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公主一走到跟前,楚域便行了礼道了谦,说:“草民奉旨进宫,却不知为何误入御花园,打扰了公主雅兴,草民这便离开。”
出云公主听见他声音,脸都红的要烧起来。听他告罪要走,哪里舍得,连忙说道:“楚公子不必如此,御花园景色虽好,独自欣赏却难免孤单了些,遇见公子也是有缘。”
楚域笑笑,没接话。
出云公主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能跟自己日思夜想了半年的人相见,还离得这样近,简直是在梦里一般。她深情地看着楚域,眨眼也舍不得。
他的眉眼是那样俊朗,他的皮肤是那样细腻光滑,他略微带着笑意的嘴唇,是那样惹人怜爱。还有他的声音,光是听一个字也要沉醉了。唯一让她冷静的,便是他的眼神,他眼中清明幽深,明明看着你,却好像看着别处。
出云公主糊里糊涂,也不晓得说了些什么,楚域再三告辞,她心里不舍他这么就走,却连不和他心意的话也舍不得说出口。最后只好眼巴巴看着那人转身离开,让她一人失魂落魄在御花园站了许久。直到元夕宫的嬷嬷来看她,她才依依不舍里回了宫。
皇贵妃见女儿一回来就恍恍惚惚,叹气道:“云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楚家小子得罪你了?”
“母妃。”出云公主一听见母亲说心上人的坏话,立刻不干了。这时她人也清醒了,精神也足了,口齿伶俐地为楚域分辨:“楚公子出身尊贵家教严格,不知道多动礼数,哪里会得罪人?”
“哦,状元郎没有得罪你,那你怎么恍恍惚惚,失了魂儿一般?”
出云公主脸上一红,继而忧愁道:“今日不过说了一句话,不知哪日还能再见。母妃,您说他这样好,他的妻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何配得上他?想到他被人千般辱没,我真是……”
说着她又想到楚域的脸,又回忆起刚才他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又陷入思绪中。
皇贵妃见她如此,就知道不仅女儿的心,便是连魂魄也被勾走了。
她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脸,将她唤醒,呵斥道:“我的傻女儿,你看看你这像个什么样子?你是堂堂公主,在外头可不能失了尊贵。”
出云公主噘嘴:“不成,母妃,您就帮帮我吧,我这辈子认定他了,必定非他不嫁。若母妃不答应,女儿,女儿便一头撞死,您便当没有生过我吧!”
皇贵妃差点被气死:“你这疯丫头,说什么胡话,你死了,可让娘如何是好?”
“母妃,那您就答应我。”
皇贵妃叹口气,道:“不是母妃不帮你,而是,而是楚家状元他早已成婚,不久前还得了长女。而他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宁家嫡生女儿,宁家可是百年世家,她哥哥父亲都在朝中供事,很得你父皇恩宠。这事你让我从何处下手?”
“她父兄既在朝中供事,自然要听太子哥哥的了。母妃您边去跟太子哥哥说,让他替女儿拿主意。”
“瞎话!”皇贵妃小声道:“你哥哥虽贵为太子,可如今正该小心谨慎。皇后那帮人,还有刘贵妃那帮人日日盯着你哥哥,就等着他行差踏错揭他的短呢。你是妹妹帮不了他,也万万拖不得后退。”
出云公主听后,一下子哭了起来,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流:“那要如何是好?哥哥和母妃艰难,女儿清楚。可是若不能与楚郎相伴,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作罢。女儿不想让太子哥哥为难。楚郎既然家中有妻,那便罢了,女儿也不奢望做他的结发妻子。便是让我做妾也好,为婢也罢,只要能与楚郎相伴……”
啪!
出云公主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皇贵妃狠狠扇了一巴掌。
庄严华贵的贵妃倒竖一双柳眉,怒道:“你一堂堂公主,金枝玉叶,竟要与人为妾?你让我与你哥哥的脸往哪里放?你让你父皇的脸往哪里放?”
