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表小姐秦舒弦,是廖氏娘家妹妹留下的孤女,秦府多年前被贼人一夜之间屠戮殆尽,只留下三四岁大的秦舒弦,廖氏将她接来,费心教养。
她和周秉彦算是青梅竹马长大,两人之间有没有情不知道,不过关系不错是真的,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若不是周府和秦将军府的婚事定在秦府出事之前,现在的大少夫人可不一定是楚霏霏。
别人不知道,张采萱却是知道的,秦舒弦一颗芳心早就落在了周秉彦身上。
想到自己的身份,张采萱突然有些担忧,面前这位表小姐会不会刻意为难她?
秦舒弦一身浅黄,容貌娇俏,“你去哪里?”
张采萱低着头答,“夫人吩咐奴婢去给大少爷送汤。”
她低着头,看不到秦舒弦的神情,只听她道:“我也好几日没去看表哥了,你跟我一起去。”
语气毫不客气。
张采萱又一福,应了下来。
却在此时,却有一个婆子小跑过来,看到秦舒弦后眼睛一亮,行了礼道:“表小姐,后门那边,有位秦公子找你。”
张采萱明显察觉到秦舒弦不高兴了,只听她身后的丫鬟不满道:“怎么又来了?”
婆子似乎这才发现自己殷勤错了,立刻道:“奴婢立刻赶他走。”
秦舒弦皱皱眉,很快收敛,眼神扫了身后的丫鬟和张采萱一眼,最后落到了张采萱身上,道:“你去,帮我把这个荷包送给他,让他以后不要随便来找我。”
一个褐色的荷包递到她面前,除了料子,无论是做工还是绣活都是粗糙的。
她手边的食盒,瞬间被秦舒弦身后的丫鬟强势的接了过去。
张采萱手中一空,心下很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拦着不让她去秉院。廖氏这个时辰突然让她送汤,她很怀疑周秉彦现在一定是在府中的。
无论在不在,她都不想去秉院,有了秦舒弦的吩咐,廖氏那边她也好交代。这么一想,干脆接过荷包,福身道:“表小姐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秦舒弦已经带着拎着食盒的丫鬟头也不回往秉院的方向去了。
张采萱随着婆子往偏僻的后门走,有些疑惑,无论是她记忆中还是原主记忆中,都没有这位秦公子的消息,听着这个姓氏,倒像是秦舒弦的兄弟,不是说秦氏族人全部死了吗?
周府富贵,就算是后门,也比一般人家的大门大气。
张采萱远远的就看到了门站着位身着短打布衣的年轻人,大概十七八岁,皮肤是健康的铜色,身形笔直,看得出他衣衫下的肌肉结实。边上还蹲着一条黑狗,此时正吐着舌头。
边上的婆子一路上有意无意和张采萱说话,看到门口的人时,道:“他自称是表小姐的哥哥,方才还好我反应快,只说是秦公子,要不然……”
她摇摇头,“我一看他就和表小姐长得不像,表小姐尊贵。就他那个五大三粗的模样,说是地里刨食的人差不多。”
听到婆子语气里的不屑,张采萱微摇摇头,以后,活得最好的,就只有地里刨食的人了。
☆、第3章 第三章 不妙
“民以食为天,地里刨食虽然辛苦,但若是没有这些人,只怕我们都要饿肚子了。”
张采萱忍了忍,到底没忍住。
她可是打定主意赎身成功之后,要回家去种地的,婆子这番话虽然说的是门外的那年轻人,落在她耳中,却觉得把她也鄙视进去了。
婆子低声应是,面上笑容不变,只是却不敢再说话了。
张采萱走近那人,才发现他正低着头和蹲在地上的狗轻声说话。
他抬眼看到婆子,再看到婆子身后的张采萱,眼神黯了黯。
张采萱上前,将荷包递到他面前,直截了当,“表小姐说,让我将荷包给你,日后也尽量少来。”
说完,似乎觉得这番话过于生硬,不过张采萱却是不想帮着打圆场。要说起来,秦舒弦的原话和语气更加难听,就跟打发一个很讨厌的人一般。她这个已经是很缓和的语气了。
面前那人久久未动,张采萱抬眼看他,才发现他眼眶通红,眼周还有青色,显然是没睡好。
半晌之后,他才伸出手,拿起那枚荷包,问道:“她还有别的话么?”
