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楚阳娿肯定也乐颠颠地跟着比划了,不过现在她正在跟他记仇,话都不跟他说,就更加不可能跟着学打什么拳了。于是瞟了一眼,就自顾自地走开去。
早饭去静水堂吃,楚阳娿刚从璎珞轩出来,楚域也跟了上来。
楚阳娿翻个白眼,没理他。楚域瞧着跟自己赌气堵了三天,三天没跟自己说话的女儿,深感自己父威不振。
他摸了摸鼻子,也不打算先说话,他准备看她到底能跟自己记多久的仇。
所以说,哪家孩子的脾性,都是被大人给惯出来的。楚阳娿知道自家爹不会真疏远她,所以她敢明目张胆跟他记仇。要是等她发现自家爹真的有对自己生气的倾向,她肯定二话不说赶紧回头抱大腿。
偏偏楚域觉得,自家闺女生起气来耍小性子很有趣,于是就这么无聊地陪着她玩。
父女两人若实在有不得不交流的时候,就相互瞪眼睛让对方猜自己的意思。
连老爷子看了就相当无语。
楚阳娿跟楚域一前一后,到了静水堂,早饭已经摆好了,就等着他们来。
有儿子陪着吃饭,钱氏是喜欢的很。平日有他在,总能多吃小半碗饭,今天却不知怎么的,她只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
楚域见状,问:“母亲今日没有胃口?”
“倒不是没有胃口。”老太太说:“只喉咙里堵得很,什么饭菜都咽不下去。想来之前伤寒坏了喉咙,请大夫来开两剂药,也就好了。”
“母亲要多保重身体,尤其是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
钱氏笑容宽慰,道:“知道你孝顺。”
楚素阳尽管住在静水堂,但她一直是一个人吃饭的。等大家把饭吃完了,她才从里间出来,朝楚域行了个礼,然后对楚阳娿说:“过几日梨园有花会,大姐姐们都要去,十二姐姐去么?”
“应该会去吧。”楚阳娿想了想说。
楚素阳得了她的回答,微微低了低头,也不知道面纱下面什么表情,只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有人时,她总是这样安静地站在一旁,别人不问她,她就很少说话。
“对,我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老太太这是也说:“梨园花会我怕是去不了了。到时候让你们大伯娘带你们去。听说英国府,康郡王府好几位夫人都去呢。你们去了好好表现,可别再出什么岔子。素丫头是头回出门,官官你机灵,看着她一些。”
楚阳娿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是怕楚素阳在外头受人欺负。
“我知道了,祖母。”
看来老太太是越发喜欢楚素阳了。
楚阳娿暗想,楚佩阳明显也会去,老太太跟自己说,显然是怕不保险,还要跟自己嘱咐一遍。
不管心里愿不愿意,楚阳娿至少表面上得答应,不能让老太太失望。
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帅爹在朝他挤眉弄眼,他那眉毛眼睛挤来挤去,看上去格外的猥琐。
他又要说什么!