“我……呜呜,母妃,女儿该怎么办?女儿只想常伴楚郎左右……”出云公主想到自己没有办法嫁给楚域,伤心不已,扑在她母亲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皇贵妃一肚子怒气,一会暗恨楚域偷了她女儿的心,一会又恨宁家多事把宁氏嫁给了楚域挡了女儿的路。一会又恨处处找她儿子麻烦的皇后和刘贵妃一干人等。
可怀里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的心头肉。皇贵妃思量许久,终于安抚了女儿,对她道:“好了,不哭了,不就是招驸马么,母妃替你想办法,你先别哭了。”
“真的?”出云公主闻言,惊喜不已。
皇贵妃帮女儿擦干了眼泪,沉吟道:“但此事并不简单,我须得与你哥哥商量之后再做定夺。不过云儿,母妃帮你只这一回,下回可再不能凭你心意了。”
“只这一回,母妃您千万放心:”出云公主指天发誓:“只要能与楚郎相伴,女儿便别无所求了。”
第6章
楚域头一回被单独招进皇宫,也不知道所为何事。楚垣担心他说错话,从衙门一回来便把人叫进书房,让他把皇上都说了什么问了什么全说给他听。
“也么有什么。”楚域道:“皇上只问了我从几岁读书,先生是谁。我回答完了便回来了。”
“没有别的什么?”楚垣皱眉,实在不晓得皇上这是唱哪出。
楚域摇摇头,犹豫道:“皇上的龙体似乎……”
皇上龙体欠安,不过说了一会话就喘息不已,楚域也很快就被放出宫了。这莫名其妙的把他召进宫的旨意,好像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本意。皇上见了他,好一会才想到说些什么,这根本不是准备好见他的样子。
这一趟进宫没头没脑,兄弟两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晚上楚山栎回来了,父子三人还是么猜出个一二三来。无奈之下,干脆就当皇上脑袋发热了,索性不再猜测。
倒不是他们父子想不到宫里是不是有人看上楚域了,这才召进宫见见人。关键是楚域早已成家,宫里有心查不会不清楚。皇家也要脸面,不会挑来挑去挑上个已婚男,因此他们便没往那边想。
然而外面一片宁静,宫里却开始风起云涌了。
楚域进了宫,第二天早上,宫里就传起了流言,说出云公主御花园偶遇状元郎,一见倾心,当天便茶不思饭不想了。
这流言也不知道从哪里起头的,刘贵妃刚开始没主意,只想着不管出云公主看上什么人她都要给搅和了。谁知又听那状元郎是有家有室的,妻子还是名门望族宁家的嫡女,这一下她就惊住了,惊喜来的太突然,让她好一会才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娘娘,咱们该怎么办?公主看上个有妇之夫,这名声可不好听,若是皇上晓得了……”
绿水是刘贵妃的贴身宫女,她姐姐当年陪着刘贵妃进了宫,等到了年纪被刘贵妃放出去嫁人。她姐姐担心刘贵妃在宫里没个可信的人,便又将自己的亲妹妹送进了宫来。
绿水跟在刘贵妃身边有些年了,知道皇贵妃有麻烦她家娘娘才高兴,正准备听她吩咐出去推波助澜。
谁知刘贵妃笑完了,才转头笑说:“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这宫里盯着那边儿的可不止咱们,想来淑妃妹妹这会儿也得着消息了。她是家世比我好,根基比我稳,行动起来也方便得多。”
刘贵妃收了笑,死死掐住指甲,她想着要看看情势,然后计划着怎么把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出云公主坏了名声,连招个驸马都没人要。
刘贵妃祖籍金陵,父亲不过是个四品小官。谁知她一进宫便被选在了皇帝身边,到后来生下皇子,居然一步步爬了上来。然而比她更传奇的,要数当今刘皇贵妃。如今大名鼎鼎,在宫里呼风唤雨的皇贵妃娘娘何其威风。可没有人知道,她曾经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而已。
