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哄小乖还来不及,他居然还吓她?登时把脸一沉,将小婉的脑袋往肩窝里一按,抬脚就朝于大年踢了过去。
当胸一脚,踢得于大年蹬蹬后退几步。罗衣犹不停下,快走两步,来到于大年的身前,几记连环脚,将他踢得嗷嗷大叫,直到跌进了鸡窝里。
“咯咯!”几只母鸡被吓得乱扑棱,呼扇着翅膀,踩着于大年的脸跑开了。
于大年被母鸡尖尖的爪子抓得脸上火辣辣的,又吃了一嘴的鸡毛,气得大叫:“臭娘们!你反了天了!我——”
罗衣不等他说完,又是一脚踩过来,这下直接踩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脑袋硬生生地踩进了鸡粪里:“会好好说话吗?”
于大年几时吃过这等亏?就是在外面跟男人打架,他也没受过这种侮辱。
一时憋得脸色涨红:“臭娘们!你以为苏公子看上你,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老子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一个玩意儿——”
见他嘴里不干不净,罗衣冷着一张脸,脚下用力,将他的脸踩到土里去。
于大年只觉得一股大力压着他的脑袋,脑壳子都要被踩爆似的,又惊又恐,又疑惑不解,秀娘几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又想起她的几记连环踢,心下更是诧异,素日里娇娇怯怯的小娘们,怎么忽然变得泼辣起来了?
难道是把她卖了的事,对她刺激太大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快放开我!”一嘴的鸡粪味儿,让于大年受不了了,连忙挥手告饶。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泼皮,打不过就求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至于失去的面子,以后再找回来就是了。她总是个女人,他还怕找不回场子来吗?
然而,罗衣并没有放开他。
仍然踩着他的脑袋,冷冷地问:“你收了苏家多少银子?”
“二十两。”于大年说道,“有才今年十岁了,再有几年就该说亲了,这都是他娶媳妇的钱,你也不想他娶不上媳妇?指望你我两个,可给他娶不上媳妇。”
于大年是个好吃懒做的,两位老人去世后,家里四口人,全靠秀娘一个人养着,想给于有才攒下娶媳妇的钱,的确没什么盼头。
罗衣想起前一阵子,城里有个酒坊的老师傅想招个学徒,秀娘精心准备了礼物,准备带着儿子去拜访,结果于大年把礼物给卖了,换了钱买酒吃,害得于有才错过了拜师的机会。
说什么给于有才娶媳妇,他必定是拿着这些钱去喝酒逛窑子,二十两银子,一文钱也花不到于有才的身上,说不定花完后还要于有才供养他。
她冷笑一声,说道:“这些钱,你拿去还给苏家,我不会进苏家的门。”
于大年顿时急了,三下两下爬起来,顶着一头的鸡毛鸡粪,冲着她怒道:“你敢不去?!”他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小婉身上,恶狠狠地道:“你敢不去,我就把这个野种丢了,让她喂城里的野狗!”
罗衣抬脚,足尖踢在他的脸上,把他重重踢飞出去。
“你反了天了!”又一次被踢飞,于大年彻底恼了,他这辈子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居然被一个婆娘给教训了,气得连苏公子买了她都忘了,随手抓起倚在墙壁上的竹竿,就朝罗衣打过来:“臭娘们!给脸不要脸!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你!”
罗衣一直是一手抱着小婉,一手按着她的脑袋,不想叫她看到这一幕。
但是小婉不是聋子,早已经将这一切听在耳中,她不敢哭出声,只敢咬着手指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罗衣的肩窝里,湿了一大片。
罗衣心疼小乖,不耐烦再跟于大年纠缠下去,她松开按着小婉脑袋的手,改为握住于大年打过来的竹竿,弯腰把小婉放在地上,指了指屋子:“进屋去!”