张采萱想了想,摇头。
他默了下,手一下下抚摸黑狗的头,眼神暗沉,似压抑着某些东西,声音也有些哑,“你是她的丫鬟吗?”
“不是。”张采萱直接道。
他似乎在沉思,张采萱也不着急,耽误点时间,她回廖氏那边越好交代。
半晌之后,他才又道:“我姓秦,名肃凛,我想要拜托你帮我个忙。”
张采萱讶异,还是道:“什么忙?”
秦肃凛正色道:“我想要你帮我给她带句话,就说十一年前,抱着她雨夜奔走的那人,没了……”
说着,他似乎说不下去了,眼眶越红,似乎要落下泪来。
张采萱走近了才看到,这人虽不白皙,但眉眼英挺,看起来最多十七,到底是年轻。
秦肃凛面色越发认真,“你只告诉她,庆叔明日下葬。”
说完,他捏紧手中的荷包,转身打算离开
时,留下一句话,很轻,“谢谢。”
看着一人一狗慢慢走远,转出后门的巷子,张采萱才回头,那婆子含笑送她进门。
张采萱想起方才秦舒弦听到婆子的禀告时不耐烦的神情。又想起方才秦肃凛眉眼间的哀痛,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告知秦舒弦一声的。
既然特意过来告知,还有他悲痛的神情,看来是他们两人很重要的人了。
她不紧不慢往回走,这个时辰,秦舒弦一定还在秉院,她不想去那边,想了想,干脆去知弦院等。
知弦院离廖氏的箐院不远,她没打算进去,只站在门口。本以为要等许久,没成想刚到不久就看到相携着过来的两人,一月白一浅黄,微风吹拂,两人飘逸的衣衫互相交缠。
张采萱远远的看着,女子柔美娇俏浅笑,男子温润俊秀,面上宠溺,看起来……很相配!
两人还时不时对视一眼,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两人关系匪浅。
张采萱突然明白了楚霏霏对于秦舒弦的敌意从何处得来,无论哪个女子看到自己的夫君对别的女子如此温柔,只怕也是忍不住的。
关键是,这还不是亲妹妹,这只是个表妹,在南越国,亲上加亲的不要太多。
这些念头只在她心底一闪,张采萱按捺住,上前福身,“表小姐,奴婢将您的话和荷包都带到了。”
周秉彦淡笑,“舒弦,什么荷包?”
秦舒弦浑然不在意,随口道:“没什么。”
又换上担忧的神情,“表哥今日也累,不要送我了,毕竟男女有别。”
周秉彦的声音如他人一般温润,“我们本就是兄妹,男女有别是对别人,若是有人想歪,定然是个心思龌龊的。”
秦舒弦笑了笑,“天底下的人,总是不能免俗的,无事生非者多矣。”
周秉彦叹息一声,道:“表妹考虑周到。”
他突然看向一旁一直弯腰福身的张采萱,方才秦舒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根本就忘记了叫她起。
“我记得你是箐院的人,怎么会帮着舒弦送东西?”
