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妾本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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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妾本闲凉)-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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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间,门外的陆锦惜,忽然泪如雨下。

      ☆、第201章 第201章 平静的潮水

      顾觉非病倒了。
      就好像强撑了很多年, 被突来的洪流卷溃, 混进那冰冷的潮水里。
      立不住, 站不稳。
      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师府, 一夕之间,挂上了一片肃穆的白,颤抖在京城萧瑟的寒风中。
      一连七天,顾觉非没有上朝。
      朝廷发了针对薛况的讨逆檄文,声称薛况颠倒黑白, 尤其是在七皇子之事上,实属无中生有。一则萧廷之的身份无从证明, 二则以先皇遗诏为名却无遗诏在手,三则若先皇真立遗诏, 七皇子当有其名,而非沿用忍辱于薛府时的“廷之”为名。
      檄文一出, 倒也挽回不少民心。
      只是薛况哪里管这许多?
      朝廷所谓的真讨逆檄文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更没有回应的打算。正月十七自保定举兵,正月十八同时发兵两路,向北攻占霸州、容城,之后便合兵于一路, 一路北进!
      仅用五天时间, 兵临涿州!
      涿州距离京城极近,个把时辰的路程,堪称是一步之遥。攻下了涿州,就相当于已经扼住了京城的咽喉!
      消息一传到京城, 满朝文武人心惶惶。
      庆安帝萧彻一张脸已经黑沉得好似阴郁的雨天,几乎瞬间便将御案上所有的奏报都掀了下去。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是暴怒在崩溃边缘的困兽,急促地呼吸着,双目因为连日来的忧心与操劳而布满了血丝。
      他瞪着眼睛,看着下面吓得跪了一地的大臣。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连区区一个薛况都拦不住,还说什么不足为虑!你们还有什么用?!”
      下面的大臣们情知皇帝正在气头上,这当口心里虽然觉得这指责来得毫无端由,可也不敢去招惹他,于是闷声咬牙忍了。
      但也有脾气爆且忍不了的。
      在皇帝指责落地的瞬间,就有人伏在地上反驳了:“皇上,薛况可不是用‘区区’就能形容的。他与穷凶极恶之匈奴交战数年而不落败绩,本就是用兵如神人物,且一早就扼住了保定要地,岂是寻常兵士能阻挡?微臣等虽不通用兵打仗,可早几日提议让方大人领兵前往阻击,您却偏偏不允!试想薛况之强,除了方大人外又有谁人能抵御?还望皇上速做决断,以免贻误战机啊!”
      “一派胡言!”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萧彻反而更怒,一双眼底似乎都能冒火。宽大的袖袍一挥,已然指着那大臣的鼻子骂了出来!
      “派方少行?派他出去了京城谁来镇守?你,你,还是你?!”
      “京城自有禁卫军来守,若不先阻击薛况,疆土已失,民心已散,只有任他蚕食壮大,则我京城将越见危急啊!”那大臣险些气得昏过去,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且武将中如刘提督者皆有多年的领兵之能,派方大人前往阻击薛况后,京城防卫可交至其手,岂不比如今碌碌无为、坐以待毙要好?!”
      萧彻阴沉的目光,向右列武官之中静立的九门提督刘进扫了一眼,非但没觉得心里清楚了,反而越加烦躁起来。
      他双手撑着御案,竟不再回应这话。
      反而不耐地问道:“顾觉非呢?怎么还没来上朝?永宁长公主呢,也不在吗?!”
