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三天,除了新婚之夜楚域在新房之外。之后便一直抱着女儿在老太太处睡,说是女儿被他带惯了,离了他觉都睡不了。
萧幂云虽不乐意,但楚域说什么话,她只有满心欢喜地听的份儿,那里敢表达不满。
今天正是回门日。她跟楚域去了一趟义郡王府,因两人跟义郡王家都不熟,所以很快就回来了。没有想到一回来就得知他要离开京城去漠北,还不带自己一起的消息。
心里万分不舍,萧幂云还想好生好言求他带上她。
楚域却想起了什么,突然问:“莫不是你自持身份,从未将我楚家放在眼中?既做了儿媳,却连侍奉公婆这最基本的事业做不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说你从来没有学过怎么为人妻,为人媳?”楚域打断她:“既然如此,那就从今日学起吧。来人,去老夫人出取来《女戒》《女则》送给太太。每日抄十遍,听说女学的先生们,都是让学生这么做的。”
萧幂云堂堂一国公主,哪里需要学习怎么当人家的妻子,怎么当人家的媳妇。《女戒》《女则》《列女传》这种东西,当然是从来没有碰过。
楚域罚她抄书,她当然得抄。如今终于嫁进了楚家,楚域对她的惩罚,她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是一种甜蜜。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儿媳,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伺候公婆,立规矩,照顾家中女眷,管理内宅,这些,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
尽管看上去十分艰巨,但她想着,为了夫君,她一定能坐好。
然而等到次日一早,楚域离开之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千辛万苦嫁的夫君,她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求得的心上人,楚域,是厌恶她的。
楚域屈从于钱氏的坚持以及对女儿的心疼,没有带上楚阳娿一起去漠北。
但是,他带上了在家时用过的所有东西,然后一把锁,将书房以及库房全部锁了。
这里不是公主府,楚家宅院深深,就算皇贵妃,也万万不能天天往大臣内宅伸手。况且丈夫走马上任,妻子在家侍奉公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拿到任何地方去,楚家也占着理。萧幂云觉得委屈,连诉苦的地方都没处去。
楚域走时天海没亮,等到萧幂云听见声响起身,楚域的车队早就离开了。她想追出去,被钱氏不阴不阳说一句成何体统,只好讪讪回屋,看到家里金锁的房门,她终于伤心地哭起来。
楚域新婚三天就离开,不是因为时间紧迫,而是三天回门,楚家要给皇帝一个面子。
而现在,在这陌生的深宅大院之内,已为人妇的她,不得不开始新的生活。
不能轻易出门,不能常常进宫,见不到心爱的人,萧幂云成日以内洗面。就连楚阳娿都以为她要把自己给哭死了,直到两个月之后,她突然昏倒,大夫一把脉,查出了身孕,这才重新欢喜起来。
钱氏得了信儿,愣了一愣,而后眉头皱得死紧。
楚域除了新婚当夜之外,后三天连新房都没有进。而仅有的那天夜里还喝得烂醉连大夫都招来了,哪里还有力气洞房,可见这孩子是怎么怀上的。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酒醉后无知无觉地被人给糟蹋了,钱氏气得不成,心里越加不满。
楚阳娿一听后娘怀孕了,简直悲从中来。为了让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她死死地抱紧了钱氏和老爷子的大腿。
萧氏满心欢喜地写了书信送往漠北,回来的人却说没找到四爷,因漠北局势不比京城,楚域一去就跟着驻兵到处体查民情去了。
次年萧氏生产,生到一半,产婆出来禀报,说四太太肚子里有两个。这让钱氏一下心热起来,双生子历来都是少见的,落在哪家都要道一声好福气。然而等了一天,萧氏终于生产完毕,产婆遮遮掩掩地抱着孩子出来,有些欲语还休。原来是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生的倒还好,就是其中一个兔唇,嘴巴裂得厉害。
钱氏火热的心一下子就量了,生两个闺女,哪怕就生一个呢,怎么着就生出格残缺的来?往后说亲时,怕是对楚家其他女儿的名声也有影响。钱氏对这新生孙女不喜,只觉得是萧家行事给的报应。而得到消息的楚域,只来了一封信就算了,信里取了两个孩子的名字,还有就是,他可能几年都不能回京的消息。
楚阳娿正在努力吃吃睡睡长个子,发觉爹爹对后妈态度淡漠,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她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第15章
“姐儿醒了?”
