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说的话,公主这一世很有可能会形神俱灭……那时,妖后会如何做?不用多想,她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场。
想到这,红萼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暗自安慰自己,还有机会的,她还有机会劝说公主,只要公主放弃执念,一切都将不是事,退一步讲,公主若实在难以放弃,那她继续加把劲,尽量让陌王子喜欢上公主,与公主两情相悦,如此一来,公主不会有事,她自个也不会有事。
若果前面两种结果皆实现不了,那么,她就道出秘密,以死警醒公主,从而最大可能地助公主渡劫成功。
云轻雪注视着她,定定地看了半晌,问:“你有事瞒着我?”
“没,没有!”红萼敛起思绪,急急摇头。
“真没有?”云轻舞目露狐疑。
红萼神色恢复镇定,果断点头:“没有。”
屋里静寂得没有一点声音,半晌,云轻雪挪目,语气落寞道:“在这个世界,你与我最为亲近,也最得我信任,所以,无论什么理由,你都不能欺瞒我,背叛我。至于我对陌哥哥的感情,我知道你说那么多其实都是为我好,但我从中走不出,甘愿飞蛾扑火,往他身边凑。”
“陌王子现如今已有儿女,由这不难看出他对后院里的女人存有感情,否则,就陌王子的性情,是万不会让那些个女人为他诞下子嗣。”
红萼是有意这么说的,好以此削弱宫澈在云轻雪心中的存在感,然,云轻雪神色平静,抿唇一语不发,这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再往下说,垂眸,红萼思索片刻,方抬起头又道:“公主,你仔细想想,就陌王子这一世的感情而言,他依然喜欢着神族的小公主,却在求而不得后,将感情投到他的王妃和侍妾身上,由这不难看出,他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公主。”
云轻雪眸中厉芒闪过,幽幽道:“蝶舞这一世是男儿身,而两个男儿要想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觉得可能么?”对王妃和侍妾有情,才让她们生下他的子嗣,也就是说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比不过蝶舞不说,还连两个卑贱的女子都不如……陌哥哥,是这样么?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
红萼思绪紊乱,低着头半晌没有言语,因为她刚平复的心绪再度生出微澜,不知要不要道出心里的秘密。
男儿身?神族的小公主是男儿身?不,不是的,她从来到确认云轻舞的身份那刻起,就清楚她与少年天才云轻狂是同一个人,之所以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公主,只是源于她不想公主又一次陷入复杂的感情纠葛中。
再者,就云轻舞的样貌和能力,一旦公主知晓这本有着傻女之名的堂妹,竟然就是陌王子念念不忘的女子,她敢断言,公主的理智会在顷刻间被嫉妒和恨意吞噬。
而两人的修为差距太大,冲动之下的公主势必不听她劝说,去寻云轻舞较量,继而把她和陌王子之间的关系弄得愈发复杂。
良久,红萼嘴角动了动,她决定还是稍微点点自家公主,免得云轻雪在对待宫澈的感情上太过执拗。
“公主……”
“嗯?”云轻雪的眸光挪回她身上,脸上浮起一丝疑惑:“有话就说,别整这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给我看。”她不会放弃陌哥哥,从前没有,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陌哥哥只能是她的,无论前路有多险阻,他们最终都要走到一起!
因此,红萼此刻欲言又止让她感到疑惑的同时,让她亦感到极其不喜。
“公主就没想过云轻狂的性别有假吗?”红萼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脸上表情平静淡然,启口缓声道出一句。
云轻雪当即一怔,旋即凝视着她,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心生疑窦,脸色明显不怎么好看。
“宁远候近十年没出太师府,为何忽然就出现个义子?而且那个义子一出现就才名远扬,公主难道不觉得奇怪?再有,自宁远候的义子回到京城,不管是太师府,亦或是整个京城,发生的事儿是不是太多了些?”红萼觉得自个差不多要点名明轻舞的身份了,然,云轻雪却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没做出反应。
罢了,既已说到这,那就把能说的索性都道出,至于公主听完后是否会做出冲动之事,等会再看吧!
