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儿握紧,隐忍着脸颊上传来的极致痛痒,云轻雪冲着宫澈嘶声又道:“动手呀,你现在就动手呀,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有多残忍!”伴她再度音起,她一步一步走近宫澈,不料,在她音落,即将要到宫澈近前时,只见宫澈冷冷挥袖,她立刻如断线的纸鸢,朝后飞去,很快一声闷响响起。
云轻雪的身子刚一着地,鲜红的血便从口中喷薄而出。
抬起头,她神情痛苦,咧着嘴忽地笑起来:“杀了我呀,你杀了我呀,快动手,我等着呢!”本白白净净的贝齿,这一刻被鲜血染红,显得格外阴森可怖,她看着宫澈,死死地看着,眸光愈发幽怨,脸色却挂着疯癫的笑,道:“不是要杀我吗,来,我就在你眼前,不必客气,你可以继续动手……”异常尖锐的语调,此刻,她就像是患了失心疯一般,歇斯底里地吼着,与正常人完全不搭边。
宫澈不耐地皱眉,冷如寒电的目光中不带半点情绪起伏:“滚!”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字。
“我偏不走呢?”云轻雪敛住笑声,语声悲凉,凄然道:“你杀了我吧,我求你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如果活着注定要承受无边无际的痛苦,那她甘愿再被他杀死,否则,她会让那个贱。人不得好死,对,只要她还活着,定让云轻舞那个贱。人不得好死!
“疯子!”宫澈启唇,眼里露出明显的嫌恶。
☆、645:为何要瞒着我?
云轻雪脸上愈来愈痛,愈来愈痒,她实在没忍住,抬手就在自个脸上连挠数下,瞬间,好几道血痕赫然出现在她脸上,就在她想要继续挠自个脸时,红萼从门外冲了进来,二话不说,跪地就将她紧抱在怀中,云轻雪欲挣脱开,奈何她的双臂和她的身体一样,被红萼牢牢地束缚住,让她无法再去挠脸。
“公主,你得忍着,你得忍着啊,要不然,你的脸会毁了的!”
红萼看着云轻雪的脸,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我的脸毁了,我的脸怎么会毁了呢?”云轻雪身体抖动,眸光木然,只觉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亮光,红萼看着她这个样子,愈发感到心疼,道:“还没毁呢,有红萼在,公主的脸毁没事的。”
眸光挪转,云轻雪木然的眸子望向她:“我的脸没毁?”
“嗯,没毁。”红萼点头。
云轻雪喃喃:“怎么就没毁呢?我讨厌这张脸,我讨厌和云轻舞有着一样的脸,我要毁了它,你放开我,我要毁了它……”她挣扎着,情绪很是激动,红萼收紧臂弯,眸光柔和而疼惜,低声道:“红萼会帮公主恢复相貌,红萼会帮你的。”
“我要做我自己,我要做我自己……”云轻雪喃喃,身体没了挣扎的力气,双眸微垂,沉沉地靠在了红萼身上。静默半晌,她忽地抬起手,吃力地揪紧红萼的衣袖,紧咬着唇,流着泪,甚是悲怆道:“他要杀我,他还想再杀我一次,我心里好痛,好想恨他,恨他无情,恨他如此残忍地对我,可是……可是相比较恨他,我更爱他,我好没出息,我恨这样的自己,带我走,快带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他,我要离他远远的……”她每说一句,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一刀,痛得她牙齿打颤,周身连连颤抖。
“公主……”红萼一怔,旋即抬眸看宫澈一眼,语声艰涩,与云轻雪道:“好,我们离开。”那一眼极其复杂,然,宫澈却看都没看她们主仆一眼。
云轻雪脸上血泪模糊,气息渐变微弱,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不阴毒,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红萼心里“咯噔”一下,感受到她越来越弱的气息,禁不住朝门外大声喊:“暝世子……”没等她音落,阎暝已然走进书房,神情冷邪,脑后黑发张扬飞舞,目光直直地凝向宫澈:“你根本就不配小雪喜欢!”