当年的皇贵妃还叫绿彩,几岁上从人牙子手里买回家,一直在她身边伺候。后来她要进宫,便同绿水的姐姐绿清一起跟着进了宫。
可是谁能料到,就在她怀上皇子时,这‘忠心耿耿’的绿彩居然爬上了龙床,还一举生下了五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
刘贵妃被狠狠打了脸,几乎成了整个宫里的笑话。就连肚子里的孩儿,也差点被气得保不住。奈何皇帝就如着了魔一般,一下子被绿彩迷了魂,不仅将她封了嫔还独房专宠。刘贵妃艰难万分地生下皇子,绿彩就得宠多年。由于绿彩丫鬟出生,没有姓氏。她还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建议,将绿彩认成干妹妹,也让她姓了刘。
直到原太子摔断了腿成了瘸子,皇上另立太子,将五皇子里封位太子,刘嫔绿彩便一下子从嫔升为了皇贵妃。连自己和自己的四皇子,也被死死地踩在了脚下。
如今,世人都晓得当今后宫,连皇后娘娘都要避着皇贵妃锋芒,可谁敢当着她的面儿喊一声刘皇贵妃呢?她自己心里也虚着呢。
想到此处,刘贵妃几乎咬破了嘴,不过很快她就微笑起来:“出云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如今有了心上人,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能只有宫里知道,宫外百姓们,也当同乐才对。绿水,来。”刘贵妃对水月耳语几句,水月点头,立刻出门去了。
皇后自二皇子摔了腿失去太子之位后,便一直深居简出,连凤印也交给了皇贵妃,让她代理六宫,如非必要很少出门。
皇贵妃掌管六宫,自然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脱她的耳目。很快,有关出云公主心有所属的流言便被压了下来。但她没有想到,流言传得比她想想的要快。宫里虽然压住了,宫外却也听到了风声。
宁家消息灵通,当天便让薛氏找了个借口上了楚家门。
宁氏正在秀花,见嫂子一脸忧心忡忡,立即屏退左右,问她出了什么事。
薛氏将宫里传出来的话告诉她,问:“姑爷那日进了宫,可真是遇上了出云公主?”
“是,相公说在御花园碰上的,也不晓得公公怎么带的路,硬是让他绕了一大圈。”
“那出云公主怕是早有所图。”薛氏冷笑,她就说嘛,皇帝连上朝的都待不了半刻钟,哪里就想要要见个不久前才上过殿过了的新科状元。
宁氏听了她的话,可被吓得不轻:“嫂子是说,那出云公主早就对相公他……有意?”
“好了,你也别担心。凡是有父亲和你哥哥呢。再说,楚家可不是傻子,打断不会休妻另娶的。”薛氏道:“我今天来,便是给你们通个信儿,让楚家也早有防范。外头虽有流言,但不可当真,等姑爷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要跟他吵。先不说那出云公主是不是一厢情愿,她是公主做不得妾也断不敢逼着楚家休妻做驸马。你相公三岁启蒙,可是寒窗十五年考出的状元,当了驸马便不能出仕,这辈子便毁了。你公公是个有成算的,不会坐视不理。”
宁氏当然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可还是被气得不轻。
“这出云公主好不要脸,身为堂堂公主,不知庄重脸面,竟然想抢旁人的丈夫。”
“好了,时候不早,母亲还等着我回话呢。我先回去了,你去见见你婆婆,等姑爷回来,可记得千万不要跟他吵。”
“我晓得的,嫂子放心就是。回去告诉母亲,女儿好得很,让她不必担忧。”
让明星送薛氏离开,宁氏立刻抱着女儿去了杏花堂。
钱氏正在小寐,一睁眼就看先小儿媳在眼前她掉眼泪,可骇得不轻。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哭什么?”