小婉看她一眼,见她的神情说不出的严肃,比于大年还要可怕,连忙转身跑进了屋里。
罗衣看着她跑进屋,才转身看向于大年。
她神色冷冷的,将竹竿一拽,顿时于大年就被她拽到了跟前。
她揪住他的领子,厌恶地看着他顶着鸡毛和鸡粪的脸:“我允你拿二两银子,现在,立刻,出城去,永远不许回江城。”
于大年一脸的愕然,他被她气笑了:“你说什么胡话?”
“你得罪了苏立贤,现在不跑,等着被他教训吗?”罗衣轻蔑地看着他道,另一只手伸进他怀里,把他收的苏家的二十两银子取过来。
于大年睁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苏立贤?”他气笑了,指着她的鼻子道,“臭娘们,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苏公子也奈何不了你?苏家的下人多的是,你有种把他们也都打走啊?”
罗衣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对苏家的下人动手?于大年,你搞清楚一件事,我让你走,是为你好。不然的话,等我进了苏府,成了苏公子的小妾,以我的姿色,你猜我会不会哄好他?等我哄好他,我先找谁报仇?你猜我最恨的人是谁?”
于大年脸色微变:“你不要你儿子女儿了?你敢对付我,我就敢对你儿子女儿下手!”
罗衣冷冷地看着他:“你想断子绝孙,就尽管试试,他们姓的是于。”
于大年虽然不在意两个孩子,但他却在意香火,如果他们老于家真的在他这里断了根,他就是死了都没脸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你,你这个女人,你疯了!”
于大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秀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罗衣松开他:“去拿两身衣服,赶紧滚!”
“秀娘,别这样。”于大年脸色一变,带了点讨好地笑道:“好歹夫妻一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再说,你跟了苏公子,哪里不好?好吃好喝,绫罗绸缎加身,一旦把苏公子伺候好了,说不定还有丫鬟伺候你,不比现在强?你跟了苏公子,有才以后娶媳妇的钱也有了。”
罗衣懒得和他歪缠,直接转身进去,取了他的单衣棉衣各一身,用一张包袱裹了,出门丢给他:“滚!”
秀娘是被买来的童养媳,跟于大年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官府登记,连和离书都不用写。
于大年见她玩真的,脸色大变,他沉着脸道:“秀娘,你别过分了!”
罗衣见他不死心,知道是眼下的场景发生得太突然,他的意识还没有转变过来。
走到大门口,把门关上,上拴。
于大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挑着下巴,一脸傲然地看着她。
他以为她是在吓唬他,不过是不想跟苏公子,气他把她卖了,才做这一场戏。
现在关上门,是要跟他道歉了。
罗衣冲他笑了一下,请他吃了一顿拳脚。
她把他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然后解下他的裤腰带,在他的脖子上缠了两圈,提着他来到院子里的枣树下,将腰带挂在树上。
“明天一早,别人问我,秀娘,你男人呢?”她一边挂,一边说着,“我就说,我男人被苏公子以势相逼,要他把妻子送上,他觉得太屈辱了,以死抗议。”
她把于大年吊起来,看着双眼睁得老大,脚尖用力踮起,不让自己被吊死的于大年,笑着说道:“你说好不好?我这个解释,会让你很有面子?”