“原来是你救她们出的地牢。”宫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身着玄黑色锦袍,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目光阴鸷的男子:“看着他现在这张脸,你心里就没什么波动?”地府在神界管辖范围内,一个地府世子不顾自己的身份,喜欢上妖族的公主,先不论神界诸神对此作何想法,首先阎王那就很难答应其子乱来。
阎暝的目光挪到云轻雪身上,当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深邃如海的目光变了又变,宫澈面容冷峻,目中神光深不可测,道:“不想她死在我手上,立刻带着人离开。”
“你……好自为之!”没于袖中的双手握紧,松开,又握紧,再松开,阎暝深望他一眼,弯腰抱起云轻雪,旋即书房里亮起蓝芒,但晃眼蓝芒就消失不见。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宫澈一人,然,须臾后,白子归从门外走进,看到他,宫澈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赶上了?”他知道白子归有去西北,也知白子归去西北的目的,因此,闻他之言,白子归并未出现什么异样,只是淡淡回道:“即便我赶上,也改变不了什么。”
宫澈听出他话中之意,便没就白子归西北之行多言,而是神色复杂地问:“轻狂是女儿身,她就是云轻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听似问,实则他用的是陈述句。
久不见白子归启口,宫澈的脸色骤然一冷:“为何要瞒着我?你知道我对她的感情,为何要瞒着我她的身份?”
“你和她没有可能。”白子归迎向他的目光,低沉好听的嗓音无波无澜。
“我爱她,我们之间怎么就没有可能?子归,你让我很失望!”宫澈眼里溢满痛楚:“要是我早点知道她的身份,就不会看着她嫁给宫中那位,更不会让她生下他人的孩子。”
白子归道:“我到大晋都城,找到你时,她已经为人妇,而且那会我并不知云公子就是她,后来经过一番猜测确定了她的身份,想着你和她已然无缘,便没将她的身份告诉你。”顿了下,他续道:“陌,时过境迁,你们之间又发生过那样的事,蝶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否则,你们也不会一世又一世轮回,都没能重拾旧情。”
宫澈坐回书案后的椅上,垂眸久久不语。
“你还是放下吧!”长叹口气,白子归坐到就近的椅上,望向窗外的夜色,陷入自我思绪中。
月色幽冷,城外一处别院里,阎暝放云轻雪躺到牀上,而后静站在一旁,看着红萼摁住云轻雪的双手,不让她往脸上挠。
“她就那么喜欢阡陌,喜欢到不惜做替身,也要留在阡陌身边。”眸光黯然,语气带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红萼渐云轻雪的情绪渐渐稳定,方转向他:“陌王子不喜欢公主。”
“就像她不喜欢我一样。”阎暝苦笑:“我喜欢她,她喜欢阡陌,而阡陌却喜欢蝶舞公主,至于蝶舞公主,她和擎天深深地喜欢着彼此,细想之下,我和小雪,还有阡陌就像是个笑话。”
“暝世子,红萼清楚您对公主的心意,但有句话红萼不得不说,即便公主对您有那个心,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红萼之言,阎暝无需深想,也知其意,但他没露出特别的情绪,只是道:“她若喜欢我,我会设法娶她为妻。”他这么一说,红萼倒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屋里静寂得没有一点声音,云轻雪仰面躺在枕上,眼角泪水滚落:“我用生命在喜欢他,爱他,他却一心喜欢别的女人,还说我蠢,说我阴毒……他怎能这般残忍地对我?”
☆、646:利用,实话实说
这就是命运么?如果是,她不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她要云轻舞死,要他忘记心头这颗朱砂痣,要他将感情转移到她身上,可是……她该如何做,才能杀了云轻舞?