楚阳娿假装没看见。
你男人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楚阳娿没猜出什么意思,又换来两个白眼。
时光易过,转眼梨园花会的日子就到了。
楚家姐妹在王氏的带领之下,乘着马车,被仆妇们簇拥着,浩浩荡荡到了梨园。
其他人家的女孩子们,也络绎到了,大家见了面,自然是好一番问候闲话。
王氏跟交好的余家夫人遇到,变作了伴儿,一起在下人的带领之下进了梨园。
这个梨园,虽有这梨园的名字,里头却是一棵梨树都没有。
据说,在好些年以前,这里的确是有一大片梨园的,后来不晓得怎么着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好些梨树。
梨园主人也家里也出了意外,不得不变卖这一大片梨园。后来梨园被一位夫人买下,这位夫人最好风月,用了几年时间,硬是砍光了梨树,将此处建成了一个精妙绝伦的观赏园林。
据说那位夫人还为林园起了个十分风雅的名字,可梨园的名称叫的久了,一时没有改过来,都后来别人也改不了口了。梨园这名字,就这么一直留了下来。
每年,这位夫人都会广下名帖,邀请京中所有夫人千金们来园聚会。
时间久了,便成了惯例。
如今梨园的主人几经变换,已经到了尹家手里。
尹夫人也乐得遵从惯例,每年季节好的时候,便下名帖邀请各家贵女们出来游玩。
自然,这梨园花会,虽是借着看花的名头,但到底还有其他节目。女人们聚在一起,总少不了说长道短,相互攀比。同样的,各家都有儿孙,这也是个寻找未来儿媳妇的好机会。
女孩子们为着自己的出路,自然也要好好比试一番。
琴棋书画,各种技艺,只要自己会的,总少不的拿出来表演。
今日也是一样,不少人摩拳擦掌,只为在在做夫人们中间留下一个好印象。
楚阳娿跟楚丹阳玩了没一会,英国公夫人便来了。一面对自己的未来婆婆,楚丹阳哪里还顾得上她。楚阳娿也不想在跟前当累赘,胡乱找了个借口自己跑去玩了。
她一来是年纪小,二来也不准备讨好这些贵夫人们,于是今天跟着来,一开始就准备打一瓶酱油就回家。
悠悠的琴声传来,不远处凉亭里,已经有人开始一展歌喉了。
夫人们有说有笑,围坐在一起言语模糊地谈论起内宅八卦。女孩子们三五一群,也嘻嘻哈哈在花间小径玩闹调笑着。
楚素阳跟楚佩阳穿着一样的衣服,跟楚重阳她们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楚阳娿没有上前,拐了个弯就往花园里去了。
她虽然是来打酱油的,但梨园的风景的确怡人。
这时节桃花杏花都谢了,树枝上挂着鸡蛋大小的青果。而边湖上,清隽芙蓉正在盛开。它们抻着圆形的伞叶,簇拥着散着花尖儿的花朵。
桥上亭中都是人,楚阳娿沿着柳堤走过去,在一片牡丹花海中停了下来。
唯有牡丹真国色啊,牡丹和茶花,是她最爱的花朵。
妖艳,热烈,遗世而独立。
楚阳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让人送一份点心来,准备自己边吃东西边赏花,美景美食,永远的绝配。
梨园的早就为客人备好了格式点心瓜果,不一会,楚阳娿要的酥点就被送了上来。
这时候一个女孩子一脸心事地走了过来,看见她,欲言又止。楚阳娿不认识这女孩,也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
那女孩踌躇一会,终于还是上来问她:“这位妹妹,我能坐这边吗?”
“请便。”楚阳娿说。
女孩在她旁边坐下来,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过了一会,她小心地问:“妹妹是哪家姑娘?”
“恩?”楚阳娿眉毛一挑,要知道穿越过来之后,所接触的夫人千金,大都是出自名门望族。这些女眷们各个人精,哪怕头一会见面也能大概猜出她们是哪家的女孩。就算不知道,也不会这么突兀地问人家。楚阳娿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女孩却以为自己的问题让她不高兴,赶紧解释道:“妹妹请别我想,我只是想打听一些事而已,并不是有意唐突。”
楚阳娿放下点心,用茶水漱了漱口,才问:“不知姐姐想要打听的是什么事?”
“安国府楚家,不知道妹妹认不认识?”
这不是自己家么?
楚阳娿想了想,迟疑地点头,说:“别家不敢说,楚家,我的确是知道的,而且经常去楚家,不知道姐姐要打听的是什么事?”
“不知妹妹是……”
“我姓宁。”楚阳娿笑了笑,“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女孩听了她的自我介绍,眼睛一亮。宁家跟楚家曾有姻亲这她是知道的,后来两家有了些隔阂,她也是知道的。不过正因为这样,她才正好打听她想要知道的事,女孩说:“我叫许铭书。”
“原来是许姐姐,不知道姐姐要打听的是什么事?”