      下面朝臣听得此言,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倒不是对这事实本身有些议论,而是觉得眼下萧彻这分寸大乱的模样,作为一国之君来说,实在是不好看。
      立在萧彻身旁的大太监也是慌慌恐恐,凑上去低声提醒道:“皇上,您忙忘了,太师大人身故,这才第七日,顾大人还在灵前呢。至于永宁长公主,却是暂还不清楚。”
      连着这几天来,顾觉非都不在。
      朝中文武大臣也是早就听说了太师府的事情,都在暗中猜测此事是否与薛况那一封檄文有关,怀疑是上面的一番指控逼杀了顾承谦。
      大部分都是顾承谦的同僚,这几日也都去上过了香,只是见到顾觉非的人寥寥无几。听府里的管事说,是大病了一场,但具体的情况却是不知了。
      往日顾觉非在时,这朝堂上的事情基本是他说一不二,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如今他不在,永宁长公主也不在,皇帝一下变得像是个没了头的苍蝇,不仅找不到方向,甚至暴躁、易怒,压不住心中那一股因过度的不安而起来的邪火。
      大臣们都暗中叹了口气。
      萧彻也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尤其是在喝问顾觉非为何没有上朝这件事上。
      于是他重新坐了下来,平缓了一下气息,才道:“是朕急了。继续议事吧。”
      朝议于是继续。
      只是大约是因为皇帝对派人前去迎击薛况的事情始终拿不定主意,一整个上午过去,也没议出什么结果来。
      离开大殿的时候,群臣都在摇头叹息。
      散朝后先行离开的萧彻,更觉胸膛有一团火在烧灼,离开了金銮殿不去想什么薛况造反的事情之后,他本以为自己能平复下来不少,但结果竟然恰好相反。
      只要想到太师府里发生的事,他便心神不宁。
      一路回到乾清宫时,贤贵妃卫仪已经在宫内等地,案上的奏报都摞得厚厚的,可没有翻开一本。
      “皇上。”
      见了萧彻进来,她从恍惚之中回过神,站起身来,唤了一声。
      萧彻往那椅子上一坐,几乎是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只疲惫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爱妃看得怎么样了,可想出了什么对敌之策?”
      “……”
      卫仪真说不出这一刻自己心里面的感觉,无力之余还有一种陡然生出来的荒谬,她面上依旧带着最精致的妆容,却不再是旧日那个光彩照人的贤贵妃了。
      “皇上真以为,臣妾能想出什么对敌之策吗?”
      “满朝文武都是废物!一个顾觉非没了之后,竟然连半点对付薛况的法子都想不出来!爱妃,只有你了。当年你在闺中时,人人说你有奇智,堪与顾觉非比肩。这些年来朕偶有问计于你,你也能说个头头是道。今时今日的京城,也只有爱妃能救朕于水火、克敌于危难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卫仪的不对劲,萧彻一下又坐了起来。
      他看上去有一些紧张,但还挂上了勉强的笑意,试图振奋卫仪。
      可卫仪心中那荒谬之感更甚了。
      在寻常生活的时候,其实很难感觉人与人的差距,因为做的都是简单的事;可一旦面临了十分的危机,强者与弱者,智者与愚人的差距,便轻而易举地显露出来。
      萧彻便是这样的一名弱者,一个愚人。
      这就是她嫁的人。
      这就是她不得不嫁的人。
      卫仪那一双雍容的凤眼注视着萧彻,眸底深处却涌现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悲哀:“臣妾智比顾让先,不过是世人过誉。您此刻内外忧患交加,身边又乏明辨之智士,为何不去找顾觉非呢?他虽在孝期之中,可若皇上您亲自登门到访,问计于他,他又怎会将皇上拒之门外……”
      萧彻沉默了下来,一下不说话了。
      于是卫仪的心也幽幽地沉了下来。
      她想到了近些天他的魂不守舍,也想到了自己在宫中暗中探得的一些消息,再连着此刻萧彻的沉默来看,一时竟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怀着一种未知的恐惧,偏又无比平静地开了口,询问萧彻:“皇上,那一天,你是否曾派人去过太师府?”
      “你闭嘴!”
      先前还对卫仪和颜悦色的萧彻,在听得此问之后,竟陡然暴怒,额头上青筋都突了出来,毫不留情地责斥着卫仪僭越!