声音温润,如风拂过,听得人飘飘然。
张采萱没打算答话。
这件事情认真追究起来,可不关她的事,论起来可是秦舒弦那边理亏。
果然,秦舒弦立时接话道:“方才秦家有人找我,我刚好看到她,就让她帮我送些东西。”
至于她是怎么刚好看到本该在箐院小厨房伺候的张采萱的,就忽略过去了。
闻言,周秉彦果然没注意这些细节,皱眉道:“你那个贪得无厌的哥哥?若是不想见,直接吩咐后门,下一次看到他直接赶走。”
秦舒弦笑了笑,语气柔和带着无奈,“到底是我哥哥,别人讨厌他,我却是不能不管他的。”
她眼眶一红,“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再说,此时若是传出我不理会亲生兄长,只怕我的婚事上又要有波折了。姨母已经为我操碎了心,我不想再让我的婚事也让她为难。”
张采萱的还在福身,一直未起,听到这些话时,心里暗暗叹口气。
您这么会为人着想,还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倒是让我起来啊!
周秉彦还在叹息,“委屈你了。”
又看向张采萱,“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张采萱:“……”我倒是想走。
不过这里是南越国,只要想着她是个生死随主子一念之间的丫鬟,她就什么脾气都没了,规矩道:“奴婢还有事情禀告给表小姐。”
她就不相信,秦舒弦会让她当着周秉彦的面说。
方才她说的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敢慢待兄长的话,张采萱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就看那秦肃凛身上的衣衫就知道,日子根本不宽裕。
秦舒弦面色白了白,惹得周秉彦一阵担忧,又是一通询问,最后送走周秉彦时,已经过去了好久。
张采萱早已在两人说话时就悄悄起身了,反正他们也注意不到她。此时见周秉彦离开,忙规矩地重新福身。
周秉彦走远,秦舒弦回身皱眉看着她。
张采萱不待她问,直接道:“奴婢本打算回箐院,只是方才那位秦公子拜托奴婢给您带话。”
她觉得秦舒弦可能不耐烦听,飞快道:“秦公子让奴婢给您说,庆叔明日下葬。”
至于什么十一年前之类的话,秦肃凛都让她不要说了。鉴于那话里面透露的消息太多,张采萱打算将它忘了。
秦舒弦却不像是急着走的样子,她上下打量一番张采萱,笑道:“果然是个美人,难怪表哥会注意到你,方才可是问了你两次。”
张采萱心底顿生不妙,万万没想到秦舒弦醋劲这么大,比楚霏霏更甚。
当然,也可能是秦舒弦知道张采萱的身份才会格外注意到她。
忙更规矩了些,理所当然道,“大少爷怎会注意到奴婢一个丫头?”
秦舒弦嘴角的笑容微微露出讽刺的笑意,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她那一心读书的表哥,可从来不会注意府上的丫头。
又想到秦肃凛带来的消息,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烦躁,看到面前规矩的丫鬟,不知想到什么,眉梢松开,笑道:“你替我去一趟。”
她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张采萱突然发现,从她今日真正第一次见这位表小姐,就发现一件事,秦舒弦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客人,吩咐起下人来仿佛她是正经主人一般。
张采萱低着头,“奴婢还要帮夫人送晚膳呢。”
隐晦的提醒她,我可不是你的丫头,帮着带话送东西可以,出府的话,还是得廖氏说了算。
谁知秦舒弦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一般,道:“刚好我要去陪姨母说话,顺便跟她借了你去帮我走这一趟。”
她抬步就往箐院去,张采萱心下思量,如果能够得廖氏许肯出府,对她倒是一件好事。
廖氏的屋子里,淡淡的馨香扑鼻,张采萱规矩的站在屋子中间,听着秦舒弦的撒娇的声音,“姨母,庆叔当初拼命救了哥哥出来,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秦家的恩人,如今他既已离去,我本应该亲自去上一柱香,只是我身在周府……我看采萱这丫头说话做事都很稳重,您就依了我,让她代我走这一遭,去吊唁一番,送上一份供品,我也好安心。”