“听说楚家有一位十二姑娘,不知妹妹见过没有?”
楚阳娿一愣,楚家十二姑娘,那不就是自己么?她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然名声传的这么远,还有人专程跑来打听自己?
楚阳娿忍住心中的怪异感,问:“你问十二表妹?怎么了?姐姐想要知道什么?”
“不知那位十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许铭书说完,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有一个弟弟,你知道的……”
原来是弟弟,弟弟……啊?
难不成这就是爹爹在说要给自己定亲的那个人的姐姐?难怪要跑来打听呢。
楚阳娿稍显羞涩,不过相比起人家,她到更像打听她弟弟究竟是什么人。
楚阳娿做打定了主意,调整了最好的微笑弧度,说:“十二表妹嘛,就是跟其他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她年纪还小,成日缠着爹,恩,成日缠着她爹爹到处玩儿,不过她长得倒是很可爱。”默默地自夸一把,楚阳娿问她:“许姐姐今日跟谁一起来的?我平日很少出门,都没有见过姐姐呢。”
两人一个想打听消息,一个有心试探底细,你来我往,硬是无聊地相互试探了一个上午,而后直接成了之交好友(至少表面上是)开始新影不离了。可惜一个顾左右而言他,一个言辞模糊闪躲,到最后,两个人都没有打探到自己想要打探的东西。
中午时分梨园主人来请大家去主楼用饭,两人才分开。楚阳娿这时才想到,要是待会见了楚家人,她意识到自己在撒谎怎么办。
可又一想,对方要是真有那个本事,肯定就直接跟其他人一起凑到楚家人周围去了。今天安国府的女孩子都来了,她想知道什么,当然是亲眼所见干脆的多,哪里需要背后拉着人打听?这么一想她就越发安心了。
回到主楼跟楚丹阳等人会和之后,发现她们一个个都情绪怪异。再一看,发现所有夫人们都在打量楚素阳,而楚素阳,正被英国公夫人和王家老夫人拉着说话。她旁边,楚佩阳一脸喜气,好似捡了天大的宝贝一般。
楚阳娿拉了拉楚丹阳,问:“姐姐,出什么事儿了呀?”
楚丹阳小声告诉她:“刚才我们抽了个题目,十三妹妹一首诗惊动了缪先生,夫人们都惊奇的很呢。”楚丹阳不是个小气的人,可她作为楚家嫡长女,今天被小那么多的妹妹一下子比到了尘埃里,那种感觉还真是难以言喻。
谁能想到,平日在家不显山不露水的楚素阳,居然被当朝诗书大家缪先生亲自要求拜师呢。
要知道,缪先生可是缪叔之的亲传弟子,已经七十高龄,而且近三十年没有收学生了。
缪先生年事已高,近日来京,也不过是走亲访友,今日正好与好友在梨园品茶论酒。因外头有女眷,他们并未出来打扰。但听尹夫人说得了几首好诗,请他稍做点评。这一点评,就被楚素阳的四言绝句给惊艳到了。
楚素阳年纪小,也没有什么经历,做所诗文,也当不得什么惊才绝艳的夸赞。
然而,正因为年纪小,才说明她潜质非凡,而她所做绝句,更是胜在感情饱满,浑然天成。
缪先生不顾对方闺中幼女的身份,当即决定收她为徒,并请尹夫人帮忙传达。
如此一来,从来除了蒙面之外不受人瞩目的楚素阳,一下子就得了夫人们的青眼。
楚阳娿也十分震惊,果然上天关一扇窗就要开一扇门。难道楚家,反而是这位最有成就?