“公主若是还没想出个头绪,不妨就云轻狂和皇上的关系好好想想。”
“云轻狂是女子,你想告诉我云轻狂是女扮男装,对还是不对?”云轻雪的脸色不停地变化着,一双眸复杂地看着红萼:“你还想说云轻狂有可能就是云轻舞,不,不是有可能,你其实想说的是,云轻狂就是云轻舞,对不对?”
☆、618:嫉妒,理智尚在
她的声音由轻浅无波转为冷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到现在才告诉我?”
“迟迟没有告诉公主,红萼只是不想公主再费精力到蝶舞公主身上。”红萼垂眸道。
云轻雪忽然笑了:“我真蠢,我应该早想到云轻舞就是蝶舞,应该早想到云轻舞就是云轻狂。”
她出奇地没有动怒,而是目光渐显怅惘,喃喃道:“知道阎暝吗?”似是压根就没想要红萼作答,她语声不急不缓,就那么幽幽地说着:“他啊喜欢我呢,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真是个傻瓜,仅见过我一面就喜欢上我,后来即便我不怎么理他,也不和他玩儿,他仍然喜欢着我。进入轮回,首先要去地府报到,为了能和陌哥哥在一起,我求他在每世投胎转世时帮我一个小忙。”
嘴角泛起抹若有似无的笑:“你想知道那个小忙是什么吗?”红萼静静地听她说着,知道这一刻无需自己多言。
“我让她在我和蝶舞投胎转世时做些手脚,而那个手脚就是,但凡蝶舞投胎转世为人的人家比我的条件好,他就得在投胎时秘密地将我们身份互换。第一世,蝶舞本是沐府小姐,我呢则是皇家公主,可是陌哥哥投胎的身份却是皇子,如此一来,我们岂不就成了姐弟,这怎么可以,我还要嫁给陌哥哥呢,若是成了他的皇姐,伦理上我们肯定不能在一起,于是,阎暝互换了我和蝶舞的身份,让我成为了沐府的小姐……”
“呵呵!”云轻雪嘴角勾勒出一抹轻浅的弧度,轻笑:“结果互换了什么又能怎样?蝶舞没我生活的环境好,但她却总能和陌哥哥生出交集,我呢?有家世,有地位,却就是不入陌哥哥的眼,你知道吗?来这里之前,我在另一个世界是一豪门千金,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学历有学历,更为重要的一点是,陌哥哥都已向我表白,说喜欢,爱我,我们也定下了婚期,熟料,就在新婚前一天,他被人押着跪在蝶舞的墓前,说一切都是错,说根本就没喜欢过我,我当时很伤心,看着他死在蝶舞墓前,就这我还没有从他编织的爱情谎言中醒过来,于当天夜里穿着他为我订做的洁白婚纱,在我们的婚房中自杀身亡。”
“我就不清楚了,到底是我哪里不好,怎就入不了他的眼?如果这一世我和蝶舞没有互换身份,如果蝶舞做她的太师府大房嫡小姐,你说他会不会就不娶刘氏,不往后院里纳那些女人?如果我做回傻女,是不是就能像今日的云轻舞一样,得到那人全心的爱?”
笑容不知何时敛去,她语声低哑,续道:“但是得到又有什么用?我当初对太子的感情并非是出于本心,我只是听人说我和他相配,觉得他是我未来的夫婿,才想要一心嫁给他。”言语到这,她的眸色倏地变得冷寒,盯向红萼,尖声问:“看到我被阡陌哥哥无情伤害,你是不是很高兴?为我好,不想我和蝶舞再搅在一起,你就对我瞒着她的身份,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她面前蹦跶,红萼,你到底是何居心?”
