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他的自卑出自哪里,也清楚他因为自卑有那么些不自信,更清楚他喜欢她,多是出于依赖:“夜,我相信你的眼睛很快能复明,到那时你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记住,你不比任何人差。”
悠夜与她额头相抵:“歌儿,你知道么?我很讨厌有这样一双眼睛,如果我幼时没有突然失明,那么我就能天天看见你,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的样子。”悠歌叹息一声,退出他的怀抱,而后伸手抚上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很好看,它们只是暂时生病了,才会给你的生活造成不便,别讨厌它们,相信我,你会有看清楚这世间万物的一天。”
“好,我听你的,我不讨厌他吗。”悠夜笑着道。
悠歌放下手,脸上自始至终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一直淡淡的:“走吧,咱们去看沐澜哥哥。”
“明日起,你要继续给我讲好听的故事,有趣的见闻。”悠夜提出要求。
“好!”得到她的回应,悠夜笑颜展开:“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时常来幽幽谷。”
“好!”悠歌想都没想,直接应下。
悠夜揽着她的腰肢,两人下了竹楼,飘离而去。
月华穿过窗棂照进屋里,悠歌坐在沐澜的牀边,屋里就只有她和他。
“沐澜哥哥。”短短一段时日没见,他已瘦得不成样子,看着心爱之人现如今的状况,她眼里的泪再也无法控制住,大颗大颗地滴落:“我来看你了……沐澜哥哥,你说咱们若是不相识该有多好,我那日如果没出意外落崖,而你没有恰好出现在那里该有多好,我总觉得是命运在捉弄我们,既然在你我之间创造条件,让我们相识,相恋,又为何要早早给我安排那样一个身份?”
她握紧沐澜的大手,哽咽道:“我要食言了,答应要和你,和咱们的孩子隐世而居,我却要食言了,沐澜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忘记我说过的那些话吧,忘记曾经认识我,忘记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点滴。”
“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好好的,答应我,你一定要做到!”
沐澜双眸闭阖在一起,有无听到她之言,无人知晓。
松开他的手,悠歌走到桌前坐下,执起墨笔,在纸上写道:“在我心里,你只是沐澜哥哥,之前我说过的话都在骗你,对不起,我从未喜欢过你。”简单的一句话,她写出来却沉重而痛苦。
将纸用砚台一角压住,她放下墨笔,起身走出房门。
悠夜在院里站着,看到她出来,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会。”
☆、358:为爱痴狂为爱伤?(五更)
358:为爱痴狂为爱伤?(五更) 她点点头,抬手拭去脸上的泪。
后半夜下起了近几年来最大的暴雨,沐澜昏睡多日终于睁开眼:“歌儿,歌儿……”顾不得身上的伤,他起身下牀,拿过衣袍颤抖着双手穿到身上。歌儿定是出事了,否则那里不会有人围杀他,地上也不会有斑斑血渍,是皇上做的么?因为她背弃自己的使命,因为她和他在一起,因为她生下他们的孩子,皇上才会对她动手么?不,不会的,她是皇上的公主,皇上不会那么无情,她应该是被关起来了,他得去宫里求皇上,求皇上赐婚,求皇上让他娶歌儿做妻。
不经意间,沐澜看到桌上被砚台压在下面的纸张,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整个人瞬间呆怔住。歌儿有来看望过他,那就说明她没事,对,她没有事……真没出事么?如果真没有,她为何给他留下这么一句话?
从未喜欢过他,只是把他视作哥哥,之前说过的话都是骗他的,不……他不信……
“皇上,沐澜世子在宫门外跪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您看这……”早朝时间快到,皇帝在宫人服侍下穿戴好,这时寝殿门口传来侍卫焦急的声音,同时,大雨漂泊,雷电交加,丝毫没有停下的预兆。
朝窗外黑沉的天空看了眼,皇帝皱眉:“出了何事?”