宁氏一见她醒,哭的更厉害了。
“母亲,有人要暗害相公,这可如何是好?对方还可能与宫里有关,儿媳怕的很。”
钱氏一听事关儿子,赶紧把她扶到身边,细细问是怎么回事。
宁氏一遍哽咽,一遍道:“相公不过进宫一趟,宫里立刻便传出流言蜚语来,说出云公主她,她倾慕我家相公。可是母亲,相公早有家事,这一点人人都晓得,公主她金枝玉叶,如何会看上一个有妇之夫。必是有人嫉恨相公他得了状元,意欲血口喷人,污了相公声名,断了相公前程……”
楚阳娿自薛氏来说话,她就醒了,听了薛氏的话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她既希望流言是假的,又担心宁氏一时气愤跟家里闹翻。
谁知宁氏一进杏花堂便梨花带雨落起了泪珠子,待她开口,楚阳娿更是深感佩服。同样一件事,直接说出来就是吃了外面女人的醋,换个说法就是担心有人暗害丈夫。不管此事最后如何了结,在楚家人心里,她的表现总是好的。
钱氏听完,也是吓一跳,她知道自己儿子生的一表人才,可惹上公主却是个祸害。
好容易安抚了宁氏让她先回去,转手立刻让人出去打探。果然几个相好的夫人相继拜访,也暗暗提醒了外头是有流言传出,而且那出云公主看上楚域也确实不假,让楚家早作打算。
钱氏心中暗恨皇家公主们个顶个的没教养,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等丈夫回来再商量。
楚山栎在公门当差,有得了信儿的僚见了他,一个暗示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道不比钱氏担心,后宫家事,与他楚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至于出云公主看上楚域?抱歉我家儿子早有家室。你便是公主,也不敢坏人姻缘自己硬抢,楚家和宁家,可都不是吃素的。
如今皇帝年事已高,虽早年也在提拔寒流,有心打压世族。但世族经营多年,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压下去。加上这些年皇帝上了年纪,精力也小了,太子尚未登基,还要拉拢世族,并不敢强人所难。
皇贵妃再胆大包天,也不敢不顾儿子前程。至于朝堂上,寒门出身的最重名声,断不敢抬着公主让人休妻另娶,留下一世骂名。便是有世家与宁楚二府作对,也不敢开这个头。世家最重传承,各个家族都有青年才俊。若是一个出云公主便要抢了人相公,以后其他人便有样学样了。皇帝,可不止一个女儿。而氏族中如楚域那样优秀的,却也有不少呢。当了驸马態出仕,世家培养一个人才花费多少心血,哪里会让一个女人给糟践了。
“那咱们现在如何是好?外头流言可传得厉害。”
“静观其变。”楚山栎道:“我楚家问心无愧,何必怕风吹树影斜?再者,咱们着急,有人比咱们更加着急,过不了几日,流言便会烟消云散了。”
第7章
楚山栎所说的更加着急的人,其中之一就有当今太子。
太子萧翰敬一下朝就急急忙忙进了元夕宫。
皇贵妃正在跟女儿说话,萧翰敬一进来,便冷着脸把宫女嬷嬷们全部谴了出去。
“太子这是怎么了?可是不高兴?”皇贵妃见儿子冷着脸,以为儿子又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出云公主起身,叫了一声哥哥,见他似乎有话要与母妃说,准备回避,却被萧翰敬阻止了:“你就在这,不用回避。”
说完问皇贵妃:“母妃,那日可是你做主让楚家公子进的宫,还让幂云跟他御花园私会?”
“瞧太子说的,什么叫御花园私会?不过是偶遇罢了。”皇贵妃轻笑:“不过那楚家郎母妃到是打听过,的确是风姿不凡人才出众。”
“所以母妃不顾人家早已成婚,让妹妹做下这等没脸的事?”
皇贵妃一愣,继而也跟着冷了脸:“太子今日是怎么了?吃了火药桶一样句句带着火气?”
“母妃。”萧翰敬叹口气,看了一眼因他的话咬着嘴唇不高兴的出云公主一眼,道:“现如今外头都传遍了,说堂堂一国公主瞧上有妇之夫,成日茶饭不思,委实难听。”
“谁敢说我女儿闲话?”皇贵妃脸上一沉:“宫里流言蜚语早被我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