第180章 养娃日常
于大年被扼着脖子吊在树上; 满脸惊恐的神色,干瘦的身躯不停扭动着,想要挣扎着下来。
罗衣把他挂得恰到好处; 既勒不死他; 又叫他好过不了。他不得不时时刻刻踮着脚尖,不停扭动挣扎; 才能逃过被勒死的下场。
“你疯了!你这个疯婆娘!放我下来!”于大年大声喊道。
罗衣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后退两步; 看着他道:“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要,就怪不得我了。”
她一开始想放他一马; 只要他把二十两银子还给苏家,她就不把他怎么样。
可他不肯。
她便想给他二两银子,叫他远远离开江城; 逃过苏家的打击,也离开她的视线; 不要碍她的眼。
他还不肯。
她最后给他两件衣服,叫他赶紧滚。
他仍然不当回事。
那就别怪她了。
“臭婆娘!疯婆娘!放老子下来!”于大年见她转身进屋; 气得脸上涨红,疯狂大骂,“你等着!等老子下来; 把你卖到窑子里,叫你千人枕万人骑!你给老子等着瞧!你个小贱妇,快把老子放下来……”
他骂骂咧咧不休; 屋子里的小婉听得很害怕,大睁的眼睛里满是恐惧。罗衣也觉得吵,回屋拿了块擦桌子的抹布,走出去,塞到他嘴里:“你尽管叫,等你没了力气……”说话时,她抬头看了看上面。
等他没了力气,就没法踮起脚尖支撑自己,就要被活活勒死了。
他骂得越凶,死得越快。
于大年听明白了,他脸色大变,呜呜又叫起来。
罗衣没再搭理他,进屋抱了小婉,柔声哄道:“娘带你出去玩。”
经过院子时,小婉看到被吊在树上,堵着嘴,疯狂挣扎的于大年,脸上满是恐惧。
“你爹在耍把戏呢。”罗衣冲她笑笑,“可惜这个把戏不好耍,要很辛苦才能学得会,咱们不打扰他,让他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练习。”
小婉的脸上似懂非懂,小猫一样细声细气地道:“爹也喜欢耍把戏吗?”
“可能是?”罗衣道,一手抱着她,一手打开大门,“想要练习一种本事呢,就要认认真真,很辛苦很辛苦才行。我们出去玩,不打扰你爹。”
她抓着小婉的手,在空中摇了摇:“跟你爹说再见。”
小婉虽然还很害怕,但是被罗衣抱在怀里,又觉得很踏实。她软软偎着罗衣,伸出小手对于大年挥了挥,细声细气地道:“爹爹再见。”
于大年的表情充满了愤怒,疯狂地呜呜叫起来。
罗衣笑着掩上门,把他疯狂挣扎的身影关在里面,抱着小婉出门了。
于大年一家并不富裕,连普通人家都算不上,甚至还有点贫困。
他们住在江城边缘的地方,周围都是低矮的房屋,邻里邻居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
巷子里长满了杂草和青苔,没有人收拾,还有倒得到处都是的生活垃圾。
罗衣抱着小婉,绕过地上的坑,慢慢走出巷子。
“娘,我们去哪里?”小婉抱着她的脖子,细声细气地问道。
她很少出门。于大年不会带她出门,秀娘每天忙着生计,也没时间照顾她,都是把她锁在家里面。于有才偶尔有时间,会牵着她出去走一走,却也走不远。
小婉对整个江城的印象,就是小小的院子,脏脏的巷子,被枣树的树杈割得四分五裂的天空。
罗衣笑着说道:“娘带你去买东西。”
“买什么呀?”
罗衣点了点她的小腰肢,把她逗得小身子乱扭:“买花布,给我的小乖做新衣裳。”
小婉立刻不扭了,她睁着一双满是惊吓的眼睛,拼命摇头:“不行,不行,爹生气。”
爹一生气,就会打她,也会打娘。
“小婉不要新衣裳。”小婉揪着手,泪汪汪地看着她,“娘,不买花布。”
罗衣心里叹息,她实在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孩子,哪怕在末世时,几个孩子也只是吃的、用的拮据,父母都是很疼爱他们的,队员们对他们也很照顾。
她面上笑着,轻轻戳小婉的咯吱窝:“你爹啊?你爹忙着耍把戏呢,哪有时间管这个?”