红萼道:“公主,这一世,蝶舞公主并不喜欢陌王子。”闻言,云轻雪的怒意稍有消散,低喃:“她似乎、好像是不喜欢陌哥哥。”
“云轻舞都已为人母,她和陌王子这一世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红萼抿了抿唇,抬眼看着云轻雪:“云轻狂就是云轻舞这个秘密,陌王子目前应该还不知道。”
云轻雪眼里染上痛楚:“这和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现如今在他眼里云轻狂是儿郎,都想着要把人抓到手心,等到他知道云轻狂就是云轻舞,恐怕更不会轻易放手。难道我又要被他狠狠地伤害一次?最终死在他手上?不,我不要这样,我要他喜欢我,要他娶我做妻子!”痛楚散去,她的眸光变得坚定决然:“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云轻舞如若能做到继续和阡陌哥哥划清界限,我便放他一马,否则,我就杀了她……”
见红萼嘴角噏动,似是要说什么,她摆手,制止红萼言语,道:“我要休息了,你也去歇着吧!”
“是。”
红萼应声,无比庆幸自家公主在听完她的话后,没有失去理智做出冲动决定。
“蝶舞,这一世算你识趣,没有和阡陌哥哥纠缠在一起……”门外脚步声走远,云轻雪神色晦暗不明,无声喃喃:“你最好一直这么识趣下去……”想到云轻舞已成为母亲,云轻雪心里登时苦涩难耐,她也想做母亲,也想有自己的孩儿,问题是,陌哥哥不喜她,照这么下去,她何时才能怀上他的孩子,才能做一个母亲?
云轻雪这会子好不嫉妒云轻舞,嫉妒云轻舞有人爱有人呵护,还有自己的宝宝。
她呢?
目前除过有红萼在身边,旁的一无所有。
冬雪飘飘,仗还在打着,文帝每收到一封前方战场上送回的战报,就会心情愉悦数日,然,突厥突然派出使臣求和,令文帝不得不深思是否要继续打下去。突厥实力不比大晋差,如果真一仗一仗打下去,于大晋国力来说无疑也是负担。但,吐谷浑,柔然,羯族等皆已不复存在,要是因为突厥一句求和就放弃攻打,弄不好会养虎为患,来日又使西北陷入危局。
朝会上,文武官员就接不接受突厥求和一事争论不休。
接收求和的官员,理由是再打下去,不仅劳民伤财,还会让西北的百姓整日人心惶惶,难以安心过日子。
反对突厥求和的官员,其理由则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且西北现今的大形势于大晋有利,拿下突厥可以说是指日可待,若接受突厥求和,万一对方来日势力大增,那么西北难保不会再陷入危局,更何况突厥人的话能信么?
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文武百官争吵,连续三日在散朝时都给出一句“明日再议”。
☆、619:我想过的生活?
西北大营。
“侯爷,京城那边还不送消息过来,难道咱们和突厥就这么僵持着?”
云汉卿站在营帐外,迎风而立,望向突厥王庭所在的方向,启口:“耐心等等,我相信太上皇会做出最正确的决断。”秦五在他身侧站着,两人前后相差半步距离,闻言,秦五道:“公子和莫公子带的人再有一日就会到突厥王庭附近,要是突然接到撤退的消息,未必会遵令而为。”
稍顿片刻,他又道:“突厥人很狡猾,且向来言而无信,属下是绝不相信其求和的诚意。”
“等着吧!”云汉卿狭长的眸子半眯,目中神光幽邃如潭,让人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秦五低应声是,而后垂首未再多言。
夕阳西斜,突厥王庭中,可汗颉坤年约五十出头,此刻无比舒服地躺在斜躺在榻上,享受着身边女人们的服侍,而这一幕看在迪亚公主眼里,令这位胆识和谋略皆不输于兄长们的娇公主极为感到厌恶。
静静地站立在大帐中央,她不知时辰已过去多久,只知双腿已渐渐发麻,却还是不见父汗睁开眼,挥退那些卑贱的女人好好听她说几句话。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迪亚公主终于没再忍下去,启口:“父汗,儿臣觉得还是抽调回三万勇士留守在王庭比较妥当。”统共只有十二万勇士,她是真搞不懂向来做事谨慎的父汗、怎就一下子让克尔将军和三位皇兄率领十万大军离开王庭,绕道去攻打大晋边城?