那侍卫浑身湿透,疾步走近殿门,揖手禀道:“沐澜世子一个多时辰前冒着大雨来到宫门口,跪地就磕头,求皇上将六公主赐婚给他。”
“什么?”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不由确认:“你重新说一遍,沐澜世子跪在宫门口做什么?”
“回皇上,沐澜世子求您赐婚!”
“求娶哪位公主?”皇帝脸色很不好。
“六公主。”
那侍卫如实作答。
“胡闹!”皇帝冷喝一声,然,转瞬,他脸上露出抹疑色:“他难道不知六公主是圣女?”那侍卫没有做声,整个月圣国,从老到小,恐怕没一人不知六公主是圣女,而沐澜世子的举动,其中多半有其他的缘由。然,这个缘由是什么,他不知,也不是他能过问的。
皇帝面沉如水,问:“他身上不是还有伤么,而且朕听说近些日子他一直昏迷不醒,怎突然间出现在宫门口?”
“卑职不知。”那侍卫垂眸道。
“他要跪就让他跪着。”沉默良久,皇帝道出一句,着那名侍卫退下。
沐澜身体虚弱,又淋了一个多时辰暴雨,终没撑下去,昏倒在地。淮安侯被这个儿子的固执气得差点吐出几口老血,但儿子是自己的,做出糊涂事那还是他的儿子,看到沐澜晕倒在水洼里,他请同僚向皇帝替自己告假,而后,弯腰抱起儿子就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这场大雨连续下了两日。
“公主,您最近都没有好好用膳食,这两日干脆一口都不食用,如此下去,您的身体会垮掉的!”
悠歌坐在榻上,双目呆滞宁王窗外的雨幕,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比之两日前,她又清瘦了不少。
“我不饿,你到夜殿下那里去看看,看他可有用膳。”
“公主,夜殿下有按时用膳。”悠夜确实有按时用膳,因为悠歌这两日都要去他的寝殿坐坐,向往常一样给他讲故事,给他读书,给他将有趣的见闻,每当悠夜留她一起用膳时,她的回答要么是不饿,要么就说声好,然后拿起碗筷只是不时地给悠夜夹菜,她自己其实一口都不曾食用。
有她叮嘱在先,旁边伺候的宫人无人敢多嘴。
“你去告诉夜殿下,就说我午膳后再到他那边。”
悠歌嘴里机械地溢出一句。
“是。”伺候她用膳的宫婢恭敬地应了声,转身抹去泪水,快步离去。
公主不用膳食,她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要不她与夜殿下说说,指不定夜殿下相劝,公主或许会用两口膳食。
“皇上驾到!”殿门外传来通报声,悠歌身子一颤,从榻上站起,却没有迈步,只是站在原地。皇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帘里,她嘴角动了动,行礼道:“父皇。”从小到大,这是父皇第一次到她的寝殿,他是单纯的来看望她,还是……还是他也知道了那些事?
“歌儿。”
皇帝轻唤她的小名,提步走近她:“怎这么瘦了?”