阎暝知道云轻雪娇纵倔强,不对,准确些说,他知道雪媚娇纵倔强,但看着她明明被不爱的人伤到如此境地,却还心心念念那人,这让他心里禁不住生出一丝怜悯。他呢?一定非她不娶么?真静下心想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时没有答案。
许是心里太痛,又许是内伤导致身体疼痛,云轻雪忽然发出吃痛声。
长发凌乱,散落在软枕上,她双手揪扯着身下的牀褥,脸上表情尤为痛苦,红萼见状,急声道:“公主,您忍忍,红萼这就帮你恢复容貌。”恢复容貌不比换脸,这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脸皮被人生生从脸上扯下来一般,那种痛很真切很真切,云轻雪曾经身为妖族公主时,有听红萼说过。
此刻闻言,她双眸大睁,眼里写满恐惧,连连摇头:“不,不要……”她心里是矛盾的,明明不想做他人的替身,明明不喜欢现在这张脸,却又怕那撕裂般的痛,接受不了恢复自己原有的相貌。
红萼见状,眼里泪水滴落:“公主,您只有三日时间,过了这三日,您就是想恢复原貌也没有可能了,公主……您好好想想,是打算永远以别人的脸过活,还是强忍一时之痛,恢复自己的容貌过一生。”轻柔的声音里夹带着心疼,她言语缓慢,定定地看着云轻雪。
这时,阎暝亦道:“做回自己吧,否则,你会过得不开心,再者,你真愿意顶着别人的脸,做别人的影子吗?”
不管是他,亦或是红萼,都不知那极致痛痒已经让云轻雪心力交瘁,整个人频临崩溃的边缘。她痛苦地呻。吟着,竭力挣扎,想要从红萼手中挣开双手,以便她挠脸,缓解那如万千蚂蚁噬咬的痛痒感。
“你不该帮她换脸!”
阎暝看着云轻雪,眼底划过一抹怜惜和不落忍,然后瞥红萼一眼,冷声道:“就算她求你,你也不该答应。”
“你……你喜欢我对不对……”没等红萼出声,云轻雪木然的眸子挪到他身上,死死地看着他,道:“回答我,你喜欢我对不对?”阎暝点头,她续道:“我说过可以和你走,但你有答应我什么事都得听我的,是与不是?”
明知她话中有话,阎暝却没有多想,再次点头。
“我要你发誓,你现在就给我发誓,只要你发誓事事都听我的,我就恢复原貌。”喜欢她,那就做好被她利用的准备,云轻雪忍着脸部传来的痛痒,一双木然的眸子锁在阎暝身上,一转不转。
“小雪,我是喜欢你,甚至深爱着你,但我却不能因你刚才之言随便发誓,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会尽可能地帮你。”没错,只是尽可能相帮,他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不会忘记他还有爱他的亲人,所以,哪怕他喜欢她,深爱他,且愿意为她抵挡一切祸事,也不得不为亲人未来的处境考虑。
听他的语气,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云轻雪知道自己眼下只能适可而止,要不然,她在心里的印象将会大打折扣。
毕竟地府在神界统管范围内,如若她一再相逼,他即便猜不全她想要做什么,怕是也能猜个大概,如此一来,难保他不会阻止,不会丢下她而去。
是的,阎暝对云轻舞的身份有所顾忌,而他没能早些到人界来找云轻雪,缘由也是与云轻雪、云轻舞,也就是雪媚和蝶舞有关。
基于这点考虑,他才拒绝在云轻雪面前发誓。
“好,我相信……”话尚未道完,云轻雪蓦地呻。吟一声,昏厥了过去。
阎暝略显复杂的目光落在她那张与云轻舞极其相似的脸上,握了握拳,道:“我来按住她的双手,你快施术帮她恢复相貌。”说着,他提步上前,红萼这是起身让开位置,道:“那就麻烦暝世子了。”
语罢,见阎暝在牀边坐下,伸出手摁住云轻雪的双臂,她开始舞动双手,就见一泛着绿芒,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光球慢慢出现在她舞动的双手间,跟着,随着她双手推动,那枚光球逐渐下降,最后落在云轻雪面部上方。
随着光球一圈又一圈旋转,云轻雪因难以承受脸颊近乎真被撕裂的极致痛感,五官渐变狰狞。
须臾后,云轻雪痛醒,张嘴就发出凄厉的喊声:“啊……啊……”