      “朕的一切,岂是你能私下打听的?!贤贵妃,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本分?!”
      本分?
      什么是本分?
      这么多年下来,这还是卫仪头一次从萧彻的口中听到这般疾言厉色的话,且还这般的色厉内荏,充满了一种生怕被人拆穿的心虚!
      于是她一下就笑了出来,笑出了眼泪。
      心里那种荒谬彻底将她整个人席卷,让她觉得这宫殿里实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往外走,往外走。
      把萧彻抛在脑后。
      把乾清宫抛在脑后。
      就这么跌跌撞撞的从殿中出来,摇摇晃晃地行走在重重宫门夹着的长道上,看着头顶阴沉沉的天幕,第一次觉出了满心的绝望。
      她太了解顾觉非了。
      只可惜——
      萧彻不懂,这个当皇帝的萧彻不懂。
      昭阳宫的宫门就在眼前,是今时今日她的寝宫,也是昔时昔日她姑姑卫嫱的寝宫。
      卫仪忽然就觉出了一种悲哀的宿命感。
      大宫女笙蓝跟了她许多年,此刻眼见得她这般情态,半点也不敢惊扰她,只是眼底挂着重重的忧心。
      卫仪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但因为她身形纤细所以仅看得见些微的隆起,并不引人注目。
      她抬首盯着昭阳宫那红漆的宫门,看着透过宫墙飞起的檐角,终于还是缓缓将眼帘垂下,用那恍惚的声音吩咐道:“明日,太师大人的头七便过了,你拿我的手令,天明出宫,去请大学士夫人陆锦惜。”

      ☆、第202章 第202章 京城雨日

      “这天看着, 像是要下雨了吧……”
      揣着袖里那一卷“棋谱”, 带着身后端药的风铃从廊下走过时, 陆锦惜听见了不远处伺候着的丫鬟说话的声音, 于是顺着抬首向天幕望去。
      阴沉沉的天,透着一种压抑而冷寂的气息。
      风吹拂着四面挂着的白绸,太师府里满目萧瑟,在这冰雪渐渐消融的残冬初春,让人体查不到半分的暖意, 反而有一种刺骨的寒。
      的确是要下雨了。
      陆锦惜没有停步,只一路穿过这昔日宾客满座的府邸, 向着停灵的中堂方向走去。
      还没等她走近,雨已经下来了。
      刚过了惊蛰, 淅淅沥沥的雨水里还夹杂寒意,濛濛地笼罩了整个世界。
      而越靠近那灵堂, 她的记忆也就越发不受控制地朝着顾承谦出事的那一日倒流。
      第一次看见那样的顾觉非。
      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还有这样的死亡——
      她赶到老太师书房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地面上的鲜血还未干涸,甚至还残留着一点点让人心悸的余温。
      老太师就伏在案上。
      分明是最痛苦的死法,可他面上的神情却平静而安稳。仿佛自己不是要去赴死,而是走向一场既定和已知的归宿。
      于是她在空茫之中猜想:临走之前, 他是否还有什么未了的遗憾, 或者说天定的命数已经让他看破了这世间的一切,纵使有遗憾也不放在心上?
      不知道。
      不了解。
      也无法寻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昔日叱咤风云,翻覆朝局,如今也不过是这堆满了雪似的灵堂里, 一具逐渐消亡于世间、终将化作黄土的躯壳。
      陆锦惜的心底,无端端充满了怅然。
      她停步在灵堂前,朝里面看去,便看见了顾觉非正在点香的身影。
      几天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显得苍白而枯槁。好几副药灌下去,才勉强恢复了神智,又强拖着病体守灵。
      孟济想过要劝。
      但陆锦惜知道劝不住的,便放任他去了。
      好在那一场大病只是要将胸臆中压抑已久的某些东西释放出来一样,只凶险了一场之后,便再未有反复。
      所以现在的顾觉非还能站得住,没倒下。
      这些天京中但凡与老太师有一点交情的都已经来吊唁过,只是时逢薛况造反,朝廷正乱,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人人都表示着自己的遗憾与同情。
      他们从不当面问老太师缘何去世,可私底下的议论,只怕早已沸腾如潮水。
      是寿终正寝,还是畏罪自杀?