楚阳娿在床上滚了几滚,听见声响的丫鬟便从隔间过来了。
春日困乏,楚阳娿本打算再睡一会,外头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让她想睡也睡不着了。
只好打着哈欠坐起身,任由明夜给她穿衣裳。
“姐儿今天穿这件粉的,还是这件浅绿色儿的?”
楚阳娿闭着眼睛随便指了一指,明夜便拿起粉色的给她穿起来。
这一件苏绣的白蝶惜花裙,是今春刚刚新做的。出自家中供养多年的裁缝之手。这位裁缝最会为小年纪的姐儿哥儿们做衣裳,楚阳娿这件,更是今春的代表。它用了柳州送上来的雕丝细绸,裁剪的宽容又不失庄重,衬着楚阳娿这样年纪的女孩,更显得活泼中带着一点尊贵。裙摆上头用白线绣了上百只大小不一的六眼蝴蝶,寓意春生日暖。而上身,却是用绸缎同色丝线绣上的百草图,只有真正懂行的才能看懂其中的精致华美。
楚阳娿皮肤白嫩,被这粉嫩嫩的颜色一衬,更显玉雪可爱。而她的容貌,继承了楚域的俊秀与宁氏的温婉,稍一作装扮,便格外灵秀动人了。
楚域五年一直没有回来,钱氏思念儿子,瞧着她像极了楚域的面孔,更是喜欢的紧。先前楚阳娿日日听他们说自己长得像极了楚域,把她惊骇的不轻。她那爹爹的确长得俊美无双,可那模样是放在男人身上。她一个姑娘家要是生的英气过人那可就不妙了。好在后来她发现,只要在楚家,那些人便说她长得像楚域。而只要在宁家,人们便说她生的像宁氏,楚阳娿这才算松了一口气。虽然重获一世捡了一样条命已然幸十分运,但作为一个女性,她还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小美人的。
从穿越到现在,五年之前转瞬即过。她已经从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豆芽菜,长成了万恶封建社会制度之下的贵萝莉。
这个萝莉很贵,不仅生活日常精益求精,便是连呼吸,也仿佛与普通百姓隔离开来。楚阳娿被钱氏教导着,潜移默化地以接受时代思想的熏陶,也开始习惯用贵族的思维思考,用这个阶级的立场看待问题。
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尽管她有时候还是觉得别扭。但五年之后的现在,她已经能够毫无负担地接受他人的服务。心安理得地指挥仆从。
她的父亲楚域,五年没有回京,但他的信件却是每个月会被送到家里。楚阳娿启蒙之后,也时不时用歪歪扭扭的简单文字加上图画与他通信,以保证这位要在天涯的父亲不要忘记自己。
至于宁氏,她得到的信息就少了,唯一所知便是她还在武夷山,生活的清苦,但是简单。楚阳娿也曾有了写信的想法,只是这个时代通信十分不便,再者家中还有一位名义上的母亲,让她不得不家装对她遗忘。
萧幂云很是忌讳有人提起宁氏,若是让她得知母亲的消息,那对她们是很不利的。
五年过后的现在,京城有了新的状元郎,也有了新的美誉京城的美男子。有关当年那些旧事,早已不再是人家的茶饭谈资。人们偶尔会讳莫如深地提起一句,然后很快被岔开话题。楚阳娿却一直记着宁氏的样子,她希望自己快开长大,能够寻找机会将她接回来,不说让她安享清福,只求全了今生母女缘分,能够为她养老送终。
明夜为楚阳娿穿好了衣裳鞋袜,发现自家主子还坐在床上发呆,不由笑道:“姐儿快醒来吧,老太太等着你去用膳。”
楚阳娿这才回神,顺着明夜站起来,往外走去。