平日默默无闻,一朝闻名天下,楚素阳,这是言情女主角的命运呀。
再看楚素阳,楚阳娿都莫名觉得她突然变得高深莫测与众不同了许多。
因有缪先生这一出,下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楚素阳身上。
其他女孩子们再怎么表现,也没法盖过她的风头了,便一个个都无精打采起来。
王氏两个女儿被都被个身有残疾的十三丫头比了下去,心头郁闷也不是一点半点。花会一结束,便早早带了孩子们回家去。楚素阳得了天大的脸,还得早些回去老爷子老太太跟前求恩典好同意她拜缪先生为师呢。
不过走到半路上,王氏又回过味儿来了,这缪先生可不是容易请到的,说不定在楚素阳拜师的同时,也能把她的琴阳也搭上?
这么一想,王氏更急不可赖了,紧赶着回去跟丈夫商讨此事可能性。
然而不出意外,楚琴阳并未能入王氏之愿,拜了缪先生为师。能得这唯一荣幸的终究只有楚素阳一人。
而楚素阳,因这一份看重,也越发用功起来,缪先生对其赞赏有加,没有多久,她在梨园花会上的诗作便传了出去。
平常人家,是很忌讳女孩子们的闺中诗文流传出去的,不仅是女孩子的名声,对整个家族的名声都不太好。
然而楚素阳的诗作与众不同,她很少因儿女闺中事做文。
她的诗词中,大多是以风景,建筑甚至季节为主题,比之男人们,也不失大气。
想来这也是缪先生看中她的原因。
因这一点,连从来对她不闻不问的老爷子,也关注起来,时不时给她一本诗集算作奖励。
楚素阳的地位越加特殊,不过还是一如既往地行事低调。
如果说楚素阳拜缪先生为师,乃是楚家一件大好事的话,那么楚家有一件坏事就是,老太太突然不行了。
说起来这件事并不是突然,从那次感染风寒之后,老太太的身子便时好时坏的。有时候只是觉得喉咙不舒服,有时候全身都疼,严重一些就得吃药。
她精神还好,起先大夫也没检查出个什么来。然而没过多久,她喉咙就堵得越发厉害了,起先只是不能吃干食,到最后连水都喝不下去。
大夫没办法,请他们赶紧另请高明。老爷子厚着脸皮,连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
御医看过之后,告诉他们早些准备后事,一句话,将整个安国府推进了深渊。
老太太才虽早就儿孙伴满堂,实际上还不到五十岁。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老爷子都愣了半晌。
楚垣跟楚域,更是不相信御医的判断,硬是到处打听高明的大夫,想要将老太太治好。
然而老太太的病十分少见,神医也天下难寻。老太太,终究是到了弥留之际。
“不能咽食,莫不是吃了什么昧心食了吧。”
私底下,二房伺候的下人们开始议论。
静水堂伺候的人,也去求神拜佛,想要求神仙佛祖救老太太一命。
楚阳娿跟楚域日日守在老太太跟前,不眠不休,整个人一下子瘦了下去。
穿越过来,她几乎就是老太太照顾长大的,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这个打击来的太快,给了楚阳娿一个措手不及。她以为老太太怎么样也得活到七八十岁的,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会这么早离开人世。
老太太得的病,御医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按照病症,楚阳娿判断可能是食道癌。可惜放在现代,这种病还有痊愈的可能,但在这个时代,想要治疗癌症简直没有一点希望。
有时候她会混乱第想到,古时候有癌症一说吗?她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个月时间不到,楚阳娿瘦的下巴都尖了。楚域比她还凄惨,也根本顾不上她,父女两人总算结束了莫名其妙的冷战,可怜兮兮成了一对狼狈鬼。
丁嬷嬷担心的直抹眼泪,劝完这个劝那个,“姑娘,吃一点饭,回去休息吧。”
“我再呆一会。”楚阳娿不仅担心老太太还担心爹爹。
自从御医说老太太不好了之后,楚域的状态变得很差。
丁嬷嬷探口气,正要去劝楚域,却听外面一阵吵闹。楚域生气,正想叫人把喧哗的人赶出去,却见二管家急急忙忙进来,说:“老爷,大爷,二爷,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