廖氏笑着摸她的发,眼神里满是笑意,又看向张采萱时,柔和笑意不在,似在思量。
感觉到廖氏的迟疑和打量的目光,不知怎的,张采萱觉得有些不安,觉得秦舒弦的意思似乎不只是出府那么简单。
她还是不太了解当下人的心思,或者说是她不理解这些深宅中的女人的套路。张采萱心里叹气,安慰自己:总不会比被楚霏霏让人杖毙更差的结果的。
半晌之后,头顶上才传来廖氏淡然的声音,“你听表小姐的,去这一趟。”
张采萱应了,出了房门,钱嬷嬷早已等在门口,看到她后,“你随我来,带上夫人吩咐备下的供品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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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大伯母
直到带着东西和两个粗使婆子出门坐上了马车,张采萱还是没能想明白方才她的不安从何而来。
想起方才在大厨房收拾点心时周围人看着她既羡又妒的目光,忍不住叹口气。在她们眼中,能够伺候周秉彦,真心是很有福气的事情了。
出了后门的巷子,她掀开帘子的一条缝隙,看到的都是高高的围墙,偶尔看到朱红色紧闭的大门之后,又是一排排高墙。
果然是高墙大院。
耳边却传来婆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笑意和些微讨好之意,“采萱姑娘,您长得真好看。”
张采萱回身看两人,都是最普通简单的粗使下人的衣衫,两人大概四五十岁,一脸的笑意。
张采萱笑了笑,语气诚恳,“我只是年轻而已。”
虽然小说中和周围人对她的评价,都表明了原主长得好看,但是张采萱不觉得,她有认真看过,其实原主和她颇为相似,只是原主及腰的长发和眉眼间的稚气,看起来不太像而已。
两人婆子似乎没想到她这么随和,不说她马上就是箐院送去秉彦的丫鬟,就只她在箐院小厨房,就已经值得她们巴结讨好一番了。
张采萱心底有事,有些心不在焉,两刻钟后,外面喧哗起来,不用看都能感受到那份热闹。
这可是她第一次出府,就算是原主,也是没能出来过的,她又掀开帘子,看向外边热闹的街道。
两旁店铺林立,两三层的精致小楼随处可见,从马车里就看得到里面的客人,基本上都是由丫鬟嬷嬷陪着的女眷,看那打扮,身份也不会差。她随意看着,又是两刻钟过后,外面的摊贩渐渐地多了起来,多的是摆摊卖些吃食和小玩意儿的,还有女子珠花之类,看得出来价格不贵。街上的行人也多是细布衣衫,和方才的绫罗绸缎大不相同。
马车一路招摇过市,看到的人都纷纷避让。
“快出城了。”
听到边上的人说话,张采萱回头看她,问道:“你们可知道秦公子家住何处?”
婆子本来见张采萱沉默,正担忧她是不是生气,闻言笑道:“奴婢刚好听说过,秦公子住在城外二十里的欢喜镇辖下的青山村。姑娘也不是第一个去的,以前知弦院的丫鬟也去过,只是听说那里……偏僻落后。”
张采萱听到这个地名,眼皮跳了跳,垂下眼睑,随口道:“二十里,不算远。”
婆子笑了,“姑娘有所不知,欢喜镇虽然离都城不远,和都城却是天差地别的,去过的姑娘都说,那里的路上可全部都是泥,一个不小心摔上一跤,可真就是泥人了。还有啊,村民无理彪悍,说话粗鲁,还都是地里刨食的……”
张采萱随意听着,心下思量。
青山村,这么巧么?
小说中对那丫鬟的来历几句带过,但是原主记忆中却记得的,只是那时她年纪小,只记得她家就是青山村的。
她爹张全贵,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只是她六岁那年,闹了灾荒,她爹娘又先后病重,就这么丢下她走了。张全贵还有个哥哥和姐姐,哥哥张全富,也就是当年卖掉她的人。
张采萱揉揉眉心,干脆闭上眼睛,好好回忆,只记得那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对她倒是不错,大伯母对她也好,因为她没有女儿,她又是那时家中最小的孩子……
还有个大姑,她却只有一点点印象,似乎不常回来。
她叹口气,她孑然一身,其实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