“可是……”小婉还想说什么,却被逗得很快就忘了,小身子扭来扭曲,咯咯笑个不停。
罗衣抱着她慢慢远离了贫民区,往热闹的城区走去。
小婉从来没离开家门这么远过,她看着从来没见过的青石板铺成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和小孩,看着琳琅满目的商铺,看着高高的大马拉动着车子,只觉得目不暇接。
“小婉饿不饿?想吃豆花还是馄饨?包子还是烙饼?”罗衣指着路边卖小食的摊子,问小婉道。
小婉早已经被香气引得直咽口水,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冒着热气的摊子。
她想吃极了,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些食物。
于大年厌恶她,对她非打即骂,有吃的宁可喂狗也不给她吃,她平时吃的不是冷的就是馊的,记忆中唯一吃到的好东西,是哥哥于有才偷偷带回来的一小块酥饼,被他从怀里取出来,带着热乎乎的体温,酥酥软软,让她记忆深刻。
她看着卖烙饼的摊子,眼睛一下都舍不得眨。
罗衣见她明明馋得口水直流,却一个字也不说,只盯着卖烙饼的摊子看,心里直是叹息。这孩子,这样笨,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说。
她又想起自己来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笨,看到亲娘上吊也不知道喊人,只知道傻呆呆站着吗?
自己要养的笨孩子,怎么都要好好养大了。
罗衣抱着她往卖烙饼的摊子走。
肩膀上的衣服被揪得紧紧的,她看向小婉,就见她小身子坐得直直的,盯着烙饼看得眼也不眨。
“来一个烙饼。”罗衣从兜里摸出两文钱,买了一个热乎乎的烙饼。
巴掌大小,圆圆的,厚厚的,两面都撒满芝麻,闻着香喷喷的。因为有点烫手,罗衣就自己拿了,喂到小婉的嘴边:“吹一吹。”
小婉本来想说,不要买,爹爹会不高兴的。但是她太想吃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会儿见罗衣果然买了,香喷喷的饼就喂在嘴边,幸福得就像做梦一样,那些害怕一下子抛在脑后,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饼,脑子里也都是饼。
她鼓起嘴,用力吹着,把撒在饼上的芝麻都吹飞出去几粒,惹得罗衣直是笑:“不用这么大力,轻轻吹,慢慢咬。”
小婉羞得直想把脸埋进她肩窝里,又舍不得饼,红着一张脸,一边吹,一边吃。
酥脆的表皮,柔软的内里,咬一口,芝麻的香味儿就迸出来,填满整个口腔。小婉鼓着腮帮子,用力嚼着,一双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满脸享受的表情。
罗衣心里软成一团,觉得养孩子还挺好玩,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饼喂她。
小婉大口大口吃着,一口比一口咬得大,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到后来都不要罗衣拿着了,自己抱着饼送到嘴边吃。
她吃了一大半,还剩下一小半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小乖?”罗衣问她。
“我,我忘了给哥哥留……”她说到这里,剩下一小半饼不吃了,往怀里塞,“我给哥哥留着。”
于有才经常偷偷留东西给她吃,她吃到这么好吃的饼,也要给哥哥留着。
罗衣本来想说,再给于有才买两个饼就是了。可是她看着小婉鼓起一块的怀里,又想,说不定对于有才来说,妹妹的惦记才是最好的。
于是,她夸赞了一句:“小乖这么好,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婉很容易害羞,夸她一句,立刻就脸红了,扭过头把脸埋进她肩窝里,不许她看她。
罗衣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继续往前走。
虽然小婉很怕被于大年打,但是当她看到漂亮的花布,看到罗衣一脸笑容地问她更喜欢哪一块,那些担忧就都抛到脑后了:“我喜欢这个。”
罗衣抱着她玩了一下午,又是给她买饼吃,又是逗她笑,她快活得不得了,那些不开心的事,一下子就忘掉了,抱着罗衣的脖子,咯咯笑个不停。
给女儿买了花布,给儿子当然也要扯一身。
虽然罗衣是冲着小婉来的,但于有才也是秀娘的孩子,她答应秀娘好好照顾他,就不会厚此薄彼。
又称了一斤猪肉,买了几颗苹果,小婉怀里牢牢抱着花布,母女两个踩着傍晚的余晖,回到家。
走进阴暗狭窄的巷子里,小婉脸上的笑容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