王氏与月氏刚给老太太请了安,正从门里出去。老太太不留她们用饭,她们也乐得不用伺候婆婆,自然皆大欢喜。
楚阳娿出来时,钱氏正在与琼嬷嬷说话,见她起来,十分高兴地说道:“姐儿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太阳都晒屁股了,再醒来就晚了。”
老太太呵呵笑:“赶紧的,我们官姐儿饿了,快把饭食摆出来。”
嬷嬷笑着下去,楚阳娿被钱氏抱在怀里亲亲热热地说话。
楚阳娿内里是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表皮上还年轻的很。为了获得家里人的宠爱,这几年她耍蠢卖乖,做足了贴心小棉袄。当然,时不时也撒个娇耍个赖皮,老太太还觉得十分乐呵。
楚家早膳简单,钱氏去年刚过五十大寿,虽听着不老,但在这个平均寿命不到四十岁的时代,确实已经不算年轻了。家里惯会养生,钱氏吃的清淡,楚阳娿也跟着清淡着来。
没有外人在场,祖孙两人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老太太一边喝着粥,一遍问楚阳娿可把老爷子昨日教的字都学会了。
“自然是学会了,孙女待会便写给您看。”楚阳娿别的不说,写字画画还是有自信的。这个时代虽然用的不是简体字,但繁体方块字,对她这么伪萝莉,还是没有多大的问题。她基本写一遍就能记住,就是腕力不够,毛笔字写得丑而已。
老太太心中安稳,颔首笑说:“这便好,你爹爹也是三岁启蒙,你这年纪,便能作诗答对了呢。你可要好生用功,待你爹爹回来,也好让他欢喜一场。”说完又道:“对了,今天下午人牙子又要来府上,前两回让你挑几个看得顺眼的丫头,你挑来挑去一个也没有挑上,今天可要仔细了。”
“恩,我知道了祖母。”楚阳娿有些苦恼地说:“贴身丫鬟选定了,不出意外怕是要跟我相处十几二十年。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我可不能马虎了,要是太着急选错了人,那可不好。”
钱氏轻笑:“你这丫头,你挑过了,之后还要让嬷嬷调教些日子才放到你身边来,错不错眼大人看的清,你担心什么。”
“我不是怕我看错人了,最后伤心么。”楚阳娿嬉皮笑脸。
他虚岁才刚五岁,按照楚家的标准,她这样的嫡生女,应有一等大丫鬟四人,二等到三等的小丫鬟十二到十八人。加上宁氏以前留下的人,总共不下三四十人。这些人不干别的,全是用来伺候楚阳娿的。
作为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长在红旗下的四好少年,她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这五年来,尽管她已经习惯了凡事不用自己动手的生活。可照顾她的,都是老太太的人,要么就是以前伺候过她娘亲宁氏留下来的人。但她要跳出来的,她们将属于她,是她的私人财产。
楚阳娿能接受一匹马作为私人财产,接受起人作为财产来,的确还有些无所适从。而且就算她怎么入乡随俗,也到底不是土著。在挑人时,总是下意识地拿挑选朋友的标准和心意来选。于是,人牙子门上跑了四五趟,其他姐姐妹妹们把差额补得差不多了,她连一个都还没有选下来。
第16章
月氏听说管家安排的人牙子又上门了,吃惊得很。
“这都第几回了,府上到底缺多少下人?”