      谁也不知道答案。
      太师府的消息在严令之下,一点也传不出去,只任由旁人猜测着。
      此刻的顾觉非,穿着一身重孝,手中捏了四根香,慢慢地点燃,背对着门口,口中却问:“查得怎么样了?”
      “嘴很硬,打了一夜也不肯说。今早按您的意思,让人把他牙敲掉了一排,才老实招了。”
      站他身后的是孟济,声音低沉而谨慎。
      “跟夫人先前怀疑的一样,也与您所料不差。是宫里面派来的,只说来问老太师当年有没有留下什么手脚。但老太师滴水不漏,声称绝无什么错漏之处,该毁掉的也都毁掉了。他便回宫复了命,并没有想到……”
      香已点燃。
      明亮的火星在顶端燃烧,又慢慢地落下去,其所爬过的地方,都渐渐冷却,成为了惨白的灰烬。
      顾觉非于是忽然想,这香与人是很像的。
      他苍白而干裂的嘴唇,不见半分血色;原本丰神的面庞上,两颊已微有凹陷;一双深邃的眸底,则铺满了一种常人难以探查的淡漠与冷酷。
      他的身上,藏着隐约的忧悒。
      但不管是他身后的孟济,还是门口的陆锦惜,都无法从他身上窥见哪怕半分的颓丧。
      父亲逝世后那短暂的软弱,已经彻底为坚硬的外壳所包裹,不给任何居心不良者以可乘之机,如一面铁墙般坚实、可靠。
      从此以后,他是顾氏一门的主心骨。
      从此以后,他的沉浮牵动着满门的荣辱。
      顾觉非躬身拜祭,将那一炷香插向了香炉,起身后又注视着眼前的灵位,注视着上面那几个原本熟悉的字。
      过了一会儿才道:“既问明白了,便处理掉吧。”
      “是。”
      虽觉得这声音实在太过淡漠,且藏有一种以往的顾觉非所不应该有的冷酷,孟济也不敢有半分的反驳。
      陆锦惜便是这时进来的。
      她身上所有繁复的、明艳的妆饰都卸了下来,一身的缟素,只让风铃将药递给顾觉非,道:“事要紧,身子也不能倒。大夫开的药还要喝上几日呢,还是先喝药吧。”
      顾觉非转过了身来,默然无言。
      他从风铃手里接过药,温度是刚刚好,便一口气喝了,又将药碗放回她捧着的漆盘中。
      “啪嗒”地一声轻响,是瓷碗的底与漆盘的底碰撞的声音。
      陆锦惜看见了他的手指。
      修长的,可此刻看上去竟像是一把枯枝,了无生气。
      心底骤然有些钝痛。
      这些日子以来,顾觉非的话都不多,好像昔日那个健谈的、善言的顾大公子,已经湮灭于尘埃中,再找不见半点的影子。
      她的话也自然地变少,无法不沉浸在他的苦与痛之中,感同身受。
      太师去后,停灵三天下葬;如今是第七日了,今日一过便算是过了最紧要的头七。
      如今这局面,无法容他为太师守孝。
      所以有一些事情,也总应该让顾觉非知道——
      毕竟,这或恐是老太师临终前唯一留下的遗愿了。
      送完药后,陆锦惜并未离去,而是将那一卷棋谱取出,看了片刻后,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递向他:“这是太师大人不久前着人送来的棋谱里发现的,我想,该对你有用。”
      一旁的孟济,一下就抬了眼眸。
      以他对陆锦惜的了解,几乎是在看见她取出那一卷棋谱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会有玄机。
      此时几乎是眼都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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