阎暝别过头,不去看她的脸,以免自己心软。
“好痛……放开我,你放开我……好痛……”云轻雪双眸赤红,盯向他哭求道:“你放开我吧,我求求你了……”
“乖,忍忍,就忍一会!”终还是没忍住,阎暝将目光挪回她脸上,嘴角噏动,道出一句。
红萼认真地在帮云轻雪恢复相貌,没有发出一语。
半晌,她道:“公主,您的脸已恢复。”云轻雪有听到她之言,却还是在她音落的瞬间,眼前一黑,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你去歇着吧,我在这守着她。”
阎暝掖好被角,看向红萼说了句,起身,欲取打湿的布巾给云轻雪擦擦脸,不料,他的衣袖却在这时似是被什么东西挂住了,回过头,方发现是被云轻雪紧紧抓在手里。“别离开我……”云轻雪脸上的痛痒在容貌恢复后,逐渐消散全无,但她实在疲惫得厉害,因而在极致痛感中连续昏厥,然,昏厥过去的她又很是不踏实,这不刚没过多久就睁开眼,且完全失去了安全感。
她怔怔地看着他,泪水一串串滚落,声音发颤,重复道:“别离开我!”阎暝与她四目相对,看着她恢复的容颜,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去拿块布巾给你擦擦脸。”
“别离开我。”云轻雪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口中继续重复那一句。
☆、647:织情网,不甘心
久不见他启口,云轻雪眼里写满受伤,狠狠地咬住嘴唇,直至嘴角沁出鲜血,方绝望地松开了手,也就在这时,阎暝道:“别怕,我会在这陪着你。”红萼不知何时取来打湿的布巾,轻唤他一声,递上布巾。
阎暝接过,坐回牀边。
云轻雪眼里的泪水止住,脸上不由绽放出笑容:“我不做那个贱人的替身,我要做我自己。”阎暝静静地注视着她,却一时无言。
她长睫颤了颤,笑容虚弱:“你要帮我一起对付她,知道吗?”
阎暝沉默,仍不语。
对付她?云轻雪口中要对付的人,他自然知道指哪个,这一刻,听到云轻雪把话说到明处,他心里忽然一紧,禁不住往深处想了想。
为亲人未来的处境考虑,他不可能帮她取那女子的命,却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痛苦折磨。
他是喜欢她的,是出于真心喜欢,即便她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他还是喜欢着她,愿意在一定范围内帮她做想做的事。
敛起思绪,阎暝神色凝重,启口:“我不会帮你杀她,这是我的底线。”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云轻舞并未哭泣,亦没和他争吵,仅仅只是怔忪地看着他落泪。
“小雪,我……”
阎暝欲言又止。
云轻雪轻轻地打断他,含着泪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心中所想她知道,作为地府世子,他有他的不得已,而她只是在利用他,到时,只要他肯助她一臂之力,她用不着他出手,就能自个给云轻舞重创,甚至亲手杀了云轻舞。
但此刻,她得让他绝对心软,得让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从而对她生出满心怜惜,不忍看着她独自承受痛苦。
嘴角动了动,云轻雪嘴角漾出抹苍凉的微笑,明明想说什么,却就是发不出声,进而无声落泪。
风穿过窗棱缝隙而入,吹得桌上灯火摇曳,令屋里的光线忽明忽暗,在牀上洒下凄伤的影子,他和她默默相对,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给她添些麻烦,让她吃些苦头,我可以帮你的。”有擎天在,那女子应该不会有危险,而他在这女人身边,也会看着她,不让她对那女子下死手,不难办到。
阎暝动作轻柔,帮云轻雪擦拭着脸庞,默默地想着心事。
待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