楚家上下主子二三十人,不算外头农庄上,光府里使唤的丫头婆子小厮伙计们加起来就有几百人。
这些人有两种来历,一种是家生子,大部分是从外头买来的。
府里上下要用这么多人,主子轻微一个发落,这位子就空出来了。楚家不可能日日叫了人牙子上门来,刚买来的人也不放心立马就用。
京城里像楚家这样的大户,大多都有专门的教养嬷嬷。她们寻了可靠的人牙子,将那些来路清白的小丫头小男娃买下来,放在外头庄子上调教着。等八九个月一年半载也就出来了,到府上要用人时,就有现成的送上去。
原本楚家也不缺人使唤,府上自大姑娘降生,便早早买了女孩子调教。然而这回,待那教养嬷嬷将手下的孩子带了来之后,却遇到个难题。其他姑娘都很快选好了人,只有楚阳娿,硬是没一个看得上。
老太太无法,只得叫人找人牙子再去买来。想着楚阳娿今年五岁,处处还有她照料着。等买来的丫头调教上个一两年,正好能用。为了不让教养嬷嬷白忙活一场,干脆让她自己挑,这才有了人牙子三不五时上门这一回事。
殷嬷嬷见月氏奇怪,把她打听来的消息跟她说了:“听说不是府上缺人,是之前带来的人官姑娘没看上的,这才让人牙子带着底下丫头们上门,好让官姑娘自己挑。”
“哦?走,瞧瞧去。”
月氏这些日子心情还是颇好的。她的丈夫楚圳是楚家庶子,生母是老太太的隔房表妹,来楚家做客时爬上了老爷子的床,不仅坏了规矩,还惹得老太爷动了怒。待她生下楚圳之后,楚家虽认了儿子,却将他生母打发走了。
钱氏本是高门出身,对这碍眼的庶子虽说不喜,但也并未如何责难,顶多也就是漠视罢了。楚圳在读书上没有天分,偏骨气高的很。十几岁上跟着他生母的娘家人碰了头,说要自己闯出名堂来,干脆离了京城出门闯荡了。
虽说儿子不得心,但到底是自己的种,楚山栎人在京城,故旧却遍布天下。待儿子去了江南,他还是接连送了几封信给当年的故交,让他们担待一二。
楚圳这便在江南扎下根来,就连成婚,也只给家里来了一封信告知而已。
这态度惹得楚山栎当即大怒,正准备好生给他点教训,谁知还没等到老爷子发威,楚圳便遇上意外,死了。
人死债消,原本对他的气愤,也因他的死亡而变成了遗憾。
待月氏母女被接回楚家,更无人提起旧事了。
楚燕阳作为楚圳唯一的女儿,很是被优待,吃穿用度与其他姑娘同一标准。便是在近日,楚燕阳身边,也添了十二个使唤丫头。
月氏自进了安国府,方才晓得什么叫做仆从如云。她从前一直眼热,明里暗里在王氏跟前提了几回,却到底没好意思明白着说出口。
她不明说,王氏也干脆装傻充愣。
月氏来京时,身边待了四个丫鬟并一个嬷嬷,是远在江南时便伺候她的。进府之后,老太太让她住进了楚圳原先的院子,又为她调了三四个人手过去,本页够用。但与王氏相比较起来,便显得寒酸了。
不过就在近前,她闺女楚燕阳身边,终于也添了十二个丫鬟。每每看到女儿那端庄富贵的气势,月氏便打心底里得意。她家姐妹多少?因她死了丈夫,受了多少奚落嘲笑,如今到要看看,她们的闺女,哪个能与她的燕姐儿比。
月氏心里盘算着何时回娘家在姐妹们面前显摆一回,一边款步从花园绕了一圈,正要往老太太处去,却见白夜湖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湖中凉亭里去。
那不是别人,正是楚家四子楚域的夫人萧氏,以及她的两个女儿楚素阳以及楚佩阳。
楚素阳与楚佩阳是一对双生女,比楚阳娿小一岁,如今也四岁了。楚佩阳天性明丽活泼,月氏常见她到处玩耍。到是楚素阳因天生有残缺,很少在外露面。此次母女三人一同出来采风,也算是少有的了。月氏看着她们,在意的却不是别的,她头一看去注意到的,反而是人家的排场。
萧氏身边的嬷嬷丫鬟不少,月氏是早就晓得的,跟在楚素阳和楚佩阳身边那些小丫鬟,却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