歌儿?父皇竟然这般亲昵的唤她,悠歌看向正一步步走近自己,身形高大挺拔,相貌俊挺不凡的男人。这是她的父皇,是给予她生命,有生以来,与她说过不到十句话的父皇,他深邃的目光带着些许温和,似乎有好多话要与她说。
“你像极了你母妃。”皇帝在距离悠歌三步外站定,温声道:“怨父皇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忘记那抹纤弱的身影,却不成想,在看到这孩子容颜的一刹那间,那抹身影时隔多年,隐约间又涌上他心头。
帝王最忌动情,而他却偏偏犯了这个忌讳,但可笑的是,那时的他并不知晓,只知那抹身影最得自己的心,哪怕她身份卑贱,哪怕她只是个末等宫女,他偶然间在后宫遇见她,目光便被她吸引住。
也就在那一晚,他寵幸了她,且不到半年,就已将她的位份升到妃位。
而她,并未恃寵而骄,一如既往用心服侍他。
连他自己都不知,自打有她在身边后,他就极少再寵幸其他嫔妃,就连皇后那,他也比从前去的次数少了。呵呵!或许是年轻吧,又或许是帝王之尊作祟,他没有顾及皇后,及后宫嫔妃的感受,即便她时常规劝,让他多到皇后和其他嫔妃的寝宫走走,都被他一个冷脸吓得立马噤声。
直至她莫名其妙早产,再到生下孩子不到一刻钟,血崩而死,他才知道是他害了她,是他的寵害了她。心那会揪痛不已,饶是她给他诞下对龙凤胎,那种揪痛都没有散去。
☆、359:为爱痴狂为爱伤?(一更)
359:为爱痴狂为爱伤?(一更) 约莫过去半个来月,他用政事麻痹自己,以寵幸新入宫的嫔妃来选择忘记那种痛感,总算从她的逝去中走了出来,心也不再那么痛了。
龙凤胎,本是件大喜事,却被传出命硬,还有带煞一说。
其中的女孩儿还是圣女。
命硬一说他是不信的,带煞他也没打算放在心上,然,大祭司却给其中的男孩算了一命,说那个孩子和他父子情份浅薄,甚至极有可能是他命中的劫数。大祭司不会无的放矢,因此,他地其言信了七八分。
后来在两个孩子满月后,想着将他们养在皇后名下,对两个孩子在宫中的生存会好些,他便下旨把他们记在了皇后名下。圣女,如果这个圣女不是他的孩子,如果这个圣女不是那个女人所生,他会愉悦的,会因这个圣女的存在,为月圣国未来的国运而愉悦。但这个圣女偏偏是他的女儿,是他曾喜欢过,却不自知的那个女人生下的,如此一来,他怕,怕和那孩子过多相处,生出过深的亲情,到那时,他该如何自处?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本能得到他过多疼爱的孩子,背负起属于她的使命,一生不得快乐,朝自己的宿命一路走下去,他担心自己做不到,所以,他不去关心她,不去过问有关她的事,偶尔在宫里遇到,他只是淡漠地看上一眼,免得因为疼惜,而不顾大局。
比之女孩儿,他对男孩可以说直接无视,甚至忘记有那个孩子的存在。
悠歌静静地看着皇帝,神色间没有什么情绪,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怨?
她怨眼前这人什么?怨他十多年来不曾关心过她,还是怨他不该给自己生命?
这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每天有那么多的政事要忙,又如何能抽出时间关心膝下的子女?
而她,不过是他为皇家延绵子嗣的一个见证,且是之一,根本就没有怨他的理由。按理说,她该感谢他,感谢他给予自己生命,感谢他让自己来到这个世上。
“歌儿,父皇知道你这么多年受了不少苦,也承受了不少委屈,这都是父皇对你关心不够,你要怨,父皇无话可说。”皇帝冷峻的脸上表情温和,声音里夹带着难掩的自责,还有怜惜:“天亮前,沐澜有在宫门外跪了一个多时辰,他向父皇求娶你。”
沐澜哥哥?悠歌听到他提到沐澜,没多少光彩的眸中立时涌上痛楚。
真傻,应该是醒转后就跑出淮安候府,然后不管不顾到宫门口跪求赐婚,他难道忘记她的身份了吗?
眼里泪水滚落,悠歌咬住唇,看不出有半点说话之意。
皇帝心里一紧,道:“你喜欢他?回宫前,你们一直呆在一起,对不对?”
