铺天盖地都是一片白色。天上还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落,村子那边只隐隐看得到房子,至于去村子的路,全部被盖住,就算是仔细分辨,也分不出哪里是路。要是雪不化,可能路都不敢走了,一个不小心踩到路旁的坑和水沟踩空也不是不可能的。
张采萱看了一眼,看个大概赶紧拉上窗户,缩缩脖子,紧紧身上的衣衫, “肃凛,我们还是烧上炕。”
秦肃凛轻声应了,转身就出门去了,应该是去抱柴火烧炕了。
事实上早在几日前他就提议烧炕,因为他们备下的炭已经没了,每日只是做饭的时候刻意留出来些点火盆的。
试过烧柴,发现烟太大,太呛人,眼睛也睁不开。
秦肃凛的房子是有炕的,当初他先帮着张采萱做了好几次,等他房子造好的时候,已经很熟练了。因为屋子多,两人成亲的时在正屋,炕在隔壁的屋子。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张采萱哆哆嗦嗦穿衣; 真心觉得这日子不好过,她和秦肃凛还好,有了炕,就算是白天不坐在炕上,只那间屋子总会比别的地方暖和一些的。
她出门后看到房子后面已经在冒烟; 显然秦肃凛已经在烧了; 她直接去了厨房熬粥; 又蒸了馒头,昨天秦肃凛摘回来的青菜还有一把; 合着肉片炒了; 又用猪血煮了碗汤; 顺便还炒了两鸡蛋; 每样都做得不多。菜炒好一盘,就摆在灶台一角; 暂时不会冷。要是炒好就端走,可能已经凉得冻起来了。
因为当下的人吃的都是荤油; 也就是猪油; 可没有什么植物油之类。
等菜炒好,馒头已经熟了,她端着托盘去了堂屋,无意间摸到桌子都是冷冰冰的,想了想,干脆端去了正在烧炕的屋子。
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心里感觉这边暖和一点。摸摸炕面; 已经有点温温的了。而小白小黑和猫已经靠在了炕下。
看到秦肃凛从门口路过,她忙唤,“肃凛,在这。”
秦肃凛进门,看到托盘里的饭菜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别是用了凉水了?”
张采萱一本正经,“当然没有,我又不傻。”
她确实没有,这种天气,手要是直接伸进头天就挑回来的水中,长冻疮也不是不可能的。
“吃饭。”张采萱递过筷子。
这间屋子实在空旷,以前是空的,只备了必须的桌椅,炕面上还有没来得及打扫的灰尘。
饭菜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已经微凉,不过最后做的汤还是热的,秦肃凛喝了,赞道:“采萱,你手艺真好。”
张采萱一笑,毫不谦虚,“我好歹是在周府厨房干了好几年的,可不就得厉害点。”
提起周府,两人一点都没避讳。和秦肃凛相处时间长了,张采萱也看出来他对待丫鬟随从也没有高高在上,对曾经张采萱的身份是真的没有一点芥蒂。
秦肃凛就喜欢看她骄傲的模样,两人吃完了饭,他执意收了碗筷去洗,可能是怕张采萱碰到冷水。
张采萱也不强求,转身去打扫炕面,又去厨房打了小灶里面的热水仔细将屋子边角擦了。秦肃凛洗碗回来也帮着打扫。
屋子打扫完,两人又去正屋拿被子过来,平时用的东西和衣衫也搬到了这边,打算在这里长住。
现在还是冬月,按照往年,腊月只会更冷。而且今年这天气不同寻常,不知道开春后会不会如以往一般暖和起来。
想到这里,秦肃凛也有点愁。
庆叔还在的时候,他从未想过做什么,一门心思只想着照顾好他。而且他爹当年分别时对他的嘱咐是让他们兄妹好好活下去,并没有对他们有多高的期待。
庆叔走了,他还未想以后的时候,秦舒弦帮他定亲了。
对于这个妹妹,两人与其说是兄妹,其实比陌生人还不如,当初在府上的时候就相处不多,甚至因为廖氏是继母的缘故两人之间隐隐还有些敌意。后来秦府一朝遭难,两人就分开了,要不是庆叔非要他和秦舒弦兄妹情深,可能两人早已不来往了。所以,对于秦舒弦定下的婚事,他是不打算履行的,好在人姑娘也不纠缠。
张采萱干脆利落的说算了的时候,那时的他心里是有点失望的,看到她在村西买下荒地打算造房子,就觉得这个姑娘坚韧。
他在青山村住了好几年,真的沉下心来想以后的时候,莫名觉得就留在这里也不错,尤其村西还有荒地,反正他不缺银子花,随便种种地,也挺好过的。
后来秦舒弦再提婚事,那时的他已经有点放不开采萱了,只要一想到她以后会嫁人,他就止不住的烦躁。于是,在知道张采萱也不反感这门婚事的时候,他就这么顺水推舟了。
成亲之后的日子,让他觉得格外安心,但是如今的日子却越来越难过,眼看着就不能出门了。
屋子收拾好了,已经暖和了些,张采萱铺好床回头,就看到发呆的秦肃凛,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秦肃凛回身,“采萱,会不会觉得我没用?现在连门都出不了了。要是明年还这样,我们……”
张采萱失笑,“天灾面前,人力不可违。现在这样的情形下,你觉得住在哪里比较好过?”