是,她知道向大晋求和只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幌子,以便他们的大军出其不意地给大晋一击,进而从大晋稳固的边塞防御城池撕开一个大豁口,达到进驻中原的目的。然,王庭这边只留下两万兵马,万一遇到大晋的人马突袭又该如何是好?
百济、新罗已灭,吐谷浑、柔然亦被灭,还有那些不成气候的小部族,全已不复存在,现在能与大晋抗衡的唯有突厥,可是真这么孤注一掷,难保突厥不会消亡,所以,她得设法固守住王庭,以免被大晋偷袭失去自己的大本营,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和国师联系上了吗?”颉坤缓缓睁开眼,凝向他一直以来极为寵爱的小女儿:“你该知道,只要有国师帮忙,拿下大晋于我突厥来说绝非难事。”
迪亚公主摇头:“目前还未收到国师的回信。”微顿片刻,她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又道:“父汗,辛巴姑姑曾说过,国师早已不欠我突厥什么。”辛巴是颉坤的同胞妹妹,现已四十多岁,仍未婚配。
“去,唤你姑姑过来。”颉坤挥手,围在他身边伺候的女人们忙行礼退出大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唤你姑姑!”见小女儿站在原地不动,颉坤脸色微变,语声中不由染上两分冷沉。
“父汗,您找辛巴姑姑来也无用,她是不会和国师联系的。”想到那个白袍翩翩,长身玉立,气韵淡漠疏冷的身影,迪亚不受控制地感到一阵心悸。
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辛巴姑姑喜欢那个人,并听说那人是辛巴姑姑所救,也是辛巴姑姑多番挽留,那人才答应留下为牧民们诊病。
是的,那人懂医,且医术相当不俗,虽有着国师身份,却毫无芥蒂地为普通的牧民看病,他话很少,然,看向那些低贱,吃不饱,穿不暖,被病痛折磨的牧民时,眸中会流露出难掩的悲悯。
留意到他那样的眼神,她觉得太过妇人之仁,明明身份高贵,干嘛要去在乎那些低贱之人的死活,但慢慢的,她发现自己错了,发现他是神圣、高不可攀的存在,在他眼里,似是根本就没有尊卑之分,万物都是平等的,否则,他不会屈尊降贵去给卑贱之人诊治身体。
就这样,她春心萌动,喜欢上了他,奈何他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更不用说知道她对他生出爱慕之情。
想到这,迪亚心中发苦,禁不住暗自自嘲:辛巴姑姑当年是草原第一美女,即便是今日,辛巴姑姑的美貌仍无人能及,可就是这样一个容貌无双,性情洒脱却不失柔婉的女子,都不能走进他心里,数十年为情所困,她又有何能耐,让他青眼相待?
“你去告诉你姑姑,事关我突厥存亡,她若不想做突厥的罪人,最好立刻过来见本汗。”颉坤的脸色愈发不好,语气明显加重。
迪亚嘴角噏动,终应声而去。
不多会,她返回大帐,与她同步入帐中的还有一名相貌极美的女子。
“辛巴参见大汗!”女子正是颉坤的胞妹,名辛巴,她恭敬一礼,面无表情地站在帐中央,抬眸静静地看向颉坤,须臾后,她启口,语声无波无澜:“皇兄让迪亚唤我过来却又不说话,这是要和辛巴玩无声猜谜游戏吗?”说着,她嘴角勾勒出抹讽刺的弧度。
颉坤眼底染上抹隐痛,但转瞬即逝,叹道:“都过去多年了,你还为那件事在恨我?”那时他之所以逼她去做不想做的事,无外乎是想得到父汗的重视,为来日能坐上汗位,为他们兄妹和阿妈能在王庭里过上好日子做出的艰难决定。
事实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没错,否则,他不会继父汗之后成为突厥新的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