“没……没有……我没有和沐澜哥哥呆在一起,我……我和他之间没什么……”
悠歌连连摇头,生怕皇帝降罪沐澜。
“傻孩子,如果你们之间没什么,以沐澜的品性,他是不会不管不顾,冒着暴雨跪在宫门口,求父皇给你们赐婚。”皇帝长叹口气,道:“你不想做圣女对不对?”悠歌的心好痛好痛,听到他这话,当即怔住,皇帝凝注着她,柔声道:“不想做圣女咱就不做了。”
从春菊口中得知悠歌已有两日没用膳食,悠夜心里是又痛又凄怆。本打算给她服下那粒药丸,可末了他选择相信她一回,相信她不再去见那个人,结果她是没出宫门一步,没去淮安候府,还在这两日里陪在他身侧,给他讲故事,讲有趣的见闻,读书给他听。
她声音里听不出有不妥,偶尔还会发出低笑,这让他一度以为她是真的放下了和那个人之间的过往,熟料……她只是不去见那个人,心里却还惦记着,深深地惦记着,否则,不会整整两日未进食。
悠夜跟着春菊来到悠歌的寝殿外,被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揽在殿门口。
“让开。”他面无表情,唇齿间挤出两字。
那总管太监名文安,躬身站在他面前,身形纹丝未动,道:“皇上与六公主在殿里叙话,夜殿下这时候还是莫打扰为好。”春菊是悠歌身边的大宫女,闻言,神色间微不可见地露出抹欣喜,与悠夜道:“夜殿下,皇上这是第一次过来看望公主呢,要不奴婢陪您在殿外等会。”
悠夜嘴角紧抿,转身没理会她之言。
“父皇……”许是多年来承受太多,许是心里的委屈无法再装下,又许是感受到皇帝对自己的关心是真情流露,悠歌再没能忍住,上前将其抱住:“父皇……儿臣真的可以不做圣女么?”
“嗯。”
皇帝脸上动容,轻抚着她的背,颔首道:“父皇不会再让歌儿承受不属于歌儿的重担。”
“父皇,我能信你么?”悠歌抬起头,看着皇帝,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对上她充满期待的泪眼,皇帝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语气温和道:“歌儿完全可以相信父皇。”
悠夜身子紧绷,没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脸色冰冷异常。他有暗自运转内力,因此,殿中的对话,基本都有听进耳里。
“歌儿不想做圣女,她是想再次离开我么?是想回到那人身边么?是想丢下他,和那个人远走高飞么?还有皇上,还有那个名义上被他们称之为父皇的男人,他又是作何想的?又打算怎么做?突然间关心歌儿,欲成全歌儿的心思,他难道置月圣国的国运于不顾了吗?”思绪翻转,悠夜只觉心里有团火在熊熊燃烧,那火是愤怒之火,是被欺骗之火……他想不顾一切冲进殿里,想冲着悠歌嘶吼:“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还想着要离开我?”同时,他想揪住皇帝的衣襟质问:“你又凭什么管我的歌儿,你是谁啊?你凭什么管我的歌儿?”
☆、360:为爱痴狂为爱伤?(二更)
360:为爱痴狂为爱伤?(二更) 父皇?
他没有父皇,从来没有。
自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不被人待见的,就知道自己被人传出命硬,且命里带煞,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那个被他称之为父皇的男人,从不召见他,更别说亲近他,往深的说,男人只怕就没想过有他这个儿子。
“沐澜哥哥还好吗?”悠歌哽声问。
皇帝叹口气,道:“晕过去了,不过,淮安侯有将人带回侯府,你不必担心。”穿着单薄,身上有伤,自昏迷中醒转没多久,不顾一起冲出侯府,来到宫门口跪在暴雨中,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声音嘶哑一声声求赐婚,一声声唤六公主的名字,可想而知那孩子对歌儿的感情有多么浓厚。
一个为爱近乎疯癫痴傻,一个为爱暗自神伤。
如果他不做点什么,这俩孩子最终怕是要走上绝路,也多亏他今日来到歌儿住的宫殿,否则,再过去数日,他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作为国君,他无愧于月圣国的百姓,但身为父亲,他有愧于这个女儿。
既然淮安候府那小子不顾一切,乃至生命来爱他的六公主,那么他何不成全其一片痴心?再者,他相信歌儿不会看错人,相信让她离开皇宫,远离京城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父皇,我想去淮安候府看看他。”
“你现在去了也无用