秦肃凛哑然。
张采萱推开窗户,指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道:“如果我们现在住在都城,你觉得会怎样?”
会怎样?
这种天气,怕是菜都买不到了。
买不到菜还是小事,大不了不吃。想起前些日子一直不停歇的雨,秦肃凛的心更沉几分。
“都城里的粮食,怕是涨价了?”
张采萱点头,“必然的。”
就连淳朴的青山村中,张麦生为首的两三户有牛车的人家都已经开始朝这些沾亲带故的人收谢礼,外头运粮和布料的商队涨价只会更狠。
这么一说,他们住在村里其实是最好的。
最起码菜有得吃,当然,过了今日,可能吃菜也比较难了。
秦肃凛立时起身,“我看看菜地去。”
张采萱一把拉住,“戴上斗笠蓑衣,免得着凉。”
秦肃凛点头,出门去了厨房拎着篮子走了。
屋子里一片温暖,张采萱重新拿起针线,想着抽个时间将剩下的那头猪也杀了。
秦肃凛回来,带着满身的寒气和一篮子冻熟了的青菜。
他有点无奈,“菜全部冻熟了,以后我们可能会没青菜吃了。”
张采萱倒是接受良好,点头道:“没事,我们还有木耳和肉可以吃,等天气好了,还可以重新种。”
见她一点不愁,秦肃凛松口气。
张采萱随口道:“不知道周府现在如何?”
这样的天气,菜农家中的菜都冻熟了,而且还不一定能送到府上,前些日子天天下大雨还能克服一下,如现在这样大雪覆路,看不到路面的情形,除非菜农就住在都城中和城郊外的大路边上,要不然根本不敢出门。
秦肃凛不以为然,“周府那样的人家,总能找到办法的。”
两人在屋子坐了一日,找不到别的活干,午时,秦肃凛得去煮猪食,张采萱道:“不如杀了,这种天气留着它,它受罪我们也受罪。”
秦肃凛赞同,自从杀了一头猪,剩下的这个就不太吃了,最近只能吃干草,似乎隐隐还瘦了点。
“一会儿我去顾家说,让他们明天来帮忙。”
翌日一早,张采萱特意起早烧了一锅水,秦肃凛杀过一回,倒是不甚紧张了。
只不过顾书来时,说了顾月景这一次还想要分肉的话。
分就分,反正他挺大方,上一次的肉还没分到三分之一,就给了五两银子。要知道镇上的人一头猪算计着卖完也不一定有五两。
当然,现在的肉价肯定不一样了。
张采萱也去帮忙,路过鸡圈时发现里面的鸡蔫蔫的,都不爱动弹了,大概还是天太冷了,她有点怀疑,鸡会不会也被冻死?
反正自从雨势不停之后,鸡蛋是越来越少了,不过也有喂料不好的缘故在。
顾书顾棋也不是第一回,较上一次更加熟练,猪叫的声音更短,很快就放完了血。
顾书看着木盆里面的血,道:“秦哥,上一次你送给我和棋哥的就是猪血?”
秦肃凛点头,上一次他说送上谢礼,就是在顾书再次上门送银子时就装了两块给他。
顾书舔舔嘴唇,“这个味道也好,不如这一回的谢礼还是这个。”
顾棋忙拍他一下,“要点脸,被公子知道的话,你的月錢……”
顾书一点不惧,“说得好像你不吃似的。再说,我要是被扣,你也逃不掉。”
他们现在和以前在顾府是真的不同了,顾府的时候,是真的不能收外人送来的东西,尤其是吃的,生怕出了一点意外。但是现在不同了,青山村的人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而且他们俩人和秦肃凛来往是顾月景默许的。
秦肃凛看得忍不住笑了下,“放心,谢礼一定送上,包你们满意。”
顾书一喜,“秦哥,那可就说好了。”
说完,转身就走。就怕晚一点反悔了似的。
张采萱心底感叹,果然不愧是富家公子身边的随从,就是通透明白,上一次秦肃凛杀完就送他们走,这一回根本不需要开口,人家自己就告辞了。
秦肃凛收拾过一回,这一次就从容多了,张采萱只是偶然而搭把手,不过半日就打理完了。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